第1回
本文为原创短篇,已完结,近日会依次连载。虽说是肉文,但主旨并不在于此。
【第一章】
那些“淳朴”的村民始终不能理解,法院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连教育孩子这种寻常的家务事都要插上一脚。
型号老旧的电视机发出阵阵的杂音,新闻画面也扭曲变形。中年男子站起身来朝电视机顶上捶了两下,画面终于恢复了正常。
“……将于本月23号开庭审理。犯罪嫌疑人黄某,43岁,家住上河市荆华县……”
新闻播报被一阵吵闹的敲门声打断了。“村长,有记者找您!”陈书记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来。
大铁门仍在发抖,新闻里的声音也继续着:“……因涉嫌虐待罪、故意伤害罪而被警方刑事拘留……”周宗耀索性关了电视,稍觉清净。
“记者?”一听见这两个字,周村长不由得心里嘀咕,准是冲着那件事来的。前脚刚写了报告交到县里,后脚又有记者来访,想到这里,村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走,出去看看。”他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点上,深吸了一口。
接待室的沙发上端坐着一个面相斯文的年轻人。陈副书记走在前头介绍:“小周,这位就是咱们村的村长,也姓周,嘿嘿,算是‘本家’。村长,这位就是来写专访的记者小周。”周方源站起身来微微一鞠躬,“您好,周村长。”
工装裤、皮夹克、无框眼镜,干净的短发,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又聪明的孩子,这让村长顿时心生好感,笑着道:“叫我老周就行了。”又摸出烟盒,“来一根不?”
小周摆摆手,“我不抽烟。谢谢。”
“好啊……”村长落了座,“比咱们村里那些小子好多啦。”
“村长,我这趟来,是为了……”
“我知道我知道。”老周吸完最后一口,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哎呀,要说你们记者啊就是喜欢小题大做。本来挺正常的一件小事,一会儿上个电视一会儿又出一篇报道把事情都闹大了。”
“小事吗?都已经上升到刑事案件了……”
“这都要怪那孩子他妈,本来要是不报警啥事都没有。这下要是真把他男人关进去了,她就知道自作自受的后果了!”说罢又点起一支烟。
陈书记点点头表示认同,又解释道:“毕竟自己生养的,看到当爹的打孩子心疼也是难免的,可闹到这地步谁也没料到……”
村长又问:“哎,小周啊,你这个专访……要多久才能写好啊?”
“三天,白天采访搜集素材,晚上整理写稿。主编就给了我三天时间。”
“那你住哪儿啊?”
“县里有小旅馆。”
陈书记接着说道:“每天来回跑也太麻烦了。要不你到我们家住呗?食宿费都省了。”
村长激动地咳嗽起来,“还是陈书记想得周到。那就这么定了吧,小周。今儿晚上就上老陈家住下吧。别客气。”
周方源有点不知所措,但面对这样的热情他实在无法拒绝。陈书记热情地提起地上的箱子,“走,去找间饭馆,给你接风。”
“可我还想再多了解一些情况呢……”
“哎呀,”村长拍了拍小周的肩膀道,“有什么要问的,待会儿饭桌上也可以问嘛。”
“我在饭桌上尽量表情自然,但心里却觉得如鲠在喉。他们对待这起事件的态度是如此轻松,就好像这样性质恶劣的事件和天上下雨一样平常。”周方源在日记里写道。
“哎,小周,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呀?”
“老师,都是老师。”
“哦?”村长笑道,“那你父母也应该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黄荆条下出好人’吧?”老周又点起一支烟,慢悠悠道,“这在咱们农村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哪个孩子小时候没挨过打呀。也没听见过什么‘虐待’的说法。其实就是管教孩子罢了。”
周方源在桌子底下握着拳头,有话却说不出来。他看过公安部门公布的照片,那惨状让他打从心里感到愤怒和恐惧。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这时候惹恼了村长和书记,接下来三天的素材搜集必定会困难重重。
吃过了午饭,三人向陈书记家走去。
“我弟他们两口子就住在隔壁,平常两家人总是一块儿吃饭,热闹些。”说话间三人已到了门前,穿过院子,周方源远远地看见前厅里骇人的一幕——一位身形健硕的男人正机械般地抡着手臂朝一个孩子的光屁股上揍着。
“哟,正赶上‘松皮大会’啊?”陈书记笑着走了过去。
“什么‘大会’?”周方源正在纳罕,就被村长拉着说进去看看。
朝南的客厅光线充足,照得客厅里正在受罚的男孩的屁股简直红得发亮。看样子是已经打了好一会儿了。那孩子将裤子褪至膝弯,趴在四方的饭桌边沿,圆滚滚的屁股蛋子高高撅着,在鞋底子的威力下颤抖不已。
他爸,就是陈书记的弟弟陈建功,正攥着一只鞋朝两瓣通红的屁股上猛烈抽打,手臂上的袖子已经捋到胳膊肘,露出的结实线条昭示着手臂的力量。也难怪挨打的男孩尽管每次都咬牙忍耐,却依旧疼得直哼哼,身子也忍不住扭动着。
“给老子趴好了,不许乱动!屁股撅起来!”紧接着两记鞋底子就飞向了男孩,结结实实地砸在两侧臀峰。这一回男孩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忍耐许久的泪珠立时滚落到桌上。
“还有脸哭!”又是接连四下将红透了的小屁股照顾了个遍。“考成这个样子还觉得委屈了?!我打死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哎哟!”男孩尖叫起来,“老师都说了这次是考卷比较难,还说我进步了呢!哇啊啊!”堪堪着地的两腿无助地踢蹬着,却换来更严厉的责打。
听了儿子的解释陈建功反而愈发气愤,一手摁住儿子的腰又一连打了十来下。鞋底子抽在柔软的屁股上顺势向上撩起,臀肉抖动着,红印层层叠叠不断加深着颜色。“还敢顶嘴了,还敢找借口了是不是?!都是平时打得太少给惯的!”
“别再打孩子了!”周方源这一喊让陈建功颇感意外,满不在乎地一笑,竟停了手。
周方源刚想上前制止,却被村长拉住了胳膊,怒道:“别人的家事,孩子的大伯都没管,你瞎管什么!”
陈建功也骂道:“老子在管教自个儿家孩子,关你什么事!”
陈书记赶忙劝道,“老弟,消消气,这位是来村里写新闻专访的记者,小周。他不太了解咱们这里的情况,正好带他来看看。”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呢……”陈建功指了儿子道,“起来!去把藤条拿出来!”
“爸……”男孩满眼含泪地转过头来央求,“别用那个打了……”
“啪!”红灯笼似的屁股上又炸开一声巨响,一道清晰的深红的瘀痕横贯了两个臀瓣。“再磨磨唧唧地就加倍打!快点去!”在父亲的斥责之下,男孩痛哭流涕地直起身子,拖着地上的裤子挪进了里屋。
不多时,男孩两手捧着一根油光发亮的藤条挪着步子到了陈建功跟前。
“看见没有,那物事,可是件宝贝!”陈书记指着那黄褐色的藤条向周方源介绍起来,“山里的老藤,长得结实还韧性绝佳,采回来又是打磨又是上油十几道工序才能做成这样。这村子里,甚至在整个县里,但凡是家教好的,屋里头总要备上一根才行!但能有这么好的老藤,也没几家。”
“把裤子都脱了,趴那儿!”男人接过藤条,指了指搬到屋子中央的一条长凳。
男孩抹了把眼泪,“爸……有外人在呢……”男孩委屈的眼神射向了周方源,这倒让他在怜悯之余又心生一丝愧疚,若不是他的突然造访,或许这孩子也就不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藤条打屁股了。
“你以为外人在我就不敢打你了?趴好!”在藤条的威慑之下,男孩忍着痛把裤子褪了个干净,捡起来放在桌上,随即趴上长凳。
藤条在男孩熟番茄似的屁股上点了点,男人开口道:“你自己说,差了多少分,该打多少。”
“这次81分,离一百差了19分,打十九下……”男孩回话的时候肩膀无助地耸动着似在啜泣,两手紧紧扣着木凳的一头,两腿紧紧并拢不敢移动。
“就给你凑个整,20 吧。”男人转了转手腕,旋即手起鞭落,利落地打了第一下。长凳上的男孩浑身好似通了电一般抖动不止,臀肉上已添了一道深紫的瘀痕,男孩被这一下疼得噎了声,好久才又尖厉地哭喊起来,可还没等他气顺,第二下又紧接着落了下来。
周方源大惊,原来先前的痛打都还只是“热身”,他简直不敢想象那可怕的刑具打在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孩身上会有多痛。他想逃开,身子却好像僵硬了动弹不得,耳边刮过的挥鞭声、孩童的哭声都尖锐得仿佛要刺破耳膜。在他的眼前,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正受着难以想象的严厉鞭打。孩子的父亲此刻好像已经变成了机器人,被心头的愤怒操纵着,执行单调、残酷的命令。每一鞭都高举过头顶,又飞速地落下,精准地击打在早已被蹂躏得红里透紫的屁股蛋子上。仿佛他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只是两块承受其愤怒的死肉。
既不换姿势,也不换位置,陈建功每一鞭都挑儿子的两瓣屁股打,相较之下,两条白嫩的大腿煞是扎眼。男孩极力克制着抖动的幅度,就好像是踩在钢丝上,头顶一只水碗,不论怎么动,都不能把水洒出来。
可怜的小屁股上平铺着道道鞭痕,鞭稍落在屁股的外侧甚至有些发黑。陈建功冷冷地看着,慢悠悠地走到了另一边。
“不是打完了吗?!二十下!”周方源叫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场面了。
“这你就不懂了。”陈书记帮着解释道,“是一边二十下。”
周方源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响,便只剩一片空白。耳边又响起了比之前更刺耳更尖锐的鞭打声和尖叫声。巨大的无力感压倒了他,周方源一刻不停地迈步出了院子,走上了乡间车辆来往的大路,直到那些挥之不去的声音被淹没在车流的轰鸣中。
“嘿,瞧你这胆子。”陈立业书记追了出来,“你也真是的,在这里啊,别人的家务事,真的别瞎掺和。来,抽支烟,定定神。”
周方源道了声谢,接过香烟,手竟有些颤抖差点没夹住。
FOXMAIL 发表于 2016-2-24 10:42
虽说是好文,但是咋把我看得也不咋忍心
23333肉文就是拿来爽的嘛。(不过细想想的话这种事情可能真的在中国农村或者城市的某个地方发生着)
FOXMAIL 发表于 2016-2-24 10:42
虽说是好文,但是咋把我看得也不咋忍心
23333肉文就是拿来爽的嘛。(不过细想想的话这种事情可能真的在中国农村或者城市的某个地方发生着)
【第二章】
我们用缄默不语宣扬了不义,用袖手旁观毁灭了公正,作恶者横行无忌,懦弱的我们却连正确的事都不敢去做。
周方源合上了日记本,躺在床上,却全无睡意。只要一闭上眼睛,这一天的所见所闻便在他眼前浮现,搅扰得他难以安眠。于是他索性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了外衣以抵御山村夜晚的寒风重露。开了灯,素材本在桌面铺开,他写到:“实在无法想象,在一个崇尚体罚的环境下成长对孩子的身心会有何种影响……”
名叫陈梓豪的男孩正站在饭桌前低声哭泣着,几小时前就是在这张桌子上他被爸爸陈建功用鞋底子狠狠地抽了一顿光屁股,而现在大人们把巨大的圆形桌板摆了上去准备招待亲属客人,好像先前的惨痛事迹都不曾发生过。只有梓豪自己知道,他的屁股仍疼得无法落座。
“哭什么哭!你当是在上坟啊!存心咒老子是不是!”陈建功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巴掌呼在儿子的后脑勺,男孩身子向前一倾,旋即就顺势被摁在了桌上扯掉了裤子,鞋底接踵而至,雷阵雨似的落在了尚未消肿的红屁股上。
“我叫你哭!叫你不听话!”就像是火星子尚未完全熄灭的秸秆垛,被风一吹又熊熊燃烧起来,仅仅两三下过后,梓豪的光屁股上又传来和下午的那顿打屁股一样火烧火燎的痛感。男孩本能地尖叫着,扭动着挨打的小肉包,“啪!啪!”的清脆击打声却越发响亮地在臀上炸开。一层蜜桃般鲜润的红色几乎盖过了先前的鞭痕,滚烫的红屁股随着鞋底印的加深迅速地肿胀起来。
“不许哭,听到没!”男孩猛地点头,泪珠却仍止不住地往下坠,呜咽声仍旧断断续续,这样的表现让陈建功又冒起火,手上更添了几分力道抽打下去。
厨房里走出来一个女人,看到这一幕,快步走到桌子旁,放下了菜,赶忙拉着她家男人的手,急道:“快别打了,下午都打过了怎么这会儿又打!感情孩子不是你生的就不知道心疼是吧!”
“这小兔崽子就是欠揍!”男人把布鞋穿回脚上,又道:“老爷们教训孩子的时候,你少管闲事!”
孩子的母亲难掩心疼的神色,小心地给男孩提上裤子,可是当外裤的松紧带擦过瘀肿最严重的的臀峰,男孩还是忍不住扑在母亲怀里小声呜咽起来。
“打两下屁股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孩子的母亲安慰道:“你爹这样也是为你好。”
上齐了菜,陈家人围坐了一圈,村长和周方源也列座席上。
“哟,小豪怎么还站着呀?快坐下快坐下。”
陈书记笑嘻嘻地叼着烟,可站在另一头的男孩却窘迫万分,不知所措。
“大伯叫你坐你就坐!”
男孩苦着脸,弯了膝盖缓缓地把屁股放到长凳上。可凳面一接触到屁股,男孩就忍不住弹了起来,口中发出吸气的“嘶嘶”声。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陈书记心里是最清楚的,除了开饭前那顿鞋底板炒肉,他还目睹了下午的时候梓豪是如何被严厉地揍光屁股的,他知道男孩根本坐不了硬板凳。
“还知道疼呀?嗯,还知道疼就好!以后在学习上再多花点心思,要不然以后上了初中、高中,被你爸打屁股的日子还多着呢!”陈书记吸了口烟,又调侃道:“不过老弟啊,你三天两头地这么打,就不怕把小豪的屁股打烂了以后没得打吗?没见过管得像你这么严的。”
“我还算管得严?”陈建功凭空一指,道,“咱们以前可都见过的,村东面的肖老头在家怎么管教孩子的。那才叫厉害呢!”
“要说肖老头他家那小子啊,也真是投错了胎,偏偏他爹是个退伍军人,又穷脾气又臭,生怕将来孩子没出息让他丢脸。那小子从小就是被武装皮带抽着屁股长大的。
“那时候谁家屋前屋后不长着一丛荆条,打从那娃穿着开裆裤时起,他爹就经常到屋前砍了荆条,让孩子站在客厅里一张小书桌前认字、念书,一有念错或者磕绊就是一记荆条。路过的村民经常看到他家孩子背对着门站着,屁股蛋子被抽得红彤彤的全是一道道‘红线’。他爹总是要等到他念书念得让人满意了才让他出去玩。当然,到了该回家的时候,要是喊三声还不见人影,那晚上铁定又要好好教训一通了。隔开两三户都听得见他家孩子被皮带打屁股时的哭声。他爹还相信挨打的时候不哭的娃将来才有出息,所以他家孩子哭得越响他就越是气,打得也就越狠。
“到了上学的时候,打屁股更是成了例行公事。肖老头自己虽然不太懂那些功课,但老师画了几个勾几个差,写的评语是好是坏总归是知道的,于是每天就按这个决定挨打的数量。每回考试完之后更是如此,只要是没到一百分,甭管什么理由,就是狠狠地揍。要我说,就得这么管,孩子才有出息呢!”陈建功意味深长地瞪了一眼身旁站着的儿子,又接着讲述道:“我家小子去上学的时候,老师就说过他们家的‘事迹’呢。
“上初中那会儿有回一个女生给肖家那小子传纸条被抓着了。下了课通知了他爸,他爸到了学校在办公室里就扯了他的裤子拿皮带把他的屁股打开了花。这还不算完,赶回家以后,又砍了几根荆条捆成一束,把他吊在房梁上打,有回家路过的看到满地都是打断的荆条,血从那孩子的屁股一直流到地上。”
不知是真人真事还是道听途说辅之以添油加醋,总之对于周方源来说这当真是个叫人不寒而栗的故事。他看到身边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时而会心一笑或是点头表示赞同,只有那个饭前才挨过打的男孩表情尴尬,眼神中满是慌张。大概是害怕自己的爸爸也像故事里那样打自己的屁股。男孩向母亲投去委屈的眼神,而此时她正端着碗给小儿子喂饭。
“那孩子也挺争气,考上了省里重点的高中,今年高考。录取结果应该也快出来了。这几年虽然那孩子一直在城里上学,可他爸也没放松对他的管教,每回月假的时候都要带上板子藤条之类的物事去给他一顿教训,每回都能打得他好几天坐不下,这样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看书了,浪费时间打球都不可能,更不要说出去惹事了。然后他爸再一个人回来,让他待学校里学习。三年来一直是这样。”
这时,瓷器碎裂的声音打断了陈建功的讲述。
“呃,是我不小心……别怪孩子。”看到丈夫正盯着自己,女人赶紧解释道。
“是他又不肯好好吃饭是吧?”没等孩子的母亲说什么,陈建功已经将孩子从母亲腿上抱起来,打横了摁在了腿上。女人刚想开口劝劝,却被斥责道:“老子在管教孩子的时候不许你插手!慈母多败儿!现在不好好收拾,以后和他哥一样不懂事。”
腰上的扣子一扯开,白嫩的小屁股就从开裆裤里完完整整地露出来了,可是这样的白嫩没持续多久就被鲜红的五指山盖住了。男人挥动着宽厚有力的巴掌盖在小屁股上,简直像是打在一快嫩豆腐上一样,让人生怕一巴掌打碎了。
“我叫你不好好吃饭!叫你不听话!”那孩子“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嘴里没咽下去的饭都吐到了地上。
那巴掌打得有讲究,每次只扇一边,打得久,疼得厉害,却伤得轻。“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小男孩的啼哭,桌上的人却似乎早对此习以为常,不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继续照常吃饭。
周方源有些坐不住了,可当他想起身说点什么的时候,一旁的村长拉住他轻声道:“怎么回事!都说了,你是客人,别人的家事不要管!人家怎么管教孩子有他的自由!而且,男孩子嘛,打打屁股有什么大不了的。”周方源攥紧的拳头无奈地放下了,他喝了口酒,极力想忽略身边发生的事,却还忍不住不时地瞄一眼。
小男孩的哭声不绝于耳,巴掌打光屁股的声音也没有停止,频率也没有丝毫放慢。一边甩着巴掌,男人一边逼问道:“说!好好吃饭不?!”小男孩已有三四岁,说话自然没有问题,只是屁股上疾风骤雨般的巴掌一刻也不停歇实在疼痛难忍,小男孩只顾着哭喊,回不上话。
“说!好好吃饭不!”伴随着火红的屁股上重重的两记,男人又问了一次。
“呜哇!妈妈!”
陈建功回头瞪了媳妇一眼,愤怒地脱下一只鞋来指着她道:“都是你给惯的!”随即一连串的鞋底子落到了小男孩可怜的光屁股上。那柔嫩的屁股蛋子已经被蒲扇似的巴掌打得如同两块生肉一样鲜红,再挨上鞋底更是灾难。
“好好吃饭不?!”“啪!”“说话!”“啪啪!”
村长发话道:“哎呀,娃娃还小,要慢慢教嘛,打两下就可以了。”
“呜呜……别……别打弟弟了……”梓豪在一旁也哭了起来。
“哭什么?!也想挨揍是不是?!”陈建功举着鞋骂了两句,旋即鞋底的目标又转向了腿上红得发紫的小屁股,“好好吃饭不?!”
“呜呜,好好吃饭!”小男孩哭喊道。
“还敢不敢耍脾气了?!”“啪啪啪!”
“不敢了!”
“再犯错误怎么办?!”陈建功等了半天只听见孩子哼哼唧唧没有清楚的回答,又抄起鞋子狠狠揍了两下,“再犯错误怎么办?!”
“哇啊!打……打屁股……呜呜呜……”
“再犯错误,把你这屁股打烂知不知道!”
小男孩连忙哭着答应,才免于继续受罚,被抱起来塞到当妈的怀里。女人心疼地摸着小男孩发烫的红屁股,裤子的开档已经被高高肿起的屁股蛋子大大地撑开了。
“以后不许再给喂饭了,听见没有!”陈建功对媳妇命令道,“让他自己吃!不肯吃饭就再打!像今天这样,鞋底子抽光屁股!”
一桌子的人看完了这场闹剧,嘴角上挂着微妙的笑意,好像是得了一段绝佳的谈资,又像是为一个男人坚决贯彻了家法而表示赞许。
男人们喝够了酒,抽饱了烟,女人们也聊够了家常闲话,客人们这才一一散去。周方源追上村长的脚步,压抑着心里的怒气问道:“村长,刚才这种事情,你已经见怪不怪了是吧?”
老周醉醺醺地转过身来,“什么事情……哦,你说那个呀……没什么了不起的……”
“什么叫‘没什么了不起的’?您没看见他是怎么打孩子的吗?”
“小题大做!怎么了?你还想说这是虐童案啊?!人家的孩子,爱怎么管教、怎么打屁股都是人家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
周方源失望地走开后,村长又把陈书记招到身边来。
“帮我好好照看着他,那个记者,要是他写出些什么影响不好的东西出来,对咱们村都不太好。”
“放心吧,老周,他住在我们家呢,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夜深以后,周方源躺在床上,却全无睡意。窗外的亮光来自隔壁的住户。陈建功家。
“有你这么管教孩子的吗?啊?!你看看都打成什么样了!你这畜生……生意上一有不顺心就拿孩子撒气!他们还是不是你亲生的!”
玻璃破碎的声音在空旷的夜晚格外刺耳。
“够了!我那都是在管教孩子,要是成天给你宠着早就宠坏了!”
周方源心事繁杂,好像一团杂乱的毛线找不到头绪可以解开。胸口像有一团火暗暗地灼烧,是懊悔自己没有挺身而出,亦或是对这种粗暴的教育方式感到愤慨。这一切最终都变成一种动力,在心中鞭策着他。就当,是为了那些孩子们。
【第三章】
周方源最后看了一眼笔记本上的采访大纲,然后合上了本子,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的是黄树勇父母家的地址。
刚从客房出来,便遇上了陈书记,“这么早啊,小周“。陈立业看了一眼周方源手上的地址,笑着问道:“采访去啊?呵,这儿的路啊绕来绕去的,你就是照着地图走也未必找得着。来,我带你去。”
周方源虽然心里有些不乐意,担心陈书记在场会扰乱自己的采访计划,但想到自己毕竟人生地不熟的,真要是绕了弯路也是一桩麻烦,于是便不作推辞,答应一同前往。
南国的湿润气候滋养着这里,群玉山头,满目绿意葱茏。周方源顺着村子脚下的河水向远处眺望,远山苍翠,林雾迷蒙,土黄的公路迂回婉转,仿佛一条绶带缠绕山间。在外人看来这当然是一副如画的景致,但对于日日行走在山路上,耕作在田间的人来说,这的一切意味着闭塞、落后、贫穷,丝毫与美无关。
路上经过一户人家,那家的孩子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写着功课,孩子他爹就站在一旁,手中赫然握着一根荆条,似乎是刚采下来的,枝条上还带着几片翠绿的叶子。
周方源心受震动,神色诧异。陈书记见状说道:“别这么大惊小怪啦,小周。这儿的民风就是这样的,一直都是。要是不想一辈子在外头辛苦地打工,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多少人都盼着家里出个名牌大学生将来赚大钱啊!所以各家各户对孩子都管得很严。你可以去问问,两三岁的小娃娃都知道黄荆条子是干什么用的。不光是学习,还有品行,那都是靠黄荆条子抽出来的。”
原本已有些烦躁的情绪被陈书记的话一下点着了,周方源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要是照你这么说,体罚可以教育好一个人。那我问你,把那些家长送去接受体罚,能不能把他们教育成不对孩子使用体罚的好家长?”陈书记被噎得回不上话来,气恼地摇了摇头。
绕过几个弯,拐到一条小路上,路的尽头就是黄树勇父母的家,黄树勇就是虐童案中孩子的父亲。灰白的墙面躲在黑色的瓦片下,看起来像是藏着许多心事。
院子里,一位老妇人正在打扫鸡舍,周方源上前道:“奶奶,打扰了。我是华南城市报的记者,小周,请问您……”
“谁在外面啊?”屋里传出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哦,是记者……”
“叫他们滚!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那个不耐烦的声音咆哮起来。
老妇人气得跺脚,“哎呀,别说啦,老头子!陈书记也在呢!”
老人推开门出来一瞧,便不再骂骂咧咧的,只得无奈道:“外头风大,有什么话先进来再说吧。”
周方源满是歉意地朝老妇人点点头,便往屋里走去。他心想,如果不是有陈书记陪着,恐怕不要说采访,连门都进不去。
周方源进到屋子里,走在前头的二人已在客厅里找凳子坐下了。走近了看,才发现老人满面倦容,眼中也布满了血丝,想来大概是出事之后已有不少人上门采访,搅乱了二老的生活。想到自己也在做着同样的事,这让周方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他相信这一切都是有价值的,为了让人们更了解事件背后的深层原因,这些努力是必须的。
“刚才……对不住了,陈书记。”老人往陈书记的茶杯里倒上了热水,茶香氤氲开来。
“不要紧,不要紧。”陈书记接过茶杯吹了吹,又道,“这两天,睡得还好吗?”
老人叹了口气,“怎么可能好啊?这才几天,来了三批人,又是什么访谈又是录像的,哎哟简直像是在派出所审问犯人一样,唉……”老人紧蹙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你说,法院凭什么抓我儿子啊?凭什么来管我们家的事啊?!”
陈书记挂着微笑,宽慰道,“是是,咱们就别老想这些事了,就随便聊聊。”
“黄大爷,我想问您几个问题可以吗?”眼看着采访的计划要毁于唠家常,周方源赶忙抢过了话茬。“您为什么觉得法院不应该管这件事呢?”他在笔记本上涂画着,先前采访大纲上的开场白、话题引入统统作废,要掌握采访的主动权,只好现想问
第2回
题了。
“你是哪位?你也想来审问我?!”黄大爷拔高了嗓子,“我告诉你!老子管教儿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天王老子也甭想管!”老人说着咳嗽了起来,他的老伴正巧进了屋,忙给他拍背顺气。
陈书记在一旁使了个颜色,周方源装作没看见,又问道:“黄大爷,您去医院看过您孙子吗?”
黄大爷的老伴回话道:“都年纪这么大了,抵抗力差,医院那种地方,病菌最多了,去不得,万一生了病,家里没人照顾得过来啊。再说腿脚也不利索。”
“不去看我也知道!小孩子被打一顿屁股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谁小时候没被打过?我儿子也是这么教出来的……怎么就犯了法呢……”
周方源捏着包里的受害人照片没有拿出来,原是怕老人受刺激,可转念一想,电视或者报纸上都有登载照片,除非是一点消息也不看,否则总不至于没见过。不知道那句“有什么大不了的”究竟是因为“护子心切”,还是当真对此事不以为然……
“要不是那个女人多事!”沉默片刻,老人忽然又语气激动起来,“说什么‘经常打孩子,打得很厉害’……我儿子能被抓吗?!”
老人面朝着书记,一脸委屈,“那孩子犯错了,可不得打吗?不打怎么教得好?经常打……这怎么还怪到当爹的头上去了?!”
陈书记握着老人的手宽慰道:“您放心,等事情查清楚了,说不定人也就放回来了。”周方源听得出这不过是在巧言安慰罢了,作为村支书,这点常识他是明白的。检察机关已经决定起诉,可就不像民事案件那样想撤诉就撤诉了。
“可是如果是经常毒打孩子,您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很恶劣吗?”周方源有点按捺不住了,他犹豫着掏出一张照片,“我觉得,在孩子身上留下这么多伤痕,这已经超出‘管教’的范围了。您刚才说您儿子也是这么教出来的,难道说您以前也是这么打您儿子的?”
“小周。”陈书记面色不悦,“你少说两句。”
老人捧着照片,眼底流露出一丝心疼,“我就是不明白啊……这老话说‘黄荆条下出好人’怎么到了现在就犯了法呢?”
“以前流传下来的不一定都是对的啊!这……”
“你懂个屁!”老人怒骂道,“自以为读过几年书就了不起了,还敢教训起我来了?!老祖宗传下来的的东西,一定有他的道理!”
周方源心中气愤不已,“那‘埋儿奉母’这种封建糟粕也是对的吗?‘裹小脚’这种‘传统’也是对的吗?”,然而这些话却只能吞进肚子里,他知道自己不是来找人辩论的,就算赢了也对采访毫无用处。
“黄大爷,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吧……您和您儿子关系怎么样?”
“你问这个干什么?”陈书记诧异道。
老人的眼里似乎蓄积起一片泪光,“我不管他对我好不好,我只希望他好好过日子……”
黄大爷的老伴下了逐客令,“你们走吧,让我们老两口清静一会儿。”
周方源道了谢,五味杂陈地出了屋子。最后的那个问题,其实他心里已有大致的答案,如果黄家父子俩关系真的好,也不至于黄树勇夫妇俩住在村东面新建的两层小楼里,却让他爸住在这种旧平房。前一天的下午,周方源就打听好了。
临走前,周方源又问了黄大爷的老伴孩子所在的医院。陈书记借机问道:“怎么?下午还要往医院跑啊?那我可就不陪你去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呢。”这倒也正合他心意,便就此道别。
坐了近两个小时的车到县里,又问了半天路,终于摸索到了县医院。难闻的味道不止来自消毒水,还有厕所里飘散出的臭味以及一些病床上患者大小便失禁的味道。
一间大病房里摆了八张床铺,下午两点正是探访时间,人来人往倒也不少。周方源抬头确认了一眼房间号,才走了进去,直奔那张躺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的病床。床边上坐着一个安静地打着毛衣的妇女,平静得异乎寻常。
“请问您是……”周方源低头看了眼笔记,“蔡丽琴,蔡女士吗?”
女人抬起一张枯黄的脸,比预想中要老许多,眼睛、两颊都有些水肿,头发散乱在耳边。“是。怎么?”简短的回话中尽是疲惫的语气。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
“你是和他们一伙儿吧?”她开口打断了周方源的自我介绍。
“什么一伙的?”
“你们到底有没有点良心?为了满足猎奇的心态就三番四次地前来骚扰……你们还有没有点良心了!”说着她竟流下泪来,毛衣滑落到地上。
周方源弯下腰拾起了衣服,赶忙安慰道:“大姐,我不是来搜集什么猎奇故事的。我是华南城市报的记者,您可以叫我小周,我来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回去写一篇专题报道。”
“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儿啊……”蔡丽琴擦擦眼泪,肩膀哆嗦着。她顿了顿,又说道:“我现在真是后悔一时冲动报了警!要不然,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可是如果你不报警,孩子早晚可能被你丈夫打死,你也是这么想的是吗?”
“是啊……我也怕啊……他下那么重的手,好像孩子跟他有仇似的。我真怕他哪天失手把孩子给打死了!”
“如果你愿意跟我说说,让更多人了解这件事背后的原因,说不定能帮助到更多的人,您说呢,大姐?”
她平静地点了点头,视线转向病床上的孩子,不觉又扑簌落泪。
过了一会儿,周方源问道:“现在孩子还好吗?”
蔡丽琴掀开被子的一角,说道:“你看看……这屁股上,背上,都打成什么样了……”
原本以为是光线太暗的缘故,周方源定睛一看,整个屁股竟都是黑紫的,一道道鞭痕咬进肉里,伤口处长出的新肉却是扎眼的猩红。周方源看着那些交错的鞭痕,耳边仿佛能听见孩子受鞭打时惨烈的哭声,从那杂乱纵横的伤口上仿佛能看出孩子的父亲挥鞭时的暴怒。
视线往孩子的背上移去,深紫的鞭痕爬满了小麦色的皮肤,还有许多灰暗的印记交织出陈年的伤痛。难以想象,原本应是属于这个十四岁孩子的光滑无暇的身体竟变成了这副惨状。周方源的脑海中浮现出孩子的父亲对着一个痛哭流涕的孩子无情鞭打的场面。
那孩子被扒光了衣服,光溜溜的身子被吊在房梁上,入夏后的气温不冷,他却依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住地哆嗦着。浑圆饱满的小屁股被迫翘着,两脚踮着勉强着地,不时地晃动,连带着两瓣屁股蛋子也可怜兮兮地颤动着。
上一回打出来的印子还盘踞在屁股上,只是与这小麦色的皮肤融为一体不甚明显,然而那种火烧似的疼痛仍久久地萦绕在心头,带来巨大的恐惧。男孩带着哭腔地开始求饶,当他看见他的父亲正拿着荆条向他靠近,不是一根,而是一束!
男孩的父亲没有理会,反手一挥就在男孩的屁股上添了数道火热的鞭痕。荆条看似纤细柔软,作为抽打屁股的工具时却显示出绝佳的坚韧和弹性。虽然看着只有一根铅笔的粗细,但正因如此,当它飞速抽向毫无遮掩的光屁股时,就像长了一排细小的牙齿一般在屁股蛋子上咬出一道细长的口子。而当几根荆条捆在一起的时候,痛苦的程度便成倍增加,一鞭下去,屁股上仿佛被揭去了一层皮。
只一下,就足以让男孩痛哭流涕了,脱衣服、捆绑时积累的恐惧感在此刻瞬间爆发,冲溃了这个年仅十四的孩子最后的心理防线。他踮着脚跳着,扭动着身体,狼狈极了,一心只想着躲开后续的鞭打。
执鞭的父亲当然不会让犯错的孩子如愿,他瞅准了孩子撅在半空的光屁股,高举手臂抡了下去,一道利落精准的弧线落在了孩子颤抖不已的臀瓣上。孩子又发出一声尖叫,继之以声音颤抖地求饶和哭泣,但很快又被紧接着的鞭子打断了,伴随着父亲的高声呵斥,可怜的小屁股承受着接连不断的痛打,深红的颜色已蔓延到大腿上。
受不住打的孩子跳着脚,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肿痛的屁股藏起来好让它远离父亲手里的可怕刑具。这个时候,哪怕是平日里性子最倔的小男孩也会答应父亲提出的任何要求,作出任何保证,只要能换来屁股上不再挨打。
然而事实却是,这种时候即便男孩忙不迭地说着“不敢再犯”之类的话,也不足以平息父亲的怒气,反而会因为一再的躲闪而招致更严厉的责打。看到男孩扭转着身子不予配合,父亲愤怒地一把抱住男孩的腰,手里的荆条如雨点般落下,密集的疼痛灼烧着男孩的臀肉,摧垮了最后一丝理智。男孩不顾一切地踢蹬着小腿,扭动着全身,试图脱离父亲手臂的禁锢,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徒劳地让红屁股上迎来更多荆条的痛笞,交叠在先前已有的伤痕上使他们加深了颜色,变紫、发黑、绽开嫣红。
直到屁股上全是黑紫的“颜料”,像是一个充气过了头的皮球一样肿着,父亲仍没有停止这场严厉的惩罚,手中的荆条又瞄准了孩子的背部,重复着先前的步骤,泛红、变紫、发黑、伤口破裂……打断的荆条落了满地,那玩意儿本是极富韧性的。
周方源不敢再多想,他迫使自己忍住心疼,专注于采访的本职工作。
“那……你觉得你丈夫平时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平时对我很好。他人老实,话也不多,不是特别暴躁的那种人。就是每回打孩子的时候就像变了个人,不管孩子怎么哭怎么求饶,他都不停手,总是要打得孩子屁股都红得发紫了,肿了一大圈才肯停下。”
“也不知哪儿买来的,四根手指那么宽,一指来厚,那么长的木板,”蔡丽琴激动地拿手比划。“拍在孩子的屁股上,肉都要打碎了。”她叹了口气,又道,“我就希望他受点教训,别再这么打孩子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是自己生养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啊?”
“这么说来他平时脾气还不错?”
“是啊,他不是个遇事不讲理的人。但是他在教训孩子的时候,从来不讲什么道理,只要是犯了错,总是要把孩子狠狠揍一顿屁股才肯罢休。”
“啊!对了,孩子的头上和身上又是怎么回事?”周方源注意到孩子的头上还兜着纱网,身上还绑了固定用的木板。
孩子的母亲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这回他真是疯了!孩子挣开了绳子掉了下来,头磕破了,倒在地上,他以为孩子在故意装死,就气得踢了他几脚。”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丈夫这次那么生气,打得这么狠?”
“我知道!”门口传来一个少年稚嫩的颤抖的声音。周方源和孩子的母亲一同望去,一身校服的少年脸上泫然欲泣,两手紧张地攥着衣角。
“是我害的……”话一出口,少年的脸上便滑落两道泪痕。
byx1991 发表于 2016-2-25 21:53
写的很好,非常有纪实感,少见的打男孩的题材。
原来打男孩的题材少见吗∑(っ °Д °;)っ
deleteall 发表于 2016-2-26 16:26
作者如把心思花在别一个类别上,肯定会有更好作品的,,
比如……什么?能给个参考意见吗
【第四章】
黄炳辉捧着照片默默流泪,良久终于站起身来,披上了外套,柱了拐杖往屋外头走。
“老头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老人头也不回地道:“去医院……去看一眼孙子。”他知道老伴儿想要跟着,又嘱咐道:“你就别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
少年眼神中满是悔意,见到病床上的孩子昏迷不醒顿时哽咽难语。
“你说什么……”蔡丽琴站起身来抓着少年的肩膀迫使他直视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我……其实……”少年惭愧地移开了视线,小声抽噎着。
出事的那天,黄永斌尽管知道自己回家之后屁股上必定会遭受一番痛打,但他没有料到这次打屁股的后果有多严重。被捆起双手吊上房梁的时候,他才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意识到这不会是一场咬咬牙就能熬过去的打屁股。
当荆条呼啸着抽向脊背时,他的预感被再次证实了,在那之前,他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被打烂了。温热的细流正顺着大腿向下流淌,屁股上的剜肉一般的剧痛提醒他,那是血。父亲落在屁股上的每一鞭都让少年疼得钻心,好像屁股上的肉被生生剜去。击打在黑紫的光屁股上的仿佛已不再是荆条,而是烧红了的刀子。
永斌感觉自己像是背靠在炮烙用的铜柱上,后背和屁股都被无情地炙烤、灼烧着。呼吸正一点点变得沉重,好像有巨石压迫着胸口。黄永斌想开口求饶,却只能发出嘶哑的低吼。房门外母亲的哭喊声听来已有些微弱。
“哗——”一盆冷水浇在身上激得他浑身打颤,麻木的感官为之唤醒,随即剧烈的疼痛又占据了神经。少年像落入网中拼死一搏的鱼一样猛烈地抽搐着身子,手腕从带血的索套中挣脱出来,虚弱的双腿难以支撑身子的分量顺势倒下,少年的后脑勺撞在了桌角。
“给我起来!装什么死!起来!”父亲大骂着,抬脚踹在胸口、肋下,少年的视线陷入无边的黑暗……
时间退回到下午四点,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上演着一场“训子”大戏。
“啪!”用足全力的一记皮带抽打在桌沿边高高翘起的光屁股上。即便底色已是艳丽的红色,深红的肿痕浮现在臀肉上依旧十分明显。皮带抽打在柔软的臀肉上声音响亮,临近的教室里学生们都能听见,已经持续了将近一节课的时间了,这意味着无论那个倒霉的同学是谁,他的屁股一定是“姹紫嫣红开遍”了。座位上,一位少年惴惴不安地听着教室外传来的皮带抽光屁股的声音,书的一角已被他捏皱了,指甲在书皮上抠出一道道痕迹。
以往在这种时候,为了屁股上少挨几下,少年总会痛哭着认错求饶,偏偏今天格外倔强。少年紧紧攥着拳头,摩挲着双腿试图缓解疼痛,咬牙道,“真的不是我写的!”
孩子的父亲见到这死不承认的态度更为恼火,又高高地举起皮带,退后两步,一个助跑抡在孩子肿痛欲裂的光屁股上。男孩大声尖叫,两腿不住地踢蹬,已滑落至脚踝的裤子无法遮挡白嫩的双腿,那里随即也成了皮带鞭打的目标,引得孩子愈发尖锐的哭喊。
“人家小姑娘都说是你老是写纸条烦她!又是在你传纸条的时候被老师当场抓住,你居然还不承认?!”孩子的父亲手握着皮带,气得发抖,见儿子没有回应,又抡圆了臂膀向伤痕累累的臀腿处抽了几下皮带。
“行了,可以了,孩子也就是怕挨打才不敢承认的。现在孩子的屁股都打成这样了,比地里熟透了的西红柿还红,就别打了。您消消气儿,”班主任递上杯水,坐下接着道,“孩子早恋对学习确实影响很坏,不过既然都打过了,相信永斌现在也受到教训了。”他又转向桌上趴着的孩子劝道,“永斌,快点认个错,认错了你爸就不打你屁股了。”
男孩嗫嚅道:“是别人把纸条丢到我桌上的……啊!”话还没说完,屁股上又挨了重重的一下。
班主任拦住了孩子的父亲,又问道,“那你倒是说啊?是谁把纸条丢给你的?”
男孩闭上眼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那节数学课,讲评试卷,他从窗外的梧桐树收回了注意,纸条出现在桌上,收信人写的是某个女生的名字,坐在他的右前方。男孩探出身子递过纸条,却在这时被讲课老师当场捉住。纸条到底是从谁哪里扔过来的呢?男孩极力回想着所有的细节,窗外梧桐绿荫摇曳,桌上一声轻响,他收回了视线,发现不是粉笔头而是一张纸条。他环顾四周,并没有人看向自己,大家都注视着黑板。
梧桐树、纸条、周围同学认真听讲的样子……那些看似毫无异样的表情……那些表情……男孩突然回想起,当他踏进办公室的时候,他瞥见远处站着一个神色紧张的少年——周泽宇。
梧桐、桌面上的纸条、周围的同学、坐在左后方的周泽宇……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说明就是你写的!”黄树勇心头又窜起一股火来,手中的皮带再度扬起狠狠抽在红透了的屁股蛋子上。“我叫你撒谎!叫你不老实!”皮带下辗转挣扎的男孩疼得龇牙咧嘴,却依旧不肯说出好朋友的名字。
“害永斌被冤枉的纸条其实是我写的……我俩的字很像,所以才会……”周泽宇鼓起勇气道,“是我害了他……对不起!”说完他双膝跪地,低头落泪不止。
来到病房门外的老人面露惊骇与痛心,双脚沉重地迈不开。
“你……我这就打给你爸爸,看他来怎么处理这事!”
“阿姨,我求求你千万别告诉我爸爸!不然他会打死我的!”少年痛哭道。
“我的孩子都快被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怎么办……”
“大姐!你现在打了这个电话只能害了这个孩子,何况他已经前来道歉了,你就别再追究了吧……”
蔡丽琴看着拨了一半的号码,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和儿子一般年纪的男孩,终于放下了手机,没有拨通村长周宗耀的电话。
数分钟后一个男孩抹着眼泪匆忙地从病房里窜出来。老人踏入病房的瞬间,一眼便看见了病床上的孙子,心中煎熬不已。媳妇蔡丽琴没有注意到他。黄炳辉缓缓弯下腰,放下了果篮,默默地转身走了。
又过了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周方源一早起来,往黄炳辉家走,沿途却遇见有许多人往村头跑。询问之下,都说是去村长家“看大戏”。
“老头子去村长家了。”老妇人答道,“他昨天从医院回来以后就去村长家和人理论……”
周方源大惊失色,赶忙道,“谢谢您了。我先走了!”转身便往山下跑去。他心知不妙,必定是老人听见了事情经过,去向村长告状了。
到了村口的空地上,清脆响亮的鞭打声不绝于耳,男孩的叫喊却很沉闷,钻过围观的人群,才发现被吊在树上的男孩已经被堵上了嘴。周方源大喊道,“别打了!孩子犯了什么错,要受这样的惩罚?!”
周宗耀暂时停了手,把皮带放回到水盆里,大声道,“村里的风俗大家都是清楚的。哪家的孩子要是犯了事让别家受了损失,那就得‘训子赔罪’!这混小子自己做的事不肯承认,反倒让他同学背了黑锅,被他爸打得住了院。我作为村长,不能带头破坏村规民约,今天要在这里,在村民们还有黄老爷子的面前,狠狠教训这个小子!好给黄家一个交代,也给大伙一个交代。”
黄炳辉坐在一把藤椅上,怒目圆睁地旁观着这场大戏。“接着打!”拐杖敲击着地面。
这‘训子赔罪’的第一项就是要广告众人这里正在对犯错的男孩施以严惩,以示公正无私。树底下那一盆水和那条粗重的皮带正是为这准备的。吊在树上的男孩身上还留有杂乱无章的皮带印,显示着昨晚黄老爷子上门理论时激烈的场面。而红彤彤的光屁股上此刻也交错着鲜红的鞭痕,饱满紧实的屁股蛋子上还没起硬块,每一下皮带都让像水一样柔软的屁股肉剧烈地抖动。
沾了水的皮带碰撞在赤裸的皮肉上发出的声响极具穿透力,在这小山村的上空回响着。而这正是这一项惩罚的目的之一,为了制造出足够大的响声来吸引“观众”,昭告乡里这儿正在公开进行对男孩的惩罚。
正被皮带抽打光屁股的男孩被吊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只有脚尖可以勉强接触地面,因此他的光屁股恰好和愤怒的父亲手中的皮带在同一高度,方便进行鞭打。上肢伸展两脚点地的姿势更让屁股自然地向上撅起,几乎被剥光了衣服的男孩只有上身保留了一件半袖,衣摆因双手上举的动作而随之被提起,圆润饱满的小屁股不会受到半点遮挡。身前的小雀亦是如此。围观的人群里,有几个小孩子正指指点点地偷笑着。
“呼——啪!”皮带甩了一地的水花,落在男孩的臀峰,后者立刻抽搐起身子,因为口中被毛巾塞满了而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呜”声。围观的人群中有交谈声,有窃笑声甚至还有拍照声,无不使男孩羞愧难当,然而比脸更红的则是不断受着抽打的光屁股。
“这……怎么才算打完了?”周方源向身边的人询问道。
“你一听就不是本地人,肯定不知道吧。这离打完还早着哪!你看见那盆水了没有?那皮带每次抽屁股之前都要沾一下水,什么时候等水用完了,这第一项才算结束。”
周方源听完顿觉头皮发麻,原来这严厉的鞭打还只是这“训子赔罪”的第一项内容,在这之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严酷的惩罚将会落在他可怜的屁股上。
【第五章】
湿漉漉的皮带已不知道是第几次被举起,呼啸着撞上半空中那两瓣颤抖不已的臀肉。男孩口中发出小狗似的的“呜呜”声听来甚是可怜,无辜的双眼瞥见父亲再度将挂满水珠的皮带从盆里捞起来,顿时惊恐地睁大了。但无谓的叫喊和挣扎都不能阻止这场近乎疯狂的“仪式”进行下去。
皮带抡下去的时候周方源转过头去,只听见带水的刑具在皮肉上爆发的巨响和男孩压抑在口中不得而出的痛呼。
周围的看客目光迥然,紧盯着男孩的屁股上每时每刻的变化。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男孩的小屁股早已不是原先的白皙雪嫩,皮带对于它既是颜料又是发酵粉,每一鞭都为光溜溜的白嫩屁股添上一道三指宽的红印,同时也让那两个圆鼓鼓的白面团渐渐膨胀。那红色从来不是均匀地覆盖在屁股上,有时候接连两三下皮带都落在同一处,便只见那几道红痕层层叠叠变得格外鲜亮且扎眼。
围观的人群似乎有些疲惫了,听惯了皮带挥舞时的“呼呼”声、抽打在光屁股上的“啪啪”作响,男孩将出未出的哭喊听着也不够痛快。男孩的屁股蛋子已通红一片辨认不出皮带的印记。人们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等待着能让他们再次感到兴奋的事情。
正当这时,人群里钻出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笑嘻嘻地凑近了看被吊在树上的大哥哥被皮带抽屁股蛋子。人群里一阵响动,纷纷猜测着这是谁家的倒霉孩子。虽然没有什么明文规定但按这儿的习惯,除了赔罪和接受赔罪的两家人,其他人是不得打扰的。可这孩子偏偏不太守规矩,甚至因为好奇而走到小桌前,两手扒在水盆边上朝里张望。
“这谁家的孩子?”周宗耀指了那小孩吼道:“起开!不许乱碰!”
那小孩被这一吼吓得一蹦,忘了手里还扒着水盆,竟给掀翻了。水洒了一地,空盆倒扣在地上。
“哎哟真对不住,真对不住!”孩子的父亲追了过来,见地上这副乱象便知是自家的孩子闯了祸连忙道歉。“又皮痒痒了是不是?”他拧了孩子的耳朵训斥道,“看来不给你松松皮是不行了!”
那孩子一路叫唤着被拎到了一边,方才还幸灾乐祸的表情转眼就被断了线的泪珠冲刷得不见踪影。那孩子的父亲也不多话,一个弓步跪在地下,一把扯下儿子的裤子摁在腿上便开始一通掌掴。嘴里还训斥着儿子没规矩、不听话。
圆润柔软的小屁股挨了没几下巴掌便布满了红晕。孩子的父亲紧接着训问儿子还敢不敢没规矩到处乱跑,可孩子只顾着哭闹完全没有理会爸爸的问话,这当然被当做是不听话的表现,父亲知道该怎么对此进行惩罚。他脱下一只布鞋,鞋底子往猴子屁股上比了比随即狠狠抽了下去,尽管孩子使劲地哭喊,爸爸也没有轻易停下,又往热得烫手的光屁股上抽了几下鞋底之后他又开始训问,这回孩子抽噎着答了以后听话,小屁股才幸免于难。
“走,回去!”孩子被放到地上,脱光了裤子以后红亮的屁股暴露在众人眼底。那小男孩有些害羞,央求着想穿上裤子再回去,岂料男孩的爸爸却将刚穿上的鞋又脱了下来,拉开男孩捂住红屁股的手给那红灯笼又添了几笔朱砂。男孩再度哭嚎起来,任由他的爸爸拉着手往家走去。看到这一切的周方源暗暗担心起那个小男孩,担心那孩子的爸爸和陈书记的弟弟一样严厉,到家以后又会给小男孩来上一顿“竹笋炒肉”。
经这一闹,盆里的水都没了,周宗耀心知按理说应该把水续上,可想到真正厉害的还在后头,又不免心疼自家儿子的屁股。
于是他索性把这难题推给黄家人,“黄老爷子,您说这下怎么办?”。这下子,黄炳辉若是说把水续上重新再打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这一问其实正是以退为进。
“既然水也没了,那就算是打过了吧。”
这话算得上正中下怀,周宗耀叫人撤下了水盆,又取了根藤条过来。那藤条一眼就知道浸过水,深色的藤条表面闪着水灵灵的光泽。
“下面,就请黄老爷子亲自训诫。”村长一鞠躬,双手捧着递上藤条。
不等周方源发问,村民便向他解释道,“这两家啊事先约定好一个数目,打够这个数,两家就算把这事结了。不过有一条,挨打的时候不能出声,不然就不作数了……”
这边正说着话,周泽宇已经给放了下来,安置在一张桌子上。小腹底下垫上了俩枕头,两瓣通红肿胀的屁股可怜兮兮地撅着。两手仍然绑着,伸在桌前无法背过手去遮挡,嘴里的毛巾也已除去,男孩正大口地呼吸着。
“各位乡亲,”黄炳辉甩着藤条试了试手感,“大伙在这儿给我们两家做个见证,周家的儿子害得我孙子冤枉受罚,今天我也打他二十藤条作为教训!打过了这二十下,两家就互不相欠了,也算给我孙儿讨一个公道!”
话音未落,鞭声又起,一道黑影掠过,藤条划破空气击打在比晚霞更绚烂的红屁股上。男孩当然立时尖叫起来,身子惯性地向前倾。一鞭过后,黄老爷子停顿了许久,看着眼前的男孩撅着肿痛的光屁股蛋两腿发颤,心里想的却是自家的孙儿在家被爸爸吊在房梁上用荆条抽打光屁股时的惨状,这并没有让他对自己正在责打的男孩心生怜悯,反而更想用严厉的责打发泄心中的怒火。
大家都知道,因为男孩的大声叫喊,这下不能作数,周宗耀神情凝重,没有唱数。当他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为儿子的懦弱,不敢担当而感到愤怒,让自己的好朋友为自己的错误承受巨大的痛苦,这是比起上课传纸条、早恋这些事更应该在光屁股上抽一顿藤条的过错。可现在看着儿子被浸了水的藤条狠狠抽打那两瓣已经被皮带毫不留情地教训过的屁股,周宗耀无法掩饰自己的心疼,但他转念又想,自己身为村长,总不能带头破坏了这里的民风,只好暂时地狠下心来,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撅着屁股被藤条痛打。
眼睁睁看着的还有围观的人群和周方源,前者见证着古朴的民风在村长的大公无私之下得到维护,后者则对所见到的一切深深地厌恶和鄙夷。这种同态复仇的所谓“公正”在周方源看来是纯粹的野蛮,若不是亲眼所见,他难以相信在这个即将跨入二十一世纪的1999年,竟然还有如此恶劣的公开体罚的行为。
第3回
泡过水的细藤足足重了一倍,韧性也好过干燥的藤条,每次抽打在臀肉上都随着手臂往回收的力道从屁股上弹开,留下一道红得发紫的瘀痕。藤条已击打了近二十下,可是,几乎每一次屁股上遭到藤条的重责男孩都会扯着喉咙哭喊,所以周宗耀仅仅数到三而已。
要求不喊出声对男孩而言来实在太难做到了,每一记藤条都像一把刀子砍进肉里,只是它留下的伤并不是向内裂开,而是隆起一道发紫的“田垄”,那上下翻飞的藤条就好像一位勤恳的庄稼人,在男孩的猴屁股上开垦出秩序井然的农田。
男孩此时怕极了那藤条划过空气发出的“咻咻”声,几乎在那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哭叫声就忍不住要从喉咙里冲出来。他发自内心地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愧疚,但更多的则是委屈——自己已经真诚地道了歉,还请求永斌的妈妈不要揭发此事,却没料到当晚黄永斌的爷爷就找上门来讨要说法,而现在,他的真诚忏悔更是为他招致这场无比惨痛的当众打屁股。他从没想到自己的良心发现竟惹来这样的下场。
又是“咻”的一声,一记藤条破风而下,周泽宇早已不堪忍痛,身子向右一偏,藤条落在了左半边屁股上。擅动躲闪,是不服管教的表现,这一下当然不能算数。男孩也知道自己又白挨了一下,想到这漫长的二十下简直看不到头,不禁痛哭失声。
此时周泽宇那烂桃子似的屁股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二十记藤条,照理可以稍作休息,但父亲周宗耀仅仅唱数到五,这意味着仍有至少十五下严厉的鞭打将会落在自己红肿得不成样的屁股上。
在黄老爷子的示意下,周宗耀上前来摁住了儿子摇摆颤抖的身子。“不要乱动!”他命令道,“不想屁股被打烂就好好忍住!”
可这又哪里是轻易能忍得住的呢?何况是对于一个年仅14岁的半大孩子。
“够了,别再打了!”周方源掏出手机威胁道,“不然我就报警了!”话刚一说完就不知从哪里伸出只手来打掉了周方源手里的移动电话。周方源慌忙地弯腰去捡,却因人多混乱,不知被谁踢出好远或踩在脚下,等找到时,翻盖已经断成了两截。
身旁的大妈适时地教训道,“哎呀,叫你多管闲事!这下电话也坏了吧?人家两家人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你就别瞎掺和了!”
“可是……那孩子被打得那么惨……”
“哎呀,小孩子吃点苦头长大了才不会出去闹事嘛,像这样教训一顿一辈子都受用!咱们这里都是这么管孩子的,没什么不对。”
第二轮的二十下,黄老爷子换了一边,反手挥鞭,藤条落下的角度与正手形成一个夹角,难免与先前的鞭痕交错,勾起一阵钻心的刺痛。结果显而易见,承受鞭打的男孩在筋疲力尽之前继续声嘶力竭地嚎哭,屁股上的痛打仿佛无休无止。
这一轮黄炳辉打得很慢,兴许是有些累了,亦或是想给男孩多一点缓解疼痛的时间。可即便如此,男孩依旧承受不住,每每就快止住哭声的时候,藤条又不留情面地如期而至,响彻全场的哭嚎再度爆发出来。
“爸爸!别打了……爸爸救我!呜呜呜……”男孩抬起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爸爸,而周宗耀只是心疼地皱着眉叹了口气,又死死摁住儿子的身子防止他扭动躲闪。顺着儿子光滑的脊背,可以看见因平常喜爱运动而锻炼出的饱满翘臀已结起大片的硬块,足足大了一圈,早已是红得像抹了胭脂,在此之上又覆盖着一道道藤条留下的鞭痕,整整齐齐地彼此平行又紧密地挨在一块儿,重叠的地方已有些小裂口渗出星星点点的樱桃红。而此刻仍在儿子惨兮兮的屁股上肆虐的第二轮藤条,每一下都与先前的“田垄”交错重叠,周宗耀看得出,若不是放松了力道,恐怕儿子早已经屁股开花了。饶是如此,紫色的瘀伤仍在加重。
“唉。多少了?”黄老爷子停了手。又二十下过去了。
“七下……”
“最后十三下……把孩子的嘴堵上吧。”黄炳辉终究有些心软了,不愿意再继续为难孩子的小屁股,毕竟这场漫长的公开责打已经让孩子的光屁股从剥了壳的白煮蛋变成熟过头的烂桃子,最后变成色泽浓郁的“红烧肉”。
堵上了嘴便算作是没有出声,黄老爷子一口起连着十三下,从男孩的臀峰一路打到臀腿交界处,最后一鞭挥在汗涔涔的两条大腿上,雪映红梅,就此了结。
正当周方源以为一切终于结束的时候,却见有人送上了第三样工具——一束荆条。
“怎么还要打?”周方源叫了起来。
“外人打过了,当爹的自然要再亲自管教一遍才行。”
周宗耀拿着送上来的湿毛巾给儿子的屁股蛋子仔细抹了一遍,撤去桌子之后,搀着儿子起来,让他跪在了地上,上身伏地,高举双臀。
“这个呀,叫做‘打格花’,就是要拿藤条之类的物事竖着抽打孩子的屁股,这样就和之前的鞭痕交叉在一起,打出来的鞭花就像棋盘上的格子一样。”
路人指着周泽宇高高撅着的光屁股道,“之前那孩子的屁股上打得重了些,屁股肉不经打了,你瞧他爸让他身子趴下,屁股撅高,两腿使劲往外分开,屁股缝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等会儿打的时候,不光是屁股蛋子要被打开花,就连屁股沟里的嫩肉也要给黄荆条子抽烂了。”
说话间,周宗耀已经高举着荆条抽了下去。三五根荆条削去了叶子和枝节捆成一束,对于早已伤痕累累的臀肉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哪怕只用一半的力道也足够让男孩鬼哭狼嚎一阵了,何况周宗耀手上的荆条挥动地不留情面。
男孩仿佛触电了一般颤抖不已,口中的哭腔都带了颤音。那荆条削得光滑,抽在屁股蛋子上却仿佛长了牙齿一样撕咬出狭长的口子来。虽然在男孩的屁股上只是又添了几道深紫的鞭痕,可对于跪在地上撅起光屁股挨打的男孩而言就像是刀割一样。
周宗耀的鞭子瞄准儿子的左半边屁股狠狠抽着,荆条纵向贯穿了先前藤条打出的道道“田垄”,成了货真价实的棋盘格子。男孩吃痛不起,不自觉地扭着屁股想躲,周宗耀索性跨在了儿子的腰上,一手摁住男孩的腰,又一连补了几下,斥道:“老老实实把屁股撅起来!不摆好姿势就重新打,听到没!”在荆条的威慑下,周泽宇无助且无奈地重新摆正姿势,高高地撅起紫红的屁股蛋子,等着荆条把它打开花。
荆条束发出“咻咻”的尖啸声,转眼间又被男孩更凄厉的哭叫盖过了。对此,周宗耀不加阻止,因为这正是对他秉公无私的最好证明,叫声越响亮,说明这场赔罪越有诚意。这可苦了周泽宇的小屁股,纤细的荆条划过肿痛万分的屁股蛋,几乎要将皮肤割破,鞭痕层层重叠,所及之处都成了深紫的颜色。
过了二十下,周宗耀却停了手,命令儿子把腰塌下去,两腿分开到最大。人群中已有人兴奋地窃窃私语起来:“好戏要开始了。”
正如大家所想的那样,周宗耀再扬起手来,打的不是儿子的屁股蛋子,而是屁股沟里脆弱的嫩肉。男孩的屁股沟从没挨过打,荆条到来之前那里的皮肤还是粉嫩柔软的,完好如初,但也正因为这样,当荆条呼啸着击打在男孩双臀间那片秘地的时候,那疼痛简直比接着打屁股还要可怕。特别是当荆条落在男孩羞涩脆弱的后庭上时,感觉简直要把它撕裂一般。
“爸!呜呜……别……别打缝儿里了……哇啊!打屁股吧,还是打屁股吧!”男孩哭着恳求父亲换个位置教训。而周宗耀并不这么打算就此罢休,他知道对于男孩而言,打屁股沟或许才是最有效的惩罚手段,于是他认准了儿子已不复白嫩,变得通红肿胀的臀缝继续挥动荆条。
男孩痛哭流涕,忍痛不住慢慢直起身子,想加紧双臀避免脆弱的屁股沟再受鞭打。可他忘了执行惩罚的父亲正跨在自己的身上,手上一用力就把男孩挺起的腰背摁了下去,无助的小屁股只得再度分开接受责打。男孩就只有哭着求饶的份了。
然而求饶也不能让他在屁股上或者屁股沟里少受点苦,黄老爷子打了五十多下,作为父亲的周宗耀当然不能少于这个数目,至少得打满六十下,无论是对于周泽宇现在这个肿痛不堪的屁股还是对于他从没挨过打的屁股沟,大概都是个足够打开花的数目。
“屁股撅高!腿打开!”在爸爸的命令下,周泽宇做着羞耻万分的动作对众人展示自己即将受到严厉鞭打的嫩屁股沟。荆条紧接着落下,声音很轻,带来的效果却很惊人,男孩痛得“嗷嗷”直叫,臀肉筛糠似的颤抖着。
直到二十记荆条打完,男孩的屁股沟已经布满了鲜红的肿痕
“行了行了!再打下去孩子都叫你给打坏了!”坐在一旁的黄老爷子径直走了过来,一把夺过周宗耀手里的荆条束,折成两段丢在了地上。
“大家也看到了,周村长没有徇私,当着大家的面狠狠教训了这小子。这事儿,就到这里吧!”黄老爷子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男孩,说道:“回去给你儿子上点药,有淤血的地方一定要把淤血揉开了才好的了!”
周宗耀谢过了黄老爷子的宽宏大量,终于松了口气。
这场“训子赔罪”,最后以两家顺利和解宣告落幕,观众们都很满意这样的结果,既化解矛盾,又让犯了错的男孩受到了教训,再度维护了此地淳朴的民风。
黄老爷子认出了人群中的周方源,慢悠悠地走过去对他说:“明天我去看守所探望我儿子……你要是有什么想问他的,跟着我一起去吧……”黄老爷子看起来累极了,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落寞。
此时在医院里起了一阵骚动。病房里窜出一个女人,发了疯似的大喊:“医生!医生呢?我家孩子发烧了!”她抓住一个护士哭了起来,“救救我家孩子吧!他烧得像火一样!求求你救救他吧……呜呜呜……我就剩这一个指望了……”
RICAK 发表于 2016-3-3 12:54
诶 有些许原型吗?
呃,其实并没有……不过也“可以有”,毕竟这种报道不在少数。
【第六章】
“村长。”周方源敲了门进来,开门见山道:“我陪黄老爷子去探望他儿子,需要您给开个证明,说明一下情况。”
周宗耀两眼出神,若有所思,半晌才答应道:“哦,我知道了。我这就给你写。”取了纸笔,他又问道:“小周还待几天啊?”
“明天就走了。一早就回去。”
“哦,这样啊。”周宗耀递上了身份证明,又道:“哎,小周啊,我……昨天看到你了。”
周方源刚想走却被村长的话叫住了,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他。
“你要明白……这‘训子赔罪’是这儿的规矩。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村长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尴尬。
“村长,这不是规矩不规矩的问题。我是觉得,这种教育方式有问题!用当众打孩子屁股当作教育,这只会严重伤害孩子的自尊心,这根本……”
周宗耀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有什么问题!这儿的男娃子谁小时候没被打过屁股,不是都过得好好的吗?你别听那些教育专家胡说八道!孩子犯错了就是要揍,不打屁股怎么管得住?”
“黄树勇家出的事就是一个例子。”周方源原本想保持语气平静,却越说越激动,“那不是教育,那只是在泄愤。你不能因为村里有几个孩子长大了有了点出息就说这全是‘体罚教育’的功劳!”周方源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白费口舌,便不再多说什么,“村长……抱歉,我先走了。”说罢扬长而去。
周方源坐在车上,满眼的翠绿也不能平静他的心情。村长的话已在他心里激起一阵波浪,那话语中的态度也代表了村民们的态度——他们当然不会承认体罚教育存在问题,因为他们自己正是这种教育的产物。否定了他们从老一辈人那里“继承”来的教育观念,就等同于否定了他们自己,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人总是诉诸“传统”来力证自己的“重蹈覆辙”是正确的。
“永斌那孩子啊,和树勇小时候一模一样。”一旁座位上的黄老爷子手里捧着一张相片,自言自语道,“别看挨打的时候哭天抢地,性子其实倔着呢。有时候刚打完屁股,就敢拿不服气的眼神瞪你。用我们这儿的话说就是‘这孩子疲了’,要是不狠狠地打,根本不怕,不管用。”
“那……您有试过别的方法吗?”周方源问道,他瞥见黄老爷子的相片上,那个叫做永斌的孩子笑得勉强,身子缩在母亲怀里不肯让他爸把手搭在自己肩上,画面看起来很是尴尬。
“咱们农村不信别的,就信这黄荆条子。”黄老爷子叹了口气道,“这也没有办法,谁有那么多闲工夫讲道理去,说十遍还不如打一顿屁股管用,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这些平淡的字句让周方源感到一阵揪心,就是这些“习以为常”、“理所当然”的想法,让不知多少孩子生活在疼痛与恐惧的阴影之下,鞋底、木板、荆条、藤鞭,这些物件只教会了孩子真真切切的“坐卧难安”
。
周方源追问了一句:“那打屁股就一定有效吗?如果不告诉孩子这件事错在哪儿,他能改正吗?”
老人不解道:“为什么不能?”
这回话让周方源又感到几分心灰。他望向窗外,三个十五六岁模样的男孩正缩在桥洞下,叼着烟头吞云吐雾。他们从前就没因为抽烟被打过屁股么?飞奔的车轮转眼就把这景象抛进身后的尘埃,周方源心想,只恨这三天太短,好多问题还来不及找寻答案。
“黄大爷,冒昧地问您一句,您今天去看您儿子黄树勇,和昨天的事情有关系么?”
“今天去探望树勇这事儿,早些日子就安排好了。昨天的事儿,我当然也要说。”
到了站,二人下车,水泥砌起的高墙和周遭的荒地一样了无生机,墙头的铁丝网也像是干枯的枝杈一样,冷冷清清。
直到各种核验身份和搜查的手续把人磨得没了脾气,二人才终于走入探视房间,隔着玻璃见到了黄树勇。五官端正,浓眉星目,迥然有神,周方源实在难以将这副面孔与新闻里那个暴戾的形象联想在一起。
黄炳辉拿起听筒的手有一丝颤抖:“树勇,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没家里舒坦。”黄树勇歪着头,视线转向别处。
“住得怎样?”
“还行。”黄树勇的回答依旧十分简短,说完仿佛累极了似的打了个哈欠。
父子俩平淡地唠着家常,这让周方源有了时间细细观察黄树勇。
干净的小平头是进了看守所之后剪的,比新闻里放出的照片上还短些;胡子刮得干净,俊朗的脸颇觉面善。只是那不屑的表情正挂在脸上,回话的态度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周方源本以为黄树勇见了父亲必定相视如仇,可在他眼里只能找到厌恶的眼神。
黄树勇一早注意到一副陌生的面孔站在父亲身边,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后便一抬下巴问道:“他谁啊?”
“哦,这位是报社的记者小周。”黄炳辉顿了顿道,“陪我过来看看的。”
黄树勇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人物呢。写小报的呀……”他戏谑道:“你打算写啥?禽兽父亲虐待……”
“树勇,”黄炳辉打断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写纸条的不是斌斌,是周宗耀他儿子。我已经去过他家了,他们家也赔罪了。算是还斌斌一个公道。”
原本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心不在焉的黄树勇听见“公道”两个字忽然笑了起来,忽而又涨得面色通红,笑骂道:“老头子,你什么时候这么看重‘公道’了,啊?!”
“这……”黄炳辉一时语塞,又道:“反正,这件事不能怪斌斌啊!不是他……”
“我知——道!”黄树勇拖长了声音。
“你……你知道?!”这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黄炳辉和周方源都感到了震惊,紧接着便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我知道。”黄树勇点了点头,表情竟有些得意,“是不是我儿子的字,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可他是我儿子,老子想教训就教训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周方源气急道。
“这老东西以前就是这么对我的!”黄树勇激动地起了身,立马被狱警摁回到座位上。
“有一回,我放学回家的路上捡了钱,他非说是我偷的……打到我承认还不算完……”黄树勇盯住了他父亲的脸,目露凶光,“我一直记着呢。不止这一件事,是每一件事。”
黄炳辉气得发颤,哆嗦道:“你……你还记仇?俺可是你爹啊!”
黄树勇笑了起来,“记什么仇,爹,您都对,您打的都对。我怎么管教儿子不也是向您学的嘛。”
“你记我的仇,干嘛报复到我孙子身上?!”拐杖猛烈敲击着地面,在屋内回荡着阵阵闷响。
“瞧您说的,爹,您不是一直觉得男娃子要多吃点苦吗?”黄树勇看似咧嘴笑着,却是咬牙切齿。
“爹,您以前的教训我都记着呢。和小孩子不用讲道理,讲了也记不住,只有靠打,屁股疼了才记得住教训。爹,您以前可不讲什么‘公道不公道’的不是吗?”
每喊一声爹就像一柄尖刀戳在黄炳辉的胸口,老人颤抖着站起身来,周方源以为这是要走,却见老爷子忽然举起拐杖朝玻璃砸去,“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混账玩意儿!”一旁的管理员一把夺下了拐棍,周方源也扶着老人坐回座位。
“小周……”黄炳辉拉着周方源的手说道,“我们走,走!”
黄树勇被狱警带出了房间,黄炳辉也在周方源的陪同下出了看守所。坐在车站的椅子上,黄炳辉忍耐多时的泪水倏然滚落下来。
“黄荆条下出好人……俺一直都觉得老话不会错的!”
周方源看着这个老泪纵横的老人,心中无限惋惜,粗暴的教育方式早为如今这场悲剧埋下了种子。动辄以体罚方式进行所谓的“教育”,是这里普遍的风气,也是人们习以为常的做法,以至于没有人思考这种做法是否真的能实现教育的目的。
中国人的守旧观念是深入骨血的,人们宁可拒斥新事物也不愿意反思和质疑传统,因为后者会令人感到不安和动摇,哪怕是面对更先进的事物、更进步的观念。“传统即真理”的谬误已存在太久了。
周方源又陪着黄老爷子坐车到了县医院。三天里跑了两回让周方源感觉自己俨然已成了常客。只不过第二次前来,周方源的心里又多了几分沉重。
医院的走廊无论灯光如何明亮,总显得有几分阴冷。穿过幽深的走廊,眼前闪过长椅上一副副惨淡的面孔,周方源的心里隐隐地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一进到病房里,黄老爷子就发觉不对劲,他退出门外又仔细瞧了一眼门号,再往屋里那张空病床确认了一眼,随即心焦地喊道:“人呢?我孙子呢?!”
二人赶到急救室门外,蔡丽琴正坐在椅子上无力地哭着。
“爸!”她哭道,“昨天怎么都联系不上您啊!斌斌他……”
“昨天,周宗耀向咱家训子赔罪了……还了斌斌一个公道……”
蔡丽琴听到这里忍不住大哭起来,“人都快没了!还要公道有个屁用!公道能救我儿子吗?能救我儿子吗?!”
讲起这事,周方源忽然想起了那天来病房认错道歉的少年周泽宇,虽然意外泄密以致少年遭到当众责打并不是自己的错,可周方源仍是免不了对那孩子的遭遇感到不平和愧疚。看似是罪魁祸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其实这对黄永斌,对黄树勇他们家的悲剧无济于事。只是多了一个受此地“民风”所害,被当众打光屁股的可怜的男孩罢了。
“黄永斌的家人在吗?”白大褂推了门出来,神色凝重的脸上满是倦意。
蔡丽琴几乎是扑了上去,“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伤口感染引起的休克,现在孩子挺过来了,情况基本稳定。”
在场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孩子的母亲如释重负地坐在地上,笑中带泪。
周方源也感到一丝欣喜,这是三天来听到的头一个好消息。
【第七章】
走在回村的路上,周方源的内心感到稍许平静,得知黄永斌病情稳定的消息这让他多少感到一丝希望。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改变现状。阴沉沉的天空此时也渗进些许光亮来。
正走着,周方源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叹息,转头一看,黄老爷子的脸上浮现一片阴霾。
“您又在想您儿子的事吗?”周方源安慰道:“顺其自然吧。我相信法院会……”
“我不管法院会怎么判。我就是想不明白,树勇这孩子……为啥……为啥会变成这样!我从前管他管得比较严,都是为他好!这没良心的东西居然记仇?!”黄炳辉紧紧攥着拐棍敲打着地面,脚步踉跄几欲倾倒。
周方源赶忙扶住了老人,回想起黄树勇说过的话,面色一沉,道:“黄老爷子,黄树勇说的事情……是真的么?”
“我那不是为了他好嘛!小时偷针,大时偷金,我是担心他学坏!”黄炳辉一脸气愤,“父母管教孩子,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您那时候也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打了他,这也不‘公道’啊。”周方源为这老人的倔脾气感到有些恼火。满口的天经地义却说不出半点道理。
“哪怕你确实出于好意,可孩子毕竟是受了冤枉,您的做法和黄树勇有什么区别?!”
黄炳辉甩开了周方源扶着自己的手,愤愤不平地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良久,老人又默默地向前走去。
周方源心知,要改变一个人固有的想法已实属不易,何况是一位固执的老人。他灰心地垂下头跟在老人身后。
“来,小周,明天你就回城里了,这一杯就为你践行了。”陈书记热情地为周方源斟满了酒。
盛情难却之下,不胜酒力的周方源也勉强干了一杯,喉咙里好似火烧。
“小周啊,专题稿写的差不多了吧?”村长漫不经心地问道,“待会儿能不能拿出来看看啊?”
“还只是初稿……有,有好多笔记还没整理。”两三杯白酒下了肚,周方源已晕得不辨东西南北了。
“哦,我也就随便问问。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村长笑了笑,向陈立业抛了一个眼神,“小周看来是喝多了,陈书记可得照顾好他呀。今天就早点休息吧。”
陈书记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道:“那是当然。”
一觉醒来已过了八点,周方源顶着宿醉爬了起来,脑袋里仿佛有人正在敲钉子,疼痛阵阵。他看了眼桌上的闹钟,心想别误了九点的公车,洗漱之后赶紧收拾起行李来,这才发现,行李箱虽是合上的,拉链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拉上。周方源掀开行李箱一看,果然和他猜的一样。手稿都不见了。
“哦,小周啊,昨晚挺累的吧,睡了这么久。别着急,一会儿找人送你到县里去。”
“陈书记……我的手稿呢?我的手稿到哪儿去了?”
陈书记尴尬地一笑,语气平常地道:“哦,你的稿子啊……我看过了,烧了。”
“烧了?!”周方源感到脑袋里“嗡”地一声化为空白。“你怎么能这么做?!”周方源质问道,手里攥紧的拳头恨不得砸上去。
“小周啊,你别激动。坐下来慢慢说。”陈书记招呼着周方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你的稿子啊,我已经看过了。啧,我个人觉得吧,这写得确实不太好。太片面了。”
周方源努力平复着心情,淡淡地道:“好不好不是您说了算,您更没有权利随意处置我的私人物品!”
“哎呀,别激动嘛。稿子没了还可以再写啊。我就是觉得吧,小周啊,你这写得,完全没有体现出我们这儿优良的民风嘛,把黄树勇家这件事情放得太大了,没有体现出我们这儿‘传统教育’的优点!”
“这种体罚教育是对孩子的伤害!谈什么优点!”周方源气急道,“我写稿子揭露这种教育的危害,就是要改变这种现状!”
陈书记不紧不慢地点上了烟,嘬了一口道:“别老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啦。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丢掉呢?这都是传统……”
“传统不代表正确,传统的东西之中也有些应该舍弃的!”
男人伸出手来指向窗外,“你看见外面的天没有,”他笃定地说道,“你来之前就一直是阴天,已经小半个月了。这里周围都是山,云来了,出不去,都积着。这儿的民风也是这样,这儿的习惯也是这样。靠你一个人,改变不了。何必自讨没趣呢?”
陈立业拧灭了烟,又道:“我一早已经跟你们报社主编联系过了,该怎么办,你应该心里有数。”
这下周方源才感觉自己是真的败下了阵来,没有主编支持,哪怕他回去以后重新写稿,也不会刊登出来。
“我知道了,陈书记。”周方源心灰意冷地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三天来走访调查的辛苦竟换不得半分回报。“这几天,多谢陈书记的照顾了。我想我该走了……”
坐着陈书记的车,到了村中的一片大广场,窗外的动静吸引了周方源的注意。“麻烦停车!停一下!”周方源推开车门,钻进围观的人堆里。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眼前所见不出所料——又是一场公开的体罚。只不过这一次,不像上回的训子赔罪只有一个孩子,而是十来个少年依次排开,集体受罚。
“又被你给赶上了。”陈书记调笑道:“这个呀,也是咱么这儿一项传统,所有来年高考的男娃都要在这一天聚到一块儿来挨顿板子。有句话叫做‘板子打得响,来年分数涨’,所以孩子的父亲这个时候总显得格外卖力。”
广场中央错落地排着十几条长凳,男孩们裤子褪至膝弯,两脚岔开绑在长凳的脚上,两手也捆了个结实。更有怕孩子乱动的在腰上也绕了一圈皮带束得紧紧的。
男孩的父亲们站在长凳边上挥动着各家的家法,长短、材质、粗细不一,既有打磨得十分光洁细致的松木板子,也有新鲜采下的黄荆条子,或是宽厚结实的戒尺,还有油光发亮的老藤条。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你瞧当中那个,是宝成叔家的小儿子,听说是期末考试挂了一门,你看他爹打得多狠啊。”
另一人道:“那还不算最厉害的。你看这边,角上这个,是曾国庆家,他儿子今年落榜了,要复读一年,啧啧啧,这小屁股蛋子已经肿得两个大了。”
十来个男孩子集体打光屁股,揍屁股声和男孩的哭声响彻广场上空,比那日的训子赔罪声势浩大得多。周方源认清了这一切,体罚教育的思想深深扎根在村民们的脑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克难攻坚也非一时之可期,这样的现实没有使他感到泄气,反而激励了他。
正在此时,另有一支喜庆的队伍沿着进村的大道走来。
“喜报!喜报!热烈祝贺肖勇考取清华大学机械
第4回
工程系!”
大喇叭里传出的消息令在场的村民无不感到鼓舞,这是全村人的光荣,也再一次证明了他们“教育”的成功。
县政府的工作人员为肖老头送上了三万元的奖励。
“看见了吧,”陈书记得意道:“你没办法劝大家不学‘郎国任’,在他家出了个‘郎朗’之后。”
广场上那些恨铁不成钢的父亲们更卖力地抡起手里的板子藤条砸了下去。
周方源默不作声地坐上了车,丢下了一副荒唐的画面在身后——一边是考取名校后“皆大欢喜”的场面,另一边则延续着村子里粗陋野蛮的“教育传统”。他虽不能确定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否改变什么,但他知道必须有人为改变作出努力。
数年后:
“今天的节目里我们请到了著名的自由撰稿人周方源先生。大家掌声有请!”
“周先生,近年来您一直在致力于反对‘家庭暴力’,尤其是反对‘体罚教育’的研究和写作,我想请问是什么促使您孜孜不倦地为之努力呢?”
“几年前有一个轰动一时的案子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就是清华学生跳楼案。那个孩子叫肖勇,成绩一直很拔尖,但是因为在保研名额上落选了,所以选择了从实验楼上跳了下来。这个案子对我印象特别深,因为早些年当我还在当记者的时候,曾经到过肖勇所在的那个村子。听当地人说起过他的家庭情况和经历。
周方源目视着远处,仿佛又回到了他走访过的那个小村子。
“那里的体罚风气很严重,村民都觉得这样的教育下孩子才能有出息。当时还有过另一个事件就是当地的一起虐童案,涉案的父亲
就是在这样的体罚教育下长大的,他也同样对他的儿子实行这种体罚教育,甚至上升到了虐待的程度,后来被判入狱三年。我在那里采访的时候就了解到了肖勇的一些情况。在走的那天,又碰巧遇见县政府给考取清华的肖勇颁发奖励。就在那个时候,我意识到,光靠我一个人,靠一篇报道,根本不足以让人们去反思‘体罚教育’存在的问题。人们只会看到那些成功的案例然后盲目仿效,所有的弊端所有的害处都被‘成功案例’的光芒掩盖了。所以至今人们还是觉得‘体罚教育’有效,觉得它好。从儿童行为学的角度来说将任何一件事与疼痛、恐惧形成条件反射都确实可以组织儿童不去做这件事,也许这是一种有效的纠正,但它不是没有副作用的纠正,甚至不是伤害较小的一种办法。人们总是会看到利益就无视了风险,忽略了代价。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责任就是让更多的人认识到其中的风险和代价,并一起探讨、找寻更科学和有利于孩子健康成长的教育方式。”
周方源话音未落场下已是一片掌声雷动。他凝视着前方,那永远都是希望的所在,天空此刻仍是阴沉沉的,但是他知道,有光亮正在渗进来。
【全文完】
不好意思啊隔了很久才把全文放出。这篇确实比较短。下回打算写有关于工读学校的文,但是学校里事情也挺忙的,静不下来,不知道啥时候能接着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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