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我与林海相差十二岁,八岁那年他收养我。我梳着樱桃小丸子的发型,在街上看到漂亮的亮色头卡就拽着林海的衣角,用手指指柜台轻声喊:我要~ 林海是真心抵制不住奶声奶气的要求,掏出零钱给柜台姐姐,然后把发卡带到我的脑袋上,长大之后回忆那些事情,我总是嘲笑他,以后不要生女儿,因为每次戴发卡都会卡住我的耳朵…而且直到小学毕业我都没有梳过长头发…绝望的是林海不会为我扎马尾,也不会麻花小辫,小学六年,每次看到那些女同学飘着马尾辫就有想把它们摘下来种我脑袋上的冲动。
很多次都因为他的笨拙与他生气,不会梳头发就算了…连袜子也会给我穿错。大概是由于他的天资愚笨才把我养的如此独立,一个大男孩带着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片子也实属为难他了,他大概也是最好学的那个,刚入学时开家长会,他询问同桌妈妈很多问题,比如女孩子都在哪里买衣服,哪里的童装适合我这个年龄?要不要参加补习班?学芭蕾舞?学乐器?同桌妈妈真是个好妈妈…在她的建议下我也是受了极大的折磨。
林海不会做饭,八岁到他家那年为了解决温饱问题他开始订牛奶,买面包,除了早餐喝牛奶其余都在外面解决。其实我打小就对牛奶不感冒,可在林海眼里牛奶好像是全世界最有营养也是最方便的食物,只要煮开冒泡就好,可我不这么认可,只持续半个月而已我就开始反抗,其实那个时候我也只了解林海短短两个月而已,他性格很沉默,面冷心热类型,我也一直误以为他是个脾气很好的男孩,事情证明我错了。牛奶事件让我深深体会到,家长的地位是不可藐视的!
“我不喜欢喝牛奶,我不想每天早上都喝牛奶!”
“小孩子喝牛奶才能快快长大”
“我不要我不要!!!”,歇斯底里的喊着,脚下揣着桌腿,整个牛奶瓶开始不安的晃动起来,林海什么也没说,刚才还很温柔,瞬间眼神犀利的转向我,“我不喜欢你刚才没有礼貌的样子,小孩子要听话,如果下回还要不讲理的大吵大闹的话,就去站墙角”可想而知,我像蔫了的花一样默默的咽下可恶的牛奶,小时候我还挺机灵的,看到了林海这种属于冷强悍的处理方式,我也是不会傻到公然挑战他的,所以还是每天早上喝牛奶,但是我变聪明了,好几次趁他去屋子里穿衣服拿文件的时候都去厕所吧牛奶倒掉,急忙回到座位上表现出一副喝完牛奶很得意的样子。
哎,是人总有失手的时候,小兔崽子是算计不过大灰狼的,那天他从屋子里出来的好快,还来不及从厕所出来就被堵住了,手拿着玻璃瓶背在后面,心扑通扑通的跳,林海看出了端倪:“不好好吃饭鬼鬼祟祟干嘛!手里拿的什么?”我当然是不会主动招供,林海拽过我的身子林到了空空的牛奶瓶什么都明白了。我只能说当时他很生气,气的抬手就想打我,可终究是没舍得“不爱喝就可以倒扔么,每天早上都给你煮牛奶你就这样对待么,别人家的小孩都好好吃早餐,你为什么不行呢!”
我记着他那天好凶,皱着眉头,我吓坏了,他抬起手做式要打我的那一瞬间我就崩溃的大哭出来。一直哇哇的哭叫“我真的不喜欢喝牛奶!!!我真的不喜欢喝牛奶,我真的不喜欢喝牛奶!”边抽搐边喊着,林海大概没想到我这么胆小如鼠…也只是吓唬我而已居然就哭了…而且哭的这么桑心。他用他的大手把我裹在身上很没志气的说“以后早餐不喝牛奶了…”我呜咽的嗯啊嗯啊。这一站虽然很惊险,但是我胜利了!哦耶!
林海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他在我心里是最深最深的那道墙,任何的伤害来临时他都会是那道墙,我是墙背后的那只小崽子,风吹不到雨淋不着,还能舔舔手里的冰淇淋。
他似乎决心做个家庭妇男,毕竟叫外卖不是长远之道,喝牛奶更不是最好的决策•••周末他带着我去书店逛了一圈,我们拎回来一厚摞的关于怎么成为家庭妇男的的书,什么营养早餐,煲汤宝典,甚至还买了一本叫做如何做一名好妈妈的书•••看来他要崛起了,之后又奔赴菜市场搜罗一大堆,而我站在蛋糕店窗前已经迈不开步伐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巧克力点心,就差没跪在店长面前流着哈喇子祈求赏我一个了,林海也觉得我很丢人吧,赏给我十块钱,心像开了花似的跑进店里,掂着脚指着我最爱的那一个,拿到手里刚要咬一口就被林海同学无情的抢了下了,“回家再吃”••••人生大概没有什么比看着美食却又不能碰更痛苦的了。
林海可以说是无师自通的林小厨儿~研究餐饮战术三天三夜总算开窍了,他的蔬菜粥,胡萝卜炖羊肉,木耳黄瓜小馄饨,糖醋排骨,还有甜甜的地瓜饼一直是这些年我的最爱。不得不说,他很会做饭,而且完全是照顾我的口味,他很有自己做菜的原则,比如一定要充分的补充维生素,还有蛋白质,饭前要喝汤等等,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被养的白白胖胖,而且对食物及其挑剔,所以他一直说,我被他惯的不像样子。
每个女孩子小时候都有妈妈在被窝里给讲童话故事吧,林海担任了这个巨大的任务,每天哄我睡觉是让他觉得最头痛的事情,我尤其愿意听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而且是周而复始的听,讲完一遍还要林海再讲一遍,他真是没耐性,又开始皱眉的说“你怎么还不困•••”我也奇怪我怎么还不睡觉,林海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开始开发我的运动细胞,每天上床前去门口跳绳10分钟,然后又残忍的逼我晚上喝牛奶,说什么喝完之后就会和白雪公主一样有雪白的皮肤的鬼话,耗完体力又喝美白牛奶•••林海真的不用给我讲故事了,因为我倒床就睡了•••
我目前的人生阶段也就分为小学初中高中。小学时候是最任性的小孩,也不晓得遗传谁,林海当时还只是个小职员,收入仅够维持生活,还好我花钱的地方不多,我记着是月末,晚上出来闲逛,我看到一个特别精致的芭比娃娃,睫毛长长的好像林海讲的白雪公主,那个阿姨可能看出来我很喜欢就不停的推销她的娃娃,一定是被这个阿姨洗脑了,连付钱的概念的没有抱着娃娃就走,甚至开始小跑,林海再前面买水果就听到有人在喊“这是谁家的孩子,有没有人管啊。”林海赶过来看到我手里的娃娃蹲下来对我说,“把娃娃还给人家,我们没有付钱。”我睁大眼睛回他,“那你快去付钱啊。”
林海大概是不想养成我这种看到什么就必须买的习惯,开始板起脸来训我,卖货阿姨就在一旁看着,林海站起来说“这个娃娃不能买,放回去。”我死拽着不肯撒手,就这样我们三个人僵持了一分钟,林海终于开口了“最后说一遍,放回去!”也不知我哪来的勇气,大声喊:就不!这是林海第一次在外面打我,他拽着我的衣服,右手开始使劲煽我屁股,边打边说“叫你不听话!非要挨揍才肯听话吗!”
我开始嚎啕大哭,引来好多行人的目光,觉得很丢人,屁股又很痛,只能捂着脸痛苦,那个阿姨突然扮起好人来,忙说:“别打孩子了,回去是该好好教教了,没家教啊,哪有不付钱就抢的啊。”说完还往地上吐了口痰。林海被这句话搞的也很不爽,回到:“我的孩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然后潇洒的拽着我的衣领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走着,可怜了我••一路上脸又红又烫,觉得路上的人都在瞧我,好像他们都看的出来我挨揍了,林海一直没有和我说话,我更是不敢开口,回到家他冷冷的丢下一句“面对墙站着,好好想想。”我站在那里只顾掉眼泪,低着头看脚趾,林海越看我哭越生气,直接朝着后面又狠抽了几下,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抽打吓了一跳,以为回家就不会挨打了,林海看我根本不知错怒气的说“你在哭不反省就脱裤子打!”
我立刻重复说:“我不了,我不了,呜呜~~我不应该拿娃娃,我以后再也不要娃娃了”我看的出来他不会再打我了就立刻扑倒他怀里撒娇:“哥哥别打。哥哥别打我,我疼~”说完又抽搭两下,林海没有再打,但要求我面对墙站20分钟,警告我下回不许再犯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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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林海,十八岁参加工作,二十岁领养朵朵,至于为什么会在那么年轻的时候领养一个八岁的孩子,以后在慢慢讲吧,从带她走的那一刻就决定要对她负责任,也许我们算是有缘人,第一次见面就想保护她,疼她爱她。
从小我性格就较为冷漠,寡言少语,朵朵就像一个小精灵忽然闯了进来,在我的白纸板上画了好多色彩,我已经开始习惯她的多话,她的小脾气,还有每次对她瞪眼睛时她偷瞄我的神态,也是因为她,这个屋子才像个家,我开始学习怎样照顾她,怎样做可口的饭菜,去商场里买她喜欢的粉色床单,把她的屋子打扮的更甜美些,朵朵虽然表面是一种很霸道不讲理的野蛮样子,但心里却住着一个白雪公主。
我不知道怎样去成功的做一个家长的角色,在这条道上也是琢磨很久,可这些年凭借着一些成功案例,告诉我对于朵朵这种张牙舞爪的小妖精不使用家庭暴力是震慑不住的,初到我家时,她还装出一副腼腆的,羞涩的小模样,但她很快就发现我很宠她尽管我很少用言语表达自己,然后就是越来越嚣张,比如趁我上班就把我的牛仔裤后面剪露一个窟窿眼,一个月以后公司组织郊游穿休闲装被同事笑话,转身一看才发现内裤漏了出来•••又比如给她买了画笔晚上睡不着觉就在墙上作画一事,害我变成粉刷匠•••
这些不触犯原则上的事情我只当做是她顽皮,也只能瞪眼睛恐吓她,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教训,真正打她还是那次洋娃娃事件,因为那一个月购置了很多家居用品,把我的薪水都花的差不多了,看到她抱着娃娃不肯松手,那个卖货的大姐嘴里又说着不干净的话,让我感到很没面子,而我的小孩又不肯听话,我又不能很爽快的从兜里掏出红票来结账,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朵朵又是一副不买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也实属气坏我了,但我确实给了她机会,可惜没有好好把握,路边来来往往的人就看着她哭,我直接就冲她屁股狠揍了几下,她哇哇大哭也是让我蛮心疼的,可毕竟我们当时只是生活底层的小平民,我也实在做不到朵朵要什么就可以随心所欲的买给她,况且小孩子也是万万不能惯成这种臭毛病的。这样的教训回到家以后我认为还要继续说教,直到让她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不可以再犯。
其实我很想给朵朵买洋娃娃,看的出来她很喜欢,从小她就喜欢听白雪公主的故事,那个洋娃娃就是她心里的白雪公主吧,我也告诉自己,要努力工作,这样才能给朵朵更好的生活质量。那晚她很委屈的靠墙站着,直到她认识到错误我才把她抱到床上,又用温水弄湿了手巾为她擦脸,到了床上她躺在我怀里,我开始慢慢的对她说
“今天哥哥不想打你的,但是我有没有说过,不是看到什么东西就一定要买的”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家里已经买过洋娃娃了,不可以这么频繁的买你已经有的东西,对不对”
“可是我更喜欢它啊”
“你不能因为看到了新的就不要原来的了,那它会难过的,如果明天有个对你好的哥哥带你走,那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呢?”小家伙想了想,又委屈的哭了起来,撅着嘴说“别人对我再好,我也不会不要你的~”听到这句话,真的是暖到心窝里,接着又对她说“所以你不能抛弃原来的洋娃娃•••”我这样对她讲不知道会不会很勉强,可是她好像对这种打比方开始接受了,不管怎么说,她已经不吵着买洋娃娃了。
我是林一朵,一个没有人要的私生子,私生子这个词是从邻居小胖他妈嘴里听到的。我在楼下玩泥巴,就看到几个欧巴桑围在一起时不时朝我看过来,指指点点,一会撇嘴看我,一会骂骂咧咧,我傻了吧唧根本不知道她们讲些什么,不一会小胖跑到我面前用脚扬起一堆沙子搞到我脸上,骂道:“你个没人要的烂货。”现在想起来小胖肯定连什么是烂货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也可怜了他跟着那个没素质的妈。
从小我反应就慢,话我是真没听懂,但他搞的我满脸沙子我是懂了,立刻用膝盖压住他双脚,头冲他肚子撞去,小胖真是浑身虚胖啊,立刻倒在沙堆里,然后就哭喊着找她老娘去了。
我是不会吃亏得那种小孩,有人欺负就立刻反驳…除了林海打我以外,因为他太高我打不过他,好沮丧哦~很快,小胖带来她那个彪悍的老娘找我算账了,上来就一句:“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天天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住一起,都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这句话我是听懂了,林海不就二十多岁吗,我什么都不顾了,大喊一句:“我和你拼了。”就跳起来开始用手挠她胳膊。
我们就这样在院子里撕扯着,林海正好骑着自行车回来了,眼前一幕一定闪瞎他双眼…我就差没骑在那女人身上了,林海声音不算大但很有威严:“林一朵!你在做什么”我当然是理直气壮了,因为我是在捍卫我们的地位,在保护林海,所以根本不听林海的话,那个女人也是升高了音调叫着,林海最看不惯我这幅样子,把我拉下来之后给了我一巴掌,打在脸上,是脸上啊,我憎恨的小眼神看着他,他似乎也有些后悔但在外面又总要保持家长的尊严,“你为什么打人?”
我很不开心,闭口不言,那个死女人看到我被打恨不得高歌一曲…整理完她散掉的头发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有人生没人养的私生子!”林海听到后知道了这场战争的起源,自然不示弱,“请您注意说话的语气,林一朵是有人生有人养的孩子,如果知道是像你这样的母亲来教育孩子,那我宁可林一朵没有妈妈。”那女人死瞪着我俩,领着一旁的小胖回家了。
其实我不是为自己而战,小胖他妈的话我似懂非懂,但也明白那种话很难听,但她提到了林海我就浑身不舒服。看到林海为我争了一口气,我突然笑起来,似乎忘记脸上那一巴掌了,林海拉着个脸叫我回屋站墙角。
回到屋子里面墙而站不到五分钟,就听到林海死神一般的话:“林一朵,裤子脱了,过来。”当时真是各种气不过,各种凭什么:“为什么要打我,是她先欺负人的,你为什么不打她!”
“她和我没关系,你和我有关系” 真是被林海的这句话哽咽的不知所措,你觉得我是乖乖脱裤子等着挨打的人么,看着小屋的方向抬脚就打算冲过去,可是林海步伐太大,立刻被抓了回来,林海抓着我左手,我右手抓着裤子,表情极为难看,哭丧着脸说:“可不可以不打我。”然后因害怕挨打立刻掉了两行泪,林海才不管,觉得是我的小把戏,脱了裤子就把我按在他膝盖上,用他那个大手揍我,啪啪啪,整个屋子都是我的哭喊声和巴掌清脆而厚重的响声,我双脚不停的上下踢着,可是丝毫不能减轻我屁股上的疼痛,林海的手还是在打我,很用力,还问我:“以后还有没有礼貌?”
我的回答是:“有,有,有,,,”
“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要告诉我,等我回来处理,还轮不到你来!”然后又狠打两下,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立刻用手去抚摸屁股,滚烫滚烫的。林海把我放下来,撂下一句,去擦擦脸,就去厨房做饭了。一被放下我立刻穿裤子,一路小跑到卫生间,掂着脚拿到手帕给自己擦泪水,然后回到饭桌前老老实实的坐着等着吃饭。
晚上他依旧哄我入睡,那晚他说了很多本不必说的话,说了那么多,我也消化不了~
“朵朵,你不是没有妈妈的小孩。”
“那她在哪?为什么小胖有妈妈我却没有?”
“她就在你的心里,在你最温暖的心里保护着你。”
“原来这样啊。”
“而朵朵在我的心里,”说着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你是我手心里的小宝贝,我会一辈子照顾你,让你安逸的生活,待你长大了就…”
“就什么?”
“就赖上你了!哈哈!”然后林海开始挠痒痒,我咯咯的笑,我们两个在床上玩闹起来。长大后我懂得那句话,待我长大了就娶我回家。
第一次见到林一朵是在远方亲戚的葬礼上,本来我是没必要去的,毕竟这亲戚的关系太过疏远,几乎没有什么亲属关系,但因出差正好路过此地,碍于情面就参加了。其实朵朵那时才七周岁,而且是在我们相识的第二周才过完七周岁生日。我承认林一朵是私生子,这个是事实我没办法否认。这个葬礼就是为她亲生父亲所办的,可想而知这个老男人死后林一朵再无依靠,她穿着黑色裙子,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样子。
“还好大哥没来得及立遗嘱。”
“就算有又怎样,还轮得到她来继承么!
“怎么处理她。”
“她妈是谁?在哪都不知道,这种野种随便找个福利院就好了”
“真想不到大哥一把岁数了还在家藏了个私生子。”
我没想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也只能惋惜这孩子的命运。坐到一旁去抽烟了。感到有人拉扯我衣服,低头看是她,“哥哥可不可以帮我挖土。”
“你想要做什么?”
“他最喜欢这种紫色的花,我想让他带去天堂。”
我蹲下身子,帮她把泥土铲走,采了一小把的花给她,她拿到后满心欢喜的跑走了,把花放在了黑白照片下面的桌子上。世间上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我要带她走,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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