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花（上、中、下）》405_chongfan001

第1回

《天雨花（上、中、下）》，1984年3月第1版，第405页

 

且说桂香押上二厅，只见家人刑杖分立左右，御史坐下说道：

你这贱人，怎放大胆乱吾家法。且设心如此不良！我本欲枭汝之首，但既已实供，赐你全尸而死，叱左右毙于杖下便了！

 

左右家人齐应是，即揪贱婢到庭心，

麻绳几道来捆缚，尘埃按定剥衣裙，

左安执棍便施刑。大棍高举杖精臀，

迎风起落难禁架，桂香哭喊震厅门，

看看打到三十棍，肉绽皮开鲜血喷。

两位公子傍边看，双眉紧皱惨人心，

偷看父亲容甚怒，不敢开言劝一声。

只得回身都入内，中堂来台左夫人：

桂香打得看看死，想来今日不能生。

夫人便乃开言说：那知贱人做出这般情，

论来其实该处死，待我前厅去看临。

夫人出外来观看，到把夫人吃一惊！

见桂香半身如血裹，哀哀惨惨地埃尘。

夫人一见蛾眉皱，止住家童行杖人。

御史说道：休胡说，污蔑闺门什罪名？

今将打死犹轻论，依法还将身首分。

夫人又乃将言劝：念彼无知女婢身，

一差二误行差事，既经重处可饶生。

维明不答夫人语，叱令家人再用刑。

左安只得重又打，桂香哭得好伤心。

呵哟，老爷夫人啊！

饶了小婢残生命，愿你万代公侯荫子孙。

可怜都是爹娘养，皮肉原非钢铁生，

好叫我，上天无门来躲避，下无地洞去藏身。

早知仍复来打死，不如咬定不招承。

一刀何等多爽快，这等痛楚好难禁！

夫人看见情如此，料来难以劝回心，

忙移莲步回入内，对两位公子说缘因：

当初祖母身亡日，曾经嘱咐我当身，

桂香若是身死了，吾心实有不安宁。

你等可去来劝劝，与那妖挠说个情。

两位公子回言道：那般盛怒怎开声？

夫人便叫仪贞道：我儿你可到厅门，

他心最是重爱你，说情必定肯依听。

小姐见说微微笑：母亲劝尚不相应，

如何肯听孩儿话？去也徒然无益情；

况且桂香来害我，孩儿怎肯与求情？

夫人听了心中伤：大抵左姓之人尽狠心！

若还把不爹来劝，你今瞒我到园亭，

至于生出如此事，可该责罚畜生身。

好生劝得爹爹转，将功折罪免施刑。

仪贞小姐真无奈，只得前来到二厅。

玉人转出屏门外，抬头先看父亲身，

端坐正中全不语，铁面青青怒十分。

再看桂香真个惨，玉股肉飞变血臀！

止住家人停动刑，

桂香阶下微睁眼，气短声低叫一声：

阿啃，小姐呵！

小姐也觉心中不忍，定上前来说道：爹爹其个要处死她了？

维明道：不处死还待何时？小姐道：爹爹打杀桂香，这罪名都是孩儿当了。维明道：与你何干？

小姐道言：爹不晓，母亲不舍桂香身，

道儿因到园中去，至于生出事非情。

着儿出外将情说，若还留得桂香生，

将功折罪方饶恕，不然便要重施刑。

因此孩儿无可奈，只得前来求父亲。

不当饶恕桂香女，只当饶恕左仪贞。

御史听了微微晒：此事夫人无法行，

心知我爱仪贞女，所以她来反跌人！

栽埋此女将情说，实心怎合责儿身？

便道：私到花园，原该责罚，速速进去，休得多言！

小姐道：原来爹爹这等心狠，但孩儿既奉母命而来，岂可无一言规谏？

桂香虽则身该死，当年服侍老夫人；

况兼祖母心爱婢，视如亲女一般形。

记得临危那一日，床前嘱咐母亲身：

房中四个丫环女，好生遣嫁配良人。

三个侍儿都已嫁，单单止剩桂香身，

不能了其终身事，反把她来杖下倾。

今朝若把她汀死，祖母黄泉必痛心，

爹爹何等为人孝。事死还当如事生。

小姐说罢二席话，提醒维明吃一惊：

此女之言如金石，非惟入耳又钻心，

便向家人喝：住了！且行饶放贱人身。

家人一听忙解缚，桂香甸甸拜洪恩，

再三叩谢大小姐，维明见了这般形，

想起母亲临终语，不禁酸臭好伤心：

贱人偏只不安分，无端自取祸临身！

长叹一声回入内，两位公子到厅门，

得知已放桂香女，尽赞仪贞小姐身。

楚卿回入书房去，秉衡见妹转中厅，

来了几个家人妇，安顿魏氏到房门。

此时日色西山落，家中到处掌银灯。

维明说与夫人道：今朝二女到园亭，

你为母者全不晓，至于生出许多情。

此后园门须锁闭，你收钥匙在房门，

若容二女花园去，连你难辞责不轻！

夫人听了微微笑：可记当初有话论，

仪贞、永正人两个，谙般不与我关情。

如今她到花园去，你便难辞有罪名！

如何反来说向我，与我何干笑杀人！

御史听了亦笑道：夫人既不管仪贞，

因何要把她责罚，栽埋出外说人情。

总之，仪贞已出书堂，自然以母教为主。二女年长，花园实为不道之地，断不可行！

只是桂香已受责，未知可得命残生？

夫人好生来调护，待其愈后能抬身，

唤伊父母来领去，任其择配嫁良人。

夫人听了微微笑：自己今朝打坏人，

却敖我身来调护，怎生调护得安宁。

是伊打得她如此，解铃还仗系铃人。

取笑一回排夜膳，夫人即便入房门，

取出护心丹与山羊血，防咐丫环四个人：

后房调护魏氏女，更将陈酒与她吞。

看看早又半个月，渐渐和平可起身，

问她父母居何处？便着家人速唤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