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去年的这个时候,蝴蝶发了自己在暗夜的第一篇文《乱世秦城》,当时只是抱着写来玩的心态,所以从行文到构思都很潦草,自己很不满意,那个坑填完以后,就一直想重新写一篇关于民国英雄的文,断断续续构思了大半年,写了近一万字的纲要,突然发现,那个时代,不是我能驾驭得了的,但是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工作,再放下也实在舍不得,就当是圆自己的一个心愿吧,我慢慢写,列位看官随便看看。
P.S:这篇文的题目和部分人物姓名完全承袭了原文,但是文案和故事走向和那个完全不同,所以加了个“新”字,原谅我这个千里迢迢来到地球的懒得要死星人吧,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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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这是一个最坏的年代,也是一个最好的年代。
这,是一个乱世。
引子
秦时明月汉时关。
华夏关隘,巍巍秦城。
秦城刚刚经历了大丧,虽说断七已近半个月,但是目睹了盛况的秦城百姓们谈起老督军张定北的葬礼时,依然津津乐道。
“张大帅活着威风,死的也威风,别的不论,单看那各处送来的挽联——陇城的韩大帅、原城卢大帅,徐城的……哎,听说连南京都派人来了。”
“说的有鼻子有眼,你见啦?当年广州来人,被张大帅一根绳子捆了撵出去的情形,我可是眼见的,现在还能再来臊脸?”
“要我说,张大帅这辈子是风光,两个儿子也跟天将似的,尤其是大少爷,十七岁就领兵打仗,唉呀呀,比起老帅也不差什么!”
“哼哼,”不知是谁冷哼一声,“死得的确英雄,听说张老帅是北上劝架,结果走到泉城,就死在日本人手里了。两个儿子再英雄,还是只能窝在家里摔丧盆、捧灵牌,换了张大公子接茬,咱们秦城往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这话一出,顿时冷了场。茶博士咂咂嘴:“行了行了,莫谈这些,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什么英雄狗熊,保住命才是最要紧的。”人们仿佛被说中了心事,默默的付了茶钱,散了。
张汉鼎站在城楼上,看着一抹黛青的远山,深吸了一口初夏凌晨清冽的空气,举起枪,扣动扳机,数十米开外,门楼下一盏忽明忽暗的风灯应声而碎。
枪声和玻璃炸裂的声音,在静谧的凌晨分外刺耳,但是没有人从梦中惊醒,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唯有破晓的微熹,在张汉鼎眼中,更加黯淡了一些。
“传我的令,这盏灯不许修,国恨家仇何时得报,何时再点亮。”张汉鼎头也不回地吩咐。
“是,少……呃,司令!”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副官冯彦炳连忙答道,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老帅已入土为安,少帅也凭着领兵多年的手段,弹压了各处虎视眈眈的势力,自己却还是改不了“少帅”这近十年的称呼。
张汉鼎却未留意,只是看着东方欲曙,负手而立,吟道:“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晕~居然发了一段以后就断网了。。。
第一章
江东报馆坐落在江城一条幽静的小巷内,正当春意阑珊,暮雨纷纷的时节,薄烟也似的雨雾仿佛陪着小心,不知不觉间弥漫了小小的院落,漉湿了满院的花叶葳蕤。
骆玉田坐在屋檐下,一边品着刚煮好的咖啡,一边看着手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旗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窈窕的腰身,长发如绸,温顺地披泻在肩,容貌虽算不得羞花闭月,但是眉尖眼底透出浓浓的东方古韵,却是深深吸引了在国外见惯了金发女郎的骆玉田。
看着照片,骆玉田不禁面有得色,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姑娘,竟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张初颜呢?虽然来到报馆不足一年,但是抢起新闻来,与老记者也不遑多让,《江东日报》现在的很多头条新闻,全都是她挖出来的。
院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仿佛是照片上的女子活了过来,却是完全不同的风风火火:“主编,你找我?”
骆玉田温和地笑笑:“晚上有个很重要的宴会,你跟我一起去。”
“你?”张初颜一双杏眼瞪得更大了,“什么样的宴会,要劳动主编大人亲自出马了?”
“我刚刚得到消息,今天晚上新到任的闵主席举行招待晚宴,有神秘嘉宾,”骆玉田呷了口咖啡,戏谑道,“不但可以上头条,而且还是你们这些小姑娘的偶像呢。”
张初颜顺手端起他的咖啡杯“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才翻了个白眼道:“您老高寿?不到三十呢整天老气横秋的。”
“牛嚼牡丹,暴殄天物!”骆玉田看着自己的极品咖啡被这样糟蹋,一边连连哀叹,一边下达指令,“快去准备准备,马上出发了。”
雨一直若有若无地飘着,天已经黑透了,张初颜看着眼前灯火辉煌的礼堂,突然又想起刚刚被自己忽略了的那句话:“小姑娘的偶像”,难道会是他?不由打了个激灵,不管是不是,还是自保比较重要,于是扭头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主编,我有点不舒服,要不,你一个人去吧。”
骆玉田听了,看看她身上的旗袍,了然地笑笑:“外面下雨,你穿的有点薄,进去暖和暖和就好了。”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里面走去。
屋内果然与外面是两个世界,高高垂下的水晶吊灯和壁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折射在金色的香槟里,耀眼的珠宝上,白腻的脖颈中,更有留声机里传出的软绵绵的小调,混合在一起,交织出了一片足以令人醉生梦死的歌舞升平。
张初颜皱了皱眉,正要开口,省主席闵文骏已经走了进来,于是原本嘈杂不已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闵文骏满意地一笑,开口道:“各位,今日在此举行宴会,一来是闵某人新到任,理当拜访本地名流,以求与各位风雨同舟,戮力同心,二来也是有贵客赏光,莅临寒舍,若是不与诸位介绍,日后少不得要落埋怨,所以强拉了来与各位见面。”他顿了顿,扫视一眼窃窃猜测的人群,不禁有几分得意,清了清喉咙,郑重道:“有请林应铭林将军。”
张初颜刚含在嘴里的一口咖啡险些喷了出来,果然十卦九不灵,剩下一卦是大凶!
不等她多想,一个军装笔挺的身影已经伴随着贵妇们的尖叫声出现在了台上。
“女士们,先生们,”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仿佛带着无边的魅惑力,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林应铭彬彬有礼地微微躬了躬身,“在下林应铭,表字文策,路过贵宝地,实在是叨扰各位……”后面的话张初颜都没有听进去,只是不停地瞅着门口,低声央告:“主编,我头晕,你就放我先回去吧。”
“不行!”骆玉田一口回绝,“你今天怎么回事?我还指着你待会儿采访张将军,挖点新闻呢,你看江城内外,就咱们一家得到消息,这可是独家!独家你懂不懂?”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完全没有留意到张初颜已经是面如死灰了。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长,张初颜索性不再征求骆玉田的许可,扭身就往门外走去,独家新闻?笑话,在耗下去,只怕明天的独家新闻就是《江东日报》记者横死新闻现场了!
然而刚走出两步,就撞上了一个人,一把鬼魅的声音犹如炸雷在头顶响起:“颜颜,你急急忙忙的,要去哪里?”张初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巍巍地抬起头,一张俊美的面孔映入眼中,虽然满是笑意,却让她如同坠入冰窟,愣了半天,第一反应竟是及其不明智的转身就走,身后那人一把扯住她,收敛了笑意,看看被一群贵妇围着脱不开身的林应铭,压低了声音道:“你怕死的不够快是不是?”原来那人正是张初颜的二哥张汉钧,此刻见到逃家近一年的妹妹,实在是喜怒交加。
张初颜这时才冷静下来,转过身终于开口了:“二哥,你就当没看见我,行不行?”
“没看见你?你当我和文策哥千里迢迢跑来这里为的是什么?多少家大小报馆搞不到的行踪,怎么就单单透露给你们?跑出来这么长时间,还是一点儿脑子都不长!”张汉钧瞪了她一眼,“大哥还在家里等消息呢,你就别抱有幻想了。”
张初颜这才明白过来,今天这一卦何止大凶,简直是算命不收钱——送命啊!
“颜颜,”林应铭终于突破重围走了过来,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般的笑意,“见到我跑什么?我又不是阎王。”
对,你不是阎王,你是牛头马面,见到你,离见阎王也就不远了。张初颜一边腹诽,一边焦急地朝骆玉田那边望去,不管怎么样,溺亡之前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也算是安慰了。
骆玉田原本还美滋滋地瞅着张初颜,心里再次赞叹自己慧眼识英才,自己报馆的记者不用去抢,新闻自己就贴上来了,然而看着看着发现不对劲了,张初颜显然是一副要哭的表情。狠狠拧灭烟蒂,骆玉田风度翩翩地走到他们三人身边:“林将军,在下是《江东日报》的主编,不知初颜哪里得罪了将军?”
林应铭回过头看看他,只见眼前的男子约莫二十多岁,戴了副金丝边眼镜,西装革履,显然是喝过洋墨水回来的书生,正要开口说话,张汉钧倒没好气地先开口了:“没你的事,我要带她走!”
骆玉田眉毛紧紧地绞在了一处,听说过强抢民女,可没听说过在这种宴会上明火执仗的,况且比起张初颜,这辈子都不要独家又怎么样?于是也冷了脸道:“带初颜走?你也得问我同不同意!”
“哦?问你?你是她什么人?”林应铭一脸好笑地添了把柴火,试图把火再烧旺一点,而骆玉田则不负众望,犹豫了一下,看向张初颜的眼神炽烈了几分:“我是初颜的未婚夫。”
一言既出,举座皆惊,张初颜恨不得死过去,骆玉田啊骆玉田,我是让你来救我,不是让你来认亲的!看看林应铭和张汉钧都用喷着怒火的眼神盯着自己,挣扎再三,终于开口道:“二哥,文策哥,他说的不是真的……”
二哥?文策哥?骆玉田迷茫地看着对面的三个人,突然感觉自己站在另外一个世界:“初颜,你叫他们?”
“骆先生,”到底还是林文策见惯了大场面,“你不知道初颜是张汉鼎司令的胞妹么?初颜因为点小事离家出走,我们打听了许久才寻到她的下落,这位张汉钧先生就是特地来接她回家的。”
张汉钧接口道:“骆先生,多谢你对舍妹的照顾,给你添麻烦了,日后有机会,汉钧定当登门致谢。”说罢拉着张初颜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汉鼎?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秦城王’张司令?”骆玉田几乎是出于职业习惯的反应。
林应铭停住脚步,回头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没错。”
嗯,楼主要出一个曲折漫长的差,就先坑着吧。。。
第二章
林应铭的副官钟维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紧盯着车灯勉强照亮的路面,林应铭则是抱臂假寐,完全把后面那对兄妹当空气。
车后座的张汉钧,扭脸看向一团漆黑的车窗外,玻璃上映出他好看的轮廓,偏偏眉头紧锁,薄唇微抿,俨然一副令人退避三舍的架势,张初颜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因此,车里虽坐了四个人,但却安静的只有愈下愈大的雨,在车窗上打出寂寞的“刷刷”声。
终于,张初颜还是按捺不住了,看看张汉钧阴的要滴水的脸,明智的选择了林应铭为突破口:“文策哥,我们要去哪里?”
林应铭头也不回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张初颜撇撇嘴,索性将身子缩作一团,再不说话了。
车一路开进城郊的一座宅院,张初颜走下车,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旧表,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往日的这个时候,正是一张张报纸飘着清香,从机器中飘出的时间,突然想起来自己临走时竟连一个字都没有跟骆玉田说,一股强烈的落寞难以释怀地涌上了张初颜的心头。
张汉钧走到她身边,看了看她身上单薄的旗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还不赶快进去,万一冻病了,让我回去落埋怨呢?”容不得她多想,林应铭已经走过来掐住她的胳膊,把她拽进了门。
客厅里干爽舒适,飘着淡淡的法兰香,张初颜经过一晚上神经高度紧张的折腾,已经昏昏欲睡了,不过看看端坐在沙发上的林应铭和懒懒散散倚在窗边的张汉钧,还是强打起精神,乖觉地站在客厅中央,和他们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站在这里干什么?”林应铭站起身,见张初颜被自己吓得退了两步,不免觉得好笑,“还不上去睡觉,明天跟我们回去。”
“明天就走?”这个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问题,让林应铭的怒气在心里回了几回才压下去:“你还嫌折腾的不够?”
“文策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初颜求救般地回头看看张汉钧,结果毫不出她的意料——那张天使般的面孔上满是隔岸观火的无谓,狠狠瞪了一眼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回过头恳求道,“文策哥,我在报馆待了近一年,明天早上,好歹让我去道个别行不行?”
“不行!”张汉钧这时候似乎才觉悟了自己的身份,“你要是再耍花招跑了,我回去不得被大哥生吞活剥了?”
“我没问你!”张初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溜到林应铭身边拽着他的袖子央求般地叫道:“文策哥~”
林应铭低头看看她几乎已经蒙上水雾的眼睛,长叹一声:“好,依你。”张初颜得意地瞟一眼一脸无奈的张汉钧,拖长了声音道:“我就知道,还是文策哥哥最疼我了。”
“是吗?”林应铭到底是在万花丛中打过滚的,丝毫没有被这点迷魂汤灌晕,轻笑一声,“我当然最‘疼’颜颜了,对不对?”
话音未落,张初颜立即蹦开三尺远,仿佛林应铭身上突然冒出许多利刺一般:“我,我去睡觉了。”
林应铭笑笑,大度的挥挥手:“去吧,我也好清静清静。”
“真的?”张初颜怀疑地看了看他的脸色,“文策哥,你不罚我了?”
“当然,能把你找回来,我就谢天谢地了。”林应铭一脸的温柔,不过他的下一句话,顿时断绝了张初颜对他的所有感激:“临走时子臣专门嘱咐了,让我忍一忍脾气,他要亲自收拾你。”
清晨的江东报馆还是与平常一样忙忙碌碌,只是出于记者的敏锐和文人的敏感,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出了异样——骆玉田没有和以往一样,坐在桌前审稿,间或喊一声:“咖啡,谁要?”而是就站在檐下,只要院门一响,就立即如被踢了笼子的兔子一般炸起来。就连以往从不迟到的张初颜,今天也破天荒地没有出现。
终于,院门开了,张初颜穿着一件玉色旗袍站在门口,长发披肩,神色黯然。
“初颜,”骆玉田像往常一样走上去,“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主编,我是来告辞的,我得回家了,谢谢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张初颜低下头,一口气把话说完,似乎不如此,就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一般。
“我知道,我知道。”骆玉田微笑着连连点头,瞥一眼院门外的汽车,低声说,“一路顺风。”
张初颜垂下头,言语间满是不舍的意味:“我就不进去了,拜托主编替我向大家道个别。”说完转身就走,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骆玉田的声音:“初颜,昨天晚上我说的浑话,是发自内心的。”张初颜身子一僵,收住了步子,骆玉田继续说:“我一直想说,我爱你,可是我蠢得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主编,谢谢你,对不起。”张初颜用尽全力说完这八个字,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骆玉田站在门口,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良久,才下定了决心般低声自语:“初颜,为了你,我宁可不要自由。”
到秦城时,已是晚上了,门楼上那盏破损的风灯在夜风中摇摆不定,巍峨的城门就像个盲了一只眼的巨人,用仅剩的那只黯淡的眼睛,悲哀地俯视着这片凋敝的土地。
城门守兵显然是事先就接到了通知,虽然已过了宵禁时间,仍然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开了城门。
汽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车轮压过坑洼不平的路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眼看离家越来越近,张初颜终于有些心虚地小声问:“大哥是不是很生气?”
“没有生气,”张汉钧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即补充道,“大哥只是极其愤怒而已。”
“你——”张初颜恨恨的咬牙,转面道:“文策哥,你得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呢。”林应铭闭目淡淡地说:“不想死?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文策哥哥,”张初颜急得身子扑在前座靠背上,双手轻轻晃着林应铭的肩,软声哀求,“文策哥哥你就忍心见死不救么?”
“对你这种不知死活的丫头,就该好好长长记性。”林应铭这句话说完,车也恰好在张公馆院内停稳,张初颜不情不愿地走下车,抬头看看面前富丽堂皇的建筑,微微叹了口气,离家这一年时间,她早已习惯了撑着油纸伞,无拘无束地漫步在小巷,习惯了晚睡晚起,挑灯夜读,也习惯了和报馆的同事平等相处,没上没下。早已抛开的所谓宗法,所谓家训,又成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毫无预警地压在她的心头。
张汉钧的副官小夏早已迎了上来:“林将军,旅长,你们回来了。”看看站在一边的张初颜,笑道:“好久没见四小姐,倒是更漂亮了。”
张汉钧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问:“我大哥呢?”
“司令还没回来。”
“子臣还没回来?”林应铭问,“南京的人还没走?”
小夏点点头道:“上回老帅发丧的时候,他们就软硬兼施要司令改编,这回王复又来了,但是听冯副官说,他们开的条件司令很不满意,目下还僵持着。司令说要是四小姐回来了,不必等他,明天再见面也来得及。”
“这个王克礼,真是到哪里都能碰见他。”林应铭冷嗤一声,转头看看张初颜,“好好休息去吧,养好了精神,明天才有力气见你那个阎王大哥。”
“我去看看四娘。”张初颜说着就往屋里走去,她已经打定了主意,除了林应铭,她还是有其他后援的,王氏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四姨太,虽只比大哥年长三岁,但于她兄妹却是庶母的名分,四娘素来疼爱她,这回的事情,若是四娘说情,想必大哥也无法苛责,想到这里,心情不免轻松了几分。
“不必去了,四娘已经出家了。”身后传来的这句话让她立时收住了脚步,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汉钧:“你说什么?四娘出家了?”
“就在城外钟灵山的法妙庵,已经有大半年了。”张汉钧一边往屋内走,一边说,“等你过了大哥这关,我陪你去看她。”
张初颜久久地站在院里,回想起父亲死后这短短一年多时间,三娘殉身,四娘出家,偌大的张家和秦城,全靠大哥一己撑起,再加上刚刚夏副官说的南京步步紧逼,这一年多,大哥是怎么撑过来的?她开始后悔自己的任性,给本就压力重重的大哥更添了无谓的烦恼。
亲爱的们,蝴蝶这趟无限苦逼的差终于接近尾声了。。。下周更文。。。累shi洒家了。。。
玉蝴蝶 发表于 2012-8-10 17:52
亲爱的们,蝴蝶这趟无限苦逼的差终于接近尾声了。。。下周更文。。。累shi洒家了。。。
还木有,明天早上最后一个会议。。。
哈哈哈,洒家现在已经踏上归家的旅途鸟!!!
风格 发表于 2012-8-11 21:28
你终于回来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蝴蝶姐姐,我们几年不见了啊!
十四年。。。^o^
第三章
张汉鼎回到家时,已将午夜。
“大哥。”本来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上的张汉钧见他进来,之前的懒散一扫而光,慌忙站了起来。
张汉鼎皱了皱眉,有些疲惫地问:“怎么还不睡?”
“张家家训,晨省昏定,大哥没回来,小弟怎么敢就去睡了?”张汉钧一边殷勤地接过张汉鼎手里的公文包,一边笑嘻嘻地说。
张汉鼎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等我是假,替四儿求情是真吧?”
“这个……”被一语道破心思,张汉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颜颜离家这些日子,大哥不是常说,只要她能回来就好么?况且,颜颜离家出走,也是情有可原——”
“住口!”张汉鼎听到“情有可原”四个字,立时气变了脸,“她与文策本无婚约,即便文策娶了顾小姐,又与她何干?竟要闹到离家出走,若传出去,张家脸面何存?还‘情有可原’?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
其实话一出口,张汉钧就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的嘴巴,真真是救火偏端了汽油桶,一时尴尬地垂下头去,进退两难。
恰在此时,楼梯上传来一声轻笑:“子臣,你这个火爆脾气,忙到大半夜了还这么精神。”
张汉钧见林应铭下来了,心里暗暗念了句“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不等张汉鼎说话,就忙道:“大哥,文策哥,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说罢赶紧上楼去了。
张汉鼎无奈地看着他:“你也是来说情的?”
林应铭却不理他,慢条斯理地坐在沙发上才开口问:“王克礼还没走?”
“没有,”张汉鼎苦笑一声,揉了揉额角,“我看这个王克礼这回是有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了。”
“他跟你开的什么条件?”
“保障军费,由我出任省主席,但是必须军政分治。”
林应铭闻言大惊,霍然起身,直盯着他的眼睛急问:“这分明是要架空你老兄!你答应他了?”
“我还没糊涂到这个份儿上!”张汉鼎冷笑道,“他若愿意在秦城多住些日子也无妨,我还招待得起。”
林应铭这才松了口气,重又坐下,舒服地斜倚在引枕上,适才的凌厉完全被笑意淹没:“那么,子臣,我现在就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在下就是来替初颜求情的。”见张汉鼎自顾坐在一边喝茶,又凑近了些嬉皮笑脸道:“这件事由我而起,若是让颜颜伤心又伤身,你让我以后还来不来你张家了?”
“你知道就好!”张汉鼎斜了他一眼,叹气道,“你要娶顾小姐,我能理解,毕竟咱们这样的人家,婚姻也不过是家族的筹码而已……四儿的事你也不必多说了,我自有分寸。”
“你有分寸?上回是谁子弹上膛要毙了汉钧的?万一要是走火了……啧啧……”林应铭眼见张汉鼎脸色沉了下来,笑笑止住了话头,“行了,我不多说了,你自己的妹子自己心疼,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了,你替我跟颜颜告个别。”
“明天就走?这么急?”
林应铭回身看了他一眼,叹气道:“你当我想回去?我只要在家,顾家千金就把我当犯人,一见面就逼问我和我那些红颜知己的关系,苦啊!可是要不回去替你想想办法,我还真怕王克礼把你吃穷了。”
张汉鼎听了,脸上硬朗的线条微微松动了一下,转眼却又笑道:“你整日招蜂引蝶,也该有人好好管管你了,该!”
楼下的说话声虽然不大,但是在万籁俱静的夜里,依然隐隐约约地传到了辗转难眠的张初颜耳内,听到大哥那久违了的声音,虽有畏惧,然而更多的却是想念,若非是张汉钧一句“情有可原”勾起的怒火,只怕她早就奔下楼去了。
“她与文策本无婚约,文策娶了顾小姐,又与她何干?”
“毕竟咱们这样的人家,婚姻也不过是家族的筹码而已。”
“我只要在家,顾家千金就把我当犯人,整日里逼问我和我那些红颜知己的关系……”
张汉鼎和林应铭的这些话,一字一句地砸在张初颜的心上,为了林应铭另娶他人,为了大哥不肯替自己说话,反而大加申斥,自己发誓再不回来,谁知……想起女子学校里老师说过的一句话——地球是圆的,张初颜自嘲地笑笑,也不知到了几时,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张家规矩,早晨7点早餐就已经上桌了。张汉鼎坐在桌前,沉默地吃着早餐,张汉钧在一边坐立不安,想了想吩咐佣人:“去叫四小姐下来。”
“不许叫她!吃饭!”张汉鼎厉声止住,“我倒要看看她这一年野成什么样子了。”一餐饭吃完,张汉鼎换了军装,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看报,张汉钧在一边无奈地踱步,心里早将不知死活的张初颜骂了千百遍。
正沉默间,楼梯上响起慌乱的脚步,张初颜慌慌张张地冲下楼,抬头看见张汉鼎,赶紧收住步子,站在楼梯口,低声叫:“大哥,你,你还没走?”
“怎么?不想见我?”张汉鼎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慌慌张张的,现在几点了?在外面晃荡了一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了!”
“不是,不是,”张初颜赶紧解释,“我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早上起来晚了……”
“我现在要去省府,没时间跟你算账,”张汉鼎戴上军帽,看看暗暗松了口气的张初颜,补了一句,“你今天一步也不许出门,好好写悔过书,晚上在书房等我。”说罢转身往门外走去。
张初颜一颗心都揪起来了,还不如昨天晚上下去,还有文策哥替自己求情,怎样都好过再煎熬一天,抬起头正对上张汉钧满面春风的笑脸:“颜颜,我说你怎么就不长心?本来大哥就够生气了,你还要再添把火?”
张初颜瞪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在沙发上坐下,眼泪不由自主地滚了下来,张汉钧慌了手脚,赶忙走过去蹲身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快去吃饭吧,还给你留着呢。”
“你坏!你讨厌!”张汉钧这么一劝,张初颜反倒更委屈了,拳头拼命地砸在他肩上,“你不敢替我说话也罢了,还来取笑我!”
纵是张初颜力气小,但是卯足了劲接连砸下来,也有些分量,张汉钧无奈,一把抓住张初颜的手腕,虎着脸训道:“你自己犯了错,还有理了不成?”见张初颜眨眨眼,泪水又要夺眶而出,叹了口气道:“好了,二哥不该取笑颜颜,给你陪个不是好不好?吃完饭乖乖把悔过书写好,别又惹大哥发火。”
张初颜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吃完了味同嚼蜡的早餐,乖乖地上楼写悔过书去了,一天不曾下楼,就连午饭也是佣人送进房间去的。
还没吃晚餐。张初颜就进了书房,张汉钧叫了几次也不肯出来,只说不饿,张汉钧知道她没有心思吃饭,也只得由她去了。
终于,
第2回
楼梯上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一步一声仿似鼓点般敲击在张初颜的心头。
门开了,张汉鼎走了进来,反手“咔嗒”一声落了锁,张初颜微微动了动已经站麻了的脚,低声道:“大哥。”然后双手将自己写了一天的悔过书恭恭敬敬地捧上去。
张汉鼎接过去翻了翻,看看满篇娟秀的簪花小楷,不禁颔首道:“字倒是有些进步。”顺手将张初颜花了一天工夫写好誊抄整齐的悔过书放下,面色一沉,指着书桌前的地板:“跪下。”
张初颜心下一凛,大哥曾说过,女儿家最是矜贵,所以板子虽没少挨,但是却极少罚跪,一旦大哥对她说出“跪下”这两个字,便是她犯了大错的时候了。虽是心乱如麻,脚下却不敢怠慢,膝盖挨到地板上,心里的羞耻感便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
“四儿,”张汉鼎缓缓坐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看看垂头不语的张初颜道,“想了一天了,你自己说说吧。”
“大哥,”张初颜抿了抿唇,抬头一双晶亮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看向张汉鼎,“我不能替大哥分忧,反而任性使气,让大哥二哥担心,四儿知错了,大哥原谅四儿这回好不好?”
“原谅你?”张汉鼎笑笑,一拍桌子陡然作色,“你胆大包天,为了林文策的婚事,居然离家出走,且不论传出去别人会如何看你张家四小姐,单是如今兵荒马乱的世道,你让大哥如何放得下心?”说话间,已从桌案下摸出一柄黝黑的板子,拍在桌上:“我今天不好好归置归置你的毛病,就对不住父帅在天之灵!过去趴好。”
第四章
张初颜知道这顿板子是万万躲不过去的,拖着脚步走到沙发旁,身子伏下去,小腹恰顶在扶手上,屁股高高地撅了起来,俨然是一副讨打的姿态,脸不禁腾地飞红。
张汉鼎拎起板子走到身侧站定,张初颜瑟缩一下,抬眼看看他的脸色,哀哀道:“大哥,轻一点……”话没说完,就觉得臀上一凉,裙子竟被掀到背上了,她赶忙将手伸到身后,哀求道:“大哥,别……”
“你没有受过家法么?”张汉鼎拧眉道,“是不是真的把规矩都忘了?”
张初颜连连摇头,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大哥,我都这么大了,男女有别,求你了。”
“男女有别?你在外抛头露面做记者时不记得,现在倒跟大哥说男女有别?我告诉你,只要你还没嫁人,就是张家的女儿,就得听从张家家规!”见张初颜仍是护住屁股,一味摇头,不禁怒上心头,两巴掌甩在大腿根上:“撒手!”
“大哥,大哥我知道错了,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张初颜哭求道。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自己把裤子脱了乖乖受罚,另一条是留下裤子,到楼下厅里去受罚。”张汉鼎冷声道。
张初颜愣了,她没想到张汉鼎会给她这样的选择,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好,那你是要下去了?”张汉鼎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见张初颜既不说话也不动弹,索性径直往门边走去。
“大哥!大哥别开门,我,我脱……”张初颜哭道,关起门被大哥打光屁股,倒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但是若要在厅里当着众多佣人的面挨板子,才是真真的里子面子都没了。
回头看看张汉鼎,咬咬牙,张初颜反手将内裤推到大腿根上,两块白白嫩嫩的臀肉一下子弹了出来,内裤勒在大腿根上,反更显得屁股蛋儿颤巍巍的惹人心疼。张汉鼎却没有这样的怜惜之情,起手一板落在臀峰上,将那两个嫩嫩的臀瓣瞬间拍扁,然后又迅速弹起来,就向水面上的菡萏花蕾一般,被风吹的娇怯欲倒,偏又不甘心地挺起身来。一道红痕也随着这一板子慢慢在屁股上上显露出来,张初颜呜咽一声,明显感到被板子拍过的地方微微隆起。
张汉鼎丝毫不含糊,转眼间又是数板落下,给整个屁股涂上了红色,张初颜哀叫连连:“大哥,轻一点啊!啊!大哥,疼……”随着板子的起落,两条腿也不安分地蹬踢着,原本勒在腿根的内裤也被蹭到膝弯,然而屁股上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让她早已顾不了这些,只管在沙发上起伏扭动,试图减轻一点痛楚。
终于,在第三十板子打过之后,张初颜再也忍受不了板子加诸在屁股上的痛,翻身倚在沙发靠背上,护住已经碰都不敢碰的屁股,痛哭着哀求:“大哥,四儿知道错了,别打了好不好?大哥疼四儿一回,四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趴好。”张汉鼎用板子点点扶手,见她不动弹,怒吼一声,“趴好!”
张初颜被这一声吓得一个哆嗦,一边抹眼泪,一边战战兢兢地重新趴在扶手上,谁知刚刚挨过板子的皮肤脆弱不堪,屁股被扶手顶的撅起来,竟如要将伤痕累累的皮肉抻裂一般,只这一个动作,就疼得张初颜出了一身的冷汗,想到大哥还没饶过自己,不知还要再苦捱多少板子,勉强撑在地上的腿就不由自主地簌簌发抖。
张汉鼎见她这般,早是不忍了,然而想到张初颜之所以如此胆大,想来还是自己过去太过宽容的缘故,既然要罚,就该让她以后有个怕处,于是扬起板子打下去,虽是不自觉地收了三分力气,然而打在张初颜已经饱受磨难的屁股上,却如滚油泼沸水烫一般,张初颜眼泪已经糊了一脸,惨叫一声,却是连求饶的话也不能说了。
“大哥!大哥!”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张汉钧急促的声音,“王夫子打来电话,请你到省府去!”
张汉鼎停住手,王夫子是他的首席智囊,也是秦城内外他最尊重的人,他知道王夫子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定是张汉钧捣的鬼,看看张初颜已经哭声微弱,也恰好就坡下驴,打开门对一脸焦虑的张汉钧道:“我这就去,你送四儿回房。”
张汉钧看着伏在沙发上惨不忍睹的张初颜,愣了半晌,才低声道:“大哥,打得太狠了吧?”
“若是我知道你撺掇了夫子来捣鬼,你才晓得什么叫狠。”张汉鼎瞟一眼张汉钧,丢下这句话转身出去了。
张汉钧缩缩脖子,倒并不怕这威胁,一来是本就有事,算不得欺骗大哥,二来他也拿定了自己不过是送架梯子给大哥下场罢了,就算有所欺瞒,大哥也并不会认真生气。
“颜颜,颜颜。”张汉钧俯身轻唤。
张初颜恍恍惚惚抬起头,见是张汉钧,方”哇“地一声哭出来:“二哥救命,求求大哥别打了,疼……”
张汉钧心疼不已,心里暗自埋怨张汉鼎,嘴上却也不好多说,只道:“大哥已经走了,我送你回房去。”说着取过一条浴巾,小心翼翼地盖在张初颜身上,弯腰将她抱起来,送回房去了。
——————————————————【后章补齐】————————————————————————————
车刚在省府大门前停稳,冯副官就迎上来,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说:“司令,王夫子在楼上陪着特派员,让我下来候着司令。”
“王克礼这么晚来干什么?”张汉鼎心知有异,并不急着上去,只站在门厅里问。
“听说中央成立了禁烟督办公署司令可知道?”
张汉鼎微微颔首,禁烟督办公署成立有些日子了,但是一直是不温不火的状态,在各地戒烟接连铩羽而归,倒是让其直属的财政部颜面尽失。
“不知王克礼哪里得了消息,说是禁烟督办公署要升格为禁烟委员会,与财政部平起平坐,他怕是动心了,在秦城坐不住了。”冯彦炳见他不语,遂继续说道。
听了这席话,张汉鼎心中已是了如明镜,冷笑道:“走,上去会会他。”
王复,字克礼,也是一员嫡系少壮派骁将,非但精于战阵,更深具谋略,近几年纷纷归附中央的地方军队,包括前不久改编易帜的林应铭部,十之八九都是他一力促成的。此时王复正在会客厅里背手踱步,王夫子坐在一边淡然品茶,目光偶尔从镜片上方投射在王复焦虑的脸上,随即一笑置之。
听见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王夫子赶紧打开门:“司令,你来了。”
“夫子辛苦了,”张汉鼎匆匆打个招呼,便径直走了进去,满脸笑意,“克礼兄真是朝乾夕惕啊,‘周公吐脯,天下归心’,中央能得你这样握发吐脯的周公,何愁不得天下归心?”
“子臣兄谬赞了,”王复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克礼至今不能说服子臣兄,何谈天下归心?”
张汉鼎朗声大笑:“克礼兄,这么晚找我,想来是有要紧事?”
王复也笑笑,不再纠葛方才的话题,严肃道:“子臣兄,中央禁烟之事你可知晓?”
“此等大事,汉鼎若说不知,克礼兄也是不信的吧?”张汉鼎笑笑,一脸轻松的笑容看着王复。
“秦城孔家,坐拥千亩良田,却种的皆是祸国殃民的鸦片,不知子臣兄作何感想?”王复端起茶盅,一边轻轻吹去浮在面上的茶叶,一边眼也不抬地问。
张汉鼎却也不恼,只道:“先父对鸦片深恶痛绝,也早欲肃清流毒,只不过当日战乱不绝,才将此事放了下来,直至临终也心有不安。若问汉鼎的意思么……”他从靴筒内抽出一柄匕首,一刀下去,削铁如泥,直将桌案一角齐齐斫去,然后缓慢而坚定地说:“烟毒误国,清剿刻不容缓。”
“好!”王复喜出望外,放下茶盅击节喝彩,“我没有看错,子臣兄果然是以民族大义为重,此事若成,秦城改编之事自然有转圜的余地!”
张汉鼎淡淡一笑,将目光投向窗外乌泱泱的夜色,寒星的光芒如同被利剑截断一般锋利,韬光养晦一年,剑,该出鞘了。
这章没写完啊~~~今天办公室平均15分钟跳一次闸,写得各种命运多舛啊~~~
然后,肿么第三章居然还是卡拍,瓦话痨了么?这不科学!!!
所以,为了明天还有勇气上来看回复,瓦只好把木有写完木有检查的半成品放上来了。。。
还好,还好,拍完了。。。阿门
我叫爱喜我爱你- 发表于 2012-8-13 20:39
更的短小而精湛~
爱喜。。。蝴蝶今天更了将近5000字。。。还短小么短小么。。。泪奔。。。
第五章
送走了王复,张汉鼎回到会客厅里,看着一脸忧虑的王夫子,笑道:“夫子在担心什么?”
“司令,你觉得这个王克礼是什么意思?用秦城的鸦片特税交换军权么?”王夫子忧心冲冲地走到他面前,“你得三思啊!”
“没那么简单,这个王克礼是想一箭双雕,”张汉鼎闭目轻轻吐了口气,“一来若是能借我的手把孔家的鸦片田铲除,在现在的情势下,于财政部可谓是大功一件;二来,若是秦城没了鸦片特税,再加上士绅反对,就算把军队交到我手上,我也养不起,迟早还是中央的!不过话虽如此说,烟毒也是我一直想要肃清的,恰好,我就与他来个借力打力。”
王夫子颔首赞赏道:“你既然都想到了,自然是有法子对付他,是我多虑了。”
“不,夫子,”张汉鼎站起身诚挚地看着他,“你是汉鼎的军政启蒙之师,乃是父执辈,何必如此拘谨?”
“司令,”王夫子微微一笑,特特加重了这个称呼语气,“军中无父子,惟下级服从长官耳。”
张汉鼎听了,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说,只吩咐道:“夫子,你派人去一趟孔家,就说我明日午后造访。”
孔家正厅。
孔老太爷一身长袍马褂,脑后一条如今已极罕见的辫子,示威般梳得整整齐齐,正对着张汉鼎侃侃而谈:“老朽闻得中央颁布了法令,禁止蓄辫,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老朽忝列圣人门墙,此等有违大道之事,断乎从不得!”
张汉鼎笑笑,道:“孔老先生乃光绪二十四年戊戌科一甲进士,秦城上下与有荣焉,汉鼎岂敢失礼?”孔老太爷闻言,拈着一缕花白的山羊胡,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滑过一丝微笑。张汉鼎继续道:“汉鼎此来并非是为了辫子法令,实是为……”话没说完,孔老太爷就打了个哈欠,连连道:“唉呀……世侄,老朽这瘾又犯了,对不住,对不住,容老朽明日亲自登门谢罪。”边说边拱手起身,张汉鼎见状,只得告辞。
一出门,冯副官就气冲冲地说:“司令,何必跟那孔老狐狸客气?若是枪顶在脑袋上,漫说是几亩鸦片,便是他的命,也是咱们的囊中之物。”张汉鼎摆摆手:“今天冒犯了他,明天秦城的所有士绅就能都到省府请愿,对这个老狐狸,来不得硬的!”
冯副官听了,恨恨地说:“那岂不是拿他没有办法?那老狐狸还明目张胆地说他鸦片瘾犯了!实在是可恶!”见张汉鼎没有说话,又道:“司令立下了‘肃清烟毒’的军令状,现在已经被那王克礼闹得远近皆知,难道就叫人拿捏住了不成?”
张汉鼎笑道:“咱们今天唱《问探》,明天就请中央来唱《掷戟》!”
第二天,秦城各个城门口都贴出了禁烟告示,严禁携带烟土入城,落款赫然盖着中央禁烟督办公署的大印,城门口还站着荷枪实弹的士兵,懂行的人说,从服装上看,不是张汉鼎的兵,是中央专门稽查鸦片的。
张定北一生最痛恨的就是鸦片,子弟乃至部属无人敢沾,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是张定北主政时,城内虽不许开设烟馆,但对烟土生意却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因无他——军饷而已,借着鸦片特种征税,张定北才在秦城立住了足,把军队从区区一个旅,发展到了如今不可小觑的地步。
张汉鼎横刀立誓,城内也都有风传,但是更多是当笑话在传。鸦片,祸害了中国多少年的东西,如今已是积重难返,老子都管不了的,儿子发个誓就能整治了?只怕是刚坐上司令宝座头脑发热罢了,毕竟还只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
偏偏,张汉鼎动了真格,一时间秦城震动。
省府已然是人声鼎沸,秦城里的大小士绅乌鸦鸦站了一地。
“张司令,我们陈家是不沾鸦片生意的,论理,烟土入不入城与我无干,”恒通当的陈祝远道,“可是现如今,哪个不吸两口福寿膏?烟土不能入城,怕是要出乱子!”
“是啊是啊!张司令,这瘾上来了,就怕有人借机生事,如今司令丁忧未满,再加上中央紧逼,秦城太平才是当务之急。”陈祝远话音未落,广鑫银号的褚兰村就急冲冲地接口。
“无妨,”张汉鼎不紧不慢的开口,“特派员已经在城内设了几处戒烟所,若有闹事的,自然有地方去。”扫视一圈,又笑道:“诸位都是秦城砥柱,唇齿相依,有诸位尽心,汉鼎安能不高枕无忧?”
莫三畏实在忍不住了:“张司令,这烟瘾犯了的倒罢,可是,可是,”咬咬牙,道,“当日老帅在世,虽不许开设烟馆,但这城内暗馆难禁,且多是没个正经营生的,如今不许烟土入城,断了这许多人的活路,只怕激起民变!”
张汉鼎素知这莫三畏是孔家表亲,城内的暗馆,十之八九都是他的,这样急切地跳出来,本就在意料之中。却也不点破,只是无奈地说:“莫老板言之有理,”看了看莫三畏得意洋洋的脸,话锋一转,“只是,大家也看见了,这禁烟告示上,盖的乃是中央禁烟督办公署的大印,城门口站的,也不是秦城的弟兄,此事实在没有我置喙的余地。不过,若真有人因此生活无着,省府也绝不会坐视不理,若能行伍,自然有军饷吃,若不愿当兵,莫老板那里随便赏碗饭,难道还没有活路?”
“可这是咱们秦城!难道咱们还做不得主?”莫三畏急得近似质问。
张汉鼎面色不虞,道:“莫老板还以为秦城是割据的诸侯吗?当初先父对是否归附中央本心存犹豫,你们生怕两下交战,碍了自家财路,不也和今天一般,逼着先父称臣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这时,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孔老太爷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世侄,孔圣先师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道,可谓孝矣,不知是何意啊?”
张汉鼎肃然起身:“先父一直对鸦片流毒深恶痛绝,屡次对汉鼎言及其弱国病民之害,只可惜未能杜绝。汉鼎灵前立誓,协助中央禁毒,虽顾虑重重,但此亦是先父遗愿,所以还望诸位支持,以全汉鼎‘三年无改之孝。”
“张大帅禁毒?”莫三畏急不可耐地又跳了起来,“张大帅起兵之初,多少军饷都是鸦片特税出来的?若要禁毒,只怕秦城……”话没说完,张汉鼎已是怒极,掏出枪“啪”地一声拍在桌上,扫了一眼吓得面如土色的莫三畏,冷冷道:“在先大帅面前,你们也是这般放肆么?”
一时气氛凝固,孔老太爷见状,忙起来打圆场:“司令息怒,三畏并非指摘先大帅,只是替司令担心,急不择言罢了。中央禁毒乃是好事,只是没了特税,军饷缺口如何开销……”
“报告!”门外张汉钧的声音打破僵局,“司令,王特派员到!”
门被推开,王复走了进来,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下巴刮得泛着青光,在一群穿衫着褂的士绅中显得格外扎眼。
张汉鼎忙迎上去敬礼,王复笑道:“张司令这里好热闹,兄弟来的不凑巧了。”
张汉鼎忙道:“特派员哪里的话。”说着介绍:“诸位,这位便是中央的王特派员。”诸人闻言,都纷纷作揖问好,唯有孔老太爷冷哼一声,正襟危坐。
王复此时也注意到了孔老太爷脑后的辫子,鄙夷一笑,转面对众人微微鞠躬,道:“诸位父老抬爱了,在下王复,表字克礼,此次奉命禁烟,还要多多仰仗各位!”
张汉鼎笑道:“特派员客气了,禁毒事关国运,在座皆是秦城柱石,哪有不明事理的?何况论起来,都是汉鼎父执,即便汉鼎年轻,思虑不周,特派员也尽可放心。”见众人都不做声,便走到孔老太爷身边,说:“特派员,这位孔老先生,乃是光绪二十四年戊戌科一甲进士,也是秦城自道光年间以后唯一的一甲进士,与家父是世交。”
孔老太爷见状,只得略略欠身,拱手示意。
王复对张汉鼎一笑:“失敬失敬!”
张汉鼎继续道:“孔世伯一向对汉鼎关照有加,方才还担心禁烟令一出,军饷难以为继,秦城防务松懈。恰好特派员来了,孔世伯大可放心,我秦城的军队虽非精锐,但亦属党国统帅,军饷自然有中央拨给。”说着取出一份文件,说:“这份军费申请文件是汉鼎前几日拟出的,禁烟督办公署隶属财政部,特派员在财政部也是举足轻重,汉鼎本应按程序上报,但机缘凑巧,就请特派员审阅,若是合理,就在这里签了,各位吃了定心丸,自然同心戮力禁毒之事。”
王复没想到张汉鼎会把话题引到自己一直回避的军费问题上,这时才恍然,张汉钧去请自己来共议禁毒的时机,怕是张汉鼎早就算计好了的,心里不由暗叹:“张驭北成了死老虎,张汉鼎却修炼成精了!”干笑两声道:“子臣,‘雏凤清于老凤声’啊。”骑虎难下,再加上两相权衡,还是禁毒之事更为紧迫,便只得细细看了文件,签署了事。
事已至此,眼见请愿以张汉鼎大获全胜告终,孔老太爷一行只得草草散去。
还未出门,冯副官就赶上前来:“诸位,司令有一事要我转告:如今北方不太平,战事将启,为保秦城安宁,秦城往北的咽喉已军事管制,严禁商旅通行,各位的财还请往南边发。”
听到这话,别人倒还犹可,孔老太爷顿时手脚发颤,不停地顿着拐杖骂道:“竖子!竖子!你要赶尽杀绝!”莫三畏连忙扶住他,问道:“姐夫,怎么了?不去北方就不去呗,也免得担惊受怕!”
孔老太爷冷嗤一声:“向南,有云土,向西,哪家不是军垦鸦片?辛辛苦苦运过去,怕是连车马费都挣不回来!”说罢,甩开他自顾离去。
几天之后,孔家的鸦片田莫名消失,据说孔家已经前往川滇一带置地。其余几家见孔老太爷都已服软,也不敢再对抗,只得相继结束鸦片种植。至此,秦城烟毒虽难禁绝,但鸦片种植,在张汉鼎手上就此完结。
张汉钧一脸崇拜地看着大哥,说:“大哥,这真是一石二鸟之计!既禁了烟,又从财政部拿到了钱。”冯副官也说:“是啊!王克礼本想借禁烟之事渔翁得利,怕是没想到会栽这样大的跟头吧。”
张汉鼎走到窗前,叹道:“王克礼禁烟心切,我不怪他。只是,单靠几个王克礼,难啊!”
经此一役,张汉鼎在秦城声威大震,秦城内外,“张司令”代替了昔日的“张大公子”,就连原本蠢蠢欲动,打算改换门庭的老兵油子也见识了张汉鼎的手段,收敛了不少。
写民国文有很多东西需要交代,政治的,军事的,蝴蝶头大啊~~
所以这几章会比较清水~蝴蝶努力遏制自己越来越明显的话痨症状~
话痨!!!!这不科学!!!!
第六章
秦城悄然间的波涛暗涌,张初颜是一点儿也不知情,自从张汉鼎扔下板子出门之后,竟连看也没来看过她,原本的愧意在这两天时间里全都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委屈。
“还是没有吃饭?”张汉钧看看佣人撤下来的餐盘,微微皱了皱眉。
佣人偷眼看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答:“四小姐说她不饿,一定要我端走。”
“给我。”张汉钧伸手将餐盘端了过来,转身上楼去了。
张初颜正面朝里赌气,听见门响,索性闭上眼睛装睡,张汉钧把餐盘轻轻放在床头,伸手摇了摇她:“颜颜,吃饭了。”张初颜不理会他,裹一裹被子,把头埋了进去,张汉钧也不恼,轻轻勾了勾嘴角,毕恭毕敬道:“大哥,你来了。”
听了这话,张初颜也顾不得装睡,赶紧转过头,却只看见张汉钧脸上浓的化不开的促狭:“睡醒了?”
“你——”张初颜明白自己上了他的当,气哼哼地回过身去,任他怎么叫都不出声。
纵使张汉钧耐性稍好些,也是怒气渐涨,扬手就朝张初颜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虽然隔着薄被,力气也不大,但是拍在伤痕累累的屁股上,还是疼的张初颜“嗷”地一声差点蹦起来:“你干什么?!”
“吃饭。”张汉钧冷冷地迸出两个字,张初颜听出来话里的不耐,委屈地扁扁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看着张汉钧:“我知道我除了闯祸,别的什么也不会,既然烦我,干什么还要巴巴地寻我回来受罪?”
张汉钧简直要被气笑了:“你还觉得大哥打冤你了?”
“没有,”张初颜摇摇头,有些落寞地低声说,“以前大哥再生气,也不会不理我,今天都第二天了……”
张汉钧失笑,摇摇头,伸手拍了拍她乱糟糟的脑袋:“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整天闲着?赶快吃饭,我也还有事呢。”
一句“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整天闲着”反倒更惹得张初颜心里不痛快,脖子一梗:“既是多嫌我,何必拿好好的粮食养我这个闲人?”
“你!”张汉钧直气得七窍生烟,又碍着她身上有伤,真是湿手沾上了干面粉,打不得也拍不得,正在两人怒目相对时,身后传来威严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大哥,”张汉钧瞟一眼面前的餐盘,道,“我刚把饭端上来。”
“是吗?”张汉鼎走到床边俯身看看张初颜,问,“好些了?”张初颜手里揉着织锦缎的被面,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看来是好些了,不然怎么就有力气胡闹?”张汉鼎陡然提高了声音,“听说你今天一天都不吃东西,是不是?”
“大哥,你别听下人胡说,他们怕你怪罪,总是夸大其词。”张汉钧见势不妙,慌忙开口道。
“你别替她遮掩,”张汉鼎瞪了他一眼,“去楼下等我。”说着坐在床边,端起餐盘里的粥碗,舀了一勺送到张初颜唇边。
张初颜愣了愣,清甜的米粥香气扑鼻,顿时勾起了她的食欲,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再加上几天都没正经吃过饭,就着张汉鼎的手,不一时就将一碗粥吃了个精光。
张汉鼎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知道饿了?”
“大哥,我以为你再不疼我了,”张初颜把头轻轻靠在张汉鼎胸前,“我这么任性,不懂事。”
张汉鼎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傻丫头……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哥,我想去看四娘,”张初颜突然抬起头恳求地看着张汉鼎,“我想四娘……”
张汉鼎愣了愣,似乎被这番话触动了心弦,沉默了许久才道:“要去,也得等你伤好了,过几日让你二哥陪你去,你好好歇着吧。”说完便出门去了。
钟灵山麓。
晨光穿透云层,笼罩住山腰上的法妙庵,仿佛是万道佛光,给这风烟俱净的野外更添了几分圣洁,从前的四姨太王氏,现在的净妙师太,就站在山门前,含笑看着张初颜如投巢乳燕一般一头扎进她怀里,呜咽道:“四娘,四娘你好狠心,怎么就丢下我出家去了?”
“究竟是谁丢下一家子人先走了?”王氏的眼角微微笑出了鱼尾纹,看着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张初颜,沉寂的佛心也抵不住多年的母女情,“你大哥他,没为难你吧?”
张初颜微微红了眼圈:“四娘不在家,没有人替四儿求情,差点被大哥打死。”
“四娘,你别听她胡说,”张汉钧笑道,“不过打了几板子,哪里有这么严重?”王氏也笑了,在她额上戳了一指头:“该打,在这么疯下去,你看谁敢要你。”
“四娘,你净取笑我,”张初颜佯恼地跺了跺脚,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笑道,“四娘,你该去劝劝我大哥,让他赶紧替我再寻个大嫂,日后也好有人替我求情。”话音未落,张汉钧已在一边撑不住笑了:“你这顿才挨完,就想着下一顿了?”张初颜瞪了他一眼:“我也是替大哥着想,大嫂去世快八年了,再怎么有情有义也够了,总不能守一辈子吧?”
这边兄妹二人只顾了斗嘴,全没注意到王氏脸色瞬间灰暗,当张初颜转回头时,她已恢复了常色,笑道:“为了此事大帅当年气得动了几回家法,都没能让他服软续弦,我怎么能说得动他?”想了想,又垂目道:“佛曰: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
张初颜听得懵懵懂懂,还要再问,王氏却又淡淡道:“你们回去吧,这里清修之地,若无要紧事也不必常来,司令按月供给香火,回去代我谢过。”说罢双手合十,施了一礼
第3回
,转身进庵去了。
张初颜还要再问,夏副官从山下急匆匆地上来了:“旅长,司令让你赶快回去,杨先生来了。”
“杨先生?”张汉钧眉头一挑,“杨东亭?走!”
回到城内,杨东亭和张汉鼎已等候多时了。
张汉钧急步上前,一揖到地:“杨叔父!汉钧来迟了,恕罪恕罪!”杨东亭笑道:“几年不见,你们兄弟都长大了。尤其是汉鼎啊,我已听说你禁烟的故事了,好小子,有你的!”看看汉鼎兄弟二人军帽檐上的一圈白孝,不由触景生情,又道:“有子如此,履岳兄也当含笑九泉了……”
汉鼎见杨东亭提起父亲,不由默然。
杨东亭拍拍他的肩:“我从江城回去,特意绕道来就是为祭履岳兄的,带我去给你爹上柱香吧。”
“履岳兄,你是为林家的事死的,可你走的时候,我们却没人来送你,兄弟心里有愧啊……”杨东亭对着张定北的灵位喃喃道,“大哥也去了,你们哥俩好好聚聚,记得给兄弟我留副杯盘……”
张汉鼎听得心里发酸,上前劝道:“杨叔父,你不要过于悲痛,文策那里还得你扶上马再送一程。”
杨东亭叹道:“若是有你这样的儿子,大哥走也走得安心些。”说罢,取出一卷手稿,道:“汉鼎,这是我这些年所述,今日就托付给你了。”汉鼎大惊:“叔父何故如此?即便有所托付,也该交给文策啊!”
杨东亭摇摇头,叹道:“应铭和你不同,他自小顺风顺水,如今又急于立威,以柔克刚之道,他做不来,也不屑做。况且,为了易帜之事,应铭与我狭隙已生,我有心做周公,他却当我想做赵匡胤。我的话,他是再听不进去的,能帮他的,也就是你了……”转身盯着张汉鼎道:“汉鼎,我怕是看不到国仇家恨得雪了,你现在告诉叔父,有没有这么一天?”
张汉鼎闻言,挺胸立正:“自家父逝后,汉鼎再不敢轻易言死,正是为了那一天的大祭,告慰先父!”
杨东亭大笑:“好!好!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拜会过旧日交好后,杨东亭就要连夜赶回,众人苦留,杨东亭只说:“如今局势不稳,你们强留我,便是陷我于不忠不义了。”此言一出,张汉鼎兄弟只得送杨东亭出城。
城门口,杨东亭抬头凝视着缺了一盏灯的门楼,道:“汉鼎,早点把这灯点亮。”说罢,不待回答便上车而去了。
张汉鼎看着隐没在夜色中的汽车,自言自语:“可惜,可惜!”
汉钧小心翼翼地问:“大哥,可惜什么?”
“可惜如此人才,只怕此去凶多吉少。”不待汉钧再问,又叹道,“文策不愿做成王,他也做不了周公。”
第七章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岁尾,张汉鼎按惯例去了国府述职,秦城的一应城防军务都交到了张汉钧手中。
秦城这几日热闹非凡,一则是春节将近,二则是红遍南北的荣兴班到了秦城。
这荣兴班近些年声名鹊起,尤其是头牌陈慕白昆乱不挡,堪称色艺双绝。当年在江城,一折《小宴》把个貂蝉演的千娇百媚,故此人送绰号“小貂蝉”。如今荣兴班来到秦城,几乎全都是冲着陈慕白来捧场的。
晚上,还未鸣锣开戏,隆鑫戏院里就已经是人声嘈杂,手巾帕子乱飞了。
张汉钧本不在戏文上留心,但是张初颜吵着要看陈慕白的戏,他也只得一路陪着。
锣鼓点一起,戏园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先是一出《长阪坡》,饰演赵云的演员甫一亮相就是个碰头彩,唯有张汉钧看不出来名堂,只觉得吵得脑仁疼,却又不敢离开,生怕人多出点意外。
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戏院里爆发出了一阵阵的喝彩,原来是陈慕白出场了。今天陈慕白唱的是昆曲《玉簪记》中的一折——《琴挑》。
张汉钧定睛一看,台上陈慕白饰演的陈妙常手持云帚,怀抱古琴,一身水田衣,莲步款款而行,眼波流转间,还未开口就已把个娇娇怯怯的小道姑演绎的淋漓尽致。
粉墙花影自重重,
帘卷残荷水殿风,
抱琴弹向月明中。
香袅金猊动,
人在蓬莱第几宫。
……
《长清短清》,
那管人离恨?
云心水心,
有甚闲愁闷?
一度春来,一番花褪,
怎生上我眉痕。
云掩柴门,
钟儿磬儿枕上听。
柏子坐中焚,梅花帐绝尘。
果然是冰清玉润。
长长短短,有谁评论,怕谁评论?
……
清丽脱俗的唱词,和着曲笛檀板的清雅之声,再加上陈慕白宛如黄莺出谷的嗓音、袅娜婉约的身段,张汉钧不由得看痴了,那搭戏的潘必正在他眼中竟如空气一般。
一折终了,张汉钧还是痴痴的,张初颜推了推他,掩口轻笑:“别看在眼里拔不出去了,陈慕白可是个男人!”
“什么?”汉钧讶然,“他是男的?”
张初颜笑道:“不信,你自个儿上后台看看去。”
最后一出是小生戏,汉钧不感兴趣,于是索性吩咐了随从几句,就扯着副官小夏去后台了。
后台一片忙乱,陈慕白只穿着水衣,背对门口,在镜前卸妆。
张汉钧停住了脚步,愣愣地看着镜中人,一点一点地从陈妙常变回了陈慕白。
陈慕白早已从镜子里看见了张汉钧,却依然不动声色地卸妆,这样的浪荡子弟他见得多了,心下暗道:“若当爷是那路货色,你的算盘可就打错了。”
这时戏院老板闻讯拖着荣兴班班主赶来,介绍道:“陈老板,这位是咱们秦城张司令之弟,张汉钧旅长。”陈老板连忙拱手道:“张旅长,幸会幸会,在下陈梨生,咱们荣兴班来秦城,还要多多仰仗贤昆仲。”
陈慕白听说这位身材颀长,一身西式打扮的浪荡子竟是大名鼎鼎的张汉鼎的兄弟,不由扭过头来仔细打量了张汉钧一番,才发现张汉钧也不过是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年轻人,剑眉朗目间隐约还藏着点孩子气,英挺的鼻子下,却生着张美人般的薄唇,见陈慕白看自己,粲然一笑,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
陈慕白对他不由生出了些好感,礼节性地站起身来。
陈老板忙介绍道:“张旅长,这是……”
张汉钧一笑,截口道:“陈老板,这位沈老板刚才在台上我就认识了,现在是特意来看他的。”停了停,不好意思地说:“听说沈老板是男子,我还不相信,所以……”还没说完,众人哄堂大笑。
陈慕白没想到张汉钧来看他,竟是为了这样孩子气的理由,刚刚的猜疑顿时烟消云散,笑说:“张旅长可真会夸人。”
正聊得入港,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孩子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猛然看见陈慕白,登时双颊飞红,规规矩矩喊了声:“师哥!”然后好奇地打量着张汉钧和他身后一身军装的夏副官。
陈慕白笑着对张汉钧说:“张旅长,这是我师父的女儿,在下的师妹,陈寄柔,师妹,这是张旅长。”
陈寄柔偏头一笑:“原来是位老总,我还当是哪家的西崽呢……”
陈慕白嗔道:“师妹,不得无礼!”
张汉钧看看自己,也不由失笑。
夏副官笑着对张汉钧说:“二爷,你若是西崽,我就只好去做门童了。”
陈寄柔知道夏副官是在讽刺自己刚刚一直守在门口,不去理他,转面对陈慕白道:“师兄,刚才莫老板要请你吃宵夜,被我撵出去了,这个老东西,从我们到秦城开始就不怀好意……”
陈慕白听了,恨恨道:“他若敢放肆,看我砸烂他的狗头!”
张汉钧心下明白,这莫三畏素好男风,家中僮倌成群,这回怕是真把陈慕白当成“小貂蝉”了,于是开口道:“沈老板不必烦恼,若是有事只管来找我。”
陈慕白正要开口道谢,却见一个人挑帘而入,嘎嘎笑道:“沈老板好难请,门外还有女金刚护驾,莫某不才,如今已是四顾,可是比刘皇叔请孔明还诚心,沈老板无论如何得赏个脸吧?”
陈慕白脸色微变,转身欲走,却被张汉钧一把拉住。
张汉钧转过身,戏谑地看着莫三畏:“莫老板,你来迟了一步,沈老板正要与汉钧去喝两杯。莫老板若是不嫌,同去何妨?”
莫三畏没想到张汉钧也在这里,胖脸上勉强挤出一笑:“原来张二爷也在此,莫某不打搅了。”临出门,仿佛想起来什么,盯着张汉钧道:“在下素闻张司令治家有方,门风严谨,如今看来么,哈哈,不过尔尔。”一甩门帘扬长而去。
张汉钧听他提起大哥,突然想起自己只顾与陈慕白谈话,妹妹却还在包厢里,于是忙对陈慕白说:“沈老板,汉钧有事在身,得空再叙,告辞了。”说罢就匆匆往前面去了。
陈慕白看着张汉钧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陈寄柔笑吟吟地问:“师兄,你爱上张旅长了?”不待陈慕白发作,转身跑开了。
傍晚,张汉钧和夏副官一起走出省府大门。
想想前几天与陈慕白的一见如故,正盘算着今天抽时间再去看看陈慕白时,陈寄柔就一下子窜了出来:“张旅长!”
张汉钧惊奇地问:“陈姑娘?你们今天不唱戏了么?”
陈寄柔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唱什么戏!我师哥的命都快没了!”
张汉钧大惊,这才发现陈寄柔眼睛红通通的,鹅蛋脸上一点笑模样也没有,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寄柔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都是那莫老狗!死皮赖脸缠着师兄。今天他一个人把戏园子包了,带了一帮人把我们堵在后台,拿着我爹要挟,师哥为了我爹,就,就跟他走了……”说着就落下泪来。
张汉钧大怒,追问:“他们去了哪里?”
陈寄柔答道:“我偷偷跟在后面,看见他们进了莫家的院子,就来找你了,我原本想来这里找夏副官,让他替我传个信,没想到竟遇见你了。张旅长,你一定要救救我师哥!”
张汉钧思量片刻,对夏副官说:“带几个人,跟我去莫家救人!”
夏副官迟疑道:“旅长,带人去莫家,恐怕……”
张汉钧一瞪眼:“让你去你就去,噜嗦什么?有什么事我担着!”
陈寄柔眼圈一红:“张旅长,给你添麻烦了,可是……”
张汉钧温和地说:“陈姑娘,你放心回去吧,我一定把你师哥囫囵个儿带回来。”
莫家门外。
张汉钧使劲几脚踹得大门“咣咣”响。
莫家门丁把门打开一条缝,一看门外站的张汉钧,像见了鬼一样慌忙要顶上门,夏副官带着几名士兵一拥而上把门撞开。
张汉钧昂然进门,揪住门丁骂道:“为虎作伥!沈老板在哪里?”见门丁哆哆嗦嗦不开口,使了个眼色,夏副官掏出枪顶在那门丁头上道:“你若在这里不说,就去阎王那里说!打死你,你们莫老爷连个屁都不敢放!”
门丁吓得瘫在地上,道:“张二爷饶命!沈老板在,在东边,东边耳房里……”
张汉钧扔下他,吩咐夏副官:“你带人封住前院,不许放人进去。”言毕拔脚就走。
还没到跟前,就听见莫三畏的公鸭嗓子:“你他妈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地从了我,这囊儿我自然还你,否则,掉进火盆里……啧啧,就可惜了小娘子的心意。”
陈慕白怒极颤声道:“你莫要碰我的东西!畜生!”
“哈哈,这可是给你护驾的小师妹绣的?我是当不了吕布了,不过为了你‘小貂蝉,就是董卓我也……”话没说完,门就“哐啷”一声被张汉钧踢开了,莫三畏的舌头一下子僵住了,愣愣地看着怒不可遏的张汉钧。
陈慕白见张汉钧来了,又是宽慰又是羞愧,无奈被绑在椅子上,不得动弹。张汉钧看着一丝不挂满身伤痕的陈慕白,怒火乱撞,一把揪住莫三畏的脑袋在柱子上连撞数下。
莫三畏痛呼:“张二爷,张二爷住手!你,你为这个戏子和我结下梁子,值、值得吗?你若喜欢,我给,给你就是!”
张汉钧听他说得不堪,更是恶气横生,顺手拔出枪来。
“张旅长!”陈慕白见状大呼,“你冷静点,莫要把事闹大了!”
张汉钧这才把莫三畏往地上一掼,走过去替陈慕白解开绳子。陈慕白捡起地上的衣服,胡乱穿好,就急忙冲过去,一把拿起地上的荷包,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才放下心来,把荷包紧紧地贴在胸口。
张汉钧叹了口气,脱下大衣披在陈慕白身上,要扶他出门,陈慕白却挡住他的手,惨然一笑:“不必,我自己能走。”
张汉钧实在气不过,又狠狠几脚踹得莫三畏鬼哭狼嚎才罢休。
待他们走了,莫三畏方敢挣扎起来,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张汉钧,你大哥都要敬我三分,你小子有种!咱们走着瞧!”
张汉钧把陈慕白送回荣兴班住地,一路无语。
临进门时,陈慕白才低低的说:“张旅长,谢谢你。”
“沈老板何必客气,在秦城境内,这是汉钧分内之事。”
“不是这个,我是谢谢你刚才,没有让其他人进屋。”陈慕白抬眼一笑,“张旅长叫我慕白就是了。”
张汉钧也笑了:“那沈兄还要叫我张旅长么?”
莫凡若 发表于 2012-8-14 23:54
没关系,清水小莫也喜欢,哦啦啦,哈哈,看的我欢欣鼓舞,话说可以考虑让我们少帅挨顿拍,我觉得王夫子就很 …
若若乃太了解挖了。。。老夫子就是派这个用场滴。。。
好吧~~蝴蝶豁出老命二更了!都是为了下一章的拍啊!尽快啊!不然蝴蝶就没脸再写这样话痨的文了啊!
第八章
秦城有句俗话,叫做“饱茶饿面”,八仙居茶楼地处秦城闹市,每到午饭过后,就几乎满座,张汉钧与陈慕白就在这里,捡了个不甚引人注意的角落对坐饮茶。
陈慕白看着张汉钧一丝不苟地温杯、烫壶、洗茶、冲泡,尤其是冲泡时的“凤凰三点头”做得十足“水声三响三轻,水线三粗三细,水流三高三低,壶流三起三落”,真个赏心悦目,不禁击节赞道:“漂亮!”
张汉钧笑笑说:“这都是跟我大哥学的,他最喜欢品茶。”
陈慕白有些意外:“张司令戎马倥偬,我只道他在战场上威名赫赫,不想却也如此风雅?”
“还有你更想不到的呢!除了茶道,我大哥画的墨竹也是一绝,缶庐先生当年都很是赞赏呢。”张汉钧得意地说,转而垮下脸,“我大哥骨子里还是文人的脾气,把仁义道德看的比什么都重,所以我动不动就挨训。”
陈慕白一笑:“那你可得小心,和戏子来往实在是有辱你张家门风。”
“胡说!你陈慕白是我张汉钧的兄弟!”张汉钧脱口而出。
陈慕白不笑了,垂下眼,低声说:“你是第一个拿我当兄弟的。”他刻意加重了‘兄弟二字。
张汉钧犹豫地问:“陈兄,我有个问题藏在心里许久了,你莫要怪罪……”
话没说完,陈慕白就了然道:“我知道,你是想问我为何偏要扮旦角吧?我原是学的武生,后来班子里唱旦角的师兄死在逃难的路上了,其他人都不愿改行,而我自出生就没见过爹娘,是师父把我从雪地里捡回来养大的,慕白的命都是师父给的,危难之际又何在乎男扮女妆,簪花穿裙?所以误打误撞,竟成了如今的局面。”
张汉钧没想到陈慕白的身世如此凄苦,抱歉地说:“陈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提起这些往事的。”
陈慕白看看张汉钧的神情,爽朗一笑:“这个问题不止你一人问过,不过么,别人没得到过答案,能向你倾诉一番,也解了我心中烦闷。张兄又何须挂怀?只是,这秦城是呆不下去了,今年的封箱戏定在皖城,明日我们就该走了,下次再会还不知是何年。”
张汉钧闻言从怀里摸出一块怀表,塞到陈慕白手里,紧紧握住:“这是我爹给我的,送给你,也算个念想。”
陈慕白握紧了张汉钧的手,看着他动容道:“慕白身无长物,如今就唱一段给张兄作别吧。”说罢把怀表郑重地贴身揣好,然后起身,以筷击碗,一扫戏台之上的妩媚风流之态,悲凉沉郁更是一番风骨:“按龙泉血泪洒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急走忙逃,顾不得忠和孝。凉夜迢迢,凉夜迢迢,投宿休将他门户敲。遥瞻残月,暗度重关,奔走荒郊。俺的身轻不惮路迢迢。心忙又恐怕人惊觉。啊!吓得俺魄散魂销,魄散魂销。红尘中误了俺五陵年少……”
一路辗转,张汉鼎风尘仆仆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兄妹三人团坐一处吃了晚饭,见张汉鼎并没有发难的意思,张汉钧松了一口气,正要上楼,却被叫住了:“汉钧,你随我来。”
“难道大哥知道了?”张汉钧心下打鼓,却也只得跟着张汉鼎来到书房。
出了书房,他全身无力地靠在墙上,抹了把冷汗,大哥不过是询问这些日子秦城的情况而已,自己实在是敏感过度了。但是想到昨天小夏紧张兮兮拿给他看的东西,胃里就一阵痉挛,实在不敢想象若是让大哥知道了,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
张汉鼎刚到省府,莫三畏就来了。
虽然讨厌莫三畏为人,但张汉鼎也不愿与他撕破脸皮,于是让座,笑道:“莫老板消息真是灵通,汉鼎昨日回秦城,今天你就来了。”
莫三畏谄笑:“张司令是秦城的主心骨,秦城上下都要靠着张司令这棵大树乘凉,莫某问候司令也是分内应当。”
张汉鼎不置可否地笑笑:“莫老板是专程来问候汉鼎,还是另有要事?”
“这个嘛……”莫三畏咂咂舌,“莫某也是好心,请司令看看这个。”说着递上一份《花界头条》画报。
张汉鼎知道这《花界头条》乃是专讲青楼伶界艳闻的,扫了一眼,厌恶地说:“莫老板请收好,张某素来不看这个。”
莫三畏忙说:“张司令一向洁身自好,三畏岂能不知?只是,这里面的东西实在关乎令弟声誉……”
张汉鼎闻言一惊,翻开画报,只见头版斗大的标题——《‘小貂蝉’秦城遇吕布,‘张温侯’调寄<楼台会>》,满版都是张汉钧和陈慕白在茶楼的照片,甚至有几张两人执手相视,看去竟觉得情意绵绵。
张汉鼎稳稳心神,抬头对莫三畏道:“张家家事汉鼎自会处理,不劳莫老板费心了。”
莫三畏嘿嘿一笑:”这陈慕白张司令想必听说过,张司令不知道的恐怕是令弟如何在深夜带兵闯入我家,把陈慕白掳走的吧?“说罢撩起额发,指着额上的青肿道:“莫某额头上这几处伤,可都是拜令弟所赐啊!”看看张汉鼎已气得青筋暴跳,起身说:“张司令,莫某并无他意,只是张家的声誉就是秦城的声誉,这画报四处散播,对司令家风……啧啧,如此,莫某告辞了。”
莫三畏刚一出门,张汉鼎就抓起茶杯狠狠砸向房门,摔得粉碎。
冯副官闻声赶来,在门口轻唤:“司令?”
屋里沉默了许久,才说:“把张汉钧给我叫来!”
冯副官听声音就知道他气得不轻,不敢怠慢,连忙把汉钧找来,叮嘱道:“司令正在气头上,你可千万小心。”
张汉钧刚才已经看到莫三畏从省府出去了,便知东窗事发,战战兢兢来到司令办公室门口,鼓足勇气喊道:“报告!”
“进来。”
张汉钧走进门,偷眼看看大哥脸色铁青,站在办公桌前,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大哥……”话音未落,张汉鼎已经拿起那本画报砸在了他脸上:“别叫我大哥!你干的好事,有什么要说的?”
“大哥!这都是那姓莫的设计陷害!我和陈慕白没有那些龌龊事!”张汉钧急急辩解。
“他为什么要陷害你,不去陷害别人?你又为什么要给别人陷害你的机会?这些照片是他莫三畏绑了你的脚还是捆了你的手拍出来的?”张汉鼎怒道。
汉钧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解释。
“我听说你夜里带兵闯了莫家宅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秦城的军队是守土保民的,你张汉钧也不是帮派头目!”
“大哥,那陈慕白是被莫三畏逼去的,我去救他,也是职责所在!”张汉钧大着胆子说。
张汉鼎闻言更怒,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笔砚乱跳:“那年鸿德社的头牌小生,就在你鼻子底下被莫三畏掳走,你怎么不记得自己职责所在?如今倒记得自己的职责了?张汉钧,你若是出于朋友之义,就该自己独闯狼窝,拉上军队对付莫三畏,充得什么英雄好汉?”
张汉钧被骂的汗流浃背,不知如何对答。
张汉鼎见他讷讷的神色,心下更是厌恶几分,怒喝道:“滚出去,我回去再和你算账!”
刚进家门,就看见张初颜满脸紧张地望着他。
“你二哥呢?”张汉鼎脱下外套随手递到佣人手里,淡淡地问。
“在书房里,”张初颜怯怯地问,“大哥,怎么了?”
张汉鼎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年下的衣服已经做好了,你去取回来,冯副官在外面等你。”
以往做的衣服,自有裁缝店老板颠颠的亲自送来,何用去取?张初颜明白,这不过是大哥想支开自己罢了,心内暗道:“二哥,你自求多福,我帮不了你了。”
那啥,蝴蝶突然觉得有心无力,糟乱。。。暂时告假。。。时间不定。。。求别PIA……
玉蝴蝶 发表于 2012-8-16 15:18
那啥,蝴蝶突然觉得有心无力,糟乱。。。暂时告假。。。时间不定。。。求别PIA……
瓦也不知道是为神马。。。突然觉得好烦躁啊~~
时间不定……就是说。。。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调整好……TAT
玉蝴蝶 发表于 2012-8-16 15:39
瓦也不知道是为神马。。。突然觉得好烦躁啊~~
时间不定……就是说。。。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调整好 …
嗯~~谢谢阿猫~抱抱~话缩乃多更点文,瓦心情就会好哒,状态也会随之调整过来 哒。。。
第九章
张汉钧在书房中央站的笔挺,即使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了,还是晃也不敢晃。想起早晨大哥铁青的面孔,心里就一阵一阵地发憷,他知道自己是犯了大忌——私下结交戏子,擅自调动军队夜闯民宅,这后一条更是张汉鼎决计不能容忍的,只怕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抬眼看看面前的宽大光滑的书桌,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抽搐,恨不能一点一点躲进胃里去,他张汉钧亦是少年英雄,16岁那年被绑架,面对土匪的十几杆火铳都没有怕,反倒单人匹马从土匪老巢里闯了出来,跟着攻上山的张汉鼎剿灭了匪患,一战成名天下闻,自那之后,被张汉鼎一路历练,直至如今以弱冠之龄统领秦城最精锐的一个旅,面对子弹横飞的战场,他连眼都不曾眨一下,更遑论恐惧。可是,他怕张汉鼎,从心底里怕,其实也不对,张汉钧仔细想了想,似乎不全是怕,更多的是敬畏,就像士兵崇拜威名赫赫的将军,就像燕雀仰望展翅蔽日的鸿鹄。
正胡思乱想间,张汉鼎已经走了进来,扫一眼神游天外的张汉钧,将门重重地碰上,张汉钧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目光落在胸前的衣扣上,头也不敢抬地低声道:“大哥。”
张汉鼎冷哼一声,冷冷地盯着他一言不发,张汉钧直被盯得手都不知该如何放了,张汉鼎愈看愈气,绕到张汉钧身后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而后靠在桌上,烦躁地扯开领口的风纪扣,仿佛不如此,胸腔就会被怒火撑爆一般。
笔直地站了近两个小时,现在猛地被踢跪下去,腿就像断了一般,张汉钧却是连揉也不敢揉,赶紧跪直身子,他记得大哥跟他说过,穿军装就该有军人的样子,即便是夏天,风纪扣也轻易不许解开,现在一反常态,可见已是濒临爆发边缘了。
“站起来!”张汉鼎见他规规矩矩地跪着,反倒更加怒不可遏,“既然还穿着军装,死也得给我站着死!”
“大哥,大哥,你消消气,”张汉钧忙起身肃立,急切道,“汉钧认罚。”
“认罚?”张汉鼎拧眉看向他,“我却不知该怎样罚你。”
张汉钧犹豫一下,解下腰间的武装带,双手恭恭敬敬地捧起,“大哥,汉钧浮躁了,甘受责罚。”
张汉鼎顺手拎起武装带,眼内寒光一轮,轻轻勾了勾嘴角:“浮躁?”一语未毕,手里的皮带已经狠狠地抽了下去:“只是浮躁而已?”
这一下又准又狠,斜斜抽在臀峰上,张汉钧强稳住摇晃的身子才险险没有挪动脚步。“唔!”从喉咙里闷哼一声,忙道,“不该私自调动军队,不该夜闯……夜闯民宅。”伴随着他的话音,张汉鼎手内的武装带也如疾风骤雨般抡下来,臀上传来剧痛,引得本就酸胀不已的双腿止不住地打颤,但是张汉钧仍是咬着牙,双手紧贴着裤缝站得笔直,连轻微的移动也不敢,他知道,这不过是开始而已,若是再火上浇油,只怕接下来就更不好过了。
挨了有二三十下,就在他忍不住压抑的痛呼声时,张汉鼎终于停了手,把武装带往桌上一扔,铜质的皮带扣在桌上撞击出铿然之声。
“去取家法来。”淡淡的声音,却让张汉钧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深吸一口气,刚迈出一步,站的已经失去知觉的腿和明显感到已经肿起来屁股让他一个踉跄险些栽下去,幸好张汉鼎眼明手快,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
张汉钧不好意思地抬头勉强一笑:“大哥,我……”见张汉鼎仍是冷着脸,忙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一瘸一拐地从书架上取下一把厚实的红木板子,恭恭敬敬地递给张汉鼎。
张汉鼎接过板子,玩味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知,知道。”张汉钧低头道,转身解开皮带伏在宽大的书桌上,咬咬牙,反手将裤子褪了下去,瞬间被巨大的羞愧感淹没,就连裤腰滑过被皮带抽肿的屁股时引起的痛感也几乎感觉不到了。
贴在冰冷的桌案上,全身的毛孔似乎都被刺激的收缩起来,一线凉意从小腹迅速渗入体内,与此同时,屁股上也传来冰凉的感觉,张汉钧知道板子贴在了自己的屁股上,大哥要动手了,他颤抖着将右手紧握成拳,抵在
第4回
口内,至少,在大哥怒火最盛的时候,不至于痛呼到自寻死路的地步吧。
不等他多想,耳边风声骤起,随之一记板子落在屁股上,发出极清脆的声响,与方才皮带抽上身的闷响完全不同,张汉钧几乎被这样的响声吓呆了,愣了几秒才感觉到痛,狠狠地咬住指节,手上的疼似乎将臀上的疼冲淡了些,然而这只是暂时的,随着屁股上挨得越来越多,即使指节已被咬得血迹斑斑,张汉钧却是再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只有屁股上越来越强烈的撕裂般的疼,越来越明显地在理智和冲动间占据了上风。
“啊……”一声低低的呻吟冲出双唇,“大哥,大哥……”张汉钧低声叫着,尽管知道这是徒劳,大哥从不告诉他要挨多少板子,也不需要他计数,唯一的标准就是大哥觉得够了,就够了,他要做的就是苦捱,正是这种未知的恐惧,令惩罚显得更加遥遥无期,仿佛心理防线也崩塌的格外迅速。
不知挨了多少板子,疼痛几乎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张汉钧腿已经软的站不住了,刚刚往下滑了一点,就被张汉鼎揪住衣领拎到桌上,大手按住他的后脖颈,板子更重地从臀到腿一路拍下去。
“大哥,大哥,我知错了!”手加诸脖颈上的压力,成了压垮张汉钧的最后一根稻草,委屈的眼泪终是忍不住地落了下来,“大哥饶了钧儿这遭,钧儿再不敢了。”
张汉鼎听到“钧儿”这两个字,不禁一愣,他记得自从张汉钧16岁那年跟他清剿匪患之后,自己就再没这样唤过他,在他心目中,那之后的张汉钧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看看眼前趴在书桌上颤抖的弟弟,屁股上已经泛起了黑紫。定了定神,沉声问:“去向莫三畏道歉,我就饶了你。”
张汉钧听了这话,更是委屈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哽咽了半天才狠心道:“我宁可被大哥打死,也不向他低头!”
“你不后悔?”张汉鼎闲闲地问,手里厚重的板子仿似无意识一般在张汉钧那饱受苦楚的屁股上轻轻地摩挲着。
张汉钧蠕动两下屁股,大腿上的肌肉也紧张地绷紧了,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昂首道:“不后悔!汉钧不会因为皮肉之苦向那样的人渣低头!”说完紧闭双目道:“请大哥责罚。”
然而良久却不见板子落下,屁股上却传来凉丝丝的感觉。微微回过头,才惊讶地看见板子已经被放回了原处,张汉鼎正在给他上药。
“大哥?”他疑惑地问,“你不罚我了?”
“你刚才若是选择去道歉,信不信我今天打死你?”张汉鼎一边给他涂药,一边淡淡地说。
张汉钧把这话在心里回了回,顿时明白了张汉鼎的意思,笑道:“信!原来大哥刚才是在挖坑,幸好汉钧没跳下去——啊,疼,疼……”
“让你再油嘴滑舌!”张汉鼎涂药的力气重了几分,“你莫以为我就轻饶过了你,你就跟王夫子好好静静心,你那个旅先交给参谋长带。”
“大哥!”张汉钧几乎要跳起来了,“你知道我这个性格,跟着王夫子不得闷死——”话没说完,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再敢多话!”见张汉钧缩缩脖子不再出声,叹了口气道:“你把父帅给你的怀表送给陈慕白了?”
“是……大哥,你不怪我吧?”
张汉鼎笑笑,边收拾药箱边道:“你的东西,我怪你作甚?”想了想,又补充道:“倒也相得益彰。”
相得益彰?张汉钧仔细咀嚼这句话的意思,突然如醍醐灌顶,惊喜道:“大哥,你没相信报上的那些疯话?”
张汉鼎点头微笑:“我张汉鼎的弟弟是什么样,我岂能不知?不过你给我记住了,以后再敢仗势欺人,就把这身军装脱干净了!”
正说着话,楼下传来一把清凌凌的女声:“你别拦着我,我有急事要见司令!耽误了大事看你们谁担待得起!”
张汉钧赶紧整理好衣服,皱眉道:“大哥,这大小姐被你纵容的越来越不像话了。”
张汉鼎也摇摇头,苦笑一声:“你回房去,我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就这么闯进来了。”
楼下的女子年纪不大,穿着件珠光白的掐腰小洋装,长发烫做现下最时兴的大卷,一缕一缕牵绕在颈边,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仿似白水银里养着两丸磨得光润的黑宝石,一个眼风扫过,夹缠着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
这女子正等得心急,纤纤十指无意识地缠绕在卷发中,鲜红的蔻丹隐约映在脸颊旁,倒更显得面色苍白,见张汉鼎走下楼来,也顾不得其他,只急道:“司令,杨东亭死了!”
吼吼吼~~洒家某回来啦!第一位暗夜明星终于出场啦!撒花!欢迎!鼓掌!
petitefille 发表于 2012-8-20 22:11
偶懂的偶懂的~偶写H章的时候也曾一度风中凌乱~
我记性还没烂到家,经乃一提醒还能回忆起来
…
如果明天不出去应该就会更哒!瓦尽量!祖国人民碎叫了,娇娇么么~
第十章
杨东亭死了?
张汉鼎顿住脚步,站在楼梯上静静地看着那女子,而后目光一扫,落在她旁边的冯彦炳身上。
“司令,”冯副官忙解释道,“我刚送四小姐回来,在门口就遇见了吕虞小姐,她说有紧急军务,所以我才……”
“什么吕虞小姐!”吕虞抬手扬了扬腻在颈边的卷发,瞟了他一眼,曼声道,“叫我吕主任。”
“杨叔父,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汉鼎慢慢走下楼,站在他二人面前沉声问,吕虞忙收了方才的慵懒,虽是一身小洋装,但垂手肃立,脸上显出严肃沉稳的神色,倒也添了几分精明干练:“报告司令,我刚刚收到消息,林应铭部参谋总长杨东亭暴病猝亡。”顿了顿,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但是……”
张汉鼎摆摆手,闭目道:“你不必说了,我都明白。”
“司令,下一步如何打算?”吕虞迟疑地问,张汉鼎没有说话,倒是冯彦炳抢白道:“吕主任,司令作何打算,不是你我能打听的,我倒是劝你一句,今晚既是你值班,就不该穿的像刚参加完舞会似的,趁司令没问你,赶紧回去换衣服吧。”
“你——”吕虞气得双颊微红,瞪着冯彦炳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了好了,”张汉鼎不耐烦地道,“整天为些小事斗嘴,成何体统!”
两人这才不甘地互瞪一眼,垂手低头道:“是,司令。”
“吕主任,你现在去给钟维发电报,搞清楚目前林文策手下那些元老的动向,两个小时之内,我要结果。”
“是!”吕虞挺胸应道,转身自去了。
等她走了,冯彦炳才低声道:“司令,杨先生的死,跟国府脱不了干系!”
“我知道,”张汉鼎的手抚在光滑的雕花栏杆上,淡淡地说,“不过,若非是文策早就一心想要除掉杨叔父,谁又能逼得了他?”
“司令,你是说……”冯彦炳愕然,“杨先生对林将军有半师半父的情分,怎么会?”
张汉鼎看了他一眼,依然是毫无感情的声音:“功高震主,所谓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见冯彦炳低头思索,只吩咐道:“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随我去文策那里。”
“大哥,你不能去!”身后传来张汉钧焦急的声音。
“你怎么出来了?不疼了?”张汉鼎淡淡地问。
张汉钧听了,脸红了红,瞪一眼显然是心知肚明幸灾乐祸的冯彦炳,接着说:“大哥,那吕虞是参谋总长的侄女,为什么被安插到这里来我们都清楚,你这一分钟走了,下一分钟军政部就能知道!国府本就忌讳地方军队互有联络,你偏在这时候不避嫌疑,只怕以后更难立足了。”
“说完了?”张汉鼎听完他这一大篇话,微微一笑,“你能想到这些,还算有些长进,不过若是忌讳这些就坐视不理,岂不是更中了别有用心之人下怀?我张汉鼎仰不愧天俯不怍人,怕他何来!”
张汉鼎风尘仆仆地赶到林应铭的宅邸时,已是腊月十九了。
林应铭披着件玄狐大氅迎了出来,老远就笑道:“子臣兄,到底是你稳重,得靠这寒冬腊月的朔风才能把你吹来。”
张汉鼎不答言,当胸一拳将猝不及防的林应铭打倒在地。
众人大惊,冯副官忙要上前扶起林应铭,却被张汉鼎拦住了:“林司令威名赫赫,哪里需要人扶?”
林应铭不以为意,舒展开眉头揉着胸口站起来,笑着说:“数月不见,子臣兄的力气又见长了。”见张汉鼎依然寒着脸,便对身后的侍卫说:“冯副官一路辛苦,你们还不请冯副官下去歇息?”转面对冯副官道:“冯老弟,你去歇息吧,你们司令有我伺候呢。”
院里只剩下张汉鼎和林应铭两个人。
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终于,张汉鼎闭目沉声道:“你在自毁长城!”
林应铭低头不语,半晌方抬起头,脸上依然是懒散的笑:“子臣,我早料到你是来兴师问罪的。进屋去,我自戕谢罪,如何?”
张汉鼎冷哼一声,转身进屋了。
一进门,热气扑面,与门外俨然两个世界。
张汉鼎自顾在沙发上坐下,林应铭拎了两坛酒进来,道:“子臣,尝尝我爹藏了多年的烧刀子。”见张汉鼎依然板着脸,笑着在他肩上擂了一拳:“刚才当着我那许多部下的面,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要怎样?当真要我自裁么?”
张汉鼎沉默良久,才闷闷地开口:“我只说你会来一出‘杯酒释兵权,谁知道……”
林应铭长叹一声:“子臣,兵权易释,心魔难除啊!”说罢,倒满两碗酒,递给张汉鼎一碗,自己端起一碗一口饮尽,说:“我是喝不惯白酒的,不过为了你么,我舍命陪君子。”
张汉鼎站起身,默默地把酒洒在地上。
林应铭苦笑着替他把酒添上:“子臣,明日我自然会陪你去祭奠杨叔父。”
张汉鼎这才正视着他,问:“你下手的时候,就没有犹豫?”
“若是你呢?在秦城若是有人使你处处掣肘,稍有错处,在众人面前也张口便骂,军队上下视你如无物,却对他一呼百应,你会犹豫吗?他想做的不是周公,而是伊尹,可我不是太甲!”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林应铭说话激动了起来。
张汉鼎无言,想起来孔老太爷——张定北在世时,从孔家的鸦片生意中获税不少,张孔两家也甚是亲厚,自己主政之后,孔家亦是恭恭敬敬,而自己对孔家,不也一样没有心慈手软,将其逼出了秦城么?况且杨东亭为人狂狷自己也是有所耳闻的,若是自己,会怎么做?
想到这里,张汉鼎烦躁地端起酒一仰脖子灌下,定了定神,拍拍林应铭的背:“我知道为了易帜之事,你与元老们闹得很不愉快,可是,你此举使他们心寒,如今的局势乱象横生,我担心你独木难支啊!”见林应铭不答,取出一卷手稿递给他:“这是杨叔父去秦城祭奠家父的时候交给我的,嘱咐我……嘱咐我合适的时候转交给你。”
林应铭随手翻了翻,笑道:“子臣,撒谎不是你的强项。这东西,是他给你的,你何苦来骗我?”见张汉鼎尴尬,忙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他的主意也是好的,不过如今已然听命于中央,若再横生枝节,在国府看来,便是暗通款曲的贰臣逆子了。老百姓也会说,我林应铭枉有海陆空三军,却不能守土保民……先父余威尚能压阵,我林应铭无德无能,断经不起这些闲话。”
张汉鼎摇摇头:“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为一时意气,只怕得不偿失。”
林应铭却只管把酒添满,笑道:“你难得登门,这些事情改日再说,今天咱们且一醉方休!”张汉鼎无奈,只得默默喝酒。
醉意渐浓时,林应铭迷迷糊糊地说:“子臣,这个乱世,条条路都看不清啊……”
酒醒之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林应铭抻了抻皱皱巴巴的衬衣,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笑道:“幸亏是你,不然我这一世英名就毁了。”
张汉鼎嗤之以鼻:“若是被记者看去,说成断袖之癖,你林少帅无非花名更盛,我张汉鼎才是英名尽毁!”
林应铭大笑:“说得好!”
简单洗漱之后,张汉鼎随林应铭来到了杨东亭灵前,灵柩已被林应铭派人护送回了老家,张汉鼎只能在灵前拈香祭奠。想起不久前杨东亭祭奠父亲的情景,张汉鼎喉头哽咽。
林应铭也不禁恻然,道:“杨叔父,待到狼烟尽扫之日,应铭亲往杨家谢罪!”
张汉鼎转过身看着他:“文策,我还是劝你一句,虽说你手中海陆空三军齐备,但却都没经过大战,实际怎样还未可知,你还是要三思后行,杨叔父说的徐图自强,很有道理。”
林应铭笑笑,把杨东亭的手稿还给张汉鼎,说:“这是杨叔父给你的,你收好。他把这个交给你,你还不明白吗?子臣,杨叔父认为,你‘可寄百里之命’啊!”停了停又说:“至于我么,匹夫不可夺志也!”
张汉鼎立在厅里,微微地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冯彦炳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司令,汉钧被军政部审查处扣住了!”
“怎么回事?”张汉鼎和林应铭大惊,异口同声地问。
冯彦炳抹了一把汗,急急地道:“吕虞来电说是一道暗杀令从他手里泄露出去了。”
“什么?!”张汉鼎大怒,“这种下三滥的伎俩,与他何干?”
“还有,”冯彦炳看看他的脸色,低声道,“四小姐又不见了,据说暗杀令涉及四小姐离家期间供职的报馆,卑职认为,汉钧的事,八成和四小姐有关。”话音未落,张汉鼎已是气得三尸暴跳,一脚将门边的花架踹飞到院里,青瓷花瓶连同香枝木花架摔在青砖上,直砸的木屑碎瓷四溅。
林应铭忙拉住他:“子臣,你冷静点,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说着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劝道:“初颜现在必定是在江城,那里还算我的地盘,我去寻她回来,汉钧那边你直接去国府,凭你的面子保他出来不成问题。”停了停又苦笑道:“这件事想必也是国府知道了你来我这里,以为咱们私下联络,趁机给你敲敲警钟罢了。”
张汉鼎冷哼一声:“消息传得好快!我去会会安又柏,四儿就拜托你了,她既然不喜欢在家呆着,寻到了就让她在你这里住些日子,什么时候我允许了,她什么时候再回去。”
“喂喂喂!你就不怕顾大千金那个醋坛子闹死我?”林应铭故作无奈。
“你杀了她舅舅,她还能嫁给你?我这几天就等着看报上发布你们解除婚约的新闻呢。”张汉鼎摇头,“林伯父原本是要用姻亲笼络杨叔父死心塌地辅佐你,谁知道……”
林应铭沉默了一阵子,扬眉一笑:“子臣兄,需要费尽心思笼络的人,都不可靠。”见张汉鼎默然不语,又笑道:“那花架和花瓶可是我花了许多大洋买的,你一顿就给我砸了,还要放个吃白饭的惹祸精来我家,我可是欠你的!”
张汉鼎瞟了他一眼:“非但如此,你还巴巴的打听了内部消息告诉王克礼,省了我多少事,你可不是欠我的?”林应铭闻言哈哈大笑:“罢了!我得赶紧动身,再磨蹭,你家那个惹祸精不知道还要捅多少篓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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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洒家的自沙行为引起了众怒,瓦只好在这里噜苏两句:
1、猜猜吕虞是谁?
2、吕虞童鞋,虽然30年代订婚婚约受法律保护,氮素!这个绝对不属于小三的范畴,相信瓦!
娇娇~瓦找到两张图片,觉得比较符合心目中的大哥和二哥诶~~
这是大哥
柳云龙蜀黍诶~~瓦好稀罕好稀罕~~~
这个是二哥~~小哇万受无疆。。。无法翻身了。。。
这个也很像啊~~还是小哇。。。
风格 发表于 2012-8-22 18:07
上来催个文,无意中看到蝴蝶赞同小风的那一句……心中就莫名其妙的自动把楚香雪和吕虞同化了……
咳咳,最 …
今天陪酒了。。。5555想死啊有木有。。。
第十一章
江城似乎总是多雨。
张初颜撑着油纸伞站在江边,依然挡不住袅袅的雨雾蒙在脸上,就像是破败的蛛网,看不见,扯不掉,就这样絮絮地扑过来,让人无端腻烦。
骆玉田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铺天盖地的冬雨裹下来,头发已经湿透了,整个人微微地颤抖着,不像是冷,更像是心寒。
“你要冻死在这里么?”张初颜回过头,无奈地看着他。
“初颜,”骆玉田勉强一笑,“你能冒着风险告诉我这么重要的消息,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
张初颜摇摇头,心一横咬牙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换做是任何一个朋友,我都会这么做的,并不因为,那是你。”
骆玉田微微晃动一下,嘴角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我不奢求你也爱我,只要喜欢,我就很满足了……不管怎么样,初颜,谢谢你,不止谢你救我的命,更谢谢你救过我的心。”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看着骆玉田失意离去的背影,张初颜莫名想起这句戏词,索性收了伞沿着江边慢慢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当看到暗杀令中“江城骆玉田”五个字时,她就知道自己是注定了要让大哥失望。
抬眼看看烟雨蒙蒙的江面,如同此刻她的内心,何去何从已是一片茫然,冰冷的雨丝落在领口,柔软的獭兔毛已经被冻得发硬了。
一把雨伞轻轻遮住了纷飞的雨丝,张初颜头也不回地道:“你还不走么?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我觉得,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比较要紧。”身后传来的声音几乎冷得起了冰碴,张初颜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来,正对上林应铭挂满寒霜的脸。
“文……文策哥,”张初颜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林应铭冷声道,然后扭头对几步外的钟维扬声道:“你把她带回去,我得去问问子臣那边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想想又发狠道:“派人把她看住了,出了岔子就提头来见我!”说罢兀自将伞塞在张初颜怀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张初颜怔怔地坐在床边,刚刚洗过的热水澡也不能祛除她心里的寒意,一想到钟维说的“汉钧因为泄密的事情受了些委屈”,她就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回到林应铭家已经快两天了,虽然被照顾的无微不至,但林应铭却一直没有来看她,张初颜靠在枕上,流着眼泪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朦胧中,感到有人叹了口气,给她掖了掖杯子,张初颜把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正是林应铭站在床边,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心猛跳了两下,张初颜赶紧把眼睛闭上继续装睡,二哥现在怎么样了她不清楚,但是她很清楚的是,自己离死已经不远了。
“眼皮跳个不停,还要装睡?”林应铭早已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在沙发椅上舒服地坐下,戏谑道,“颜颜,你以为睡一觉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张初颜这才慢吞吞地揉揉眼睛坐起来,犹豫一下低声问:“文策哥,我二哥怎么样了?”
“关了三天禁闭,现在已经被子臣领回去了。”林应铭没好气地答道,实在气不过,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张初颜面前训斥道:“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不气死你大哥你不甘心是不是?”
张初颜紧紧地抱着枕头,把脸埋进去,闷声道:“我,我没想到这么多……”
林应铭气结,停了半晌才吼道:“你给我站起来!”张初颜被吓得一个哆嗦,慢慢抬起头,一双满是水雾的杏眼可怜兮兮地看向林应铭,眨眨沾了泪花的睫毛,哀声道:“文策哥哥……”
“我让你站起来!”林应铭揉揉额角,这么多年,张汉鼎没有被气死,张初颜也没有被打死,还真是祖宗保佑!
张初颜不情不愿地站在地上,低头摆弄着衣角,余光瞄一眼坐在沙发上沉默的林应铭,壮着胆子挪过去,半跪在他面前,拉拉他的衣角,软声道:“文策哥哥,你说句话好不好?别不理我……”
“说话?”林应铭这才看了她一眼,指了指门,“好,去把板子拿过来。”
“不要!”张初颜像被蛰了一样跳出几尺远,一脸戒备地看着林应铭。
“你去不去?”林应铭见张初颜依然是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既不说话也不动弹,倒也不生气,缓缓站起身,右手有意无意地搭在腰间的皮带上,“其实不去也可以,对不对?”
“我,我去,文策哥哥,我去。”张初颜慌了,赶紧朝书房走去,轻车熟路地从书架上取出戒尺,果然还在老地方,张初颜苦笑,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秦城动乱,被父亲寄养在林家时的情景。
彼时的张定北痛失长女,便将张家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直宠上了天,张汉鼎训斥两句,还没动手,旋即就被张定北骂的再不敢言语,所以初到林家的张初颜,在林应铭眼中,就是个让人头疼的顽劣丫头,再加上张汉鼎私下嘱托他好好管教,在林家住了两年,挨了数不清的板子,竟把个野丫头生生扳成了大家闺秀。
那时候的林应铭还是个翩翩少年,若说张汉鼎是色赤如火,切玉如泥的昆吾刀,那么林应铭就该是蛟龙承影,雁落忘归的承影剑——一个性烈刚勇,一击致命,一个优雅精致,杀机暗藏。
若是不曾遇见你……张初颜深深地叹了口气,再不敢耽搁,捧着板子往卧室走去。
“文策哥哥……”张初颜站在门边,怯怯地看着林应铭,再不敢多走一步。
林应铭勾勾指头,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地板:“过来。”满意地看着张初颜尽管不愿意却也不敢违抗地挪过来,抱臂在胸,闲闲地问:“颜颜,你初来林家时,我给你定的规矩还记不记得?”
“记得,”张初颜咬咬嘴唇,艰难地开口,“侍亲尊长,无分内外亲族;出告返面,无许不得远游;谨言慎行,无三思则轻诺;真的未明,切勿擅言轻传;隐恶扬善……”
“好了,”林应铭打断她道,“背的倒还顺溜,就是这几年管的少了,一条条犯起来也顺溜,是不是?”
张初颜低着头不敢说话,根据她多年来被镇压的经验,林应铭越平静的时候,越容易爆发,这种情况下,沉默更明智一些。
果然,林应铭见她不说话,也就懒得再费口舌,抄起已经在她手里被攥得潮乎乎的戒尺指了指床:“要我请你过去么?”
张初颜抬起泪汪汪的眼睛,不甘地扯着林应铭的衣袖哀求:“文策哥哥,我知道错了,饶我一回好不好?”林应铭叹口气:“颜颜,你是不是总要把我的耐性磨尽?”说着长臂一揽,顺势夹住张初颜的细腰,扬起戒尺“啪啪啪”一连三记拍下去,然后放开她,冷冷道:“还不听话?”
张初颜吸吸鼻子,掉着眼泪趴在床沿上,偏头看看林应铭,一句“文策哥哥”还没叫出口,屁股上就狠狠地着了一下,没说完的话被堵的只剩下一声痛呼,几年没挨过林应铭的戒尺,但是这一下唤起了全部的惨痛回忆,林应铭抡起戒尺,就像当年第一次教训那个野丫头一般,毫不吝惜气力,在面前这个挺挺翘翘的小屁股上烙下清晰的板痕。
“啊——文策哥哥,文……啊!”一连挨了十几下,屁股就像坐在了火盆上一般,张初颜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腰肢,身子不由自主地滑下去,仿佛屁股不撅那么高,就能离疼痛远一些。
林应铭皱皱眉,伸手把她往上拎了拎,喝道:“屁股撅起来!再敢乱动我把你绑起来抽!”
张初颜吓得抬了抬屁股,皮肉绷紧时牵扯出火辣辣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哭出声来:“呜呜~文策哥哥,轻一点,疼~”林文策对她的可怜相视若无睹,伸手按住那一把纤腰,扬起戒尺照着屁股狠抽下去:“离家出走,一犯再犯,不知轻重!那我要跟你算的账可多得很!”训一句抽两下,话音未落张初颜已经疼得糊涂了,不管不顾地伸出右手捂在屁股上哀叫:“我知道错了,疼啊!文策哥哥,哥哥饶了颜颜……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应铭松开手,冷眼看着她一言不发,张初颜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把手放下:“文策哥,我不挡了,你别生气……”
“刚才哪只手挡的?伸出来。”
张初颜瑟缩一下,迟疑着探出右手,不等完全伸出,就被林应铭一把捏住手腕,“啪啪啪啪啪”一连五下毫不手软地抽在手心上,娇娇嫩嫩的掌心立竿见影地肿起一指高,然后也不管张初颜完全不顾形象地哀嚎,冷然道:“只要你挨得起,我不介意跟你多耗些时间。”
颤抖着缩回手,张初颜一边呵气,一边哭道:“文策哥哥,疼!颜颜错了,真的记住了……”
“离家出走,是为不尊亲长!”啪!
“私窥军机,是为不守本分!”啪!
“妄传消息,是为恣言肆行!”啪!
“拖累兄长,是为不识大体!”啪!
这四下并不甚重,但是林应铭的话却让张初颜愧得无地自容,眼泪砸在床上,洇出一片凄惶的痕迹。
林应铭最见不得她低头默默流泪的样子,心一下子软了,便道:“这四条错处,我只记你二十戒尺,老规矩,不许挡不许躲,否则就翻倍重来!”说罢扬起戒尺拍下去,张初颜撕心裂肺地哭号,人却一点儿也不敢乱动,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有一次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结果被林应铭按住硬生生多挨了三十下才作罢。
二十记戒尺,将屁股、腿根抽了个遍,等林应铭收手时,张初颜还是稀里糊涂地求饶,嗓子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了。
林应铭叹口气,把她扶起来,道:“这回算是轻饶过你,再有下回,我就把你吊起来用马鞭抽,管叫你脱层皮!”
张初颜呜呜咽咽地哭着,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以前文策哥哥从来不这么凶,你有了顾小姐,就不疼颜颜了……呜呜~”
“你——”林应铭气结,无奈地在她头上敲了一记,“胡说什么呢?别人是别人,你就跟我的亲妹妹一般无二,我怎么不疼你了?”
张初颜把脸埋在林应铭胸前,眼泪汹涌而出,心里一片茫然:原来,我一直都只是妹妹而已么?
第十二章
钟灵山麓。
张汉鼎看看晚照中的法妙庵,沉吟片刻,拨转马头道:“回城。”
张汉钧不解地问:“大哥,都
第5回
走到这里了,为什么不上去?”
“心到神知。”抛下这句话,张汉鼎已策马离开,张汉钧只得跟上。
究竟是少年心性,走了不多远,张汉钧已将没有见到四娘的遗憾抛到了脑后,指着远处道:“雉鸡!大哥,等我打了来下酒。”说罢,从怀里掏出枪来。
张汉鼎笑道:“好,若是失了准头,回去端一个时辰的枪。”
张汉钧不满地嘟哝一声,眯眼瞄准,扣动扳机,几乎与此同时,一支羽箭破空而过,不偏不倚正射在中弹抽搐的雉鸡身上,张汉钧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匹骏马从身后掠过,疾驰到猎物旁边,柳腰轻扫,一个水中探月,就将雉鸡捞在手中。
“喂!那是我打死的!”张汉钧赶紧驱马过去,不满地吆喝。
那马上坐的是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一身猎装,长发束在脑后,一张莲瓣般俏生生的脸上满是不屑:“马比我慢了许多,子弹和我的箭一般快,很值得显摆么?”晃晃手中的雉鸡,高高挑起的眼角满是得色:“这箭上有我的名字,子弹上可有你的名字?”
“你——”张汉钧被两句话堵得张口结舌,回头求助般的看着张汉鼎。
“人家说得有理,”张汉鼎笑道,“一只野物也要跟个姑娘争,你羞不羞?”
“大哥!”张汉钧气道,“你净偏帮着外人!”
那女子娇笑一声:“你大哥可比你有风度多了,比不过就是比不过,还不承认!”
“谁说我比不过!”张汉钧伸手指指远处的野兔道,“比比那个,看谁射得准!”打过野物的都知道,野兔是极难打的,反应快,速度快,一旦惊了,就很难再有机会。
那女子满不在乎地从背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满弓如抱月,回头看着张汉鼎笑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些面熟?”
张汉钧也不甘落后,拔枪瞄准,子弹与羽箭同时呼啸而出,双双射在野兔身上,穿出两个血窟窿,那女子策马上去将野兔捡起,张汉钧喊道:“拿过来看看,看谁射的准!”
那女子正要圈马回来,张汉鼎却笑道:“不必看了,汉钧,你输了。”张汉钧愕然回头:“还没有看,怎么就是我输了?”
“刚刚那位姑娘跟我谈笑间信手射出的箭就已经正中目标,你却是瞄了又瞄,单这一点,你就输了,”张汉鼎顿了顿,满是赞赏地看了看那女子,“你在看她的箭射在哪里了?”
张汉钧仔细一看,不禁咋舌惊叹——那支羽箭竟贯穿了野兔的两只耳朵,却未伤及其他!
张汉鼎大笑:“你方才跟人家抢雉鸡,人家是以古军法警告你,抢占百姓财物者,贯耳游营!你可不是输得彻头彻尾?”
张汉钧愣了半天,方才回过味,面红耳赤地收了枪,冲那女子拱拱手,道:“汉钧输得心服口服!”
那女子策马过来,对张汉鼎笑道:“张司令果然是名不虚传,小女子佩服!”
张汉鼎看看自己身上的便装,笑问:“姑娘怎么认得我?”
“我自小在秦城长大,五年前才离开,从前见张司令的时候,你还是张家少帅。”那女子扬手将野兔掷给张汉鼎,道,“抢了你们的猎物,这个就当是我的赔礼了!”说罢拨转马头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张汉鼎耳边。
张汉鼎拔下野兔耳上的箭,细细看着箭尾刻的三个刚劲如铁的铁线篆字,微微皱起了眉头。
“大哥,那女子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张汉钧看看箭上的字,无奈篆字实在难认,只得问张汉鼎。
“秦城这么多人,你那里能都见过,”张汉鼎信手丢掉箭,将野兔扔到张汉钧怀里,“天色不早了,走吧。”
见他突然转了颜色,张汉钧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多问,赶上去想了想又说:“大哥,这都快两个月了,你真的不打算让颜颜回来?”
“让她回来干什么?她不懂事,你不上心,回来给我惹祸呢?”张汉鼎斜了他一眼,“泄密的事我没跟你算账,你自己心里得有数。”
“是,大哥,可是颜颜……”张汉钧低声道。
“我知道,那丫头的心思在文策身上,我也看得出来,文策不过把她当自己妹妹,让她在文策那里住一段时间,看明白了,死了心也好。”
刚进家门,电话铃就震天价响起来,佣人接了电话,还没说两句,就急忙道:“大少爷,四小姐的电话。”
张汉鼎刚刚接过话筒,那边就传来张初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大哥,我要回家,你让我回家好不好?”
“怎么?又闯祸被你文策哥打了?”张汉鼎笑道。
“不是,我要回家,我想你和二哥——”话没说完,话筒里就传来林应铭无奈的声音:“子臣,昨天聂绮烟来我这里,被颜颜撞见了,闹得我头疼,赶紧的把她接回去吧。”
张汉鼎闻言大笑:“你的红颜知己找你算账了?也好,老年已经回国履职了,我明天动身去津城见他,就在那里等你吧。”
挂了电话,见张汉钧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张汉鼎自然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吩咐道:“你准备准备,明天和我一起去。”
张汉钧闻言大喜,倒并非是因为可以出门,而是因为他知道,荣兴班就在上津城,他只道与陈慕白自秦城一别,再难见面,不想却有此良机,喜得挺胸立正道:“得令!”
津城。
张汉钧在接风宴上如坐针毡,心里只盘算着怎样找个借口瞒过大哥,好出去找陈慕白。
张汉鼎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借着敬酒走过来,附在张汉钧耳边低声斥道:“胡思乱想什么?还有没有军人的样子!”
张汉钧一个激灵,赶紧挺身坐直,尽管厌烦这些口蜜腹剑的政客,却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敷衍。
宴会终于结束了,张汉钧回到房间沮丧地看看时间,就是飞过去,怕也赶不上戏散场了。张汉鼎换了衣服走过来,看看一整晚都魂不守舍的弟弟,取出两张戏票,道:“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间,明天你陪大哥去听戏吧。”
张汉钧接过戏票一看,却正是陈慕白的戏,不禁大喜,抬头看看大哥难得微笑的脸,说话都结结巴巴了:“大哥,我,和这个,陈慕白,那回的事情,你不介意吗?”
“谁告诉你我不介意的?”张汉鼎虎着脸道,看看张汉钧有些黯淡的眼神,又笑骂,“你若以后再行事鲁莽,给别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机,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
张汉钧如闻玉旨纶音,喜得跳起来敬礼:“是,长官!”
第二天晚上,张汉鼎谢绝了一切宴请,带着张汉钧早早来到了美心戏院。
张汉鼎在父亲的熏陶下,迷戏颇深,只是平日军务繁忙,难得有时间和心情,今天进了戏院,便一心听戏。而在张汉钧看来,各处的戏院都是一例的嘈杂,他恨不得立即就到后台去找陈慕白,只是顾及到陈慕白的演出才耐着性子在包厢里候着。
陈慕白刚刚下场,张汉钧就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想了想,又迟疑地坐下。张汉鼎看看他,眉毛一挑:“快二十岁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你要干什么?”
张汉钧吞吞吐吐地说:“大哥,还是明天让人来请陈慕白吧,若被人看了去,连累大哥清名……”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张汉鼎瞥了他一眼,道,“既然心内无愧,行事又何必鬼鬼祟祟?你去请陈慕白吃宵夜,我也想见见他。”
戏院旁的饭馆里,陈慕白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秦城王”张汉鼎。出乎他的想象,张汉鼎并非一介武夫,剑眉星眸,不怒自威,一身便装也丝毫掩不住军人气质,举手投足间透着儒将风范,竟有几分戏台上周公瑾的影子。陈慕白拱手道:“张司令,久闻大名,慕白三生有幸。”
张汉鼎也早已把陈慕白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陈老板才是闻名不如见面,戏台上是‘小貂蝉’,谁能想到这下了场竟分明是个‘活武松’呢?”
张汉钧一旁笑道:“入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互相奉承。”
三人大笑落座,陈慕白看着张汉钧百感交集。莫三畏设计陷害张汉钧的事,他早已听说,只想与这个拿他当兄弟的人再见不易,不承想刚刚自己卸妆时,张汉钧居然又笑吟吟地出现了,就如同初见那次一般。想起秦城往事,陈慕白叹了口气,道:“张司令,若非陈某,汉钧兄弟也不会与莫三畏结仇,更不会……每次想起来,我都如芒在背,今日若能亲自向张司令为汉钧兄弟洗脱罪名,陈某心里的石头也就能落地了。”端起酒杯,又道:“汉钧兄弟为救我,反背骂名,陈某心内有愧,先干一杯谢罪。”说罢一饮而尽。
张汉钧听陈慕白提起秦城的事情,生怕他心内不爽,于是连忙阻拦道:“陈兄,你不能喝酒,倒了嗓子可怎么办?我大哥也没有听信谣言,莫三畏的那点伎俩怎么瞒得过我大哥的法眼?”
陈慕白听了,疑惑地问:“张司令,你没有信报上的胡话?可是,我怎么听说,为了此事,司令大为光火,还动了家法?”
张汉鼎听了,意味深长地一笑,对张汉钧说:“汉钧,你跟陈老板说说,看大哥有没有打错你。”
张汉钧尴尬不已,嘟嘟囔囔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无奈对陈慕白道:“我大哥并非是为了谣言动怒,而是因为我私自动了军队,没有为朋友独闯虎穴的勇气令大哥失望。”
陈慕白实在没想到张汉钧遭受棰楚竟是为了这个,不禁感慨道:“我一直不明白,秦城偏隅,张司令也才而立,却为何走到哪里说起张司令,都没有不服气的,如今看来,张司令的气度令人不得不服。”转面对张汉钧说:“汉钧兄弟,有这样的兄长,实在是一大幸事!”
张汉钧腹诽:“你来被管束几天,就知道幸不幸了。”嘴上却附和道:“陈兄说的极是,汉钧顽劣,令大哥失望了,大哥,汉钧敬你一杯。”
张汉鼎看看弟弟,笑道:“你嘴上说的恭敬,心里还不知道怎样骂我呢。”
张汉钧忙笑道:“借给汉钧十个胆子,汉钧也不敢啊。”
张汉鼎不理他,只接过酒杯一口饮干,招呼陈慕白吃菜。
陈慕白本不能饮酒,今天高兴方开了戒,几杯过后,便略微有了醉意,遂借着酒兴对张汉鼎说:“张司令,我陈慕白区区戏子,身居下九流,所能者不过台上装疯,台下赔笑,却能被张司令和汉钧兄弟以朋友之礼相待,实在受之有愧啊。”
张汉鼎还没说话,张汉钧已经抢先开口道:“陈兄喝醉了,说的哪里话!如此便是视我们兄弟与那等轻浮人一般了。”
“汉钧说的不错,”张汉鼎缓缓开口,“慕白,你可知道汉钧送你的那块怀表的来历?”
“怀表?”
“不错,先父起兵之初,诸事皆艰,便前往豫城向世交黄家求助,谁知那黄家见他兵单力薄,生恐连累自己,竟向清政府告密,先父被清兵围困在豫城,眼见将为鱼肉,也是祖宗保佑,一个当年受过先祖父些许小惠的戏班班主恰好在豫城,担了天大的干系将先父藏匿在衣箱内,这才逃出生天,脱险之后,二人便义结金兰,这块怀表就是先父四十寿辰之日,那位结义的伯父送来的贺礼。后来先父又把怀表给了汉钧,告诫我们兄弟,‘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所以我一早就明白,汉钧视你如结义兄弟。”
陈慕白没想到这块怀表竟还有这样的含义,眼眶一热,解开衣扣掏出怀表,颤声道:“这块怀表,慕白除了上台之外,须臾不敢离身!“
张汉鼎却没有听陈慕白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的胸口,陈慕白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荷包缠在怀表链子上露了出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荷包塞回了衣服里。
张汉鼎回过神来,问:“慕白,那荷包……”
张汉钧看看陈慕白的神色,笑道:“大哥,那是他的小师妹绣的定情信物,你就别问了。”
张汉鼎听了,若有所思地说:“哦……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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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子臣兄,你跑到这里躲懒!偷偷儿地喝酒,倒叫我好找!”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张汉鼎回头看看身后那个俊朗的男子,笑道:“步兰兄,你怎地寻到这里来了?”原来那男子正是此次津城聚会的主角,也是张汉鼎和林应铭当年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同窗密友——年筱秋,表字步兰,刚刚从美国维吉尼亚军事学校留学归来。
“咳,别提了,”年筱秋苦笑着摇摇头,指了指门外道,“我家那个丫头非要听陈慕白的戏,等我处理完一堆事情赶过来已经是来不及了,正在外面跟我闹别扭呢。”
张汉鼎转头看看陈慕白笑道:“慕白,你方才只道你是‘台上妆疯’,却不知这台下的人也疯魔了。”
“慕白?”年筱秋走近两步仔细地看看陈慕白,面露喜色道,“阁下就是陈慕白陈老板?”
陈慕白长身而起,拱了拱手,微笑道:“年先生客气了,正是鄙人。”
“好!太好了!”年筱秋击掌笑道,“子臣兄,你可救了兄弟了,不知可否让舍妹进来见见陈老板?也免得我被她闹的不得清净。”
张汉鼎询问地看向陈慕白:“慕白,不知你意下如何?”
陈慕白对这样的场面倒是司空见惯,无奈地笑笑:“悉听尊便。”
“如此多谢了。”年筱秋拱拱手,掀帘而出,不一刻就拖着个女孩子进来了。
“陈老板,这是舍妹年筱夏,”年筱秋笑道,“筱筱,还不向诸位兄长见礼?”
年筱夏却不理他,身子一拧,嘟嘴道:“都怨你都怨你!耽误我看戏,我偏不见礼又怎么样?”
年筱秋无奈,转面尴尬一笑:“舍妹自小被家母宠坏了,我也奈何不得,陈老板莫要见怪。”
那年筱夏两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白团团的脸上因着怨气,两颊微微泛起红晕,浓密的睫毛忽闪间,从黑玛瑙般的眸子里透出些许恼意,倒更是娇俏可人,看上去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教人如何能气她?于是陈慕白笑道:“年先生不必见外,令妹还是个孩子,赤子之心,在下岂会介意?”
不料年筱夏听了,却觉得刺耳,对他怒目而视:“谁是孩子?我已经十七岁了!”
“筱筱!”年筱秋也觉得颜面大失,怒道,“愈大愈没规矩了!”
年筱夏哼了一声,兀自在张汉鼎身边坐下,抱怨道:“张大哥,你瞧我哥哥,自己不守信用,还要凶我。”
张汉钧在一旁笑道:“你告状可找错人了,也是年大哥脾气好,你下回见了颜颜问问她,看她敢不敢这么混闹。”
张汉鼎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年筱夏笑道:“筱筱,你不就是气没看到陈老板的戏么?现下人就坐在你面前,你却这般无礼,不怕人笑话么?”
“什么?”年筱夏的本就溜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仔细看了看陈慕白,刚刚的乖张一下子消失殆尽,脸上的红晕更深了,想了想回过头冲年筱秋气道:“你刚刚怎么不告诉我?”
年筱秋愣了愣,没想到战火又燃到了自己这边,只得苦笑道:“好好好,是我的错,行不行?你还不跟陈老板赔罪?”
“年先生切莫如此,”陈慕白慌忙站起身来,“不知者不怪罪,况且在下……也实实当不起。”在陈慕白看来,年筱夏就是个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向来只有被人捧着,赔罪?他可不想生事,只盼着她看稀罕看完了,尽快离开。
不料年筱夏却毫不扭捏地站起身来,冲着陈慕白鞠了一躬,道:“陈老板,我刚才莽撞得罪了,请你原谅。”
这样一来,倒是陈慕白不好意思了,忙讷讷道:“年小姐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年筱夏看着一本正经的陈慕白居然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陈老板,今天都怨我哥哥,害我误了你的《思凡》,你再唱给我听听好不好?”
此言一出,陈慕白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除了逼不得已,他极少唱《思凡》一折,倒并非因为梨园行里那句俗话——“女怕《思凡》,男怕《夜奔》”,而是因为《思凡》乃是唱的小尼姑难耐寂寞,动了春心,每每上演,演员难免遭受折辱,更兼其中那句“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身”,着实犯了陈慕白的忌讳。
年筱夏不明就里,张汉钧却心如明镜,忙打圆场道:“筱筱,陈老板在戏台上唱旦角谁都能听,他唱的生角可不是人人得见的,不如让陈老板换一段他的压箱戏怎么样?”
此话一出,年筱夏哪里有不允的?陈慕白感激地冲张汉钧点点头,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就唱一段《扫花》给诸位助兴。”说罢起身唱道:“秋色萧疏,下的来几重云树,卷沧桑半叶浅蓬壶。践朝霞,乘暮霭,一步捱一步。刚则是背上葫芦,这淡黄生可人衣服。则为俺无挂碍的热心肠,引下些有商量来的清肺腑。这些时瞪着眼下山头,把世界几点儿来数。这的是三楚三齐,那的是三秦三晋,更有那找不着的三吴三蜀……”
年筱夏听得呆了,从前,陈慕白之于她,只是戏台上妩媚娇柔的小貂蝉,如今才看得清楚,脱去了红妆,洗去了脂粉的陈慕白,竟是另一般的仙风道骨,风流脱俗。
一曲已毕,余韵袅袅,众人沉默了一阵子,才猛醒过来一般,齐声喝彩,年筱秋笑道:“幸亏了你唱了旦角,若是本色,不知还要迷倒多少姑娘少妇呢。”
陈慕白淡淡一笑,饮茶不语。
“唉呀呀!我差点把正经事忘记了!”年筱秋突然一拍脑袋,急道,“文策已经到了,在饭店等你呢。”
匆匆赶回去时,林应铭和张初颜正坐在会客厅里,张汉鼎看看一脸懊恼的林应铭,再看看远远坐在角落里沉默寡言的张初颜,笑道:“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千里送京娘》么?”
林应铭见他来了,如蒙大赦,起身正要说话,张初颜就冲过来一头扑进张汉鼎怀里放声大哭:“大哥,我想你,我要回家!”
张汉鼎心疼地拍拍她:“好了好了,过两日大哥就带你回家好不好?赶了一天路,先去休息吧。”说罢使个眼色,张汉钧忙带了她出去。
见张初颜出去了,林应铭才苦笑道:“子臣,对不起。”
“这不怪你,是四儿自己想不开,”张汉鼎,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灯火叹了口气,“聂绮烟是你专门请去演戏的吧?如此也好,让她早早死了心,长痛不如短痛。”
“什么都瞒不过你去!”林应铭与他并肩而立,黯然道,“可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颜颜和你。”
张汉鼎眯眼看了他半晌,朗声笑道:“这可不像传说中风流洒脱的林将军,若是对颜颜都如此,你那红颜知己遍天下,只怕是几辈子都还不完的风流债!”
林应铭在他肩上狠狠擂了一拳,释然大笑:“你别说我,我好歹还有几个红颜知己,你呢?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还放不下?也该续弦了。”
张汉鼎默然,半晌才道:“文策,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虽说是老友相聚,但是一来均是封疆一方,事务缠身,二来将领之间过从甚密,是国府最为忌讳的事,因此一日之后,便都回了各自驻地。
张汉鼎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巡视城外的军营,汽车刚刚驶上正街,就见前面人声鼎沸,乱作一团,不得已停在路边。
张汉鼎皱皱眉,问冯彦炳:“我不过离了几日,怎么就乱成这样?”
“司令,你是不知道,”冯彦炳忙辩解道,“莫三畏这两天忙着占亡弟的家产,欺负孤儿寡母,在秦城上下吵得沸反盈天。”
张汉鼎早就知道,莫家老太爷五年前去世以后,莫三畏庶出的弟弟实在无法忍受他的零碎闲气,便带着妻女离了秦城,想想背井离乡五年,如今竟是一具棺椁还乡,心里也着实悲凉,于是沉声道:“你也不管么?”
“司令,人家家事,我哪里好插手?”
张汉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推开车门径直下车去了。
远远隔着人群,就看见那天在城外遇见的猎装女子满面泪痕地站在莫家门口,哽咽道:“我不过是遵了先父遗嘱,一定要将棺木入莫家祖坟,不然谁愿意回来?我爹被你逼走了不算,去世一年多不许入祖坟不算,你还往死人身上泼污水!”
“不是我这个当伯父的心狠,”莫三畏假笑着道,“实在是你爹离开秦城之前,我们就分家了,他当时为什么离开?就是因为偷了我两万大洋!街坊邻居都看着,他一个姨娘养的,哪里来的本钱做生意?不是偷的,是什么?”
“你——”那女子气得浑身发颤,直说不出话来。
“把他们两个都带走!”人群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众人齐齐回头,却见是张汉鼎昂然而来。
“司令,你可来了,这样作践人,咱们都看不过眼了。”众人早就不满莫三畏,只是敢怒不敢言,如今见张汉鼎来了,都如见了救命王菩萨一般,纷纷让开路。
莫三畏没想到张汉鼎会出现,愣了半晌方道:“张司令——”
“既是涉及到如此巨额的盗窃,还是去省府说说清楚比较好,”张汉鼎打断他的话,冲身后一挥手,“带走!”
“诶,别别别……”莫三畏慌了神,忙谄笑道,“司令,这是家事,家事……”
“家事?你不是早就将莫五常划出族谱了吗?连祖坟都不能入,岂是家事?若是莫老板真的损失如此惨重,汉鼎必要替你讨个公道,”张汉鼎看着他微微一笑,又道,“不过汉鼎亦记得,你们分家时,莫老太爷名下的现洋不过一万五千,那两万现洋又是你从哪里来的?莫不是你私藏家产,委屈了兄弟?”
“这……这……”莫三畏头上冷汗涔涔,再无法自圆其说。
“他不过是见我爹留了这些财产,眼红罢了,编了个名目来污蔑我爹!”那猎装女子已经收了泪,怒冲冲地接口道。
“这,这都是误会,”莫三畏忙道,“司令,许是我错怪了兄弟,我,我马上让他入了祖坟,恢复族谱,三畏鲁莽,还请司令莫要见怪。”
张汉鼎看向那女子,道:“见不见怪的,你要问你的侄女,问我作甚?”
那女子感激地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伯父也是我的长辈,只要能了先父心愿,其他我都不在乎。”
“如此最好,”张汉鼎回头对莫三畏道,“家和万事兴,孝悌二字,莫老板再忙,也得时常记着。”
话已说到这个地步,莫三畏只得喏喏连声,围观的人群见事情依然解决,便都纷纷散去,张汉鼎也转身欲走,却被那女子叫住:“张司令,今天多亏有你在,不然……”
“姑娘不必客气,张某既然主政秦城,这些自然是分内应当。”张汉鼎微微颔首,“你这个伯父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有事,只管来找我。”
那女子点点头:“多谢张司令,我叫——”
“莫繁若,”张汉鼎笑笑,“那支箭上有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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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两位,亲们应该能看出来是谁了吧?
petitefille 发表于 2012-8-24 22:30
正面在哪里……哪里……里……
蝶导玩弄女演员的感情啊有木有
亲爱的娇娇,乃酱紫才够大牌。。。对不对?胡导表示绝对不会玩弄感情,胡导一向只玩弄肉体!
偶卖糕!瓦在说神马神马!匿了。。。
第十四章
舞厅里暧昧的灯光裹着甜腻腻的舞曲,挑逗般忽明忽暗,让人禁不住地心猿意马。
角落里坐着名女子,穿着件芙蓉色暗花蝶纹提花绡长旗袍,旗袍叉直要开到大腿根部,一双白如凝脂的腿,在旗袍半遮半掩下,更是惹人遐思,几乎舞厅里的每个男人,都顺着腿,一路往上,在高耸的胸部略作停留,目光就仿似黏在了那张魅惑的面孔上,再也拔不出来:那女子的五官并不精致——嘴唇丰满,鼻梁高挺,眼睛长而深邃,低垂的浓密睫毛隐隐发蓝——但是组合起来,却是夺人心魄的销魂,那张脸不是传统的含蓄美,而是野性的,张扬的,毫不收敛的美。
“聂绮烟。”有人终于恍悟般地低声道,周围的人终于了然,是啊,除了聂绮烟——民国第一交际花,还有谁能美得这么霸道,这么理所当然?
聂绮烟仿佛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了焦点,玉指夹起细长的玳瑁烟嘴,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消磨时光般缓缓地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
终于,她放下烟嘴,伸手拢了拢蓬松的鬈发, 优雅地站起身来,冲着远处抬眼一笑,那双终于抬起的眼里是迷离的神色,就如同一团烟雾,堪堪将周遭的人陷进去,所谓烟视媚行,也不过如此了。
聂绮烟缓缓走到林应铭身边坐下,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文策,你可要怎么谢我呢?”
林应铭故意扇了扇鼻子:“你今天喷了几斤香水?”
“拢共剩了那些,为了见你,全用上了。”聂绮烟眨眨眼,成熟女人的妩媚和小女孩的天真竟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
林应铭愣了片刻,笑道:“对我如此用心,你可想让我怎么谢你?”
“谢?”聂绮烟将脸凑近了一些,娇艳欲滴的红唇距林应铭的脸颊不过寸许,曼声道,“让我一亲芳泽,可好?”
林应铭苦笑着伸出食指,挡出她的气息:“回回如此,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聂绮烟忍不住笑出声来,懒懒地将整个人陷进柔软的靠垫里:“我一次都没得逞,哪里能甘心呢?若不是为了气走你的小妹妹,我可从不知道,花名在外的林将军,舌功居然如此不堪。”
“绮烟,”林应铭看看周围,伸出手臂将她揽进怀里,姿势是无比的暧昧,凑在她耳边说出的话却极严肃,“你知道,我不能在这里久留。”
聂绮烟就像没有听见一般,纤纤柔荑顺着他的胸口而上,一粒一粒解开了林应铭衬衣上的两颗纽扣,然后将手探进去,指甲划过他的胸口,微微叹了口气道:“文策,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最性感……”说罢,轻轻拍拍结实的胸肌,伸出舌尖舔了舔林应铭的耳垂,看
第6回
着林应铭僵直的样子,如同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般大笑出声,起身冲他轻轻摆了摆手:“再见。”说罢扭身冲旁边一直呆呆看着她的男人勾了勾手指:“来,陪我跳支舞。”
林应铭看着那受宠若惊的男人拥着聂绮烟滑进舞池,这才伸手将聂绮烟塞进他胸口的纸条摸了出来,若无其事地塞进口袋,起身离开了舞厅。
“司令,这是这几天的报纸。”林应铭的秘书凌月走了进来,那是个娇小的女孩子,即使是一身英姿飒爽的军装,也掩不住与生俱来的柔弱。
“放下吧。”林应铭头也不抬地说。
“司令,”凌月迟疑一下,“这几天好几份报纸的头版都是……”
“又是我和聂绮烟的绯闻吧?”林应铭抬头看看凌月,笑道,“这已经是旧闻了,你下去吧。”
凌月咬咬嘴唇,低声道:“司令,安长官来了,他好像很生气。”
“他来了?!”林应铭惊道,揉揉额角,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看着凌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林应铭掏出那张已经看了许多遍的纸条,上面的字他已经烂熟于胸——“危月凌虹,凶。”落款小小的四个字“海上观音”。
凌月,我倒是小瞧你了。
林应铭冷嗤一声,将纸条烧掉倒进了洗手池,想了想拨通了钟维的电话吩咐他马上出城巡视新兵操练。然后正了正衣帽,深吸一口气,出门去见军界人人谈虎色变的大人物,他的舅舅——军政部部长安又柏。
走进正厅,安又柏正端坐在沙发上,林应铭赶紧上前立正敬礼:“五省防卫司令林应铭见过长官!”
安又柏冷哼一声,眼皮也不抬,林应铭见状,放下手笑道:“舅舅,你怎么突然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安又柏冷冷地反问。
”不是,应铭不是这个意思,”林应铭赶紧解释,“只是舅舅没有提前通知,应铭迎接来迟,心里有愧。”
“有愧?”安又柏抡起手里的文明棍在他腿上狠抽了一记,“怕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
林应铭伸手刚要去摸腿,耳边就响起安又柏炸雷般的声音:“站好!”
“是!”林应铭立即收回手,挺胸抬头站成标准的军姿。
安又柏把手里的报纸狠狠拍在紫檀木书案上,怒问:“你和这个聂绮烟到底是什么关系?”
“报告长官,是朋友关系。”话音未落,安又柏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朋友关系?搂在一起挂在头条的朋友关系,我当真是没见过!”见林应铭不说话,气道:“跟顾家的婚约取消了我不怪你,可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至今屋里没个主事的,倒是外面的风流韵事不断,你娘若是活着,怕是也早被你气死了!”
“舅舅,那不是没遇到么?要是遇到了,应铭肯定第一个带去拜见舅父大人。”林应铭见安又柏伤神,忙赔笑道。
安又柏稳了稳神,沉声道:“我来倒并不是为了这个,我只问你,钟维人呢?”
林应铭心下一凛,来得好快!
“舅舅来得不巧,钟维下到部队训练新兵了。”
“哦?不是不巧,恐怕是‘好巧’?”安又柏眼里精光一轮,厉声道,“他不是你的副官吗?训练新兵,也是副官的工作?”
“报告长官,钟维已经改任新训处处长。”
安又柏仔细看了看他,冷笑道:“刚刚改任的吧?你小子还想蒙我?他是赤党的人,当初清党的时候,你护犊子,瞒了过去,你当你能瞒多久?到时候只怕死的不止他一个!”
林应铭就笔挺地站着,一个字也不说,他知道,沉默是对付自家舅舅最好的办法。
果然,安又柏看见他这副样子,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气恼地抡起文明棍在他身上狠抽了几下,怒道:“给我滚到墙角站着去!看得我心烦!”
“是!”林应铭挺胸高声答道,然后转身走到墙角站的笔挺。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林应铭的腿开始发僵了,偷眼看看安又柏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报,便偷偷动了动腿,谁知刚动了一下,安又柏的声音就传过来:“再动你就把今天站出去!”
林应铭苦笑一下,继续一动不动地站着。
就在他觉得身上渗出层层细汗,腿有些不受控制的时候,门外传来天籁之音:“爹,你来的这么快,也不等等我!”随即一个少女风一般掠了进来,看见立在墙角的林应铭,愣了愣,转向安又柏抱怨道:“你一来就罚表哥,说好了不生气的,不守信用!”
来得正是安又柏的掌上明珠,安然,安又柏虽然在军界呼风唤雨,但是面对这个独女,当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于是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年纪大了,现下也乏了,没精神跟你耗,晚上我再来问你!你自己一条一条想清楚该怎么编。”说罢转身出去了。
“表哥,你没事吧?”安然跑到他身边,怨道,“临出门时说得好好的,他都答应我不发火的,言而无信!”
林应铭缓缓在沙发上坐下,揉了揉膝盖,嗔道:“然然,现在说话越发没个轻重了。”
“我是帮你说话,你还怪我!”安然不满地嚷嚷。
“表哥有错该罚,倒是你,赶紧给我把这个没大没小的毛病改过来!”
“我知道啦,”安然翻了翻眼皮,嘟哝道,“就你规矩多,我去找凌月,懒得理你!”说罢蹦蹦跳跳出去了。
凌月,林应铭紧锁了眉头,罢了,现下顾不上她,最要紧的是,今天晚上,安又柏那一关,怕是轻易糊弄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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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蝴蝶下周要去招标了,估计码字时间不会很多,更期不定。。。鞠躬,爬走。。。
风格 发表于 2012-8-24 22:48
应某同学要求,发的演职员表。
(小风没什么发言权,纯属心血来潮,另:此乃吐槽版,大家可忽略那些没用的 …
小风,乃把“海上观音”这个霸气的名字无视了。。。
太感动了太感动了~~~小喵的声音好萌,唱的主题曲太好听了~~蝴蝶感动死了~为了纪念今天小喵单曲发行,蝴蝶特意上来更一章,以资纪念!
第十五章
回到办公室,林应铭挽起裤管,小腿上赫然几道红里泛紫的肿痕。
林应铭无奈苦笑,比起十年前的力道,简直有增无减,老爷子果然是宝刀未老老当益壮啊!
正头疼晚上该怎么交代时,门外传来钟维的声音:“报告!”
林应铭皱紧眉头:“进来。”
“司令,我——”钟维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林应铭打断:“我不是让你出城去吗?现在我的命令你是越来越不当回事了?”
“我去了,然后就回来了,”钟维一脸纯良,“司令只说让我去巡视,没说巡视以后不许回来啊。”
“你——”林应铭气得抬脚就踹,钟维身子一侧,轻巧地闪开,嘴里笑道:“怎么安长官一来,司令的身手就不灵活了?”
“钟维!”林应铭气得一拍桌子,“你马上给我滚到新训处去,再敢抗命回来,我一枪毙了你!”
“司令,”钟维这才收了方才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我知道安长官是冲我来的,我不能把这个烂摊子甩给你,一走了之。”
“你糊涂!他是什么人?他是我亲舅舅!再怎么样他也不能把我交到军法处去,你呢?你以为真把你从我身边揪出去,就没人拿你做我的文章?”林应铭看着面前那张难得正经的脸,只恨不得甩两巴掌上去。
“可是,我已经让司令为难了几年了,我实在担心给你惹麻烦。”钟维低下头,玻璃镜片挡住了眼里的神色,林应铭不再说话,用手蘸了蘸茶水,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危月凌虹,凶”几个字。
钟维一惊,抬头疑惑地看向林应铭。
“安长官的来意,是她告诉你的?”林应铭指着“凌月”二字,淡淡地问,见钟维点了点头,正色道:“虹通‘红’,通‘赤’,什么意思不必我再细说。舅父这回以私人身份过来,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在军营,他自然不好动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自投罗网,之后才能以此为由给我罗织罪名,甚至把舅舅也牵连进去……跟了我这么久,你怎么还是这么草率?”
钟维被这番话说得红了脸,低声道:“是我思虑不周。”
“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见?”
“没有,”钟维抬起头,“我本来是要直接去找安长官,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先告诉司令一声。”
林应铭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见识。”
“司令,她会是谁的人?要不要处理掉?”钟维有些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
“不,”林应铭摆摆手,在屋里踱了两个来回,“一来她是国府参谋署安排过来的人,随随便便报个失踪,实在难以交代;二来她背后的势力我们还摸不清,断了这条线,就更被动了,你去找两个可靠的人把她盯死了,记住,内紧外松。”
钟维点点头:“我马上去办。”
正说着,电话铃声大作,林应铭抓起话筒,刚说了两句,就神色大变,挂断电话对钟维道:“你不必去新训处了,聂绮烟的住处被人秘密搜检了!你马上送她去北平,你也暂且留在北平待命,保护好聂绮烟。”
直到接到钟维派人送来“顺利出城”的消息,林应铭才松了口气,一个人呆在办公室,一直坐到掌灯时分安又柏的侍从传信来请,也没有想出个应对的万全之策。
硬着头皮来到安又柏门外,深吸一口气,高声喊道:“报告!”屋里传来平和的声音:“进来。”
推门进去,喊了一声“舅舅”,安又柏却对他视若无睹,依旧头也不抬地站在书案前练字。
林应铭无奈,只得纹丝不动地站在书案前,眼看着安又柏写了一张又一张,完全没有停笔的意思,林应铭暗暗叫苦,赔笑道:“舅舅的魏碑是越发雄健浑穆了,将这些墨宝赐给甥儿如何?”
安又柏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毛笔,终于开口道:“想好怎么糊弄我了?”
“应铭不敢,”林应铭忙道,“舅舅于公,是应铭的长官,于私,是甥儿的长辈,应铭怎敢存欺瞒之心。”
“不敢?自从你爹过世以后,我看就没个你不敢的!”安又柏冷笑道,“我不过是你林家外姓亲族,你敢不敢的,我可不知!”
林应铭听了这话,忙跪倒在地:“舅舅这话让应铭无地自容。”
安又柏冷眼看了他良久,方道:“若非你娘是我唯一的嫡亲妹妹,又偏偏薄命早逝,临终前嘱托我好好照管你,否则,我何苦来招你厌烦呢。”
林应铭听了这话,更不敢起身,急道:“舅舅越发折杀甥儿了,舅舅一心为了应铭,我岂敢有此心?”
“……你起来吧,”安又柏叹了口气,“我问你的话,你必须如实回答,否则我也就再不做这个劳神费力的娘舅了。”
“是,应铭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钟维人呢?”安又柏一双厉眼紧盯林应铭,抛出的第一个问题就直挑要害。
“去北平了。”
“召他回来,我要带他走。”
“不行!”林应铭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见安又柏变了脸色,忙解释道,“舅舅,他的身份一旦暴露,还是会牵连一大片人,不如就让他在北平待着,等风平浪静了,再做打算。”
“风平浪静?你身边都让人安插下眼线了,还妄想风平浪静?!若非电讯室被我控制,你现在就在军法处回话了!”安又柏气恼地敲着桌子叱道,“至于牵连到谁,何用你操心?若是连秘密处决都做不到,你当我是白在军界出生入死几十年的么?”
“舅舅,”林应铭思忖片刻,抬头道,“钟维是和我一起经过北伐,替我挡过子弹的过命交情,要带走,就把我和他一起带走,否则,谁也不能让我把他交出去,”
“你!”安又柏气得浑身乱战,指着林应铭的鼻子怒道,“你存心想要气死我是不是?”
“让舅舅操心,是甥儿不孝。”林应铭垂头道。
安又柏定了定神,突然又问:“杨东亭是怎么死的?”
林应铭大惊,他只想到安又柏是为了钟维的事情,万万没想到竟又提起了杨东亭的死,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说!”安又柏怒喝。
林应铭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杨东亭图谋不轨,贻误军机,被秘密处决。”
“混账!”安又柏抓起茶杯就砸了过去,被林应铭一闪,险险躲过,但是肩上还是泼上了茶渍,安又柏顺了顺气,冷声道,“一个钟维,你都不要命的去保,你老林家的功臣,动起手来倒是一点儿不含糊!”
林应铭默然,对杨东亭,他一直是抱愧于心的,安又柏的话,他也实在是无言以对。
安又柏见他不说话,更是火冒三丈,抄起桌边的手杖就劈头盖脸地打下去,林应铭硬挨了几下,有些慌了神,忙伸手攥住手杖,陪笑道:“舅舅,舅舅,给甥儿留点面子,脸上伤了,我可怎么见人?甥儿好歹也是这五省防卫司令啊。”
安又柏这才停了手,冷嗤道:“你也知道要面子?那就给我站直了!”
林应铭赶紧垂手肃立,刚刚站好,手杖就“嗖”地一声破空而下,狠抽在臀上,林应铭被这一下抽得身形微晃,脚下稳了又稳才保持住姿势,安又柏不等他站稳,扬起手杖接二连三地抽下去,林应铭咬紧牙关,冷汗一滴一滴顺着额角淌下,手杖抽在屁股上,先是闷闷的痛,然后就像无数条蚂蝗一样,顺着毛孔钻进去,扯不脱也甩不掉。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再没有挨过这样的打,林应铭竟是有些忍不住地要哼出声来,在声音溢出来之前,他赶紧咬住下唇,呻吟化作一个简短的音节,在齿上略作盘旋,而后归于寂静,只能听到手杖抽在臀上的沉闷响声。
硬生生扛了三四十下,林应铭终是忍不住地踉跄了一下,手杖一偏,正砸在腿根上,林应铭终于忍不住低呼出声,缓了缓,艰难地并腿站直,沙哑着嗓子道:“应铭失规矩了。”
安又柏停了手,叱道:“你还不知错么?”
“甥儿有错认罚,”林应铭喘着粗气,颤声道,“还求舅舅周全钟维。”
“你——”安又柏听了这话更是肺都要气炸了,抡起手杖也不计数,只管狠抽下去,林应铭被打得再也站不稳了,双手紧紧撑在书案上,冷汗糊住了双眼,蛰得眼睛刺痛不已,低哼也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呻吟。
一连抽了十多下,安又柏才停了手,喝问:“现在你还要说什么?”
林应铭的腿忍不住地颤抖,勉强直起身子,咬牙道:“甥儿有错认罚,还求舅舅周全钟维。”
安又柏几乎被他气了个倒仰,手颤了半天,怒极反笑:“好,好个义气的林文策!”然后提起手杖点了点他的腰眼,冷然开口:“脱!”
林应铭听了这话,只惊得面色发白,转过头,声音已经带上了掩饰不住的哀求:“舅舅……”
“你爹当初怎么罚你来?”安又柏放下手杖,从书架上取下板子,沉声道,“窝藏赤党,自毁长城,风流成性!你爹若在,看他不打死你!我今天就代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你。”
林应铭见安又柏居然把板子都准备好了,知道今天是横竖躲不过去的,无奈解开皮带,一闭眼,将裤子褪了下去,裤子蹭过屁股上的伤痕,传来的痛感和羞耻感,让他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安又柏冷眼看着他褪了裤子,双手撑在桌沿,臀上满是一条条鼓起的檩子,心里却没有不忍,反是怒火直冲天灵,掂了掂手中厚重的林家家法,然后以迅雷之势挥下去,直直砸在并排的三道檩子上,待板子离开,那三条本是鲜红的檩子就隐隐发紫了,剧痛几乎让林应铭窒息,倒抽了半天冷气,才“呃”地一声缓过来,紧接着下一板子又挟着风声而至,林应铭再也忍不住地塌下腰去,惨呼出声。
“受不了了?”安又柏淡淡地问,“知不知错?”
林应铭甩甩头,让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一些,然后闭目道:“甥儿知错认罚,还……还求舅舅周全……啊——”不待他将“钟维”二字说出口,就被安又柏狠狠地一板子打得仰面痛呼。
安又柏知道自己这个外甥是出了名的倔强,索性也不再问,只管抡起板子一味狠抽,直到原本的檩子全被打得肿成一片,林应铭已经撑不住地伏在桌上,才停住手,问:“我再问你最后一遍,知不知错?”
林应铭颤抖着撑起身子,臀上已是没有一块好肉了,每动一下,就扯得刀割锯锉般痛,汗水已经将安又柏写的字洇的一片模糊,林应铭几乎是撑着最后一丝神智,微不可闻地道:“甥儿,甥儿知错认罚,还……还求,还求舅舅周全……钟维……”
安又柏气得扬起板子,在空中停了半晌,狠狠地砸在桌沿上,气道:“只恨我做不到你爹那么狠心,给我滚起来!”
林应铭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回头看着安又柏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舅舅,甥儿这里,先谢过了。”
“你呀!”安又柏又是气恼又是心疼,摇头道,“你这个脾气,早晚有吃亏的时候!”
林应铭身后虽疼得厉害,但是心里却是如释重负,无论如何,他林应铭终是保住了自己的过命兄弟。
苏锦秀的猫 发表于 2012-8-31 15:15
胡导演厉害啊,女演员到位,主题曲都跟着到位了。佩服佩服啊!!不过,乃为毛不更了为毛!
爪机点评果然不好用。。。瓦说的是:阿猫,蝴蝶刚加完班回来,今天八点继续苦逼的加班。。。乃理解瓦为毛不更了咩。。。TAT。。。。瓦家郎君说,瓦加班的段数已经从“你们先吃”变成“你们先睡”了。。。
第十六章
身为五省防卫司令,林应铭并没有太多的休息时间,忍着难言的苦楚处理了一上午的文件,下半身几乎已经要失去知觉了,刚撑着桌沿勉强站起身,安又柏就来了。
“舅舅。”林应铭赶紧站直身子,皱起的眉头和紧咬的下唇悉数落入安又柏眼中,安又柏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就别硬撑着了,坐下坐下。”
林应铭尴尬地笑笑:“舅舅,我没事。”
“哦?没事?”安又柏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他一番,“没事就准备准备,明天跟我去秦城。”
“秦城?去秦城干什么?”林应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城是安又柏的一块心病,即使是当年改编易帜那样的大事,也没有亲自去过,现在竟突然要去秦城,莫不是张汉鼎出了什么大事?
安又柏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说:“王克礼前两天为了中原战事去过,张汉鼎避而不见,刚刚常公亲自打来电话,要我去秦城说服张汉鼎襄助。”
“常公不知道舅舅和张家的过节么?”林应铭百思不得其解,“王克礼都吃了个闭门羹,舅舅你去,只怕……”
“所以我才要你跟我一起去,我就不信他张汉鼎还要躲着你不成?”安又柏缓缓在椅子上坐下,叹了口气道,“这个差事八成就是王克礼给我架的火,若是做不成,常公自然要怪罪,若是做成了,我这个军政部长的面子居然大过统帅特使,以常公的为人,只怕又要生疑心啊。”
“既然如此,舅舅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寻个托词推掉算了。”
“糊涂!常公亲自嘱咐,如何推脱?况且……”安又柏起身,负手站在窗前,看着院里竿竿生凉的绿竹,沉默了半晌才又道,“目下国事艰难,若是能尽快弭兵,我纵使受些猜忌又如何?”
“舅舅那回代表广州政府在秦城遭受的折辱……都不介意吗?”林应铭试探地问道。
“那件事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谈不上折辱,”安又柏转面看着林应铭淡淡一笑,“况且……你觉得张汉鼎和他那个吃火药喝汽油的老子一样么?”
安又柏前脚出门,安然拖着凌月就后脚闯了进来:“表哥,你是不是要去秦城?也带我去好不好?”
林应铭扫了她和凌月一眼:“出去,敲门。”
“表哥,你别老是跟我一本正经的好不好?”安然丝毫不理会他,自顾在椅子上坐下,凌月紧张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司令,我……”
林应铭摆摆手,凌月知趣地闭上了嘴,“我再说一遍,敲门。”林应铭走到门边,看着安然一字一句地说。
安然撇了撇嘴,瞪着林应铭看了半晌,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跟凌月往门外走去,刚刚走出门,林应铭就在里面利落地落了锁。
安然感觉不对劲,赶紧推推门,竟被锁了个严严实实,气得跺脚喊道:“表哥!你这个骗子!开门!”
里面的林应铭擦了把冷汗,虽是再也掩饰不住地将整个人倚在桌沿,嘴里却依旧笑道:“然然,我只说了进来之前要敲门,可没说过敲门就一定可以进来,对不对?”
“你——”安然被这番话气得目瞪口呆。
“好了,然然,表哥还有事,你别闹了,你想去哪里,找你爹比找我管用,懂不懂?”林应铭缓了缓,听着外面沉寂了一阵之后气冲冲离开的脚步声,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地将整个人面朝下深深地陷进了沙发,身后传来一波一波的锐痛,冷汗几乎浸透了衣衫,想想明天要在旅途上颠簸一天,林应铭简直欲哭无泪:老爷子收拾人的办法,还真不是一般的阴损啊!
张汉鼎站在法妙庵外,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做瘦长的模样,终于,山门吱呀,王氏身着灰色僧衣,合掌安详地看着他。
张汉鼎忙上前一步:“四娘——”
“贫尼乃方外之人,还请施主自重。”王氏淡淡地打断他,张汉鼎怔了怔,微微施了一礼,道:“是,汉鼎莽撞了。”
王氏闭目冷冷地道:“你的来意贫尼已知晓,世俗之物岂能入得佛门?施主若要,便该往世俗之地去寻。”
张汉鼎听了,躬身道:“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汉鼎冒昧打扰……师父清修,多谢,汉鼎告辞了。”
王氏见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双掌合什闭目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张汉鼎回到张家老宅王氏的房间。
屋子里还是王氏出家前的模样,床上的红绫被叠得整整齐齐,镜前的白瓷盒内盛着胭脂水粉,仿佛还在等女主人回来,描了眉眼,融了胭脂,对着粉白黛绿的流年,嫣然巧笑。
张汉鼎定了定神,走到墙角的衣箱旁,一只只地打开盖子,细细地翻找,终于,在其中一个箱子里,翻出了一个荷包,大红缎子上用绿色丝线绣出精致的花样,两边翻出如意云头,缀了粉色丝绦,与陈慕白戴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个荷包上绣的是菊,如果没猜错,陈慕白的那个,绣的一定是兰!
张汉鼎握着荷包,愣愣地倚在衣箱上,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才如梦初醒:“谁?”
“司令,安长官已经到了。”
“知道了。”张汉鼎把荷包仔细地藏进了箱底,落上锁,出门去了。
安又柏坐在省府正厅内,不徐不疾地端起茶盏饮了口茶,瞟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林应铭,道:“林司令,你也坐啊。”
林应铭苦笑,恭敬地回道:“长官面前能有应铭立足之地,已是荣幸之至。”看一眼陪坐于旁的王夫子,暗地腹诽道:“老狐狸,折腾我一天了,你还不解恨么?”
王夫子不明就里,笑道:“林司令这话一出,卑职可是不敢再坐了。”说罢就要起身,林应铭急道:“王夫子莫要如此,是我失言了。”说着求救般地看向安又柏。
安又柏见他窘迫,终于发了善心,放下茶盏解围道:“雨阁请坐,若论起来,他是咱们的晚辈,便站一站又何妨?”转面对林应铭道:“你去请张子臣,就说我恭候他多时了。”
“是。”林应铭敬了个礼,如蒙大赦地出门去了,谁料刚刚走出几步,就被风风火火闯过来的吕虞狠狠地撞到了墙角上,林应铭捂着这几天连遭横祸的臀部,看着面前雪花般落在地上的文件,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倒是面前的罪魁祸首一声尖叫,一边蹲身收捡地上的文件,一边抱怨:“你不看路的吗?要是丢一份文件,我——”等她看清面前站的林应铭时,就像舌头被咬断了一般,愣愣地蹲在地上,后半句话生生地吞了回去。
“你就怎么样?”林应铭脸上笑意渐浓,捡起面前的几份文件,轻轻递到呆若木鸡的吕虞手内,轻扬眉梢,低笑道,“嗯?小鲤鱼。”
吕虞回过神来,抱紧了文件,起身双脚一并,站的笔挺,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林教官好!”
“我记得,”林应铭踱了两步,细细打量了一身军装的吕虞一番,微笑道,“你不是发誓说不进军界么?”
吕虞看着他,眼里突然漫上笑意,嘴角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因为学生见到张司令以后,才明白真正的军人是什么样子,因此义无返顾。”
听了这话,林应铭哭笑不得,吕虞也见好就收,敬了个礼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学生先告退了。”
“文策,让你们久等了。”张汉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恰到好处地打破僵局,“这是我的机要室主任吕虞,你们认识?”
“报告司令,林长官是我当年在特训班的电讯教官!”
“哦?你们倒有师生之谊?”张汉鼎看着林应铭一笑,“你的学生掌管着我的机要,倒叫我寝食难安呢。”
林应铭苦笑:“别跟我磨牙了,老爷子一肚子邪火正没处撒呢。”
张汉鼎笑笑,正了正军帽,先自往屋里走去,林应铭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冲着吕虞邪魅一笑:“小鲤鱼,回头见。”
看着那张纯良无害的面孔,吕虞突然想起来在特训班时,林应铭脸上也是这样让人迷醉的神情,然后指着外面风雨交加的操场,微笑着用无可转圜的语气对她说:“十圈,半个小时,现在开始计时。”
吕虞不禁打了个哆嗦,冲着他的背影咬牙道:“谁要跟你回头见!”
第十七章
“报告!安长官好!”张汉鼎走进厅内,双脚一并,向安又柏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安又柏却并不领情,用杯盖荡开茶叶,慢慢呷了一口,而后才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盅站起身来,看着张汉鼎一动不动依然保持着敬礼的姿势,无名火就往上窜——想他堂堂军政部
第7回
长,无论走到哪里,当地的军政要员无不迎出城外十里长亭,唯有他张汉鼎,非但不理会,反倒把他晾在这里近半个时辰才姗姗而来,张汉鼎啊张汉鼎,你究竟是打不开心结与我置气,还是跟你老子一样,对国府口服心不服?
想到这里,安又柏冷嗤一声,道:“张司令好忙,能拨冗来见,安某实在惶恐的很!”这话说得已是极重了,张汉鼎忙道:“长官言重了,是汉鼎失礼。”
“舅舅,子臣也不是故意的,听见你来了就赶紧从城外赶了回来,”林应铭见状赶紧走上来打圆场,“过几日就是张督军的忌日了,子臣忙里出错也是有的。”
“张子臣也会忙里出错?”安又柏冷笑一声,不过终究还是回了个军礼,张汉鼎这才放下已经举得发酸的胳膊,恭敬道:“安长官难得来一次秦城,省府上下都在宴会厅静候聆训。”
“是啊,安长官若不去,反显得是与子侄辈的斤斤计较了。”王夫子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安又柏看了张汉鼎一眼,究竟还是在王夫子的陪同下先出门去了。
“我来之前就跟你说了,老爷子一肚子邪火,你还往枪口上撞?”林应铭一边和张汉鼎并肩出门,一边低声道,“你是故意的吧?”
张汉鼎看了他一眼,笑道:“冤有头债有主,那一肚子邪火是谁给点起来的?”见林应铭不说话,压低声音道:“你莫以为钟维的事情瞒的密不透风,不如趁早让他回那边去,免得日后做祸。”
“他走了就没人拿捏我了么?”林应铭苦笑,“况且我不像你,还有个亲弟弟,钟维一走,我还能信谁去?”
张汉鼎听了这话,不自觉地僵了僵,强笑道:“话虽如此说,你还是万事小心为妙。”
说话间已经进了宴会厅,冗长的寒暄让本就接近体力极限的林应铭更加烦躁不安,好在有张汉鼎张汉钧兄弟二人陪着安又柏与张家一众老臣叙旧,他便寻了个空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揉揉快要断了的腰,抬眼竟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身边走过,林应铭弯了弯眉眼,扬声道:“代号飓风。”
吕虞背僵了僵,停下了脚步。
林应铭起身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我,我为什么不敢来?”吕虞瞪了他一眼,“林教官若没有其他吩咐,学生可否告退?”
“不可以,”林应铭欺身过去,嘴角勾出一丝复杂的笑意,“你见到教官,就是这个态度么?”
吕虞摇咬了咬嘴唇,不甘地敬了个礼:“林教官好。”
林应铭懒懒地回了一礼,然后指着身边的沙发:“坐,咱们师生久别重逢,应该好好叙叙旧。”
秦城举行欢迎晚宴时,钟维也正坐在北平的舞厅角落里,皱眉看着聂绮烟周旋于一众心怀鬼胎的男人中,他是素来不惯这种场合的,若非是林应铭下了死命令,务必保护聂绮烟安全,他早就拔脚离开了。
直到午夜时分,聂绮烟才带着一身烟味和酒气步履不稳地走出舞厅,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人一把扯进了旁边的巷子,几乎是与此同时,刺耳的枪声响起,子弹在墙上击出耀眼的火花,聂绮烟惊叫声还未出口,就被捂住了嘴:“快跟我走!”
聂绮烟听出了钟维的声音,心一下子落了地,趁着枪声引发的混乱,跟着钟维抄小路进了一家旅馆。
“钟副官,刚才是什么人?”进了屋子,聂绮烟才惊魂甫定,对正在四处检查门窗的钟维发问。
钟维转脸看看她,阴沉的脸色让她不禁退了两步。
“你还好意思问?!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没有事情不要出去!你偏不听,若是刚才我反应慢一点儿,你就没命了!”钟维看着聂绮烟,心里一阵阵发堵,他宁可提枪上阵,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愿意干这憋屈的差事。
聂绮烟也愣了,自打她记事以来,从没有人这么吼过她,何况还是个英俊的男人!在男人面前,向来只有她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份,何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于是也拉下脸来:“我记得文策只说让你保护我,并没有说让你看着我。”
“你——”钟维一拍桌子,“若不是司令吩咐,我何尝愿意管你!便是如方才那般,也不与我相干!”
听了这话,聂绮烟彻底气疯了:“好!你既然这样说,我也不用碍你的眼,我即刻就走,横尸街头便遂了你的心。”说着拉开门就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钟维一声怒吼,倒是当真镇住了聂绮烟的脚步,钟维疾步上前,甩上门,一把把她扯了回来,“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聂绮烟扬起下颏,虽是底气不足,但是究竟民国第一交际花的名头也不是虚给的:“钟副官,请你注意你的身份和态度,你,是我的保镖,我,不是你的犯人。”
钟维冷笑两声:“聂小姐,我听命于司令,并不是你,如果你的行为妨碍我执行命令,我有权利限制你的自由。”
“你敢!”
“我怎么不敢?”钟维扯住聂绮烟,也不再废话,扬起巴掌狠狠地摔下去,正打在被旗袍包裹的轮廓毕现的屁股上,在不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聂绮烟彻底傻了,她没想到自己除了被这个男人吼,居然还会破天荒地挨打,打得还是如此尴尬的部位!一时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屋子里是诡异的寂静,片刻之后,聂绮烟才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声:“你凭什么打我?混账!”说着扬手就往钟维脸上扇去。
钟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皱了皱眉道:“还不听话?”扬手又是几巴掌下去:“你还闹不闹了?”
“钟维,你混帐!”聂绮烟显然是被气糊涂了,怒道,“改日我告诉文策,他饶不了你!”
听了这话,钟维眼里漫上危险的神色,冷然道:“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至于执行命令的手段么……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说罢径直在床边坐下,将聂绮烟拖翻在腿上,扬手就朝屁股上打下去,纵使收敛了力气,从未被弹过一指头的聂绮烟也是又疼又愧,起初还不停地挣扎怒骂,在挨了十几巴掌后,才明白反抗除了让自己遭罪而外没有其他任何意义,于是气焰渐渐低了下去。
钟维这才又开口:“你听不听话?还胡闹不胡闹了?”
“我——”聂绮烟从没有过做小伏低的时候,认错服软的话实在难以出口,索性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钟维见她不说话,淡淡一笑,落下去的巴掌更加了几分力气,摔下去虎虎生风,不过几下,聂绮烟嫩嫩的屁股就尝到了厉害,再也顾不得骄傲,终于低声道:“我知道错了,别打了……”钟维却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在她娇嫩的臀上烙下难以忍受的痛楚。
“钟维,钟维,我不应该不听你的,不应该给你添乱,我真的知道错了,啊——疼~别打了,别打了……”聂绮烟扭头哀求地看着钟维,如烟似雾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雾气,如同雾笼寒江,雨洇桃面,钟维一时有些失神,叹了口气,放开手道:“无论你怎么委屈,司令交代的任务我都必须完成,你最好能配合我,也免得你自己吃亏。”说罢起身欲走,却被聂绮烟唤住:“钟副官,谢谢你刚才救了我,我……我给你添麻烦了。”
钟维愣了愣,头也不回地说:“不必客气,司令交代的事情,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义不容辞。”说罢推门出去了。
聂绮烟夜深了,聂绮烟翻来覆去睡不着,伸手摸摸胀痛的屁股,心里反倒漾起异样的感觉——有人管着自己,不让自己任着性子胡来的感觉,很好。转面看看外面走廊里似乎亮着灯,她蹑手蹑脚打开门一看,竟是钟维揣着枪靠在门边打盹,听到门轻微响动,他立即跳起来,目光炯炯地低喝:“什么人!”知道看清是聂绮烟,才松了口气,转而沉下脸问:“你又出来干什么?”
“我……我见外面亮着灯,我怕有人……”聂绮烟以往纵横捭阖的气势,仿佛完全在钟维面前收敛了起来,低声答道。
钟维看着她讷讷的样子,缓和了语气道:“有我在外面守着,别怕,回去睡觉吧。”
转身关上门,却是睡意全无,钟维,你口口声声说,是执行命令,难道就没有为了我的关系么?聂绮烟看看镜中媚眼如丝的美艳女子,想起钟维教训自己的话——“你听不听话?还胡闹不胡闹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有如此佳人在侧,你却只当孩子管教,钟维,你是有多迟钝?我若不能将你收做裙下之臣,便辜负了民国第一交际花的名号!
第十八章
吕虞坐在沙发上,借着灯光看向面前那张英挺的面孔,还是那样满不在乎的神情,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容,吕虞的思绪随着晃动的灯影,又飞回了六年前的石堰寺。
六年前的吕虞,还是个怀着一腔报国热情的热血青年,在金戈铁马叱咤疆场的伯父影响下,背着母亲来到了设在石堰寺旁的特行训练班。
特训班依山傍水,然而周围一圈高墙,将学员与外界隔绝开来,吕虞清楚地记得,自己走进那扇大门时,心里强烈的恐惧感,直到看见林应铭。
“我姓林,大家可以叫我林教官,在特训期间,我负责管理各位的生活和训练,我希望,”林应铭温和的笑容里挑起一抹掩不住的凌厉,“各位惟‘亲爱精诚’所宗,矢勤矢勇,必信必忠,一心一德,贯彻始终!”
所有人都被这番话镇住了,有人感动,有人慷慨,也许还有人不以为然,但是在这一刻,林应铭面前的所有学员都鸦雀无声,在空旷的操场上,只回荡着林应铭严肃的声音:“愿各位言出身随,誓底功成!”
在这一刻,吕虞和其他人一样,对这个看上去温和却又不失严厉的年轻教官产生了强烈的好感,然而仅仅过了几天,这种好感就在所有学员心头退去,私底下“魔鬼”已经取代了“林教官”。
特训正式开始后的第二天,是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天,夏日的清晨,天空竟黑的如同一口倒扣的锅,瓢泼般的雨在操场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泥坑,转瞬就连成了一片泥塘,吕虞站在窗口看着大雨,心底里暗暗庆幸训练被阻,直到看见队伍在林应铭的带领下走进雨幕,才反应过来,并没有人通知取消训练!
“报告!”吕虞站在队伍边大喊,话刚出口,就被风吹散,淹没在一片雨声中,林应铭似乎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继续喊着口令。
“报告!”吕虞更加大声地喊,林应铭微微转过头,瞟了她一眼,而后回过头去,继续不动声色地指挥训练。
吕虞没有得到入列的允许,也没有得到训练的命令,就这样尴尬地站在大雨中,雨水顺着帽檐滑落,透过脸上迷蒙的雨水,看着在泥水里摸爬滚打的同学,一直刻意躲避的思乡之情无可遮掩地漫上心头,委屈的泪水在雨水的掩护下,悄然爬满了面颊。
不知过了多久,林应铭终于说出了如同玉旨纶音般的“解散”二字,吕虞眼看着其他人离开操场,林应铭却还站在原地,知道自己并没有得到原谅,只得硬着头皮,努力挺直脊背,等着林应铭训话。
林应铭的军装早已湿透了,但是他却不以为意,好整以暇地在吕虞面前踱了两个来回,突然叫道:“吕虞。”
“哦。”吕虞习惯性地答道。
林应铭皱了皱眉,提高了声音:“二期学员吕虞!”
吕虞这才反应过来,挺胸应道:“到!”
林应铭笑了笑,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才似乎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哭了?”
“没有!”吕虞拼命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
林应铭不置可否地笑笑,厉声道:“回答我的问题,要加上‘报告教官’,记住了没有?”
“……报告教官,记住了!”吕虞深吸一口气,大声回答。
“至于你今天迟到的问题么……”林应铭挑了挑眉,指着泥泞不堪的操场淡淡地说,“五圈。”
“报告教官,我今天——”话没说完就被林应铭扬手打断:“你必须学会服从,我只看结果,不问缘由,明白吗?”
“报告教官,明白!”直视着林应铭满含笑意的嘴角,吕虞几乎是嘶喊出声。
“很好。”林应铭的笑意慢慢从嘴角扩散到眼睛,几乎让吕虞产生了自己已经被谅解的错觉,然而接下来的话让她彻底恨透了眼前这个天使般的魔鬼:“十圈,半个小时,现在开始计时。”
那天的雨格外的大,从来没有如此超负荷运动过的吕虞在跌跌撞撞跑完十圈之后,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站在林应铭面前:“报告教官,十圈已经跑完!”
林应铭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毫无感情地说:“超时17分钟。”
吕虞愤恨地看着那张在雨幕中已经模糊不清的脸,赌气般地挺直了腰:“请林教官训示!”
“这次就算了,再有下回,”林应铭顿了顿,看着吕虞涨得通红脸微微一笑,“就给我到禁闭室呆几天再说。”
从这件事情以后,吕虞就看觉得林应铭处处都不顺眼,当然,有这个想法的不止她一个人,虽然林应铭的破译电码的水平和射击水准让人不得不服,但是,当端着枪站了半个钟头,浑身酸痛的时候,他偏偏就掐住你刚刚松懈下来的那一刹,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后,在腿上狠狠地抽一皮带,任谁都不会对他产生好感。
“吕虞。”耳边又响起噩梦般的声音,打断了她恍惚的思绪。
吕虞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双手端端正正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到!”
林应铭不禁笑出声来:“小鲤鱼,别这么紧张,难不成真把我当魔鬼了?”
“你,你知道?”吕虞突然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
“特行的第一要旨,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林应铭扬脸一笑,眼风飞到吕虞脸上,“你觉得,你够格吗?”
“我?”吕虞愣了愣,直视回去反问道,“结业时的黄铜笔架,是林教官亲手交到学生手上的,林教官忘记了吗?”
“黄铜笔架……”林应铭眯眼思索了片刻,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似笑非笑地问,“黄铜笔架上刻的什么字?”
“成于艰苦,终于道义!”吕虞虽不知他何出此问,但也对答如流。
“很好,”林应铭收了笑,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冷面无情的林教官,“我来问你,你的艰苦何在,道义何存!飓风?”
吕虞愣住了,半晌才低声道:“学生不明白林教官的意思。”
“结业时发给你们笔架,你明白是什么意思么?笔架山,稳如山,权贵不可贪,威武不移迁。”停了停,林应铭又严肃地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进入了军界,但是,你给我记清楚了,我教给学生的本领,是抵抗外敌,而不是用在自己人身上的,懂不懂?”
吕虞被这番话说得深深埋下头去,沉默了一阵子,起身肃立,朗声道:“学生谨记林教官教诲。”
林应铭看着她,良久,脸上露出一个清朗的笑容:“小鲤鱼,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吕虞如遭雷击,这句话是如此的熟悉,然而言犹在耳,物是人非。
车迤逦行进在盘山道上,钟维自言自语道:“林大司令,你偏偏捡这个时候去秦城,不出什么事,回去我给你磕头……”
“钟副官,”聂绮烟焦虑地开口,“你得快点,万一误了事可怎么是好?如果真如在舞厅收到的情报所说,文策就麻烦了。”
钟维无奈道:“聂大小姐,我也想快,可是现如今……”话没说完,车就被几棵横在路当中的树挡住了,钟维无可奈何地停下车,双手抱胸叹了口气说:“好事不应坏事应!”聂绮烟也奇怪,正要打开车门,钟维厉声制止:“别下去!”
话音未落,道旁就闪出几个人,为首的一个怪笑着喊道:“别磨蹭了,快下来,把大洋留下,爷爷不要你的命!”
钟维见状,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聂绮烟说:“呆在车上不许下来!如果有情况就立即趴下!”说罢揣起一个小布袋就下车去了。
“几位,怎么称呼?”钟维笑着打招呼,扔过去一包烟。
领头的匪首显然没见过在这种情况下还如此镇定的人,愣了一下,接住烟笑道:“好胆色!我嘛,绰号‘开山虎,兄弟几个不想打仗,就带上枪到这山里落草了,朋友身上若有大洋,就留下来,兄弟自然放你过去,如果没有嘛,就对不住了……”
钟维道:“好说,好说!”说着就从身上掏出刚刚从车上带出的布袋,掂了掂,笑问:“不知这些,可够买条路?”
“开山虎”拿过布袋,打开看了看,大笑道:“不但有胆色,还很识趣!不错,不错!”正要发令放行,身后一个小喽啰又惊又喜地大叫:“大哥!车上还有个女人!”
“开山虎”闻言,连忙凑到车边,正对上聂绮烟惊恐的脸,仔细一看,喜得连连搓手:“咱们兄弟在山上,连匹母狼都难碰见,今日撞了大运,一来就是个绝色!”转身对钟维道:“朋友,这车里的女人也得留下,你以后再走这条道,兄弟们绝不难为你。”说着就要去开车门。
钟维眼前的镜片上闪过冷硬的光,眼里笑意全无,俊秀的脸上笼罩了一层寒意,冷冷道:“人心不足,你找死!”
“开山虎”瞅着钟维,大笑道:“饱暖思淫欲嘛,朋友管了兄弟们饱暖,这淫欲,怕也就着落在这美人儿身上了。你若是不识相,找死的怕不是我。”
钟维嘴角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眼里寒光四射,从衣袋里掏出枪来。
“哟呵,还带着枪,”土匪们一阵哄笑,“小少爷,这枪你吓唬别人可以,咱们可是从战场上滚出来的。”
钟维冷哼一声,拧身飞起一脚,身后的土匪被踹倒了三四个,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开山虎”也不禁对这个貌似文弱的“富家少爷”刮目相看:“好身手!”边赞叹边暗地举起枪来,钟维却早防着他,余光一扫,毫不犹豫地抬手射击,一枪正中“开山虎”右肩,“开山虎”应声倒地,捂着肩膀惨叫。
钟维抢步上前,踩住“开山虎”,对匪众不屑一顾地说:“你们从战场上滚过的,也是逃兵!我当年随黄埔军北伐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还不快给我把树搬开!”
众人见老大被制服,又听得钟维如此来历,都不敢怠慢,战战兢兢把路障移开。
钟维收起枪,捡起那袋银元放在“开山虎”的胸口,微微一笑,道:“今天放你一马,这些钱就给你养伤了,不过若是敢做下作的事,我的子弹可是有眼睛的!”说罢扔下他,上车绝尘而去。
惊魂甫定的聂绮烟像没见过钟维似的,愣愣地看着他:“钟副官,我真没想到,你的身手这么好!”
钟维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别过脸道:“这有什么,比起我们司令那是差远了。”
聂绮烟掩口笑道:“你说文策?就他那副流氓相,他不劫别人就好啦,谁敢劫他?可是你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那帮土匪也真是倒霉!”
钟维失笑:“你这张嘴,早知道刚才把你留给那‘开山虎做压寨夫人算了,司令一定会嘉奖我的!”
“你!”聂绮烟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开话题问,“你开始为什么要给他钱?我还以为你怕了呢。”
钟维沉默了一阵,答道:“如果不是被这乱世所迫,谁愿意走这条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看看聂绮烟沉默思索的样子,又开玩笑地说:“谁让林大司令不舍得给我派警卫呢?总得让他出点血吧?”
聂绮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你也有没正形的时候?那天晚上……”她红了红脸,一双美目看向钟维,抿了抿红唇轻声嗔道:“你怎么就那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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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说两句:这一章里面林教官的赶脚大部分来自高三时某蝶的班主任给某蝶留下的心理阴影,虽然木有林教官这么魔鬼,氮素!赶脚是一样一样的啊~~蝴蝶表示:老华,瓦想SHI乃了。。。。TAT
彼年喵小夏 发表于 2012-9-5 17:58
聂绮烟的配居然是钟维…这样看来钟维来头也不小…阿阿阿好开心 又更了~~么么蝴蝶我被治愈了!!!自从选了理 …
虎摸小喵~~远目高考之后,是多么幸福的时光啊~~~
彼年喵小夏 发表于 2012-9-6 22:39
嗯..所以每天都在拼阿拼阿~~唉真辛苦…
看到鲤鱼和林教官的往事不仅莞尔…真幸福~~
亲爱精诚..这四个 …
啊啊啊啊,亲爱精诚是黄埔军校的校训啊!乃们那里的学生太先进了。。。
苏锦秀的猫 发表于 2012-9-7 09:02
呦呦呦,聂绮烟开始调戏钟小维了呦。。。
阿猫,乃今天这么早,是不是预示今天要更文了捏?手动斜眼。。。
lmx971107 2012-9-7 18:49
= =
Grown up
lmx971107 发表于 2012-9-7 18:49
李= =灰常讨厌自己的姓
然后Grown up里我名字第二个字
然后是雪
爪机无力。。。。蝴蝶是说:瓦震精了!第二个字是梦吗?表示蝴蝶的名字和雪雪前两个字一样一样啊!
lmx971107 发表于 2012-9-7 20:58
??!!求真相!!!!
李梦*。。。。猿粪阿!
coco616 发表于 2012-9-9 00:33
蝶宝文呢,刚看你冒泡,最爱民国风啊,我可是朝思暮想这文
coco~昨天小蝴蝶过生日,蝴蝶累惨了。。。明天如果长官不安排活,就更文,么么哒~
那个,悄悄爬上来说一声,某蝶这周悲催了。。。长官各种发飙。。。小弟各种不给力。。。争取明天之内解决完手头的活,然后,尽量,更文。。。
玉蝴蝶 发表于 2012-9-11 14:03
那个,悄悄爬上来说一声,某蝶这周悲催了。。。长官各种发飙。。。小弟各种不给力。。。争取明天之内解决完 …
嗯嗯~~跟瓦那天去你楼里的赶脚一样一样~~我家小蝴蝶4岁啦~~猫家豆丁呢?
第十九章
安又柏在秦城已住了两日,但却绝口不提来意,甚至连张汉鼎的面都极少见,整日只在故交的陪同下游览山色,倒让原本做足了准备的张汉鼎如同踩在了棉花上,摸不着深浅。
“子臣,”林应铭晃晃高脚杯里的红酒,满意地看着挂在杯壁上的酒泪,戏谑道,“我倒是难得见到你稳不住阵脚的时候。”
张汉鼎瞥了他一眼,反唇相讥:“伤还没好利索就喝酒,我这里可没有棒疮药给你用。”
林应铭倒是不以为意,抿了一口酒方笑道:“这说明老爷子老当益壮,有的是精神折腾人,我可等着看你怎么接招呢。”
“接招?”张汉鼎笑笑,“我怎么敢跟长官过招?我身为军人,服从命令乃是本分。”
林应铭自从得到安又柏的命令,要他务必说服张汉鼎之后,一直不知如何开口,却万万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放下酒杯看了他半晌才问:“那王克礼是统帅特使,你给他吃了闭门羹……现下又这样说,你是存心想把老爷子放在火上烤么?”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张汉鼎有些不悦地看着他,“那王克礼来,是带着钱来的,见了他,我张汉鼎岂不是成了可以收买的了?如今安长官来,带的乃是国府的命令,我若抗命,就是贰臣逆子了!”看看林应铭若有所思的样子,笑道:“你自可把这番话说给你舅父,他自然就知道怎么跟常公解释了。”
林应铭低头想了半日,喜得一拳捶在张汉鼎胸口:“好你个张子臣!行事越发的滴水不漏了!”停了停,终于还是把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虑说了出来:“子臣,初颖的事情,你真的不介意了么?”
张汉鼎闻听此言,脸色变了变,背过身去低声道:“颖儿……颖儿死的时候才17岁……”顿了顿,又道:“若说不介意是假的,不过我一直在自责,当初若是我再强大一点,何至于让自己刚刚16岁的妹妹为了家族命运孤身远嫁,又何至于过门不到一年,就和夫家一起惨遭暗杀横祸……若要怪,就怪这个乱世吧,早一刻太平下来,世上也许就能少许多个张初颖。”
林应铭默然片刻,拍拍他的肩,沉声道:“子臣,会太平下来的,咱们用枪,用血,也要给初颜,然然……给所有的女人一世安稳。”
敲门声打断了二人间的默契,门外响起吕虞的声音:“司令,莫夫人和莫小姐想见见司令。”
张汉鼎思忖片刻,吩咐道:“先请她们到厅里奉茶,我随后就到。”
“莫小姐?”林应铭眯眼一笑,“你终于想通了?”
“胡说什么!人家还是个年轻姑娘。”张汉鼎瞪了他一眼,正了正军帽出门去了,林应铭完全放松了心情,品了口酒,咂咂嘴,似乎味道比刚才好多了,他这样想着,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阳光,微微一笑。
张汉鼎刚刚走进会客厅,莫繁若就扶着母亲站起身来,莫夫人微微欠了欠身,道:“上次在莫家,幸亏司令仗义相助,今日来此特地向司令致谢。”
张汉鼎忙道:“汉鼎既然主政秦城,守土保民乃是本分,莫夫人太过客气了。”
“家母说,若是不能当面向司令道谢,心里总是愧疚,寝食难安呢。”莫繁若说着,转面对母亲笑道,“娘,你是不知道那天张司令多威风呢,莫三畏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
莫夫人看了她一眼,嗔道:“若儿!他再怎么不堪,终归也是你的伯父,岂能如此直呼其名?”说着向张汉鼎微微一笑:“让司令见笑了。”
张汉鼎听了这番话,方仔细打量了眼前的莫夫人一番——这莫夫人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乌发在脑后绾做一个低髻,只插了一支素簪,穿了件月白的旗袍,许是丧服未满的缘故,娥眉入鬓,不施脂粉,但是却通身散发着不卑不亢的气派,再加上方才教导莫繁若的那番话,却也令张汉鼎心生敬意,于是笑道:“夫人闺训严格,教导有方,令嫒自然是不会错的。”
莫繁若轻笑:“多谢司令夸奖。”抬头正迎上张汉鼎深邃的目光,不禁莫名地慌乱,赶紧别过脸去,对母亲道:“娘,你不是有东西要送给张司令吗?”
莫夫人笑道:“我倒是只顾了说话,把正事忘了,白耽搁司令时间。”说着从包内取出一块玉佩,张汉鼎连忙推
第8回
辞:“莫夫人,东西我万万不能收,请收回。”
“张司令且看看,这是难得的‘好东西’。”莫夫人执意把玉佩递到他眼前,张汉鼎余光扫到那块通体油润的龙凤单佩,不由得再也移不开眼——这块玉佩,是他早就打定主意要毕生牢牢保守的秘密!于是在瞬间稳住心神,看向莫夫人笑道:“夫人,无论怎么好的东西,汉鼎都不能收,若是夫人执意如此,就是羞辱汉鼎了。”
“你没见过这块玉佩?”莫夫人狐疑地看着他,一时竟将心底的疑问说漏了嘴。
“汉鼎不明白夫人的意思,莫家的东西,汉鼎如何见过?”
“娘,你在说什么?”莫繁若插嘴道,“你不是说这块玉佩是姨妈给你的么?张司令怎么会见过?”
莫夫人这才醒过神,歉然一笑:“我糊涂了,司令莫要见怪,司令高风亮节,是我失礼了,司令公务繁忙,我们就不搅扰了,告辞。”说罢欠身出去了,莫繁若经过张汉鼎身边,笑了笑道:“司令,我娘回来这些日子,精神不济,你不要介意。”
“莫小姐言重了,既然如此,莫小姐就好好侍奉夫人,调养好身子了再回去。”
“回去?”莫繁若莞尔,“我们不打算走了,我娘说叶落归根,要在秦城守着我爹。”
看着莫家母女离去的身影,张汉鼎突然觉得身心俱疲,刚刚在椅子上坐下,林应铭就进来了,笑道:“子臣,我看那莫小姐似乎对你有心啊。”
“你又来干什么?”张汉鼎苦笑,对林应铭他实在是无可奈何。
“难得有年轻姑娘登你的门,我若不来看看,岂不是对不住自家兄弟?”林应铭大喇喇地在椅上坐下,“我看的没错,你也该考虑考虑了。”
“考虑什么?”张汉鼎站起身,严肃地看着他,“你离开归远几天了,是不是该考虑考虑你身边的暗鬼怎么处置了?冯彦炳被你一借几个月,当真不打算还给我了?”
林应铭眯了眯眼,懒散的神色瞬间一扫而空,转而代之的是果决的阴冷:“快了,快了,我能等,他们也等不起。”
归远城外。
一个身穿学生装,手提藤箱的年轻人赶在城门关闭的最后时刻匆匆出城而去。
走上了便道,才擦擦汗水,回头看看归远城,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周参谋,怎么走的这样急?”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周参谋闻言一震,缓缓地回过头来,正对上钟维锐利的眼睛。
“钟、钟副官?”周参谋强笑着打了个招呼,下意识地朝钟维身后瞅了瞅。
“别看啦!司令没有回来,让我来送送你。”钟维看穿了周参谋的心思,淡淡地说,“司令让我转告你,既来之则安之,他虽然不在,但是心意却也时刻不离归远。”
周参谋勉强笑道:“钟副官哪里话,刘大帅发来急报,要我速回,王团长不是还没走嘛,有他代为告辞也是一样的。”
钟维不说话,伸手就夺周参谋紧紧提在手里的藤箱,周参谋大惊,死死抱住不肯松手。
钟维冷笑一声:“螳臂当车!”话音未落,周参谋就感到身后顶上了几杆枪,明白钟维是早有埋伏,心知大势已去,手一松,藤箱跌落在尘土之中。
拈起藤箱里的纸页,钟维在周参谋眼前轻轻抖了抖,微微一笑:“周参谋好手段。”
周参谋面如死灰地看看钟维:“林将军到底是特行出身,心思缜密令在下叹服,不过……”他脸上渐渐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人总是有失算的时候的。”
“什么意思!”钟维眉头渐锁,盯着面孔渐渐抽搐的周参谋大吼,“什么意思!”
周参谋笑笑,嘴角淌出一线黑色的血迹:“安又柏是要保国,还是要,要保家……安然……”话没说完,就扑倒在尘埃之中,再没了气息。
“该死!居然在牙内藏毒!”钟维懊恼地踹了一脚那具尸体,翻身上马:“快回城,保护安然小姐!”
第二十章
钟维一行匆匆回城的时候,安然正躲在城外一间不起眼的民房内,看着马蹄扬起的尘土,兴奋地问凌月:“钟副官果然中计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安大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干?”凌月苦笑道,“若是司令知道了,我还要不要命?”
“表哥要是怪罪下来,还有我呢,”安然甜甜地笑道,“好姐姐,你就放心吧。”
凌月看着她,叹了口气,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好吧,看在你难得叫我一声姐姐的份上,我豁出去了。”
一辆黑色的汽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门外,凌月叹了口气,拉着安然迅速上车,刚刚关上车门,车子就发动了起来。
安然回头看看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视线中的归远城,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凌月,你说我们突然出现,会不会吓到表哥?”
“我说,你一点都不担心司令发火吗?”凌月突然感到对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无计可施。
“大不了被他骂一顿啦,没什么大不了的。”安然随口道,看看凌月神色不定的脸,嗤笑道,“你很怕我表哥?”
“倒谈不上怕,”凌月眯眼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他严肃起来的时候,到真的有股子慑人的威严……”说着她慢慢阖上眼,不再说话了。
安然见凌月满脸的疲倦,想想自己非逼着她想法子去秦城,也着实难为人,心里难免有些内疚,便也不好开口招惹她说话,只好百无聊赖地转脸看向车外,看着暮色渐浓,兴奋感开始慢慢从心里退去,林应铭的面孔似乎一直在眼前晃动,安然突然发现自己刚刚的包票打得太早了些,正有些心虚的时候,身后响起一声低低的叹息:“停车。”
“到了?”安然回过头迷茫地看着凌月。
“到了,”凌月脸上露出轻柔的笑意,“安大小姐,下车吧。”
安然不禁缩了缩身子,疑惑地问:“凌月姐姐,你怎么了?”
凌月拉开车门,微笑着看着她,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平日里的柔弱竟是一扫而空,轻声道:“乖,听话。”轻盈飘渺的三个字,却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安然只觉得从头凉到脚,颤声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好妹妹,你不认得我么?我是你表哥的秘书,你的手帕交,凌月啊。”凌月轻笑,伸出手道,“还赖在车上做什么?”言语间的亲昵,俨然还是对妹妹的娇嗔。
正僵持着,身后传来女子碎玉般的声音:“贵客到了,怎么还不请进来奉茶?”
安然愕然抬头,正对上那女子清冷如水的眸子,唇角微扬,然而眼里却是一丝笑意都无。
“你是……你是,”安然拼命在脑海里搜寻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电光石火间,一个让她震惊的名字从嘴里无意识的迸了出来,“顾杏雨!”
“没错,你居然还记得我?”顾杏雨满意地点点头,“你也只是在我和文策的……订婚仪式上见过一面吧?”说到“订婚仪式”四个字,顾杏雨的声音止不住地发抖,不过转瞬即逝。
安然隐约听父亲说起过,杨东亭是死在表哥手里的,顾杏雨被杨东亭一手养大,舅甥之间感情有如父女,一怒之下便与林应铭解除了婚约,偏偏顾杏雨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杨东亭在元老中也颇有名望,若是顾杏雨不肯善罢甘休,只恐还要生事。
想到这里,安然才真正感到了危险:“你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顾杏雨走近两步,伸手捏住安然的下巴,微笑道,“我只是想看看,林文策是不是真的忠肝义胆,六亲不认罢了。”、
安然嫌恶地一扭头,怒道:“我总算明白表哥为什么不喜欢你了,你这样恶毒,若是我,也巴不得早些——”话没说完,就被顾杏雨一巴掌抽在面颊上:“闭嘴!当初我若不是瞎了眼,怎么会跟他这样的禽兽订婚?”安然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捂着脸竟是愣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小姐,你消消气,”凌月这才走上前,柔声劝道,“如今拿捏在你的手里,要怎么样,全凭你,何苦让自己伤心?”
“伤心?”顾杏雨冷笑一声,“我如今还有心可伤么?”
凌月笑笑,吩咐方才开车的司机道:“先把她带下去。”眯眼看看远处,自语道:“钟副官,咱们究竟同事一场,你也不来送送我?”
钟维匆匆赶回去的时候,早已是人去屋空,聂绮烟捏着一张信笺气急败坏地与他撞了个满怀:“钟维,你快看看!咱们到底还是算漏了一着。”
钟维扫一眼信笺上的娟秀小楷,眉头紧紧地挽在一处,扭头就往外走,聂绮烟赶紧跟上:“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钟维不耐烦地道,“你就在这里等着!”
“文策是我的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用你管!”聂绮烟丝毫不惧,迎着钟维要杀人的目光,坦然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钟维咬咬牙,知道多说无益,再来也实在不敢耽搁,只得由她去了。
顾杏雨冷眼看着安然被堵上嘴强拧进了屋子,然后转脸看向凌月:“你们想要的是什么?”
“能帮你出气不是很好吗?”凌月掩口一笑,“管这么多,不怕晚上睡不好觉?”
顾杏雨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兀自进屋去了,凌月这才转过脸,顺手抹掉眼角的一滴清泪,轻声自语道:“你,回去了吗?”
静谧的野外渐渐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凌月立刻收起哀伤的神色,微笑道:“终于来了。”
车子在竹篱外停下,聂绮烟跟着钟维下得车来,正看见凌月闲闲站在院内,笑意盈然地看着他们:“钟副官,聂小姐,别来无恙?”
“凌秘书,我是来接安然小姐回去的。”钟维淡淡地说,仿佛对面站的依然是同袍同泽的同事。
“东西呢?拿东西来换,我就把人还给你。”凌月信手折下一枝木槿花,在手里细细地把玩着。
“我若不答应呢?”
凌月听了,将手内的花顺手扔在地上,探出脚尖,将那粉嫩的花瓣挼得稀烂,而后挑眉淡淡一笑:“你明白。”
“你和周参谋是什么关系?你们和刘惟正又是什么关系?”钟维不答,猝不及防地抛出问题。
“我……”凌月欲言又止,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冷然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和周大哥自幼被刘大帅收留,供我们衣食读书……刘大帅答应过我,只要能拿到归远的海防图,就同意让周大哥带我出国,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你——你无知!”聂绮烟忍不住怒道,“你难道一点都不明白他要归远海防图的用意?”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凌月抬眼看向聂绮烟,“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喜欢承担这样重的责任,我只想和我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
“凌月,你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敢明白,对不对?”钟维上前两步道,“刘惟正自然不敢啃归远这块硬骨头,可是倭人和老毛子,哪个不想?如果他能用这些机密做个交易,难道还愁没人支持他?内斗本来就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的想法没有错,可是你们的厮守建立在危巢之上,你会觉得心安理得么?”
“我……”凌月愣了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正迟疑间,身后的门开了,顾杏雨和凌月的司机挟着安然走了出来,凌月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定住心神道:“我只求现世安稳,不管来生!”顿了顿,指着那司机道:“按照计划,若是周大哥成功了,他就不回来接我,但是他来了,所以我必须拿到东西回去,否则他性命堪忧……”
“你糊涂至极!”聂绮烟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怒道“你知不知道周参谋他已经死了——”
“绮烟!”钟维脸色大变,急忙制止,然而聂绮烟的话已是冲口而出,凌月愣了片刻,吼道:“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聂绮烟看看钟维阴沉冷厉的脸色,讷讷再不出声,钟维长叹一声,只得道:“周参谋死了,他的牙里藏了剧毒……我一直不明白,他何至于如此激烈,现在才知道他这么做,也许是希望你不至于为了他葬送掉自己,你明白么?”
凌月昏昏沉沉,后面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木然半晌,突然从衣袋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勃朗宁手枪,抵在安然的额角,厉声笑道:“若不是你们,他也不会死!也罢!我就让她给我们陪葬!”
“凌月,不可以!”出声阻止的竟是顾杏雨,“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的!”
“你被林应铭伤成这般模样,你还惦记着不能伤人吗?!”凌月双目通红地嘶吼。
“我想过要报复,这样的报复有意义吗?凌月,你不能辜负了周参谋的苦心。”顾杏雨柔声劝道,“放下枪好不好?”
凌月扫一眼被堵住嘴“呜呜”出声的安然,一股恶气陡然冲上心头:“凭什么!凭什么老天对他们如此厚爱,却连我一点点的小幸福也要夺走!我偏要她死!”说着,扣动扳机,撞针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场的人都不自觉地发出惊呼。
然而,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四溅,没有子弹擦出枪膛的淡淡硝烟,安然睁开紧闭的双目,疑惑地看向一脸惊愕的凌月。
“怎么会这样……”凌月看着空空如也的弹匣,几乎眩晕的站立不稳,不等她回过神来,乌洞洞的枪口就指向了她的太阳穴:“凌小姐,我的戏演得够久了。”
敏敏 发表于 2012-9-26 14:51
蝴蝶,你们平时上谷地吗?最近能上去吗?
我很少上谷地,最近没上去过,不太清楚啊~啦啦好像上谷地的
敏敏 发表于 2012-9-26 14:51
蝴蝶,你们平时上谷地吗?最近能上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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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谁都没有想到,说话的竟是一直站在凌月身后沉默寡言的司机!
凌月这才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司机的正脸,一瞥之下遽然失色:“你,你不是……”
司机笑了笑,伸手抹下头上的假发套,一边握紧了抵在凌月头上的枪,一边伸出右手:“凌小姐,在下冯彦炳,幸会。”
“老冯!”钟维这才又惊又喜地走上前,“怎么会是你?”
“我被林将军藏在归远几个月了,要是再没动作,只怕我们司令要疑心我改换门庭了呢!”冯彦炳笑着看向凌月,“凌小姐,咱们先回归远再叙,如何?”
凌月惨然一笑:“林应铭,张汉鼎……也罢,我心服口服!”说罢手腕一翻,掌内竟多了一柄寒光森森的德国军刀,扬手就向颈间刺去,冯彦炳早防着她这一招,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林将军没说要你死。”
“是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凌月冷嗤一声,“成王败寇,我还有何话可说!”
这时,顾杏雨慢慢走上前,轻声道:“凌月,周参谋当初送你这把军刀,是要你防身对不对?若是他送你的刀,反而要了你的命,他难道会高兴吗?”凌月猛然听见顾杏雨提起周参谋,心肠如同被人狠狠攥住了一般,抽痛的喘不过气,强作的坚强就像一张年久日深发脆的纸,一触之下便纷纷碎了一地,眼泪顺着面颊一滴一滴掉落在锋利的刀刃上。
顾杏雨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把军刀从她掌内取了出来,低低地说:“我很羡慕你,因为他爱你到死。”
归远城风起云涌,秦城也不太平,决胜千里之外的林应铭完全没有时间享受胜利——用老爷子的宝贝千金做赌本,也难怪安又柏气得恨不得毙了他。
“舅舅,”林应铭小心翼翼地开口,“是应铭的错,没有跟舅舅商量,自作主张。”
“商量?你哪里用和我商量?”安又柏冷笑道,“林将军运筹帷幄,我这个老头子哪里及得上你!”
林应铭陪笑道:“舅舅言重了,舅舅于应铭亦师亦父,应铭自幼受舅舅教诲,不敢——”话未说完,就被安又柏打断:“栽培?我可不记得何时教过你,拿自己至亲的性命做赌注!都说林文策心硬,我如今才算见识到!”见林应铭低头不语,安又柏怒犹未消,继续道:“安然是你亲表妹!我这么一把年纪只这么一个女儿,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出点纰漏,你要怎么收场?”
“我……”林应铭默然,他确实没有料到凌月和周参谋竟是恋人,想到凌月袖内竟还藏着军刀,他就是一身冷汗,若是凌月再过激一点,若是冯彦炳出手慢一点……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抬头看着安又柏,声音里多了一丝歉意:“舅舅,我只想到要让然然受点教训,思虑不周,对不起。”
安又柏盯着林应铭半晌,方叹了口气道:“罢了,也是我把她宠坏了,所幸你事先察觉,若是……我这后半生也就没有指望了。”
林应铭这才发现,安又柏脸上竟现出了老态,在他心目中叱咤风云威震军界的舅舅,终究老了,老得甚至有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感觉,心里不禁一酸,道:“舅舅……”
安又柏摆摆手:“我明天就回国府复命了,你好自为之吧。”
“明天?”林应铭惊道,“怎么如此快?冯副官还没有带然然回来啊。”
“国事紧急,再来这个丫头不知轻重也该教训,只是我舍不得罢了,”安又柏斜觑林应铭一眼,“既然你这个恶人已经当了,不妨当到底,安然以后若是再闯这样的祸,我只唯你是问!”
“我——”林应铭懊恼地看看安又柏,终究还是无奈地应了下来,他只道安又柏宠女儿,却没想到居然宠得这么不讲理,这完全是飞来横祸啊!
翌日,公事私事俱已了结的安又柏志得意满神清气爽地离了秦城,林应铭和张汉鼎兄弟索性也不回城,只信步在城外并肩而行。
“文策,你说凌月为什么要拉上顾杏雨?一个安然,她难道还奈何不得?”张汉鼎颇有些疑惑地问。
“女人做事情,跟男人的思维完全不同,也许是为了有人接应,也许是……”林应铭无奈地笑笑,“也许是单纯想替杏雨出口恶气……”看看身后张汉钧满是取笑的表情,他赶紧岔开话题:“过几日就是伯父忌辰,你打算如何操办?”
张汉鼎犹豫了一下,答道:“先父没有旁的爱好,就喜欢听戏,我已经派人去请荣兴班来秦城了。”
“大哥,”张汉钧听了这话,喜忧参半,“只怕慕白他……”瞟了一眼林应铭,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林应铭了然一笑,却也不说破,张汉鼎停下脚步,看着有些局促的张汉钧道:“陈慕白不但要来,而且答应场场压轴!”
张汉钧愕然,张汉鼎皱皱眉,训斥道:“事情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你还不能坦然?连陈慕白一半的洒脱都及不上!”
“……大哥教训的是。”张汉钧不自在地垂下头去。
“汉钧好歹也这么大了,你还跟管儿子似的,”林应铭笑道,“被你这么拘束着,能洒脱才怪。”
张汉鼎不置可否地笑笑,正要说话,夏副官喜孜孜地赶了上来,敬了个礼道:“报告司令,冯副官和安然小姐回来了。”
一行人匆匆回到城里,安然正绘声绘色地跟张初颜讲着自己的“冒险”经历,见林应铭一行进来了,忙起身讨好地叫道:“表哥……”
林应铭看了她一眼,自顾在沙发上坐下,张汉鼎笑道:“几年不见,然然可长成大姑娘了。”
“只长年纪不长心,”林应铭冷冷地接口,“跟小时候有什么分别!”
“表哥——”安然委屈地扁扁嘴,跺脚道,“我差点都没了命,你还这样说我……”这话不说还罢,一出口更是勾起了林应铭的后怕,继而火冒三丈,在心里压了压方起身道:“随我来。”
“文策,”张汉鼎连忙拦住他,“你要做什么?”
“子臣,借你的书房一用。”林应铭仿佛没听见一般,只看着他道。
张汉鼎愣了愣,看看林应铭的脸色,无奈地点点头,暗暗道:“刚受了惊,你悠着点。”
安然知道大事不妙,赶紧闪到张汉钧身后,嘟囔道:“我,我不要去。”
林应铭深深地盯了她一眼,冷冷地抛下三个字:“两分钟。”然后转身先走了。
“然然,”张初颜轻声劝道,“你快去吧,别自讨苦吃。”
安然垂头权衡了半天,终于慢慢跟着去了,推门进了书房,林应铭正站在窗边掐着时间,见她进来,拧眉道:“还是不会敲门吗?”安然撇撇嘴,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只好乖乖地出去敲了敲门。
“进来。”
安然一边腹诽“多此一举”,一边推门走了进去。
林应铭背手踱到安然面前,悠悠地说:“超时半分钟。”
“表哥,我,我刚才敲门才超时的……”
“理由不成立。”林应铭淡淡地说,看一眼满脸委屈的安然,问:“我叫你来这里是为什么,你知不知道?”
“是,是为了我偷偷跟凌月出城的事……”安然越说声音越小,低头不去看林应铭的脸。
“很好,你也知道错在哪里了?”林应铭笑笑,陡然作色道,“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防人之心不可无?又说过多少次你的安危关系我和舅舅的决策?你都当做耳边风么?”
“我,我……”安然从没见过林应铭对她这样严厉,忍不住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不许哭,说话!”林应铭提高了声音,竟真的震慑得安然收了哭声,却也说不出话来。
“不要让我问第三次。”林应铭眉头渐锁,声音不大,却是愈发冷厉。
安然缩了缩身子,声音低如蚊蝇:“表哥,我错了,我和凌月认识这么久,她又是你的秘书,我……我太相信她了……”
林应铭听了,扬了扬眉,突然笑了:“你话里有话啊,你是说,是我先信任她做我的秘书的?是不是?”安然低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秘书,不一定都是信得过的人,也可能是必须盯在眼皮子底下的人,你明白了吗?”林应铭踱了两步,又道,“分辨不出不怪你,可是就算凌月没有歹心,就你们两个人,路上被人劫了去要挟舅舅和我,你说说该怎么办?”
“我……”安然垂下头,眼泪从眼眶里滑落,低声道,“表哥,我错了……”
“错了?”林应铭笑笑,“你该不该罚?”
安然低着头没有说话,虽说安又柏宠她,但是在林应铭面前犯了错,轻则挨训,重则打手心,她思量半日,知道林应铭动了真怒,只挨顿骂似乎是不够的,于是鼓足勇气颤颤地把左手伸到林应铭面前。
第二十二章
林应铭捉住她的手腕,摸起桌上的尺子掂了掂,眼里掠过一丝笑意:“然然,你觉得这样能让你记住吗?”
安然有些迷惑地抬头,不知如何回答,林应铭却也不需要回答,顺势将她按在桌上,扬起尺子不轻不重地拍在她的屁股上。
“啊!表哥,你干什么!”安然又羞又气,一边将手探到身后,一边直起身子瞪着林应铭。
“告诉你什么叫规矩,”林应铭一瞪眼,“趴好!”
“你,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我爹……”安然转过身子呜咽道。
“安然,你爹走之前就说了,把你交给我了,”林应铭用戒尺指了指桌子,“你最好听话,否则我不介意用当初管教颜颜的方法来管教你。”
安然愣了半天,她明白林应铭所谓的“方法”,就是只留一层薄薄的小衣,虽然未破男女大防,但是女儿家的体面却是一样的荡然无存,看他的样子也绝不是吓唬自己,想了想,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伏在了桌上。
她略带些赌气的表情尽数落入林应铭眼中,林应铭微微一笑:“委屈?”不等安然回答,尺子已经又狠又准地落下,饶是隔着衣裙,也在臀上激起火辣的痛,安然本想着林应铭即便要罚,也得顾忌着爹爹的面子,谁料想只这一下,就让她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疼,一个没忍住,本就噙在眼里的泪顺势决堤而出。
“你在家如何折腾,自有舅舅在,我犯不着管你,”林应铭看一眼无声落泪的安然,面上全然没了笑意,“但是在我面前,你最好收敛一些,否则,我会教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说罢,又是力道不减的几下横亘臀峰,安然只觉得屁股上被熨斗熨过一般,热辣辣的痛,仿佛已经“嗞嗞”冒烟了,几乎要忍不住地喊出声来,只是想到这里是在张家,为了面子,也不得不生生忍住,只暗暗发出两声压抑不了的低吟。
然而她越是压抑的隐忍,在林应铭看来,就越是赌气不知错,气愈发涌上心头,也不说话,只抡起尺子,一连五六记抽下去,安然终是忍不住,又怕又委屈地哭出声来。
“你自己说,你这顿打挨得委屈不委屈?”
“委屈!我就是委屈!你拿着我设局,如今倒反都是我的不是了?若不是你故意离了归远,松懈防卫,凌月怎么敢——”安然本就是被安又柏宠大的,即便是林应铭,这也是头一次正经教训她,本来心里若有若无的委屈,被林应铭的问话瞬间放大,完全盖过了愧疚,小姐性子一时发作,竟忘了自己面对的林应铭是何等人物,直到撞上林应铭冰冷的目光,才讷讷收声,却又不甘示弱地硬着头皮对视过去。
林应铭看了她半晌,突然扬了扬嘴角:“果然是虎父无犬女。”然而笑意也是直到唇角即止,眼里还是愈来愈明显的冷硬,安然看着那双眼睛,底气莫名不足,动了动嘴唇,终还是只嗫嚅了两个字:“表哥……”
“我拿着你设局?我是把你绑了扔出城外了,还是让凌月给你下了迷药?还有松懈防卫?是谁摆出了军政部长千金的架子,把门外的守卫赶走,又是谁乔装打扮混在迎亲的队伍里混出城去的?”
“我……”安然慢慢低下头去,无言以答,然而林应铭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走近两步道:“表哥倒是小看你了,除去你出城的那些手段,这倒打一耙死不认账的本事,也让人佩服得很。”俨然是调笑的口吻,然而听在安然耳内,却是惶恐不已,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在林家小住,张初颜若是闯了大祸,林应铭就是这副腔调,而后,自己就有好几天不能和张初颜嬉闹……
想到这里,安然不禁头皮发麻,想也不想地起身拽住林应铭的衣袖:“表哥,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再不敢了……”
“我许你起来了么?”林应铭斜睨她一眼,淡淡地问。
“我……”安然究竟是没有被林应铭这般罚过,犹自撒娇挣扎
第9回
,“表哥饶我一回,打得好痛~”
林应铭再不说话,只用戒尺敲敲桌沿,发出轻轻的“橐橐”声,却如同重锤击在安然的心坎上,知道再求也没用,只怕林应铭怒火上来下手更狠,于是重又乖乖伏在桌上,余光偷偷看见林应铭走到自己身侧,屁股就一阵阵地发紧,板子还没落在屁股上,就已经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开始抽泣。
“然然,这是表哥第一次罚你,希望也是最后一次。”林应铭伸手按了按她的腰,“二十下,自己数着。”
不等她反应过来,第一下就挟风而至,安然吃痛,脱口道:“啊——表哥,轻点……”
“自己数着!”林应铭沉声道,接着第二记紧挨着刚才那一下落下,安然痛呼一声,赶紧数道:“二!”
“错了!重数!”林应铭不疾不徐地扬起尺子,然后重重落下,安然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也顾不得呼痛,忙不迭地道:“一!”趁着板子落下的间隙,连连哀求:“表哥,轻一点,疼……嗳哟——二!”
尺子从臀峰至腿根,抽了两个来回,安然已经再也顾不得面子了,大声哀叫着求饶:“……呜呜~我再不敢了,表哥,表哥——”
林应铭充耳不闻,只是让戒尺稳稳地抽在上一记的下方 ,听到安然含糊不清地报出“十一”,才又扬起戒尺,然后狠狠地拍下,只痛的安然上身骤然扬起,却终是不敢离了桌子躲闪,眼泪噼里啪啦滚下,在桌上砸出星星点点的晶莹,嘴里却是不敢怠慢,拖着哭腔喊道:“啊——,十,十二……”
楼上的声音早是遮掩不住地传出来,张汉钧与张初颜面面相觑,终于,张初颜忍不住地走到张汉鼎身边哀求:“大哥,你去劝劝文策哥好不好?”
张汉鼎翻着手中的报纸,头也不抬地道:“有什么好劝的?”
“大哥——”张初颜晃晃他的胳膊,“文策哥在气头上,万一……”
张汉鼎这才听了听楼上的动静,挑眉淡淡一笑:“要我说,文策打得轻了。”抬头看一眼一脸不满的张初颜,眼里浮上笑意:“你自去想想,若是你闯这样的祸,现在还能不能喊出声来?”
“大哥!”张初颜脸上一红,一跺脚扭过身去,“你不去就不去,扯上我做什么?”正说着话,林应铭从楼上走了下来。
“文策哥——”张初颜记挂着安然,一急之下便脱口唤道,林应铭脸色微喜,正要说话,张初颜却又一下子反应过来,脸一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身上楼去了。
慢慢走到书房门口,侧耳倾听,里面犹自传来安然呜咽的抽泣,张初颜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才推门进去,安然正面朝墙端端正正地站着,听见门响,赶紧挺了挺背。
张初颜轻笑一声:“是我。”
安然红了脸,低声道:“你来做什么?”
“我不能来么?”张初颜看看哭得发红的鼻头,劝道,“过来歇会儿吧。”
安然为难地摇摇头,难以启齿地低声道:“表哥说让我站一个钟头……”
“怎么?不好意思了?”张初颜低笑,扶着她的肩道,“小时候我挨了板子都是你陪着我,咱们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安然这才释然,笑道:“是啊,我记得那时候你还跟我抱怨,说不知以后谁运气不好做我表嫂呢……”
无心的一句话在张初颜心里激起涟漪,愣了半晌才喃喃道:“是呢,可不都怨运气……”
楼下林应铭看着张初颜气冲冲的背影,苦笑着看看张汉鼎:“看样子,颜颜这口气还没咽下去。”
“吕虞的调令已经到了,”张汉鼎并不接他的话茬,示意张汉钧递过文件,“本月底前交接到位。”
林应铭接过调令扫了一眼,抬头笑道:“子臣,我从你这里挖走一员干将,你可别怪我,改天我治一桌酒席赔罪如何?”
“刚走了一个凌月,又巴巴弄去个吕虞,你还真是闲得慌,”张汉鼎冷哼一声,“赔罪就不必了,我看倒是我要治一桌酒席谢你!”
林应铭双手插在裤袋里,抬眼看向窗外——一泓水蓝水蓝的天空上,正有几缕如棉似絮的轻云流过,浮起些许往事的心底,就像是被流云扫过的碧空,酥痒的微微发颤。
第二十三章
因着张定北的忌辰将到,林应铭便也不急着回去,嘱咐了钟维料理归远事务,自己只安心留在秦城祭奠张定北。
五月的天气虽已是逐渐炎热,然而夜间还是凉爽非常,墙角一丛一丛的芍药正开得风姿绰约,含露吐香,林应铭随手摘下一朵赏玩。
“‘庭前芍药妖无格’,林将军声威赫赫,不想却喜欢这‘没骨花’?”身后传来女子讥诮的声音。
林应铭头也不回,只闭目深深嗅了嗅花香,笑道:“芍药斩新栽,当庭数朵开。东风与拘束,留待细君来。”
这本是卢储迎接妻子的诗,此时此景竟是句句暗合,吕虞听了又羞又恼,于是正色道:“林教官,请自重。”
林应铭转过身来,看着吕虞满面飞霞,将手里的芍药轻轻一抛,笑道:“小鲤鱼,你这样子倒是人比花娇,这‘没骨花’不赏也罢。”
“你——”吕虞恨恨地别开脸,问,“调令是怎么回事?”
“你从秦城调任至归远,就是这么回事,明白?”林应铭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笑容,看在吕虞眼内,却越发让她恼怒,于是冷笑两声道:“我吕虞虽然一介女流,但也不是那柔弱无骨的‘没骨花’,林将军还是另选高明的好。”
林应铭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竟笑出声来:“小鲤鱼,国府的调令是要你去归远工作,你莫不是想多了?”
“我……”吕虞自悔失言,垂下头去,脸上红晕更深。
“吕虞。”耳边响起林应铭的声音,沉稳有力,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轻浮。
吕虞愣了愣,不情不愿地肃立:“到!”
“张老督军的忌辰一过,你就随我回归远,有没有问题?”虽是问话,然而一字一句间却透着不容反驳的果断。
“……没有问题。”吕虞愣了愣,低声回答,看见林应铭微微皱眉,无奈挺胸大声道:“报告……司令,没有问题!”林应铭这才展眉一笑,扬面看向浓黑如墨的天空,道:“平和一点,莫要辜负这样的夜色。”
吕虞不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夜空如同一匹黑锦,灿若碎钻的星子漫洒其上,一路铺陈到天际,星光灼灼,仿似直入心底,照亮了如水心事。
“你们结业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漫天星光。”林应铭的声音就像是穿透了积年的岁月而来,以至于有些飘忽不定。
吕虞闭目片刻,带睁开眼时,已是两靥含笑:“林教官好记性,学生可是记不起来了。”
“哦?你若是记不起来了,何苦千里迢迢来秦城?你知道,秦城离归远不近亦不远,而我向来与子臣交好,”林应铭顿了顿,“总会来秦城的,对不对?”
吕虞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窘迫,低声道:“教官未免太抬举自己了,学生告辞了。”说罢转身匆匆离开了。
林应铭看着她的背影,唇边勾出一抹清淡笑意:“是吗?小鲤鱼。”
张定远忌辰前两日,荣兴班如约来了秦城,此时的荣兴班,老班主陈梨生已染病去世,一应重担都交给了陈慕白,因此竟比上次在津城相见时,更添了几分魄力和沉稳。
张汉鼎特意在家中设宴款待,陈慕白感念张氏兄弟一片真心,使出浑身解数要唱好这三天大戏,特意要在最后一天,反串巾生,与陈寄柔唱《游园·惊梦》两折,这个消息一放出去,秦城震动,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小貂蝉”串生行是何等模样。
“张司令,”在张家后堂,陈慕白特意将陈寄柔引荐给张汉鼎,“我这个小师妹是师傅唯一的女儿,本不想让她吃这碗饭,奈何祖师爷赐了副好嗓子,日后待她唱出息了,我也就可以退隐了。”
“师哥净笑话我,”陈寄柔低了头,粉面微红,“我登台时日短,还得要师哥替我把场呢。”
张汉鼎笑道:“陈老板是梨园名角,陈姑娘能得你这般夸赞,想来定是不差,这几日还要多多辛苦你们。”
一连两天,陈慕白场场压轴,博得喝彩连连,陈寄柔虽说是登台日短,但是扮相俊俏,嗓音甜美,亦是叫好不断。
最后一天的戏台下人头攒动,都等着陈慕白反串登场。
陈寄柔袅袅娜娜,一袭水蓝底子彩蝶立领衫子配着蓝色绣边朱红辛夷花刺绣马面裙,更显得亭亭玉立。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
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闲凝眄兀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陈寄柔一段《游园》已是勾魂摄魄,紧接着陈慕白上得场来,只见他身穿一件缥色胭脂梅褶子,端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与陈寄柔并肩而立,当真是一对璧人,直引得台下欢声雷动。
陈寄柔脉脉看向陈慕白,俨然是杜丽娘初见柳梦梅,豆蔻年华,情意暖暖。一个眼风飞到台下,却正撞到一个女子满是不屑的脸上,陈寄柔的眼神瞬间黯淡了几分,一时间分了神,紧接着陈慕白合唱的一段,竟是慢了半拍方才赶上,幸而陈慕白反应及时,拔高了调子方才险险遮掩过去。
最后一场戏结束,戏班中诸人见陈慕白沉着脸,亦都明白陈寄柔今天罕见的晕了场,都自觉地恭立在后台,等着陈慕白处置。
陈寄柔自知犯了大错,只穿了水衣端端正正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师妹,你今天在场上是怎么回事?”陈慕白沉声问。
“我……师哥,我知错,认罚。”陈寄柔迟疑了片刻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慕白有些不耐烦地问,陈寄柔却是垂着头一语不发。
正僵持着,外面旋风般裹进来一个人:“陈大哥——”待看清面前的场景,尴尬地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慕白顿时了然,瞥了陈寄柔一眼,无奈起身道:“年小姐,你怎么又跟来了?”
“我喜欢看你的戏啊!”年筱夏偏头一笑,看看陈寄柔,迟疑地问,“陈姐姐怎么了?”
陈寄柔傲然抬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漠然道:“寄柔贱躯,不敢劳动年大小姐垂问。”
“师妹!”陈慕白低低喝止,转面看向年筱夏,“年小姐,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还请你回避。”
年筱夏听了,想了想道:“好吧,既然来了秦城,我自是要去看望初颜姐姐的。”然后展颜一笑:“咱们自是有相见的日子。”说罢欠了欠身出门去了。
陈慕白这才转脸看向跪在地上双肩微颤的陈寄柔,他自然是明白陈寄柔讨厌年筱夏跟着自己,然而若是这般就晕场,往后如何能指望她挑起大梁?于是也不再问,只吩咐:“老规矩。”
只是有人去取了了条凳和板子出来,陈寄柔俯身趴上条凳,其余人早已背过身去,陈寄柔羞得耳垂都红了,低声道:“师哥……”见陈慕白拿着板子盯着自己,停了停,反手慢慢将裤子褪下去,露出两个如霜似雪的屁股蛋儿,而后双手抱紧板凳头:“寄柔不能稳场,险些坏了戏班声誉,请师哥责罚。”
陈慕白掂了掂手中的板子,然后照着陈寄柔的屁股打下去,板板生风,一板子下去就是一道结结实实的红痕,陈寄柔起初还能咬着衣袖强忍,随着屁股上颜色愈来愈深,直至肿起时,她终是忍不住地哭出声来,身子也开始不安分地在条凳上起伏扭动。
“不许乱动!”陈慕白低喝一声,“若是掉下来便从头打!”
陈寄柔眼里泪光迷离,抬头哀哀道:“师哥,我知错,我不该在台上使性子……我们这样的人,本就没有使性子的资本……”这番话说得陈慕白心内大恸,握这板子的手亦是颤抖不已,狠狠地闭了闭眼才道:“你知道就好。”
陈寄柔听了这话,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淌了满脸,陈慕白定了定神扬起板子,终于还是轻轻放下:“罢了,你起来吧,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看着陈寄柔一瘸一拐离开的身影,陈慕白微微叹了口气,陈寄柔与他的心意,他不是不知,奈何自小将她看做亲妹妹,这份情意,实在只能至于兄妹;而年筱夏,自津城开始就一路跟着荣兴班,也有几个月了,那个在他心目中任性爱娇的千金大小姐……他疲倦地闭上眼,眼前竟浮现出的是年筱夏粉白的脸和月牙儿般笑弯了的眼,陈慕白使劲晃晃脑袋,自嘲般地低声道:“我们这样的人……”
蝴蝶有事要出去啦~~~不能一一回复亲们~~先群么之~~
亲爱的们~蝴蝶又要悲催的出差了,10——15天不定。。。搜,此文停更一段时间。。。瓦对不起乃们。。。鞠躬爬走~~~
亲爱的们,蝴蝶出了一趟差,回来直接进医院了。。。等蝴蝶泡完病号回来。。。群么。。。
第二十四章
戏既然已经唱完,无论是出于梨园规矩,还是人情礼仪,陈慕白都不得不去张公馆辞行。
看一眼站在身后兀自绞着手帕的陈寄柔,陈慕白叹了口气,低声道:“既然来了就记住你说过的话,咱们明天就走了,别使性子。”陈寄柔点了点头,突然神色大变,一脸戒备地看向陈慕白身后。
“陈大哥,你们来啦!”年筱夏早已跳到陈慕白身边,眼里闪烁着奕奕神采,话音未落,双颊已经染上了淡淡嫣红。
“年小姐,”陈慕白淡淡地欠了欠身,“我们就要走了,是来向张司令辞行的。”
“我说过不要叫我年小姐,我的朋友们都叫我筱筱,”年筱夏不满地嘟了嘟嘴。
一直没有做声的陈寄柔突然走上前,有意无意地站在陈慕白和年筱夏中间,不卑不亢地道:“年小姐,你是年府千金,我们是居无定所的戏子,如何能够相提并论?请你不要再为难我师哥了。”
“可是……”年筱夏还要争辩,却被张初颜轻轻拉开:“陈老板,我大哥二哥马上就下来,请你和陈姑娘稍候。”
陈慕白点点头:“不妨事。”说罢在一边坐下,静静地看着院中的紫藤花架,陈寄柔看一眼发怔的年筱夏,转身走到在陈慕白身后站好,再不出声。
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年筱夏求助地看向张初颜,委屈地低声道:“初颜姐姐……”张初颜暗暗叹了口气,年筱夏一路追着荣兴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单单是迷陈慕白的戏,也亏得年筱秋竟允许她这么胡闹,只派了几个人远远的保护,然而身份地位悬殊,对年筱夏来说,这样的纵容只怕并非好事。
正胡思乱想着,张汉鼎已经走了进来:“慕白,让你久等了。”
陈慕白起身笑道:“张司令哪里话,我不过是来辞行,并没有什么大事。”
“这么快?也不多住两天?”张汉钧惊奇道,“难道真把我们当做东主了?”
“张兄说哪里话,不过是我们既然登台唱戏,自然是戏停人散,哪里有常住的道理,”陈慕白瞟一眼年筱夏,又道,“何况,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张兄你说是也不是?”
年筱夏眼神一跳,已经明白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却又无法反驳,张汉鼎早已看出了眼前的微妙,虽有心挽留,但最终也只是颔首道:“慕白说的在理,不过也总得让我们兄弟尽尽心意,水酒还是要喝两杯的。”
当下宴开两处,为着不让戏班其他人当着陈慕白拘束,张汉鼎在秦城最好的酒楼设了两桌酒席宴请戏班,陈慕白则被邀请至家中,几色精致小菜,一坛陈年好酒,紫藤架下,除了张氏兄弟和陈慕白而外,只坐了张初颜、年筱夏和陈寄柔三人。
年筱夏和陈寄柔各怀心事,心思都不在宴席上,张初颜和张汉钧当着张汉鼎的面,亦是不敢放肆,因此虽坐了六个人,却也只有张汉鼎与陈慕白推杯换盏,偌大的庭院竟显得有些空旷。
午后的风穿堂而过,吹得紫藤花落纷纷,扬了陈慕白满肩,抬手轻轻拂去肩上落花,月白的长衫被风卷起,如同乍展的蝶翼,清朗间隐隐是出尘的不俗。
张汉鼎看着陈慕白淡然安稳的面容,心里陡然升起悲凉之感,动了动唇,终还是端起酒杯,示意张汉钧:“陈老板就要走了,汉钧,咱们兄弟敬慕白一杯。”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张汉钧和陈慕白心里也漫上伤感之意,默默端起酒杯饮干了杯中酒。
“陈大哥,”许久没有说话的年筱夏终于沉不住气了,“你们下来要去哪里?”
陈慕白苦笑一下,陈寄柔看了他一眼,抢道:“我们是江湖艺人,自然是走到哪里算哪里,年小姐当是旅游么?”
“师妹,不得无礼。”陈慕白低低喝止,然后转向年筱夏道,“年小姐,你出来也有些时日了,早些回家吧,也免得家人挂心。”
“娘去世以后,哥哥忙得要命,才不会有人担心我呢,我就喜欢跟着你……你们,”年筱夏亮晶晶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要不,陈大哥,你就收我进你们戏班吧,我给陈姐姐跟包。”
陈慕白和陈寄柔冷不防听见这个惊世骇俗的主意,一时面面相觑,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张汉鼎听她说的不像,皱了皱眉道:“筱筱,明天我就派人送你回津城,现在时局不稳,不许在外面乱跑了。”
“我哪有乱跑!”年筱夏不服气地嘟了嘟嘴,“时局不稳,陈大哥和陈姐姐不也在到处唱戏么?”
张汉鼎揉了揉眉心,毕竟不是自家妹妹,说不得打不得,倒是陈慕白淡淡开口道:“年小姐,我们行走江湖是迫不得已,若能有一间房,半亩地,谁都不愿意过这种漂泊不定的生活,年小姐莫要图一时新鲜,还要惜福才是。”
年筱夏听了,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而张汉鼎听了陈慕白这番话,心里直如汤沸油煎一般,右手暗暗掐住大腿,却一个字也不敢说,生怕一开口,就打破了自己早已下定决心要隐瞒下去的秘密。
一时间,气氛竟有些诡异,于是陈慕白起身告辞:“张司令,汉钧兄弟,慕白搅扰几日,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拱拱手,也不再看泪光盈盈的年筱夏,自带了陈寄柔飘然而去。
“大哥……”张汉钧见陈慕白就这么走了,转面恳求地叫道。
张汉鼎起身摆摆手:“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罢了,以后终有再见之日。”说罢起身慢慢离席而去。
“初颜姐姐,二哥,我也先走了。”年筱夏闷闷地打了声招呼,情绪低落地走了。
庭院里瞬间只留下张汉钧兄妹二人,张初颜轻声道:“二哥,你觉不觉得,大哥今天有点怪怪的?”
张汉钧叹了口气:“有什么好奇怪的?慕白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我心里也难过的很。”
“我还是觉得不对,大哥才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呢。”张初颜嘟哝道,正说话间,守卫带着个女子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二爷,莫小姐一定要见司令,我……我拦不住。”
张汉钧定睛一看,正是莫繁若,白生生的俏脸上因着一路疾奔,染上两朵红霞,鬓发也乌油油地贴在颊边,眼里满是焦虑的神色:“张旅长,快带我去见司令……陈老板他,他……”
“他怎么了?!”
“我娘让我来报信,莫三畏带着人把荣兴班的人都掳走了……在城外……”张汉钧知道大事不妙,也顾不得听她细说,带着莫繁若就往书房去了。
张汉鼎听得莫繁若简单说清楚来意,只恨得一拳砸向桌面:“莫三畏,他是活的不耐烦了!”
城外莫家的庄园里,陈慕白看着莫三畏,眼里只要滴出血来:“你放了其他人,有什么事,冲我来!”
“你?要不是拿捏着这几条贱命,你怎么会乖乖跟我走呢?”莫三畏笑嘻嘻地端起茶壶饮了口茶,看着陈慕白投鼠忌器的模样,仿佛开心极了。
“贱命?我们是贱命,莫老爷你有何故几次三番与我们这几条贱命过不去?”陈慕白咬碎银牙,声音里是怒极的微颤。
“不不不!他们是贱命,”莫三畏摆摆手,继而抬头狡黠一笑,“你不是,你的命金贵得很呢——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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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写这个了,没灵感,手生。。。各种惭愧,亲们将就看看,让瓦先熟悉熟悉。。。默默爬走
莫凡若 发表于 2012-11-20 17:52
哈哈,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沙发???抱一个
小莫乃好快。。。>3<
syz00oo00 发表于 2013-1-18 18:16
再顶起,周末了。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会回来的,对吧
亲爱的,乃的回复让瓦感动的不能再潜水了。。。本来是计划元旦过后更的,但是苦逼的蝴蝶被抓去参加坑爹的技能比武和更坑爹的职称考试。。。。周四结束以后,狠刷了两天副本。。。。坑了N多队友TAT于是下周开始回归暗夜,抱抱妹纸,呜呜好感动。。。
第二十五章
张汉鼎带着人匆匆赶到时,庄园里已是人去楼空,只有小几上一壶依然温热的茶水仿佛嘲讽般地告诉他:张司令,你来晚了一步。
“该死!”张汉鼎气急败坏地踹翻小几,木头发出如同骨头断裂一般的声音,张汉钧握紧了手中的枪:“大哥,给我一个班的人,我誓死要把慕白兄救回来!”
张汉鼎如同没有听见一般,闭目沉吟片刻,沉声道:“回去。”
“什么?”张汉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去?那慕白兄怎么办?”
“我让你回去!”张汉鼎不耐烦地叱道,“立刻集合部队,加强城防。”说罢翻身上马,拉响手中的枪栓,眼中寒芒微动:“若是秦城有失,等我回来,你就提头来见!”战马一声嘶鸣,单枪匹马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了马蹄扬起的烟尘中。
“大哥——”张汉钧这才反应过来,想都不想就要策马追过去,却被冯彦炳一把拉住:“汉钧,司令的吩咐必然有他的道理,你还是听话回城安排吧。”
张汉钧僵了僵,狠狠在马股上抽了一鞭,咬牙嘶吼:“回城!”
钟灵山北三十里,莫三畏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趾高气扬,只不停地向面前的男人点头哈腰:“人我已经带来了,还请少帅多替我美言几句,鄙人的生意,可全仰仗刘大帅了。”
那男子漫不经心地应道:“放心,亏不得你。”说罢转向陈慕白,啧啧道:“这就是名动九州的‘小貂蝉’?能在天津卫唱成角儿着实不容易,忒给张大帅长脸了。”
陈慕白对他阴阳怪气的嘲讽充耳不闻,傲然道:“我既然来了,你就该遵守诺言,放了荣兴班的人。”
那男子还没有说话,莫三畏就急急道:“不行!少帅,陈老板虽然从小连张家的一口粥都没喝过,可这股子不识好歹的倔劲儿,跟张汉鼎简直一模一样,那些人前脚走,他后脚就敢不要命,咱们拿个死了的张二少,可是做祸呢?”
那男子听了,微微颔首:“有道理,既然如此,就烦请陈老板再委屈片刻。”看一眼陈慕白愤然充血的双眼,淡淡一笑,“谁叫你老子,是张定北呢?”
陈慕白闻言长叹一声,扭头向被绑在椅子上的陈寄柔歉然道:“师妹,是我连累你们。”
陈寄柔嘴被堵着,只发出“呜呜”的声音,莫三畏走过去扯下她嘴里的布,笑嘻嘻地说:“有什么话想跟你师哥说,就好好说吧,陈老板是顶疼你的,陈姑娘顶好求你师哥怜香惜玉,咱们的事成了,你们自然也就好团聚……”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寄柔的口水唾了一脸:“你放屁!我就是死,也绝不会折了我师哥的气节!”
莫三畏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却被身边的男子轻轻拉开:“莫老板何必跟一介女流斤斤计较?你听听,外面是什么声音?”远远的山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得得得”,就像急促的鼓点一记一记猛击在陈慕白的心头,一声长长的嘶鸣之后,紧接着就是皮靴踩在地上的声音。
“张司令,不要进——”陈慕白话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那男子盯着单刀赴会的张汉鼎,似笑非笑地道:“到底是兄弟情深。”
张汉鼎看着面前的男子,淡淡道:“刘惟正的左手刚被文策剁了,右手又伸到我这里来了?刘兄好久不见,如今也担当重任了。”
原来这男子正是刘惟正的次子刘允,在刘惟正这一辈的子侄中,算是顶不成器的,张汉鼎的话虽然平淡,却都捅在了他的痛处。刘允脸色阴了阴,转而笑道:“子臣兄说笑了,我听说张家流落在外的二少如今竟成了当红的坤角儿,特意来贺一贺,子臣兄何必说的这么难听?”他顿了顿,又笑道,“何况归远城的损失么,不过好比刘家死了两条狗罢了,不伤筋不动骨,子臣兄实在是言重了。”
陈慕白此时拼力挣脱士兵的手,痛呼:“张司令,你快回去,为了区区在下,实在不值当!”
“陈老板太看轻自己了,”刘允一笑,“子臣兄怎么说?”
张汉鼎目光坚定地看向陈慕白,充满了鼓励的意味,然后风轻云淡地问:“刘兄想要什么,才肯放了我弟弟?”这句话一出口,陈慕白如同被人抽空了力气一般,弟弟?原来他们没有说错,你一直都知道。他想象过无数次自己寻到家人之后的情形,有泪有笑,有悲有喜,可是都没有猜中自己此刻的心境,可笑到麻木。
刘允得意地笑道:“子臣兄果然是爽快人,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把秦城以东的军队撤走,我就放了他和荣兴班的所有人。”
张汉鼎一惊,东面门户大开,刘惟正难道果真如同传闻所说,与外敌勾连起来了么?定了定神,才开口道:“这个条件,未免强人所难了。”
“你可以不答应,”刘允将一把雪亮的匕首搭在了陈慕白的脸上,“你拒绝一次,我就在他这张俊俏的脸上割一刀,看看究竟是子臣兄的心硬,还是张二少的命硬。”
“你!”张汉鼎怒不可遏,“你就不怕我的枪快?”
“子臣兄的枪快是出了名的,不过嘛,我赌你不敢,”刘允轻笑,“你杀了我,你自己也走不脱,秦城群龙无首,就比东面撤军还要危险了。”
“群龙无首?”张汉鼎笃定地一笑,“我已经传令下去了,我不在的时候,独立旅旅长张汉钧代行一切事务——”还没说完,耳边就传来马蹄声,张汉鼎脸色巨变——这样熟悉的马蹄,不是张汉钧的“逐电”,又会是谁?不一刻,门外就传来张汉钧焦虑的声音:”大哥——大哥——“
刘允大笑:“
第10回
子臣兄低估了张家兄友弟恭的门风,啧啧,一个被抛弃的亲弟弟拼死也不肯跟我合作,一个……”话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清脆的枪声,几乎没有人能看清楚张汉鼎是如何出枪的,刘允额上就已经多了一个汩汩冒血的窟窿,所有人都惊呆了,刘允的尸体扑倒在尘土中,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死也不明白,张汉鼎怎么就敢赌上秦城,也要杀了他,张子臣,怎么可能这样意气用事?
唯有陈慕白心下了然——你是怕汉钧听到他下半句话对么?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
张汉钧站在门口,愕然道:“大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汉鼎狠狠剜了他一眼:“谁许你跟来的?回去再跟你算账!”一句话提醒了莫三畏,他一边嘶喊:“快!快抓住他们跟大帅交代!”一边顺手扯过陈寄柔,挡在自己面前,用颤抖的匕首逼著她的脖子,向陈慕白吼道:“你跟我去见刘大帅,否则我就杀了她!”
陈慕白大惊:“你放了我师妹,我跟你走。”
莫三畏努努嘴:“你过来,让人绑住你。”
“慕白,别过去!”张汉鼎惊呼,陈慕白看着他微微一笑:“张司令深情厚谊,慕白永志不忘。”说罢施了一礼,毫不犹豫地就要往莫三畏那边走去,刚刚迈出步子,陈寄柔就凄然一笑:“师哥,你能如此待我,我此生足矣!”说罢径往匕首上撞去,洁白的脖颈上一道刺目的红,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莫三畏眼睁睁看着陈寄柔软绵绵地从自己手里滑落,疯了一般向身边的士兵叫道:“快!快抓住他们,不然回去都没法子跟大帅交差!”一时间院里拉响枪栓的声音此起彼伏,突然一声枪响,正正射在莫三畏的背后,直贯心脏,随之一个声音响起:“都把枪放下,否则都同他一个下场。”
张汉鼎这才抬头向坐在房顶上的林应铭道:“我以为你睡过头了,你若早一步,陈姑娘也不会……”
林应铭扯下一根草茎叼在嘴里,起身懒懒地伸个懒腰:“我帮忙还落埋怨?张司令手下的饭不好混,汉钧,考虑考虑,跟我回归远去如何?”一边说一边挥手,院外的士兵一拥而入,把院里呆若木鸡的刘允手下的士兵绑了起来。
陈慕白这才如梦初醒地扑过去,抱住陈寄柔:“师妹,柔儿!你坚持一下,师哥马上送你去医院。”
陈寄柔神色涣散的眼里焕发出一点亮光,吃力地说:“师哥,要是有来生,你会娶我吗?”
陈慕白哽咽着正要说话,陈寄柔无力地抬了抬手:“师哥,你从来不愿意说假话,那你……那你点点头,好不好?”
陈慕白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泪滚落到她脸上,拼命地点头:“师妹,你坚持一下,好不好?别说话。”
“愿来生……”陈寄柔喃喃地张口,陈慕白将耳朵凑近,才听出来,她竟然在唱戏,是《牡丹亭》中她最爱的那几句:“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最后,陈慕白只觉得臂弯一沉,两滴清泪在陈寄柔的眼角如同凝固一般,灼灼闪光。
远处,不知是谁家的女儿在唱着山歌:“……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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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这文居然整整两个月没有更了。。。
于是蝴蝶良心发现来更一点(众:这么久不更,没有拍还虐心!你有良心吗?)
这文人物太多,蝴蝶本着弄死一个少一个的想法。。。顶锅盖匿了。。。。
第二十六章
张家老宅。
陈慕白站在二姨太杨氏生前居住的房内,从那只向来不离身的荷包里掏出一束青丝,颤抖了半天,终于哑声道:“娘……”一语未毕,男儿泪已然遍洒衣襟。
“慕白,”张汉鼎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却又顿了顿,仿似有些胆怯地收了回去,“先跟大哥回去好不好?”
陈慕白并不回身看他,声音里带了一抹疏离:“有劳司令费心了,慕白想在这里住两日,还请司令成全。”
张汉鼎叹了口气,也不再劝:“你的心思我自然是明白的,也罢,我会命人安排的。”
“多谢司令。”陈慕白依然是恭敬有礼而又保持距离的态度。
“慕白,”张汉鼎叹气道,“这么些年你受苦了,大哥知道你委屈,可是……”
“慕白知道,”陈慕白转身看着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楚,这个乱世,都是身不由己。”说罢推开雕花窗,深深吸了一口暮春熏风中浮动的花香,澹然微笑:“不过再乱的世道,花也一样会开。”
安置好陈慕白回到省府时,已经是晚上了,林应铭正坐在会客厅抽着雪茄,张汉鼎默然在他对面坐下,林应铭等了半晌,见他仍然没有说话的意思,无奈问道:“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张汉鼎苦笑着摇摇头:“我还没想好,但是既然寻回来了,我也断不能让他再漂泊在外受苦。”
林应铭喷了一口烟,仰起下颏点了点办公室的方向:“这个,在房里站了一天了,你真打算废了他的腿不成?”
张汉鼎听了这话,突然想起来被自己吼到办公室去思过的张汉钧,剑眉渐渐聚拢:“你不说,我倒差点把他忘了。”
“子臣,”林应铭见他作势要起身,慌忙拉住他,“汉钧这次冒失了,但也是关心则乱,你们毕竟是兄弟啊,刘允死在秦城,怎么对付刘惟正的发难,才是当务之急。”
听到他这样说,张汉鼎反倒更加怒火攻心:“若不是他不从军令,我何至于对刘允痛下杀手?与刘惟正结仇是小事……若非你及时赶到,只怕现在秦城就已经易主了!”
“子臣,”林应铭起身看着他阴沉沉的脸色,压低了声音道,“其实,你没必要杀刘允,我很少见到你如此冲动,为的不都是汉钧么?关心则乱,你也一样。”
张汉鼎愣了愣,转脸痛苦地闭上眼:“对他,我是寄予了全部的希望,可是这样不识大局,身为军人而不知服从,我只怕终有一日酿成大祸。”
林应铭知道他的脾气,也一早明白张汉钧今天是在劫难逃,便也不再劝,只拍了拍他的肩:“我先走了,你别太难为汉钧,只怕过几日就是用人的时候了。”说罢,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张汉鼎闭目整理好情绪,至少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异样,这才伸手推开办公室厚重的门。
从城外回来以后,张汉钧就一直在墙角站的笔直,林应铭实在看不过去,几次进来劝他歇一歇,都被他拒绝了,不是赌气,而是不敢,想到回城以后大哥炸雷般的怒吼:“滚进去反省,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他的心就悬在半空中,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刚才张汉鼎在外面和林应铭说话,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隐约几句落进他耳内的话,都是压不住的盛怒,张汉钧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努力把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腿拔了拔,刚刚站稳,就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熟悉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停在他身后,再没了声音。
张汉钧只觉得后背发紧,就像密密麻麻的虫子,从头发尖到脚后跟蜿蜒而下,浑身发麻,可是又不敢回头,连发出声音的勇气都没有。
终于,张汉鼎扬声道:“秦城第一独立旅上校旅长张汉钧!”
“到!”张汉钧几乎是下意识地脚跟一并,挺胸高声答道。
“军规,背!”
“是!”张汉钧心知不妙,还是一刻也不敢懈怠地高声背诵,“……拥护政府,服从长官,不容有虚伪背离之行为;尽忠职守,奉行命令,不容有延误自专之行为;严守纪律,勇敢果决,不容有犹豫敷衍之行为——”
“好了,”张汉鼎扬手打断他,“告诉我,你做到了那一条?”
张汉钧咬唇挺胸答道:“报告长官,没有!”
“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张汉钧苦笑,借口和解释,在大哥面前从来都只是罪加一等的行为,于是硬着头皮高声回答:“报告长官,没有借口!”
张汉鼎点了点头,顺手从衣帽架上取下一条武装带,转身走到办公桌旁用皮带敲了敲桌沿:“过来。”
“是。”张汉钧艰难地动了动几乎已经石化的双腿,僵硬地转身,走到张汉鼎身边,看着面前的办公桌,迟疑着要不要趴伏上去。
张汉鼎完全没有等他下决心的好脾气,扬手就是几皮带下去,不偏不倚全抽在同一个地方。
“啊——大哥,大哥——”张汉钧被这突如其来的几下打得完全没了刚刚的军人气质,跳着脚连声叫道。
“还需要我帮你?”说着又是一记抽下去,张汉钧再也顾不上面子,伸手慌乱地解开皮带,已经换上的夏装长裤又宽又薄,刚一松手就完全滑落,堆在了脚踝,张汉钧的脸“腾”地红了,赶紧俯身趴在桌上:“秦城第一独立旅上校旅长张汉钧,不从军令,擅离职守,请长官处置!”
张汉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这个弟弟最令他满意的一点就是,头脑清楚,勇于承担。
看一眼张汉钧浑圆的臀,刚才那五下,却是只留下了一条隐隐发紫的痕迹,张汉鼎对自己的手劲是很清楚的,若是张汉钧再慢一点,只怕就要皮开肉绽了,不过,张汉鼎咬了咬牙,这离他该承受的,还远远不够,想到张汉钧竟然敢扔下城防,跟自己一起踏进圈套,张汉鼎就是一身的冷汗,继而气得浑身打颤,扬手毫不收敛的一皮带抽下去,一道鲜红的痕迹迅速浮起,几乎是双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呃——”张汉钧被这一下抽懵了,这样的力道,他不相信自己能足够坚强挺过去。
不容多想,又是一记相同力道的皮带甩在屁股上,起初屁股上传来的是让头脑空白的麻意,紧接着数以万计的针扎般的痛,让他遏制不住地痛呼:“唔~啊——”
张汉鼎毫不理会他,一下又一下的挥舞着皮带,不出十下,张汉钧的屁股上就遍布了均匀的肿痕。
“大哥——大哥——”张汉钧无望地哀叫,无边的恐惧漫上心头,记忆中,大哥极少下这样的重手打自己,他不敢去想,自己今晚还能不能清醒地走出这里。
“大哥,汉钧知错了——”张汉钧一边努力撑在桌上,一边颤抖着认错,还没说完,张汉鼎手里的皮带就狠抽在那道紫痕上,霎时有些隐隐的沁血,张汉钧“嗷”地一声惨叫,几乎要背过气去,等他喘着粗气伏在桌上之后,张汉鼎才冷冷道:“我准你认错了吗?”
张汉钧浑身一颤,如同坠入冰窖之中,大哥今天是要发狠打死自己么?不等他再想,皮带就又落了下来,不紧不慢,但是每一下似乎都堪堪抽在他最敏感的痛点上,张汉钧不敢再求饶,只发出压抑不住几乎变形的嘶喊声,终于,当冷汗已经在桌上聚出一滩一滩的小水洼时,张汉钧再也站不住了,顺着桌子滑下来瘫跪在地上,张汉鼎心里更气,一脚将他踹翻,被打的惨不忍睹的屁股挨在木地板上,张汉钧一声惨叫,瞬间弹了起来,侧着身子伏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张汉鼎赶上去顺手又是几皮带抽在屁股上:“还敢躲?”
“大哥——大哥,”张汉钧狼狈地拉住张汉鼎的裤脚,断断续续地哀求,“大哥,汉钧有错该打,可是打死了汉钧,谁替大哥分忧?汉钧不成器,可是还是一心为了大哥和张家啊——”
一句话戳中张汉鼎的隐伤,他失神地站了半晌,才长叹一声扔下手里的皮带,蹲身看着张汉钧:“钧儿。”
张汉钧一愣,已经多少年不曾被大哥这样唤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大哥……我……”
“钧儿,大哥知道你是担心大哥,”张汉鼎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你必须记住,你是个军人,你要保的是秦城,不是张家,若是为了大哥一人,而令秦城失守,百姓涂炭,大哥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大哥教训的是。”张汉钧垂下头低声道。
张汉鼎揉了揉他已经被汗湿透的头发,佯怒道:“下次再敢违抗命令,我就把你交到军法处去。”
“军法也比大哥的家法好捱些……”张汉钧嘟哝着,话音未落,屁股上就又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没挨够是不是?”
张汉钧赶紧缩了缩身子:“不是,不是,汉钧是说以后再不敢了。”
张汉鼎笑了笑,也懒得理他,起身道:“歇够了就自己爬起来,我给你半天时间休息,然后就陪我去国府请罪。”
“什么?”张汉钧大惊失色,“请罪?”
张汉鼎眯了眯眼,傲然一笑:“难道我还要等别人给我定罪不成?”
第二十七章
听到张汉鼎要前往国府负荆请罪的消息,本来已经准备回程的林应铭马不停蹄地又折了回来,一只脚刚跨进门,就气急败坏地冲张汉鼎吼:“你疯了!不过死了个刘允,何用你亲自去请罪?再怎么说——”
“再怎么说,还有安长官?”张汉鼎看了他一眼,毫不领情地把他的话堵了回去,“我张子臣既然敢做就必然敢当,何用蝇营狗苟的手段。”
“你——不识好歹!”林应铭被他一句“蝇营狗苟”气得脸色煞白,半晌才扔下一句话,“你就逞强吧!”说罢一甩袖子大步出门去了。
“……大哥,”张汉钧为难地开口,“文策哥也是好意,你又何必……”
张汉鼎看都不看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我去看看慕白,你准备准备,我们下午就出发。”
“……是。”张汉钧无奈应声,他实在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一定去国府请罪,还一定要他也去,自己昨天挨揍,不就是因为城防无人的缘故么?他苦笑着摇头,大哥也许是他此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了。
张汉鼎本打算去老宅看看陈慕白,等刘允的事情解决了,在好好商量以后的事情,谁知刚走下楼,张初颜就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险些跟他撞个满怀。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张汉鼎皱了皱眉,张初颜赶紧顿住脚步,规规矩矩地站好:“大哥。”
“我和你二哥要出去几天,你在家规矩一点,”张汉鼎虽然这几天没顾上张初颜,心里难免有些内疚,不过还是用习惯性的威严口吻教训道,“你别带着筱筱给我惹祸。”
听到张汉鼎提起年筱夏,张初颜这才想起来自己要说的大事:“大哥,筱筱不见了,连张字条都没有留,年大哥派的护卫已经出城找去了。”
张汉鼎大惊失色,要是年筱夏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自己可怎么跟年筱秋交代?脑子一转,突然拨开张初颜,大步往张家老宅去了。
果不出他所料,张家老宅早已是人去楼空,只在杨氏的梳妆台上压了一张字条,上面是俊逸的瘦金体,只有短短两句诗:“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
张汉鼎无力地环顾一遭,自己派人送来的东西,陈慕白一样都没有动,唯一带走的,是妆台上杨氏曾经用过的一把桃木梳。
“父帅,二娘,汉鼎对不住你们,”张汉鼎紧闭双目,喃喃道,“汉鼎发誓,一定会把慕白寻回来,认祖归宗。”
林应铭气冲冲地出了省府,上车冷冷地吩咐:“回归远。”然后就闭目再不开口了。
吕虞和钟维面面相觑,吕虞还要再问,被钟维暗暗止住,发动车子一路离秦城。
走了不知多少时候,林应铭猛地睁开眼,扫一眼车窗外,伸手就在钟维头上拍了一巴掌:“你往哪里开呢?”
“国府啊,”钟维笑嘻嘻地说,“回了归远再去国府,可是要兜个大圈子。”
“你——”林应铭狠狠地往后一靠,“以后归远就交给你做主算了!”
钟维冲吕虞挤了挤眼,汽车发出轰鸣,风驰电掣地往前开去。
车子稳稳停在安又柏宅邸门前,林应铭下车长出一口气,看也不看钟维,冷声道:“你知道该干什么。”
“是!”钟维挺胸应道,刚要转身,钟维看一眼吕虞,又道:“吕虞也去。”
“啊?”吕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脱口问,“去哪里?”
“司令,是我的错,不关吕秘书的事。”钟维慌忙解释。
林应铭却并不理会他,只看着吕虞道:“身为我的机要秘书,方向错了那么久也不报告,不该罚么?”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补充,“怎么回答长官的问题,我记得在特训班的时候就教过你。”
吕虞愣了愣,赌气般地挺胸高声应道:“是,长官!”
等林应铭进去了,钟维才有些歉疚地说:“对不起,连累你了。”
吕虞眨眨眼,疑惑地问:“到底要干什么?”
“端枪。”钟维扔下两个字,驾轻就熟地先往训练场去了。
吕虞松了口气,端枪而已,当年在特训班的时候,端枪已经是小儿科的科目了。然而等她真正站在钟维身边,端起那支小巧的沃尔特手枪时,在心里直把林应铭来来回回骂了无数遍——端枪的确是小儿科,可是当枪下面坠了三块砖,而且还要端两个小时的时候,就让人痛不欲生了。
钟维瞅一眼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安慰般地笑笑:“司令折腾人的办法多得很,慢慢适应吧。”
林应铭打发走了钟维和吕虞,深吸一口气跨进了大门。
“表哥,”安然见他来了,兴奋地从正厅冲了过去,一叠声地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来看看你最近有没有闯祸。”林应铭笑道,余光看见安又柏站在厅门看着自己,忙正了容色走过去恭敬道:“舅舅。”
“为了张子臣的事情来的?”安又柏斜了他一眼,“你倒是忙得很。”
林应铭被说破来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舅舅,林家和张家是世交,就算看在张老督军的面子上,甥儿也不得不来。”
安又柏冷哼一声:“你这个兄弟真真是好的,张子臣自己都没来,你就来替他探路了?”
“舅舅说笑了,”林应铭赔笑道,“甥儿也许久没来给舅舅问安了。”
安又柏还要说话,安然已经过来挽住他的胳膊娇声道:“爹,表哥大老远的过来,你怎么把人堵在门外说话呢。”
安又柏看了看她,方转身道:“进去说吧。”
刚刚坐定,电话铃就响了,安又柏抓起话筒说了两句,转头向林应铭道:“张子臣来了,现在在军法处坐着呢。”
军政部军法处。
张汉鼎正襟危坐,张汉钧强忍着身后的伤,笔直地站在他身边。
军法处处长刘兆急得一头汗,在军法处这么些年,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仿佛受审的不是张汉鼎,而是他自己一样。
“张司令,”刘兆终于打破尴尬再次劝说道,“这件事情还没有彻查清楚,还是先住下再说吧。”
“刘允带兵擅入秦城地界,我亲自开枪杀了他,”张汉鼎淡淡道,“事情很清楚,刘处长也不必为难,按军法该如何处理,我绝无异议。”
“这……”刘兆擦了一把冷汗,对“秦城王”张汉鼎,他向来是只闻其名,现在才真正领教了他的厉害,不由暗骂刘允:“张子臣你也敢去惹,死的活该!”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口传来卫兵敬礼的声音,刘兆如蒙大赦,赶紧出去把安又柏迎了进来。
张汉鼎见安又柏进来了,忙起身敬礼:“长官好!”抛开家族恩怨,他对这个固执的老头子还是打从心底敬佩的。
“你们一个个都扔下军务跑来国府,是觉得太闲了么?”安又柏径直走到桌后坐下,一拍桌子,“军机在你们眼里都是儿戏不成?”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瞟了瞟斜倚在墙边的林应铭,林应铭一个激灵,赶紧在张汉鼎身后垂手肃立。
“报告长官,汉鼎与友部摩擦,愿受军法处置。”
“哦?”安又柏看了看刘兆,“刘处长,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刘兆忙躬身道:“部长,卑职还没有来得及报告,张司令就来了。”停了停,见安又柏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接着说:“刘允带人在秦城和张司令起了冲突,被张司令枪杀了。”
安又柏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只是轻轻敲击着桌子闭目养神,一时间屋子里静的只有“滴答滴答”的敲击声,突然安又柏缓缓道:“带人在秦城……那就是蓄意起摩擦?”顿了顿,睁眼灼灼看向刘兆,“刘惟正的儿子?不就是你的同宗兄弟么?”
听到安又柏这样问,除了张汉鼎,其他人皆是一惊,尤其是刘兆,原来他正是刘允的远房堂兄,刚刚接到刘惟正的电话,原本想绕过安又柏,先给张汉鼎定了罪,也算有个交代,谁知张汉鼎就给他来了一出措手不及,现在连安又柏也知道了,只怕自己的算盘要落空了。
不过刘允自幼志大才疏,为人高傲,刘兆一向对他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刘惟正不过是他同宗的叔父,多年不见,关系早已是极淡,转念一想,实在犯不上为了他得罪自己的长官,于是忙道:“是,不过是多年不曾见过的远房兄弟,卑职正要向长官请示回避此事。”
安又柏点了点头:“难得你通情达理,这件事既然涉及到张刘两家,就由我处理吧。”
刘兆无奈地应了声是,刚刚转身出去,门外就传来一声报告声,紧接着有人推门进来,向安又柏道:“部长,刘惟正来了。”
“这台戏是越来越热闹了!”安又柏狠狠地瞪了张汉鼎和林应铭一眼,扬声道:“既然来了,就请苦主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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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妹,看见木有,瓦们林将军才素真的傲娇啊有木有~~
呜~其实林将军和张司令这一对好有爱的,好基友,一被子啊~~QAQ
第二十八章
皮靴踩在地上发出“橐橐”之声,在军法处昏暗的长廊里远远响起,安又柏在桌后安如泰山地闭目养神。
林应铭忍不住悄悄向张汉鼎道:“那个老家伙来了,怕是要节外生枝。”
张汉鼎没好气地道:“让你别来蹚浑水你还非要来,自找苦吃。”
“我——”林应铭还要说话,被安又柏有意无意的一声轻咳堵了回去,随之门被推开,一个四十多岁五大三粗的男人走了进来,看着的张汉鼎狠狠捏了捏拳头,仿佛极度克制一般,走到安又柏面前敬了个礼:“安长官好!”
安又柏起身回了个礼,指着面前的椅子道:“正则兄远道而来,请坐。”
刘惟正想了想,终究还是不好发作,于是恨恨地坐下,闷声道:“我儿子无故丧命,特来向安长官讨个公道。”
安又柏看一眼目不斜视站的笔挺的张林二人,向刘惟正道:“侄儿的事情我刚刚听说,还请正则兄节哀,要怎么处置,全凭正则兄的意思。”
刘惟正听了这话,不禁动了动眉,安又柏这老狐狸话里的骨子可是有意无意地在回护张汉鼎,真当他粗人一个听不出来么?于是顺手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才开口:“安长官的话我就不懂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还能有什么意思?”
安又柏眼神一跳,这个刘惟正还真是不客气,正要开口,刘惟正又道:“方才我听说兆儿申请回避此事了?安长官果然是纪律严明,铁面无私。”此话一出,不光是安又柏目光一动,就连林应铭也是猛然醒悟——他终于领会到张汉鼎为何要对他说出那样刻薄的言辞了!
可是已经晚了,刘惟正眯眼看了看林应铭,然后转向安又柏道:“安长官有这样出色的外甥,兄弟真是羡慕的很,有勇有谋,从归远提兵直下秦城,也怨允儿不知趣,竟连赫赫有名的林将军也敢动。”想了想,又道,“听说与允儿一同被杀的,还有秦城一位姓莫的士绅,军人嘛,生死无常,可是枪杀平民,还是一位颇有名望的士绅,传了出去,只怕有损国府声誉。”
刘惟正这番话半真半假,但是听在安又柏耳里却完全不是滋味,扫一眼林应铭的脸,已经有几分掩不住的心虚,于是安又柏起身向刘惟正道:“正则兄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既然这个小兔崽子也牵连其中,我回避就是。”
“不——”刘惟正起身拦住他,“我是相信安长官的为人的,此事交给别人处理,我反倒不放心。”
安又柏又气又急,他原本想交给别人处理,自己也好替张林二人周旋,现在被刘惟正这样一说,反倒如同被架到了火上,只能严惩不能姑息了。
刘惟正又闲扯了几句,才得意洋洋地去了。
门刚关上,安又柏就气得在桌上猛拍了一掌,张汉鼎知道不妙,低声吩咐张汉钧:“你出去,给冯彦炳发个电报,问问那边的情况。”
见张汉钧出去了,安又柏冷哼一声:“到底是兄弟,知道替他留着面子?”说罢向林应铭喝道:“跪下!”
林应铭看一眼张汉鼎,咬牙缓缓跪在地上,安又柏余怒未消,厉喝道:“还不说?”
张汉鼎忙解释道:“安长官,是——”话没说完就被安又柏喝止:“闭嘴!我问的是他。”
林应铭冲张汉鼎使了个眼色,忙解释道:“舅舅,是刘允在秦城用下三滥的手段,想逼子臣在防线上开个口子,因此甥儿才帮着子臣抓了他的人……”话没说完,就被安又柏怒不可遏地一脚踹翻:“糊涂!传到别人耳里这叫什么?这叫互相勾连,意图不轨!活了这么大,还是一点忌讳都没有!”
林应铭跪直身子笑道:“舅舅莫气,甥儿谨记舅舅教诲就是。”
“小混蛋!”安又柏气得也顾不上风度,指着林应铭骂道,“老子总有被你气死的一天!”
张汉鼎绷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见安又柏瞪了他一眼,忙憋着笑劝道:“安长官,是汉鼎的错,没有思量周全,安长官就不要怪文策了。”
安又柏缓了缓,才盯着张汉鼎道:“你既然敢来,自然是有万全之策,事到如今还要藏着掖着么?”
张汉鼎笑笑还没说话,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随后是张汉钧的声音:“报告。”
刚要让他进来,安又柏就看见林应铭哀求的眼神,想了想低声道:“起来,这件事了了我再跟你算账。”
“冯彦炳怎么说?”张汉鼎似乎早已知道一般向张汉钧问道。
“大哥,冯副官说,”张汉钧看看安又柏,刻意大声道,“刘允在秦城以东安排了一个团的兵力,咱们前脚离开秦城,他们就趁秦城群龙无首的机会发动进攻,目下冯副官正带人跟他们僵持着。”
“目无国法!”张汉鼎还没说话,安又柏就已经陡然作色,忽而诡异一笑,平静地看向张汉鼎:“这就是你的脱身之计?”
“刘允向来好大
第11回
喜功,难得有一次立功的机会,自然一心想要吃掉我,又岂能只带一个卫队?如今他死了,跟他出来的人自然难逃刘惟正责难,也许拼一拼,拿下东部防线,也算作戴罪立功了,”张汉鼎笑道,“君子成人之美,汉鼎只好带上兄弟离了秦城,以免碍事。”
安又柏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又无奈道:“可是枪杀平民的罪过,若是刘惟正不善罢甘休,我却也不能不罚。”
“安长官,”张汉钧赶紧敬礼道,“那莫家苦主也来了。”
“什么?”张汉鼎却没想到这一层,忙问,“是谁?”
“莫小姐带着莫夫人的亲笔信来的。”张汉钧笑道,“莫小姐说,莫夫人听说司令要来国府请罪,就连忙写了亲笔信,命人护送着她一路跟着咱们上国府来了。”
两天之后,此事尘埃落定——刘允蓄意挑事,张汉鼎虽行为激烈,然亦是事出有因,故赔付给刘家五千大洋作为补偿,刘惟正虽然不满,但究竟自己心怀鬼胎,况且刘允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姨太太所出,在兄弟中也顶不受待见,因此也只得同意和解;而莫三畏则是根据莫家苦主亲自出面,证明他私通外敌,死有余辜,苦主不予追究,此事自然揭过不提。
张汉鼎走出军政部大门,深吸一口久违的新鲜空气,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张司令。”
回头一看,正是莫繁若站在阶边笑嘻嘻地看着他。
“莫小姐,这次多谢令堂仗义相助,”张汉鼎忙走过去道谢,“说起来莫三畏究竟是你的伯父,汉鼎实在无颜以对小姐和令堂。”
“有这样的伯父,我才觉得无颜以对秦城父老。”莫繁若看着他,突然偏头一笑,“张司令何必如此客气?”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在莫繁若的衣襟上,投射出斑驳细碎的痕迹,整个人如同踏碎光影杳杳而来,张汉鼎不禁一时有些发怔,莫繁若看着他的眼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而这一幕,恰恰一点儿不漏地落进了林应铭眼里。
“子臣,”林应铭轻咳一声,毫不避讳地走上前笑道,“这位莫小姐堪称闺中奇女子,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
张汉鼎被猛然惊醒,有些尴尬地转开目光:“那是自然的。”
“要不要我教教你感谢女人的办法?”林应铭邪邪一笑,压低声音戏谑道。
张汉鼎瞪了他一眼:“有这样的精神,你不如想想对付安长官的办法。”
这话一出口,林应铭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若不是为了你的事情,我至于找上门来挨训吗?”想到安又柏,林应铭顿时兴致全无,懒洋洋地冲张汉鼎道:“我就不送你了,免得又惹老爷子不痛快。”
军政处部长办公室。
林应铭在外间站了许久,也没有得到进门的许可,军政部的人虽然知道安又柏的脾气,可是声名赫赫的五省防卫司令林应铭在门口罚站,却也是难得一见的新闻,因此来来回回的人似乎格外多些,而每个经过的人,都无一例外把目光毫不顾忌地投射在林应铭笔挺的身影上,尤其是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几乎恨不得陪在他身边罚站,林应铭终于忍不住了,大步走到里间办公室的门口高声喊道:“报告!”然后也不再等安又柏的允许,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迅速锁上了房门。
一口气 没舒完,就对上安又柏凌厉的目光,林应铭赶紧垂手立正:“长官。”
“我的办公室你也敢闯?”安又柏放下手里的文件,“出去。”
“舅舅,舅舅,”林应铭赶紧上前两步,“军政部那些小姑娘恨不得把我撕碎吃了,您老人家就高抬贵手让我躲一躲吧。”
安又柏气得笑出声来:“你多大的人了?什么时候能有个正形?”说完突然一瞪眼,“要躲就给我滚到墙角去,等我手上的事情忙完了,再跟你高抬贵手。”
“是!”林应铭赶紧挺胸应道,转身走到墙角站成标准的军姿——这次就算钟维不自作主张,他也肯定是要来的,左右都是自己送上门来找揍,还真是应了老爷子的那句话——是觉得太闲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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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长官很萌哒,乃们不要黑他~~~╭(╯^╰)╮
第二十九章
终于,在军政部渐渐宁静下来的时候,安又柏起身看看窗外已经亮起的昏黄路灯,叹了口气:“过来。”
“是,”林应铭转身大步走到安又柏面前,“请长官训示!”
安又柏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轻轻摊开右手,林应铭会意,忙解下武装带交到安又柏手里,然后挺直脊背高声道:“应铭擅自调防,请长官处置!”
话音未落,就是结结实实的一皮带抽在臀上:“你还敢跟老子赌气!”安又柏一边骂,一边毫不耽搁手上的功夫,话音未落,林应铭就又挨了货真价实的两皮带。
林应铭握了握拳,却是连身形都没有晃一下,安又柏更是莫名的火冒三丈,扬起皮带也不计数,只管狂风骤雨一般地抽下去,林应铭只觉得屁股上若同滚油泼下一般,似乎已经直接略过肿胀的感觉,迅速炸裂开来一样。
“嘶——”林应铭在挨了二十多记狠抽之后,终于发出了第一个音节,安又柏看看他已经攥得发白的指节,又是一记狠抽下去,然后才怒道:“老子还以为你这是铁打的身子打不怕呢!”
听见安又柏到现在还是一副他平日里最看不起的武人口吻,林应铭就知道自己这回真是把老爷子气大发了,在林应铭心目中,安又柏的地位就跟自己的爹一样,况且安又柏也毕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他也真怕自己把安又柏气出个好歹,因此赔笑道:“舅舅莫要气坏了身子,甥儿认错就是。”
谁知这句话刚一出口,安又柏本有些平息了的怒火又蹭蹭蹿了上来,反手一皮带抽在他背上:“你是觉得老子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了?还是觉得老子蹬了腿,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林应铭暗暗叫苦,慌忙解释:“舅舅,应铭不是这个意思……”
“我叫你‘认错就是’!打的就是你这个口服心不服的毛病!”安又柏丝毫不理会他的解释,皮带虎虎生风地抽下去,林应铭用手狠狠掐住大腿,生怕一个不稳栽下去,要是那样的话,以自家舅父大人的脾气,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间办公室就未可知了。
看他忍得这样辛苦,安又柏终于发了善心,停下手喝问:“说说,为什么打你?”
林应铭努力挺了挺胸答道:“因为应铭擅自调防……落人口实……”
“动手之前,你就没有想到吗?”
“想到了。”林应铭生怕说个没想到又惹安又柏发脾气,于是赶紧回答。
可是这个答案非但没能让安又柏满意,反倒飞起一脚正踹在林应铭的小腿上,然后暴喝道:“没有想到倒罢了,明明知道还敢以身赴险,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也免得日后自己去寻死!”
也亏得林应铭功夫底子扎实,饶是被这样重的一脚踹过来,也迅速变线,险险撑在桌沿上没有摔下去,然而不等他起身,就被安又柏按住脊背:“趴好!”话音未落,皮带扣就被安又柏探手抽开(呐,瓦知道乃们想看傲娇林的肉体了,所以就表质疑安长官这手绝活肿么练来的了。。。O(╯□╰)o小风快来护食。。。),不等林应铭反应过来,裤子就直滑落到地上。
“舅舅……”林应铭羞得满面通红,大惊之下撑起身子道,“舅舅,求你……”
“趴下!”安又柏粗暴地伸手把他按下去,然后慢慢卷起袖子,“先是钟维,然后是张汉鼎,你倒是跟你老子一样讲义气,不过我警告你,讲义气也是要本钱的,什么时候不用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了,我也就再不管你了!”说罢提起皮带轻轻搭在那个结实圆润,然而又肿胀到有些触目惊心的臀上:“听明白了没有?”
林应铭早已是万分羞惭,忙点了点头,安又柏眉头一皱,不轻不重地甩了一记:“不会说话了?”
“呃……是!应铭明白!”林应铭强忍羞愧,大声答道。
“很好。”安又柏轻声道,语气仿佛是极赞赏的,然而手下的凌厉却让林应铭不寒而栗——皮带砸下来,似乎深深陷进了皮肉里,而经过几轮抽打的臀肉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屁股就像泥团一样失去了弹性,一点一点的被拍扁,却是一点儿也恢复不到原来的位置。
汗水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浸透了衬衣,林应铭裸露在外的修长的双腿也控制不住地打弯,偏偏紧咬牙关,只在齿间发出简短的音节。
安又柏看着他隐忍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少年,为了躲避父亲的家法,从归远逃了过来,反倒被自己教训一顿以后送了回去,自然少不了再挨一顿板子,想起来那时候的小小少年,还有自己那薄命的妹妹的眼泪的埋怨,安又柏骤然感到心灰意冷——自己终究是老了。
于是轻轻放下皮带,伸手替他拉起裤子,背身道:“你起来吧。”
林应铭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又柏,那个背影里似乎多了许多的无奈,或者说,瞬间苍老。
“舅舅……”林应铭试探地唤道。
安又柏摆了摆手:“起来吧,你们有你们的路要走,也许舅舅是管的太多了些。”
听了这话,林应铭顿时慌了神,转身跪下:“一切都是甥儿莽撞,让舅舅操心,若是舅舅这样说,甥儿可不是不知好歹,禽兽不如了!”
安又柏回头盯着他,却是一言不发,林应铭更是心乱如麻,忍着屁股上叫嚣的锐痛,向前跪行了两步:“甥儿犯了错,舅舅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可是这样的话,父帅地下有知,也绝不能饶了应铭。”
安又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罢了,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同你一般,如今思前顾后,可不是老了么?”
林应铭这才松了一口气,老爷子原来是伤感了,于是笑道:“舅舅如今是鼎鼎有名的老谋深算,其实我等晚辈能比的?”
“胡言乱语!”安又柏瞪了他一眼,“‘赫赫有名的林将军’这句话,可不止刘惟正一个人说过!”
林应铭嘟哝道:“舅舅何时见过这样狼狈的将军?”
听他这样说,安又柏忍不住朗声大笑:“你给我规矩点,莫说是个五省防卫司令,就算你做了元帅,我也一样教训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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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按预计应该还差几百字,不过鉴于是周末,蝴蝶就先发点肉上来,那啥,小风快来护食~~~
第三十章
虽然刘允的事情顺利解决了,但是陈慕白和年筱夏的去向却还如同乌云一般沉沉压在张汉鼎的心头,因此脸上没有一丝笑模样,只急匆匆地往回赶。
张汉钧看看他的脸色,又想起张初颜那天跟他说过的话,也觉得这几日大哥是有些反常,于是试探地问:“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张汉鼎愣了愣,自己的表现很明显么?还没想好怎么说,张汉钧回头看一眼紧跟于后的莫家的汽车,又笑道:“大哥若是对莫小姐有意,小弟乐于做个大媒。”
“胡说八道!”张汉鼎瞪了他一眼,“愈来愈没规矩了!”
张汉钧摸摸鼻子,不服气地小声道:“大哥守了大嫂八年,也是该考虑续弦了……”然而话音未落,张汉鼎已是气得面色铁青:“住口!”一声暴喝直吓得夏副官掌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两抖,张汉钧更是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开口了。
良久,张汉鼎的脸色才和缓下来,沉声道:“汉钧,你应该知道,在我面前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张汉钧懊悔不已,他知道八年前去世的大嫂,是大哥心里永远无法痊愈的伤,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时隔多年大哥的反应竟然还是如此激烈。
而张汉鼎也再不去理他,闭上眼,眼前晃动的是那张许久不曾出现的面孔,清秀和婉,眼里永远是清浅的笑意,即使是在即将天人永隔的时刻……他暗暗握住右手,掌心被指甲掐的隐隐沁血,这只手究竟结果了多少人的性命,他已经不记得了。
一路默默无言回到秦城,张汉鼎兄弟亲自往莫家致谢。
莫夫人亲自迎出门外,依旧是简素的打扮,和面庞上的微笑相得益彰,俨然一派大家风范。
“娘,”莫繁若兴冲冲地迎上去,“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莫夫人爱怜地理了理她的鬓发,转面向张汉鼎微微颔首致意:“张司令鞍马劳顿,还劳你亲自登门,真是惶恐的很。”
“夫人哪里话,此番若非夫人深明大义施以援手,只怕汉鼎至今还能不能脱身呢。”张汉鼎一揖到地,“汉鼎若不亲自登门道谢,岂非忘恩负义之人了?”
莫夫人淡淡一笑,回礼道:“司令言重了,莫家如今只我孤儿寡母,就不请司令进门了。”
“娘……”莫繁若不满地低声娇嗔,莫夫人只做没有听见,向张汉鼎微笑道:“还请司令见谅。”
张汉鼎忙笑道:“夫人所虑甚是,我兄弟就不打扰了,还请夫人保重身体才是。”说罢施了一礼转身去了。
“娘,”莫繁若不满地顿了顿脚,“哪有这样待客的?”
“若儿,你记差了,”莫夫人转身道,“在秦城,我们才是客。”不等莫繁若说话,又慈爱地笑道:“如今莫家再无个男丁,娘现下就操心替莫家招赘个女婿上门呢。”
莫繁若又羞又恼地转过身道:“再怎么说莫三畏也是女儿的伯父,娘现在说这样的话,可不是招人笑话。”
莫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呢,娘可不是糊涂了。”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家里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张汉鼎皱了皱眉,叫过管家崔伯:“四小姐呢?”
崔伯哪里敢说这几天张初颜都是半夜才回来?踌躇了半天,才讷讷道:“大少爷,四小姐应该就快回来了。”
“就快回来了?”张汉鼎看一眼已经快指到10点的座钟,皱了皱眉,“她这几天都是这个时候回来?”
“这……”顾伯忍不住擦了把汗,虽然张汉鼎是他看着长大的,但是在他面前替张初颜圆谎,还是莫名地紧张,生怕稍有不慎就被扣住命门,所幸张汉鼎也并不追问,只是挥手让他下去,然后吩咐张汉钧:“我去书房处理文件,四儿回来了让她来见我。”
“大哥,你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不如……”张汉钧话说了一半,看看张汉鼎的面色不虞,忙又改口,“……是。”
一直接近午夜,外面才传来大门的声音,不一会儿,张初颜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客厅,伸手打开壁灯,柔和的光晕下,是张汉钧英气的面孔。
张初颜吓得大叫一声:“二、二哥——你,你怎么在家……”
“大哥定的宵禁时间是几点?”张汉钧顺手打开吊灯,亮若白昼的大厅里,让张初颜顿生无处遁形的念头,耳边又是张汉钧的逼问,“你去哪里了?我和大哥走了几天,你就不是你了?”
听他提到大哥,张初颜猛然醒悟过来,拉着张汉钧的胳膊问:“二哥,大哥回来没有?”
“大哥让你回来了自己去书房找他。”
张初颜彻底慌了神,慌忙抓住张汉钧哀求:“二哥,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去干什么?你自己去跟大哥解释吧。”张汉钧抽手欲走,又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张初颜,终于还是长叹一声,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什么时候才让人省心?”
兄妹二人走到书房门口,张初颜踌躇半天,还是不敢敲门,张汉钧摇摇头,无奈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张汉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威严,张初颜深吸一口气,几乎是被张汉钧推进了屋子。
“大哥……”张初颜站在门口怯怯地叫。
张汉鼎抬头扫了他二人一眼,淡淡道:“汉钧出去。”
“大哥,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说吧。”张汉钧陪着小心字斟句酌地劝道。
“你也知道很晚了?”张汉鼎扬了扬眉,冷厉道,“汉钧出去。”
“二哥,”张初颜赶紧往张汉钧身后缩了缩,一脸哀求地低声道,“救我……”
张汉钧看看大哥明显冷着的脸,再看一眼楚楚可怜的妹妹,一时进退两难。
“出去!”张汉鼎一拍桌子,“我的命令什么时候开始需要重复三次了?”
手掌击在宽大的书桌上,发出巨响,吓得张初颜一个哆嗦撒开了手,张汉钧也不敢再多说,只得慢慢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张初颜和张汉鼎两个人,张汉鼎正襟危坐在书桌后,静静地看着张初颜,张初颜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终于,张汉鼎轻声道:“说说吧。”
“啊?”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张初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看着张汉鼎。
张汉鼎揉了揉眉心,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我定的宵禁时间是几点?”
“九……九点……”
“现在几点了?”
张初颜瞟了一眼座钟,哪里敢说已经十二点多了?正犹豫间,张汉鼎的第三个问题又来了:“干什么去了?”
“我……”张初颜咬着嘴唇,低下头去嗫嚅着没了声音。
“还不说吗?”张汉鼎起身看着张初颜,脸上早已是不耐之色,“还是要我换个问法?”
张初颜吓得连连摇头:“大哥,四儿知道错了。”
“我问你干什么去了!”张汉鼎强忍着怒气再次问,“回答问题!”
“我……”张初颜看一眼张汉鼎满是怒色的脸,在一瞬间做了决定,就赌一把,木已成舟的时候,自己就算挨一顿打也值了,于是垂头道:“大哥,我去找筱筱了。”
“你去找筱筱?”张汉鼎狐疑地问,“这几天了,她还在城里么?”
张初颜硬着头皮道:“是四儿没有看住筱筱,因此不管她出没出城,只有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四儿才会心安一些。”
张汉鼎慢慢走到她身边,张初颜吓得浑身紧绷,半晌张汉鼎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四儿,大哥错怪你了。”
“大哥——”张初颜把脸埋在张汉鼎的胸前,但是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反倒如同又压上了一块巨石——如果大哥知道自己骗了他,该有多生气?
走出书房,张汉钧正焦虑不安地在走廊上踱步,见张初颜出来了,赶紧上前拉住她:“颜颜,你没事吧?”
张初颜愧疚地垂下头:“二哥,我没事,害你担心了。”
张汉钧松了一口气,带着她走远一些,才眯眼看着她:“大哥居然就这么饶过你了?这倒是奇事一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和大哥?”
“才,才没有!”
“颜颜,”张汉钧难得地换上了正经口吻,“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告诉二哥,要是让大哥知道了,你自己掂量后果。”
“我……我才没有!”张初颜心虚地背过身,“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你去找筱筱,怎么找出来这一身的古龙水味?大哥鼻子受过伤,对气味不敏感,我难道还闻不出来么?”张汉钧指了指自己的袖子,然后轻轻拉起她的手,“你自己看看刚才在我的衬衣上留的印子。”
张初颜这才发现,自己手指上的油墨没来得及洗净,在雪白的衬衣上格外刺眼,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索性低下头一言不发。
张汉钧叹了口气:“也罢,你自己回房好好想想,想清楚了明天来找我,要是不想告诉我,真的出了事,也就不必来求我了。”说罢转身回房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张初颜在心里暗暗道:“二哥,对不起,害你替我操心,但是颜颜没有做败坏门风的事情,等能说的时候,我一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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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缩今天暗夜抽啊。。。抽死了啊。。。。这一章从4点半折腾到5点半才发上来。。。。
蝴蝶表示很受桑啊有木有!
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早晨,张汉钧故意寻了个借口没有和张汉鼎一同去省府,目送着张汉鼎出了门,才严肃地看着张初颜:“想清楚没有?”
张初颜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二哥,我真没什么瞒着你和大哥。”
“是吗?”张汉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希望如此。”说罢正了正军帽,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初颜呆呆地坐在厅里,张汉钧话里的失望她怎会听不出来?只是……张初颜想起张家上一辈的女人们,闭目道:“张初颜,难道你要做这样碌碌终生,没有自我的女人么?”
秦城西北角是一片低矮的民房,可以称得上是秦城的贫民窟了,但是这两日频频出现于此的一名女子却令人频频侧目——看她的装扮,完全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毫无顾忌地跟着个男人钻进一间不起眼的院子里,不免引得人浮想联翩津津乐道。
然而张初颜却浑然不觉,只对着身边的男子笑道:“玉田,这里环境是差些,但是隐蔽得很,在做出成绩之前,可千万不能被我大哥发现了。”
原来那男子正是江东报馆的主编骆玉田,自从张初颜被林应铭带走以后,竟然抛弃《江东日报》的大好河山,只身一人北上秦城,过去的事情闭口不谈,只说要在秦城设报馆,张初颜正在家里闲的发慌,自然是一拍即合。
骆玉田笑了笑道:“这里比江东报馆是差多了,不过么,有佳人在侧,足可抵的兰芷之室。”
“说好的,我们之间是纯粹的同事关系,”张初颜瞪了他一眼,“还有,招人的事情你得抓紧,万一被人看见,瓜田李下可说不清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想说清楚么?”门外突然传来一把清凌凌的声音,吓得张初颜失声喝问:“是谁!”
“四小姐,是我。”门外转进来一个女子,俏生生的面庞,脆生生的笑声,除了莫繁若还能是谁?
张初颜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迎上去笑道:“莫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张家四小姐和一个陌生男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呢。”莫繁若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骆玉田,骆玉田笑了笑,微微鞠了一躬:“莫小姐幸会,在下骆玉田,打算在秦城开一间报馆。”
“报馆?这可是容易惹事的营生,”莫繁若狐疑地看着张初颜,“张司令知不知道?”
“暂时没告诉他,等做出点成绩来再说。”其实张初颜清楚得很,大哥是绝对不可能同意她做记者的,因此挽着莫繁若娇声道,“莫姐姐,你可得替我保密啊。”
莫繁若本就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如今张初颜这句“莫姐姐”一出口,更是拉近了距离,因此也不再问,只叮咛道:“我刚才看了,这个地方什么样的人都有,你可得千万小心。”
“莫小姐请放心,有我在,初颜不会出事的。”
莫繁若看了一眼骆玉田,嗤笑道:“你?你这样的我能随便撂翻两个。”
“你——”骆玉田又羞又恼,不过他也明白莫繁若说的没错,他本就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张初颜想起这两天吓得她心惊胆战的目光,不由叹了口气:“可惜吕虞姐姐走了,不然……”
“罢了罢了,”莫繁若斜了期期艾艾的张初颜一眼,“既然你们要招人,我就做个保镖如何?”
“真的吗?”张初颜早就听张汉钧说过莫繁若的箭法,因此自是高兴的不得了,“不知道你的箭法和吕虞姐姐的枪法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而张初颜心心念念的吕虞,此刻正端着枪站在归远城外的驻军训练场上,一连五发子弹出去,悬在数十米开外的五个酒瓶应声而碎,回头冲林应铭明媚一笑:“请司令训示。”
林应铭这才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眯眼看了看远处在阳关下反射着刺眼光芒的玻璃碴,似笑非笑地说:“这样基础的训练,很值得骄傲吗?”
“……”吕虞气结,半晌才道,“请司令赐教!”
林应铭笑笑,摘掉手上的白手套轻轻扔在一边,然后拿过吕虞手里的枪,子弹上膛,举枪,瞄准,扣动扳机,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一连五发子弹出去,吕虞不屑地撇了撇嘴,目标已经没有了,动作再漂亮有什么用?然而不等她腹诽完,眼睛就瞪得溜圆——林应铭的子弹打中的竟是刚刚吊着玻璃瓶的细绳!其实这样的打法她也可以,不过有一个前提——必须有重物坠住绳子,而玻璃瓶刚才已经被她打碎了,那五根绳子轻飘飘地在空中,比移动靶还要难打十倍,可是林应铭竟然就是像玩一样完成了!
林应铭看着吕虞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突然觉得心情大好,不知道为什么,在吕虞面前,他就是喜欢不声不响地露一手,然后看着吕虞傻掉的样子暗爽,这个习惯,从特训班到现在,竟然一直没有改变。
半晌,吕虞才回过神:“司令的枪法,学生望尘莫及,今后一定勤加练习。”
林应铭温柔地笑了笑:“没有必要。”然后将还带着自己掌心温度的枪插进了吕虞的枪套中,耳语般地说:“我会保护你的。”
梦呓般的一句话,让吕虞愣在原地无法动弹,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应铭已经走出了训练场。
吕虞赶紧跟过去,等她赶到门口,林应铭的车已经绝尘而去,吕虞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今天自己的训练科目还没有完成,林应铭的意思显然是要她从驻地跑步回去。
看着周围的连绵青山,想起刚刚那句“我会保护你的”,吕虞欲哭无泪,林应铭的温柔从来都是水月镜花,稍纵即逝,可是她偏偏忘不掉。
看着周围的军帐和仓库,吕虞摸了摸衣兜,苦笑一声,这算天意么?
十几里的路程似乎也并不遥远,等到看见归远城的城门时,吕虞才停下捶了捶发酸的腿。
“跑不动了?”身后传来简洁的问话,吕虞扭头正撞上满头冒着热气的林应铭,显然也是一路跑回来的,吕虞大惊失色,那双妩媚的丹凤眼里满是惊恐之色:“司,司令……你……”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林应铭走上前笑道,“我怎么会放心把小鲤鱼一个人丢下呢?”右手轻轻拢住吕虞的纤腰,薄唇凑近吕虞的耳朵,“小鲤鱼,你对我没有信心么?”话音未落,手已经插进了吕虞胸前的暗袋,手滑过酥胸过电般的感觉让吕虞半边身子几乎都酥麻了,但是下一秒钟,林应铭已经拈出了一个极小巧的照相机:“啧啧,看来归远还真是个招鬼的地方。”
第12回
等吕虞从混乱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林应铭的书房里了。
林应铭来回踱了两步,突然转身扶住吕虞的肩:“你想让我怎么处置你?”
“我无话可说,一切但凭司令做主。”吕虞淡淡道,她现在才明白,林应铭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故意将她放在驻地,只是为了试探她罢了,那样的温柔,也不过是为了令她解除防备?想到这里,吕虞自言自语道:“没意思,没意思得很。”
“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林应铭莞尔道,“你觉得怎么样才有意思?”见吕虞低头不语,林应铭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么些年你还是恨我,恨我当初不告而别去了俄国,还托人假传死讯回来,对不对?”
“我恨你?我为什么要恨你?”吕虞冷哼一声,“你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
“小鲤鱼,不要这样,”林应铭伸手理了理她的长发,“请你原谅一个年少轻狂的军人,好不好?我去俄国是做人质的,生死未卜,归期未卜,我骗你……还是希望你长痛不如短痛。”
吕虞强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她明白,一旦眼泪落下来,自己就输了,一败涂地。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尴尬下去,吕虞终于说话了:“可是你回来了,你回来就是和顾杏雨订婚。”甫一开口,她就后悔了,话里是一览无余的醋意。
林应铭了然一笑:“你吃醋了?你肯吃醋,就说明你还是我的小鲤鱼,对不对?”见吕虞倔强地别开脸去,林应铭有些愧疚地道:“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回来之前父亲替我定下来的,如果我在,就是拼死我也不会订婚的,我心里只有你,不信你摸摸。”不由分说地,吕虞的手就被拉到了林应铭的胸口,强劲有力的心跳传递到她的掌心,终于泪雨纷然,这么些年的委屈统统化作一句话:“林应铭我恨你恨你恨你!恨死你了!”
林应铭将她拢在怀里,柔声道:“我的小鲤鱼,过一会儿,你会更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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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风,蝴蝶把那几百字给乃补上了。。。于是乃和傲娇林破镜重圆了。。。于是乃离挨PIA不远了,蝴蝶一定会弥补乃在《子夜歌》里的遗憾!
第三十二章
听到这句话,吕虞的身子几乎是极明显的一颤,林应铭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背:“现在愿意和我好好说话了么?”
吕虞努力不去看他柔情似水的双眸,别开脸低声嘟哝:“从来都是你说了算,我能说什么?”
“这么些年了,你这个吃硬不吃软的毛病还是没有改?”林应铭挑了挑眉笑道,“该打。”几乎同时,巴掌呼啸而下,狠狠地盖在吕虞身后圆润美好的曲线上。
“啊——林应铭你干什么!”吕虞没防备到这一下,整个人几乎都倒在了林应铭的怀里,想也不想,质问就脱口而出。
“教育你。”林应铭淡淡地回答,“对长官直呼其名,更加该打。”说罢又是一巴掌落下,虽然语气中听不出一点儿生气的迹象,但是货真价实的巴掌骗不了人,仅仅两下,吕虞已经觉得身后是火辣辣的疼了,眼泪忍不住漫上眼眶:“你不声不响的走了,不声不响的回来,好话没说两句就打人,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歉意?”
林应铭闻言,伸手托起吕虞小巧的下巴,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张精致的面容上,仿佛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吕虞被他看得窘迫极了,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去,林应铭勾了勾唇角,一低头,火热的唇紧紧贴上了吕虞的樱唇,吕虞大惊,无奈身子被林应铭铁箍般的双臂紧紧拢住,只觉得一丝熟悉的留兰香慢慢钻进自己嘴里,舌尖齿上被搅起难以自持的热浪,如同久旱逢甘霖,她最终放弃了坚硬到龟裂的外壳,瘫软在林应铭怀里,终成绕指柔。
不知过了多久,林应铭才放开她,看着怀里的人儿红唇微肿,星眸荡漾,不觉扬起一个温暖的微笑:“这样的歉意,够不够?”
吕虞羞涩地低头,看着他衬衣上精致的珍珠扣一言不发,林应铭叹了口气:“我在俄国的时候,冰天雪地,语言不通,在鬼门关走了几回,若不是念着你,只怕死讯就是真的了。”见吕虞有些动容,又接着说:“这些年,我多少次梦见这样抱着你,可惜,梦过无痕,好不容易回来了,你给我的惊喜就是你准备订婚了?嗯?”
大手有意无意地滑到身后,吕虞只觉得后背发凉,忙抬头道:“你知道我是生气骗你的——”
“可是你骗得我好苦,”林应铭接上她的话,恨恨道,“你这一骗,害得我险些娶了别人你知不知道?”
“我——”吕虞不服气地小声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被逼的。”话音刚落,屁股上就又挨了一巴掌,林应铭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还跟我闹别扭?”
吕虞委屈地嘟了嘟嘴,却是再也不敢说话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非要吃了亏才学乖。”林应铭强忍着笑意训道,说着放开手,吕虞突然得到了自由,但是整个人却诡异地生出了没着没落的感觉,想也不想就伸手拉住林应铭的衣袖:“文策……”
林应铭失笑:“不使性子了?”
吕虞无言地点了点头,林应铭拍了拍她的头:“站好。”刚刚的宠溺几乎在一瞬间都转变成了不容违逆的命令,吕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她是了解林应铭的,一旦涉及到公事,他能立刻从浓情蜜意中清醒,干脆利落地变成冷面冷心的林教官。
林应铭从桌上拿起相机,在吕虞面前晃了晃:“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我……”吕虞咬了咬牙,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没什么好解释的。”
“小鲤鱼,你又不乖了,”林应铭走近了两步,静静地看着她。
吕虞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嘴上却是一点儿也不服软:“林教官什么时候开始需要听学生解释了?”
“很好,”林应铭皱了皱眉,“小野猫的爪子,是不是很久没有修剪了?”说着长臂一伸就把吕虞拉到了自己怀里——不过显然不是温存——紧接着就坐在旁边的沙发椅上,吕虞也顺势被按在他腿上,两巴掌甩下去,吕虞委屈地咬着牙流泪,却是一个字也不说。
“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教训你,是为了什么?”林应铭淡淡地问,见吕虞不说话,又是两巴掌扇下去,“回答!”
吕虞又羞又气,抹了把眼泪赌气道:“报告长官,是因为学生替人出头。”
“替人出头?我怎么记得当时我给你下的结论是是非不分?”林应铭危险地眯了眯眼,“看来打得轻了,容易忘,是不是?”
吕虞本就委屈的不得了,听到林应铭这样重的话,终于忍不住了:“你冤枉我!你都没有看底片——”
“我不看也知道,你拍的都是些无关痛痒应付差事的东西,”林应铭截断她的话,微笑道,“我的小鲤鱼怎么舍得害我呢?”
吕虞愣了,半晌才低声道:“你都知道,还这么说我。”
“你在秦城的时候,汉钧接到的暗杀令是谁挑唆的?子臣来我这里的消息,又是谁走漏的?是非不分,黑白不辨,”林应铭脸上如同笼罩了一层寒霜,“打你打错了么?”
“我……”吕虞讷讷,半晌才不甘地抱屈,“你为了张子臣打我,我就是委屈!”
林应铭淡淡一笑:“这几年别的本事没长进,胆子倒是见长。”说罢再不开口,只扬手噼里啪啦打将下去,吕虞只觉得屁股上如同烙铁烙过一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犯了他的忌讳,忙带着哭腔道:“文策,文策,别打了——”
林应铭停了手,然而脸色没有半点和缓:“再问你一次,打你打错了吗?”
“没,没有,”吕虞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林应铭吓人的脸色,才彻底慌了,连连摇头。
“我也觉得没打错,”林应铭笑了笑,但是话语间的寒意却让吕虞心惊胆战,“同时,我还觉得今天有必要给你好好立个规矩。”说这话,手就探到了吕虞的小腹上,修长的手指灵巧地解开皮带扣(o(╯□╰)o傲娇林这一手跟谁学的小风乃表问瓦~),吕虞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伸手抓住裤腰,脸色煞白地回头:“文策,别……”
林应铭轻轻掰开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两下:“嗯?”一个简短的音节,让吕虞顿时丧失了反抗的勇气:“文策,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行,当然行,”林应铭温柔地回答,“所以才需要受罚。”说着,轻轻一带,裤子就被褪到了膝弯,吕虞只羞得脸上要滴下血来,林应铭轻轻拍拍已经云霞横生的娇臀:“我走了几年,不习惯了么?”
“……”吕虞张了张嘴,究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林应铭也不再问,扬手狠狠地拍下去,对吕虞做的事情,他确实是着了恼的,并不因为张汉鼎是他的兄弟,更因为他最看不上的就是国府这种鬼鬼祟祟的窝里斗行为,因此手上使了十成十的力道,不出几下,吕虞就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疼……文策,求你……”
“敢为就要敢当,我的原则和底线,希望你记住。”林应铭冷冷地道,说话间又是几巴掌下去,吕虞的屁股上已经布满了略略肿起的掌印。
“我不管我不管,我又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我不要敢作敢当,”吕虞扬起身子,把脸埋在林应铭胸前,“文策,我真的知错了,饶我一回好不好?”
林应铭无奈地看着趴在自己胸前抽抽搭搭的人儿,要说不心疼是假的,可是林应铭也是如吕虞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她,轻易的原谅是不会让她记住教训的,于是板着脸将她拉起来:“本来我不想动板子的,但是你这样替自己争取,我也只好顺你的意了。”说着起身把她按在沙发扶手上,径直走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
吕虞眼睁睁看着他拿着那柄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乌木尺子走回来,吓得声音都变了:“别,别用这个……”话音未落尺子就招呼了下来,锐痛势如破竹,浩浩荡荡钻进皮肉,吕虞愣了半晌才哭出声来:“文策,疼……啊——”一下接一下,疼痛几乎淹没了她的理智,双腿徒劳地轮换蹬踢着地板,十下打完,整个人已经从扶手滑落到地上了,上衣被揉蹭得乱七八糟,林应铭看着那一截凝脂般的蛮腰,突然觉得燥热不堪,稳了稳神,才命令道:“自己趴回去。”
吕虞双手护住已经肿痛火辣的屁股,满脸泪痕地看着林应铭,哀求地摇了摇头:“文策,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求你了……”
林应铭不为所动,用尺子点了点扶手:“自己趴回去。”吕虞虽不敢违逆,可是心里终究是又怕又委屈,跪起身子犹豫半天也不动弹,林应铭也不再说话,伸手把她扯起来,左手箍住纤腰,右手扬起尺子接二连三地抽下去,吕虞疼得气都喘不匀了,眼泪决堤一般涌出来,林应铭身上薄薄的衬衣被浸透,冰凉一片,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再加上面前的人儿在自己怀里不停地扭动,终于,他丢掉了手里的尺子,双手捧住吕虞的面颊狠狠地吻了上去,冰凉咸湿的泪水侵占了他的味蕾,看着吕虞那双已经哭肿了的眼睛,林应铭彻彻底底的心疼了:“宝贝,不哭了,都结束了。”
吕虞醒过神,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林应铭,你是个混蛋!”
“我是混蛋?”林应铭笑着把她抱在怀里,大手温柔地覆在伤痕累累的臀峰上,“照相机的事情我没跟你算,已经算是轻饶你了。”
“你——”吕虞气得在他肩上狠咬了一口,“我是偏着你的,还错了不成?”
“小鲤鱼,在特训班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一个出色的特行,除了自己的头脑和记忆,不应该依赖任何能留下把柄的东西,你忘了?”林应铭皱眉揉了揉肩上的牙印,“要不我怎么说,你这几年只长胆子不长本事呢?”
“我——”吕虞想要说话,却又无从反驳,半天才闷闷道,“我反悔了,我要辞职,我要离你越远越好……啊!”话没说完,屁股上就又挨了一巴掌,抬眼撞上林应铭满是笑意的眼:“作为你的长官,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做梦!”
那个,蝴蝶明天开工作会,今天准备了一天资料,明天能不能更也不一定,明天周五,于是说……这一周能不能更都待定。。。另外阿猫开新文了,我们一起去催文吧。。。匿了。。。
迷离杏雨 发表于 2013-3-7 18:08
更文啦啦啦撒花花撒花花~~
我突然想到一个奇怪滴问题——骆先生会不会pia四儿捏o>_
啊啊啊啊,杏雨!乃终于粗线了!乃跟莫莫商量好的咩?话说乃肿么知道下一章是乃的戏?
第三十三章
爱情是疗伤的良药,但是对于吕虞饱受磨难的屁股来说,显然是无济于事的,因此整整一夜,吕虞几乎都在半梦半醒中度过,等到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7点钟了,吕虞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身后的伤慌忙跳了起来——按照林应铭的作息规定,6点起床训练是雷打不动的,而以她对林应铭的了解,这样的伤,并不足以成为迟到的借口。
等她匆匆赶到归远省府时,已经快八点了。
“吕秘书,”门口的卫兵向她敬了个礼,“司令在会议室开会,请你直接过去。”
吕虞听了,直奔三楼会议室而去,走到门口就听见钟维的声音,会议显然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吕虞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报告。”
钟维停了下来,无奈地等着林应铭发飙,然而林应铭只是皱眉看一眼怀表,然后扬声道:“进来。”
吕虞推开门敬了个礼:“报告司令,我——”
“坐下开会。”林应铭不等她说完,就指了指长桌旁的座位,然后向钟维道,“继续。”
钟维不禁惊讶地忘记了汇报,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林应铭波澜不惊的脸发怔——按照常理,林大司令不是应该劈头盖脸先把人训一顿,然后再赶去训练场绑上沙袋跑步才对么?
林应铭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面淡淡道:“发什么愣?继续。”
“哦,是。”钟维醒过神来,赶紧接上刚刚的话茬继续汇报,而吕虞坐下以后才松了一口气——至少林应铭没有当众给自己难堪——于是一边听着钟维说话,一边扫了一眼会议室,有资格参加这个会议的人并不多,但是林应铭身边的女子却让她一怔——那女子显然不是军人,一袭玫瑰紫的旗袍紧紧贴在身上,腰肢细软凹凸有致的坐姿与这间会议室的氛围格格不入,尤其是那双狐媚狭长的眼睛,似乎生来就是媚人的,不时落在林应铭脸上,让吕虞只恨不得把她揪出去。
这样面熟,自己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吕虞低头仔细回忆,电光石火间,一个熟悉的名字钻进了她的脑海——聂绮烟!吕虞清楚地记得报纸上聂绮烟是以怎样的姿态出现的——她和林应铭四目相对,玉臂如同灵蛇一般交缠在林应铭的脖子上,红颜知己?吕虞冷笑一声,回过神时,正听见林应铭笑着向聂绮烟道:“绮烟,辛苦你了,请代我向海上观音致意。”
聂绮烟娇笑一声,往林应铭身边靠了靠:“文策这话就见外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听到这话,吕虞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林应铭扫一眼吕虞的脸色,知趣地干咳两声:“好了,就按刚才的安排立即去办,散会。”顿了顿又补充道,“吕虞留下。”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林应铭才走到一动不动的吕虞面前,背着手低头看了看她,笑道:“又吃醋了?”
吕虞冷哼一声扭头不去看他,林应铭好脾气地笑笑:“还疼不疼?”
吕虞面上一红,低声道:“你这是关心我么?反正我今天又犯错了,你要打就打好了。”
听到她这样说,林应铭不禁觉得好笑,佯怒道:“既然知道,还坐着不动?”说着一把把她拉了起来揽进怀里。
“你,你真打啊?”吕虞原本是赌气的话,真被拉了起来哪有不怕的?慌忙往后缩了缩,林应铭绷不住笑了:“下次再迟到,你看我打不打你。”手探到吕虞身后,却是温柔地替她揉了揉:“我特意没有给你打电话,总归是有伤的,坐久了不好。”
吕虞这才放下心,想起聂绮烟,胃里就咕嘟咕嘟冒酸水:“说得好听,只怕是身边有佳人,巴不得我不来呢。”
林应铭又好气又好笑,顺手在她屁股上掐了一把:“又胡说!”
“我哪有胡说,”吕虞闷闷地说,“你们报纸上的照片当我没有看过么?”
林应铭苦笑着摇摇头:“聂绮烟是我的朋友,掩护我罢了,报纸上的话岂能全信?”
“我……”吕虞还想说话,林应铭在她额上轻轻吻了吻:“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我刚才安排的事情,抓紧时间干活去。”
“啊?”吕虞愣了,刚才光顾着琢磨聂绮烟,林应铭的话她是一句都没听清楚,赶紧抬头讨好地笑了笑,“文策,我……”
林应铭不用想也知道她脑袋里想的什么,皱了皱眉:“这回就算了,再有下次就一并算账。”
“是!请长官指示。”吕虞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看着林应铭。
“去给张汉鼎发电报,让他清查秦城电讯,”林应铭完全恢复了运筹帷幄的风度,“记住,用战时密电。”
“战时密电?”吕虞愣了,如此普通的电报,竟然需要用这样高等级的密电?
“怎么?忘光了吗?”
“不是,可是……”
林应铭不耐烦了:“你又忘记了?长官的命令,只需要执行,不需要质疑。”
“是。”吕虞知道他的脾气,不敢迟疑地转身出去了。
林应铭这才拨通钟维的电话:“备车,我去看看顾杏雨和凌月。”
汽车驶进城西的一条小巷子,这条巷子里只有一座院子,远远就能感到门禁森严,顾杏雨和凌月自从被带回归远之后,就被软禁在这里,林应铭下了死命令,有一个自杀的,所有人连坐。因此虽然衣食无忧,但却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严密看守着。
车行至门口,就有卫兵挡住去路:“证件。”
车窗缓缓摇下,林应铭手指夹着蓝皮派司递了出去,卫兵接过去一看,手就打颤了,慌忙一边双手递回:“长官,对不起!”一边忙不迭地敬礼:“林长官好!”林应铭赞赏地笑笑:“很好,就该如此。”说罢命钟维将车径直驶进了内院。
顾杏雨正坐在院里的藤椅上看着一朵将谢欲谢的花发呆,直到刹车声响起,才猛然抬起头,正看见林应铭走下车。
“你……你来干什么?”顾杏雨站起身,一脸戒备地看着林应铭。
林应铭看了顾杏雨一眼,第一反应是,瘦了,瘦多了,叹了口气:“杏雨,你受苦了。”
顾杏雨冷笑一声:“我挟持安然,意图不轨,早已引颈待戮,林将军又何必猫哭耗子?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杏雨,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那件事情既往不咎,都不再提了,好不好?”林应铭走近两步道。
“都不再提?你亲爱的表妹毫发无损,自然可以都不再提,但是我毁于一旦的名声呢?我……我那死不瞑目的舅父呢?!”顾杏雨终于无法淡定,如同被激怒的小兽,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射出令人生惧的寒光。
“顾小姐……”凌月闻声从屋子里出来,却没料到是林应铭,愣了半天才习惯性地敬礼,然而手举到空中,又尴尬地放了下来,“司,司令……”
林应铭看了她一眼,叹气向钟维道:“钟副官,你先带凌月回省府谈谈,我还有话要跟顾小姐说。”
凌月无言地看看顾杏雨,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在钟维一个“请”的手势中上车走了。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么?”顾杏雨别开脸,右手却不自觉地捂住了左手腕上的黑珍珠手钏,这是订婚仪式上林应铭送她的订婚礼物,虽然现在骨瘦如柴,早已不合适了,但是她却一直没有决心摘掉。
林应铭只做没有看见,微微一笑:“今天天气不错,我陪你出去走走如何?”
“我……”顾杏雨原本是要拒绝,但是看到林应铭的微笑,却怎样也说不出拒绝的话,闭目将眼泪逼了回去,跟在林应铭身后慢慢走出了归远城。
“有什么话就说吧。”看着远如眉黛的青山,被禁锢许久的顾杏雨终于冷静了下来。
林应铭看着顾杏雨的眼睛,缓缓道:“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帮你的忙?我何德何能帮林将军的忙?况且,”顾杏雨忍不住笑了,笑得冰冷凌厉,“我为什么要帮你?”
“杏雨,你看看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是你的舅舅和我的父亲拼死保住的……”
“够了!”顾杏雨愤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应铭,“你还有脸提我舅舅?”
“杨叔父是条铮铮硬汉,我敬佩他,”林应铭迎上顾杏雨的目光,“慨然赴死,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你……你说什么?”顾杏雨愕然。
“……杨叔父为了筹措军备,瞒着我跟老毛子私下签订了协议,但是被国府暗中安插在归远的暗线探知,杨叔父既不愿去国府受辱,亦不愿连累于我,竟在我面前杀了暗线之后,拔枪自尽……我不能辜负杨叔父的苦心,更不能让他背负里通外国的骂名,所以只能以图谋不轨盖棺定论,无论起因如何,杨叔父一片忠心却都是为了归远,究竟还是我对不住他……”林应铭有些哽咽的声音飘飘渺渺钻进顾杏雨耳内,她竟不知是悲是喜,不管怎样,她打从心底里是不相信林应铭能做出那样无情无义的事情的,而舅父,若真如林应铭所说,也可算死得其所了。
正午的阳光渐渐变得强烈起来,洒落在顾杏雨的身上,冰冷了许久的身子似乎慢慢有了温度,她虽自幼被舅父娇宠长大,但是骨子里究竟还流淌着顾杨两家骁勇尚武的血液,于是在沉默了将近两个小时之后,终于淡淡地问:“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第三十四章
钟维带着凌月回到省府,刚一进门就撞上了吕虞。
吕虞早在国府参谋署特别侦查处的时候就认识凌月,此时一见却也假作不知,只问钟维:“司令呢?”
“司令么,”钟维暧昧地笑笑,“司令带着顾小姐叙旧去了,咱们还是不要打搅的好。”
他对吕虞和林应铭的关系是一点儿也不知情,因此一句调侃的玩笑落在本就患得患失的吕虞耳里却不啻平地风雷,狠狠瞪了钟维一眼,转身出门去了。
等林应铭回到省府时,已经是下午了,却到处找不到吕虞的影子,正急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吕虞被钟维从训练场上架了回来。
“怎么搞的?!”林应铭又气又急,赶紧迎上去从钟维手里扶过吕虞。
“报告司令,”吕虞强撑着挣脱林应铭的手,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机要秘书吕虞迟到,自罚5公里负重,成绩28分43秒,请司令训示。”
林应铭听了,气得脸色铁青,半晌才淡淡地问钟维:“怎么回事?”
“呃……”钟维看一眼明显不对劲的吕虞和林应铭,踌躇着不知怎么回答。
“说!”林应铭眼睛一瞪,钟维赶紧挺胸答道:“报告司令,吕秘书执意要自罚5公里负重,我拦不住。”
“胡闹!”林应铭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这么毒的太阳,你又……不要命了是不是?”然而看吕虞两颊潮红中泛着铁青,林应铭也不忍心再责怪她,让钟维出去以后,才扶着她叹了口气:“你又在跟我闹什么脾气?”
“司令要是没有别的训示,学生先告退了。”吕虞看都不看他,自顾自地说。
林应铭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怒火:“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这样折磨自己,让我心疼,你就高兴了?”
听到林应铭这样无奈的语气,吕虞终于忍不住呜呜咽咽地落下泪:“你还是心疼你的未婚妻去吧!你的心,我要不起。”
林应铭略想了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边暗骂钟维信口开河,一边扶着吕虞坐在沙发上,看着吕虞坐下时强忍的痛苦表情,林应铭的气又蹿了上来:“身上有伤还去负重跑?真要逞能,伤好了给我绑上沙袋跑去!”
“不用等伤好,学生现在就去!”吕虞也赌上了气,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林应铭被她气得脸都绿了,一把把她拽了回来,想也不想巴掌就招呼上了屁股:“还闹?”
“林应铭,在你心目中,我就是只会胡闹对不对?”吕虞不甘示弱地瞪着他,“我比不上聂绮烟的情报网,比不上顾杏雨的文采,你干什么还要这样对我?好玩吗?”
林应铭万万没有想到吕虞的心事竟会这样重,停了半晌才叹气道:“小鲤鱼,你就是这样想的么?我对你的心,难道你就一点儿也感觉不到?”
“你让我怎么感觉?”吕虞冷笑一声,“我不停地感觉到聂绮烟感觉到顾杏雨,你在她们中间,我,我怎么感觉得到你……”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地滚了下来。
“傻丫头,”林应铭掏出手绢替她擦了擦眼泪,“你怎么就这么傻?”顿了顿,有些自责地开口:“我知道那次我不告而别让你伤心了,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我会尽我所能陪着你,守着你。”说着举起右手,看着吕虞的眼睛郑重地说:“我保证。”
吕虞虽然有些动容,但是依然转开脸去不看他,林应铭好脾气地凑到她面前解释:“聂绮烟跟我们是盟友的关系,你吃她的飞醋,岂不是要让她笑掉大牙?”
“那顾杏雨呢?她跟你有过婚约,还挟持过安然,你就这么轻易放过她?还……还带着她出去叙旧?”吕虞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其实聂绮烟是什么样的人,她比林应铭还清楚,真正让她介怀的,是钟维的那句玩笑话。
林应铭皱了皱眉:“叙旧?谁说我们去叙旧了?”
“钟维啊,”吕虞终于把目光转到了林应铭脸上,“你们一起出去,单单把他打发回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么?”
林应铭咬牙在心里把钟维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才苦笑道:“他狗嘴里向来吐不出象牙,你也信?我是请顾杏雨帮忙去秦城了,张子臣今年流年不利,只怕又有大麻烦了。”
“什么?司令那里出什么事了?”吕虞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再跟林应铭闹别扭,“有没有危险?”
林应铭却不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司令?似乎我才是你的司令吧?吕秘书。我是不是也应该吃张子臣的醋呢?”见吕虞愣在那里,眼里滑过一抹促狭的笑意,然后揽住她的腰温柔地威胁道:“
第13回
以后再敢胡闹,尤其是,再敢折磨自己,我会给你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教训。”
秦城。
张汉钧破译了吕虞的密电之后不由大为惊讶,一刻也不敢耽误地送呈张汉鼎。
“清查电讯?”张汉鼎看着密电,眉头慢慢聚拢在一处,“汉钧,你有什么想法?”
“大哥,”张汉钧慢慢斟酌了字句道,“难不成秦城还有内鬼?”
张汉鼎摇了摇头:“内鬼倒罢了,只怕有外鬼。”
“大哥此话怎讲?”张汉钧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
“吕虞是国府参谋署特别侦查处的骨干,如果真是内鬼,文策会顾虑这一点,绕过她知会我们,”张汉鼎看一眼手上的文件,颇为忧虑地道,“况且现下局势吃紧,秦城重镇若是没有外鬼,倒是奇事一桩了。”
张汉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张汉鼎又问:“陈慕白和年筱夏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年大哥那边的护卫正在扩大搜索范围。”
“加派两个连的人手去找,”张汉鼎叹了口气,“如今战事将启,我只怕又有人在他们身上做文章……”
而张初颜显然没有兄长们的烦恼,张氏兄弟诸事缠身,反倒让她更加放心大胆的一心扑在报馆上。
骆玉田已经正式给报纸定名为“希音”,原本萧条的小院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早已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张初颜站在屋檐下,看着屋内整齐的办公桌,熟悉的机器,再加上不时经过身边的新进同事问好,心里油然生出欣慰之感。
“初颜,”骆玉田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有没有恍然如梦的感觉?”
张初颜粲然一笑:“只有在这里我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啧啧,这话要是让张司令听见,得多伤心。”骆玉田笑道。
“不要提我大哥好不好?”张初颜闷闷地坐下,“很扫兴的。”
骆玉田笑了笑,从身边取出一架相机递到她眼前:“送你的。”
张初颜一看就蹦了起来——那是德国莱卡的最新产品,她央求了好久,大哥都没有给她买的相机!
“你原来不是一直想做摄影记者吗?那时候没有满足你的心愿,现在有机会自然要替你实现了,”骆玉田一脸宠溺地看着张初颜,“要不要我们现在就去试试相机?”
张初颜此时是满心欢喜,一门心思全在那架相机上,只连声应好,催着骆玉田赶紧出城去了。
秦城西门外的风景最好不过,地势险峻,一览众山小,张初颜自小在秦城长大,自然是知道的,因此只领着骆玉田直奔西门而去。
谁知刚拍了没几张,就有人过来了,语气极为生硬:“这里不许拍照。”
张初颜抬头一看,为首的正是张汉钧手下的田连长,于是没好气地道:“是吗?我也不许?”
田连长没料到是张初颜,愣了愣忙敬了个礼:“四小姐。”见张初颜不理他,只得为难地开口:“这……四小姐,司令说过,这一带不允许人随便上来,拍照更是——”
话没说完就被张初颜打断了:“连我也要防么?”说罢转头再不看他,只拿着相机拍的更起劲了。
见田连长僵在那里,反倒是骆玉田开口劝道:“初颜,既然张司令下了令,你就不要为难这位长官了,咱们回去吧。”顿了顿又低声道:“万一惊动了张司令,反是咱们没理了。”
张初颜方才不过是觉得折了自己的面子,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见骆玉田出言相劝,便就坡下驴地道:“好了好了,被他这样一闹,我也没心情了,我听你的就是,咱们走吧。”说罢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
“四小姐留步,”田连长忙唤住她,面有难色地说,“四小姐好人做到底,把胶片交出来吧。”
“你——”张初颜本就是一肚子的火,现在是再也忍不住了,“要是田连长觉得我有通敌的嫌疑,大可现在就把我抓起来,你想要什么,尽管搜就是了,但是要让我自己交给你,做梦!”
田连长听她这样说,真是不知如何是好,骆玉田无奈道:“长官放心,我陪四小姐试试相机罢了,里面的东西我会劝她销毁的,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无奈之下,田连长只得点了点头:“也只好这样了,只是请四小姐千万不要向司令和旅长提起此事。”
张初颜哪里敢跟张汉鼎替这件事?田连长的话正中她下怀,因此满口答应:“你放心吧,我知道。”一边说一边收拾了东西和骆玉田回城去了。
迷离杏雨 发表于 2013-3-13 0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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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希音报馆的暗房里,骆玉田小心翼翼地从显影液里夹出照片晾好,然后带着欣赏的口吻道:“初颜果然是才女,做什么都灵气十足。”
“还是你的相机好,”张初颜兴高采烈地看着照片说,“我用二哥的那架破相机可拍不出来这么好的照片。”
“不是我的相机,是我送你的。”骆玉田又重复道。
张初颜这时才听清楚骆玉田的话,连忙摇头拒绝:“不行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再贵重的东西若是寻不到良主,岂非可惜?”骆玉田笑道,“况且这样的东西,在堂堂张家四小姐眼里怎么算得上贵重?”
“可是……”张初颜虽然心痒痒的,但是还是拒绝道,“大哥知道了一定会骂我的,文策哥当初送给二哥的相机都被大哥锁起来了。”
“那就这样吧,相机放在报馆充作工作用品,不过只供你一个人使用,什么时候想用都可以。”骆玉田将照片取下来,连同胶卷一起塞进信封交给张初颜,“拿出去烧了吧,免得日后给张司令惹麻烦。”
“明白,”张初颜漫不经心地接过信封,偏头冲骆玉田眨了眨眼,“我保证不辜负你的一片苦心。”
看着张初颜一蹦一跳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骆玉田缓缓张开右手,掌心静静地躺着两张底片:“初颜,对不起,我只做这一次,换取我的自由,然后就带你走。”
低矮的窝棚在夕阳下也被拉做高峨的模样,张初颜挽着皮包低头慢慢穿行在深巷里,长发扫过胸前的玉锁,她突然有些怅然若失——这玉锁是她十六岁生日那年,林应铭送给她的,想起一直到林应铭离开秦城,自己都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张初颜微微叹了口气,也许二哥说的是对的,强迫来的爱,有什么意思?
正思想间,旁边凑过来一个人影:“小姐怎么不开心?”张初颜猛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张猥琐的脸,满是大黄牙的嘴里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张初颜惊恐地退了两步:“你,你是谁?”
“小姐要是不开心,就跟我走,我保证让你快活起来。”大黄牙一边下流地笑着,一边伸手就来拉张初颜的手腕,粗砺的手指和乌黑的指甲让张初颜尖叫一声迅速躲开,眼里是掩不住的厌恶。
“天天和男人在那边院子里鬼混,不就是个光鲜点的婊子吗?”他嘬嘬牙,一把拽住张初颜,“别他妈装烈女了……”话音未落,就被掐住了脖子,干张着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张初颜瞪大了眼,半晌才瞅着斜刺里杀出来的人讷讷地道:“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张汉钧伸手把“大黄牙”狠狠地搡到夏副官身边:“把他送到苦力营去好好伺候着!”说罢才转头瞪着张初颜:“你的问题,正是我要问你的,你到这里干什么?”
“我……我从这里路过……”张初颜看一眼张汉钧,悄悄把还没来得及烧掉的照片噻进衣袋。
张汉钧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是问:“路过?你觉得我会信吗?”
“信不信由你!”张初颜底气不足的别过脸去。
张汉钧沉下脸道:“刚才那人说的‘男人’、‘院子’是什么意思?你打量我是聋子吗?”
“二哥!”张初颜又羞又恼地跺脚嚷道,“那种下流话你也信?!”
“我不信,但是我要知道我的妹妹孤身一人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了。”张汉钧盯着张初颜,见她低头不语,眯了眯眼道,“不说也可以,这么大点地方,大不了翻个底儿掉,你当我找不出来么?只怕事情闹大了,传到大哥耳里,你和你的‘朋友’,我一个都保不住!”
张初颜听他这样说,尽管知道是在威胁自己,也终是不敢再隐瞒,蹭到张汉钧身边低声道:“二哥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上次在家里,你已经瞒过我一次了,”张汉钧顺手扯开风纪扣,冷冰冰地看着张初颜,“要说就说,实在不想说我也不勉强。”说罢作势欲走,张初颜忙拉住他:“二哥,那人你见过的……”
张汉钧回头狐疑地看着她,张初颜索性也不再瞒:“就是骆玉田,《江东日报》的主编,他把报馆搬到秦城来,我,我给他帮忙而已……”
“骆玉田……”张汉钧慢慢回想起那个带着金丝眼镜,一派儒雅的文人,突然弯了弯眼睛,“他怎么突然跑到秦城来了?莫不是为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张初颜双颊绯红,背身娇嗔:“二哥,你想到哪里去了!”
“怎么,难道我猜对了?”张汉钧促狭地笑道,“我还记得他当着我和文策哥的面说过,他是你的——”
“二哥!”张初颜又羞又急,“你净说混话!”
“好好好,不逗你了,”张汉钧看着自家妹妹的小女儿态不禁觉得可爱,然而脸上还是收了玩笑之色,严肃道,“颜颜,骆玉田这个人的底细我们都不了解,跟他来往还是要多留点心,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张家四小姐,张家关系秦城安危,这些话我从小都听烂了,”张初颜不满地瞅了他一眼,“你现在跟大哥越来越像了。”
“我要是真跟大哥一样,你现在还敢这样放肆的跟我说话?只怕早就吓得认错求饶了。”张汉钧嗤笑一声,见张初颜羞惭地低了头,便也转了话题:“这样的地方,怎么他就放心让你每天一个人来回吗?”
张初颜听出二哥话里对骆玉田浓浓的不满,赶紧解释:“不是的,是我不让他接送,我怕,怕被别人看见……”见张汉钧瞪着自己,忙又道:“二哥你别担心啦,平日里都是莫姐姐陪着我的,今天莫姐姐有事,结果就……这不是遇到你了么?可见我还是祖宗保佑的。”说着冲张汉钧甜甜一笑。
张汉钧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别惹事才真的是祖宗保佑。”
把张初颜送回家以后,张汉钧才又急急忙忙赶回省府去了。
刚走进司令办公室,张汉鼎就问:“查出来什么没有?”
张汉钧摇了摇头:“只能确定在城西北一带,但是查不到具体位置。”
“不用查也知道在城西北一带,”张汉鼎淡淡道,“除了那里,还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适合隐蔽?”
张汉钧正不知如何回话,电话铃救命一般地响了起来,张汉鼎拿起话筒刚“喂”了一声,马上起身站的笔挺:“安长官好!”
那边说的什么张汉钧听不分明,但是安又柏的电话向来简短,像现在这样已经说了近两分钟,张汉鼎除了偶尔应一声“是”之外就再没了插话的余地,张汉钧不由暗暗纳罕,心下盘算必是出了大事。
果然,张汉鼎放下电话之后也再顾不得询问张汉钧,只是连拨了几个电话,吩咐来他办公室开会。
“大哥,出什么事了?”张汉钧见他面色凝重,趁着等人的功夫小心翼翼地问。
“北平沦陷。”张汉鼎半晌才抛出四个字,看一眼呆若木鸡的张汉钧,又沉声道,“刘惟正北上,公然投敌。”
“什么?!”张汉钧终于忍不住了,“那安长官的电话——”
“倾全部兵力,北面拒敌。”张汉鼎看都不看他,依然是淡淡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不过这一次你就给我安安分分待在秦城。”
“大哥!”张汉钧急道,“上阵亲兄弟,我不去怎么行!”
张汉鼎看了他一眼,加重了语气:“我让你留在秦城度假了吗?给你五天时间,必须把文策电文里提的事情查清楚,若是真有其事我们却连亡羊补牢都做不到……这次出兵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张汉钧头一次见到大哥这样的神情,半晌才喃喃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针对秦城的,大哥还是谨慎为好,不要盲目迎战。”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我还要装傻充愣么?”推开窗户,晚风携着溽暑流动出一片鲜活的生机,张汉鼎看着窗外浑然无异的平和,低声说了一句话,直到这场恶仗结束,张汉钧才想明白,他说的是:“虽万千人,吾往矣!”
第三十六章
秦城还是一派平静,八仙居茶楼照样人声鼎沸,戏园子里也依旧锣鼓喧天,但是每当张汉钧将目光投向那盏熄灭已久的风灯时,心里都是压不住的不安——甚至恐惧——秦城若是真的有鬼,那样的后果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张汉钧却是一丝睡意也无,端了杯白兰地懒懒地靠在窗边出了一回神,然后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转身上楼进了张汉鼎的书房。
张汉鼎已经率军前往大孤岭了,秦城的最前沿。
张汉钧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书桌上张汉鼎未读完的书信手翻着,突然一张单薄的纸页飘了出来,张汉钧定睛一看,正是那回从自己手里泄露出去的暗杀令,他自嘲地摇摇头,决胜千里之外的从容,或许今生与他无缘了。正要把那一纸密令放回去时,目光无意间扫到一个名字上——江城骆玉田!
张汉钧如同被电击了一般浑身颤抖,不明电讯,城西北,报馆,张初颜,骆玉田!呆了半日,他猛然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这样明显的线索,他居然视而不见!
张初颜睡梦朦胧中,只觉得房门被人踹开,撞在墙上发出震天的声响,不等她反应过来,“啪嗒”一声,房间被吊灯骤然发出的光照得亮若白昼,她下意识地挡住眼睛,从指缝间模模糊糊看出是张汉钧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埋怨道:“二哥,你干什么?”
张汉钧刚要说话,目光就被在妆台上的一叠照片吸引住了,大步走过去抓在手里一张一张地翻看,随着眉头越拧越深,翻看的速度也愈来愈快,终于他把照片狠狠扔在张初颜面前,厉喝道:“这是谁拍的?!”
张初颜被他从未有过的戾色吓得彻底清醒了,却也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说!”张汉钧背上冷汗涔涔,“是不是骆玉田?!”
张初颜茫然地点点头:“是……是我和他一起拍的……”
“你——”张汉钧握了握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里不允许随便上去,没有人告诉你么?”
“我……”张初颜讷讷地辩解,“照片一洗出来,骆玉田就全都给我了,我,我没有给别人看过……”
“底片呢?”张汉钧想了想又问。
“就在那个匣子里,”张初颜指了指妆台,辩解似地说,“骆玉田嘱咐我烧掉的,是我自己没舍得……”
张汉钧顾不得听她辩解,只细细地检查底片,张初颜紧张地盯着他一点一点阴沉下去的脸色,虽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隐约明白,自己闯了大祸,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一声“二哥”没叫完,张汉钧就再也忍不住了,扬手一耳光狠狠抽在张初颜脸上:“这两张底片呢?!一张拍到城北侧翼地形,一张拍到火炮团装备的底片哪里去了?!”不等张初颜回过神,张汉钧就狠狠地丢下一句话:“你就给我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说罢摔门而去。
门扇发出巨大的响声,让张初颜从一片空白中猛然惊醒,她不管不顾地冲出门,扶着二楼的栏杆看下去,张汉钧正在冲着电话嘶吼:“立即集合队伍,半小时,不!二十分钟之内到达城西,戒严待命!”
等他挂断电话,张初颜才鼓足勇气问:“二哥,出什么事了?”
张汉钧扬面狠狠瞪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没好气地呵斥:“回你的房间去待着,再敢出门一步,当心我打断你的腿!”想了想又提起话筒拨通夏副官的电话:“派两个人过来看住四小姐,她要是出事,你就提头来见!”说罢戴上军帽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张初颜恍恍惚惚,腿软的已经站不住了,索性顺着栏杆滑坐在地上,虽然张汉钧没有说,但是她已经猜出了八九分,嘴角牵出嘲讽的笑意,泪水从浅浅梨涡上滚落——刚刚决定忘记,刚刚打算开始,却又被宿命一掌打落深渊。
直到两个士兵走上楼,敬了个礼恭敬道:“四小姐,请回房休息吧。”张初颜才勉强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进去,关紧了房门,一张一张捡起散落满地的照片,然后怀抱装着照片的匣子坐在地毯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大哥,只要你能平安回来,四儿被打死都愿意。”
希音报馆里空无一人,满地散乱的纸张可以看出,骆玉田走得很匆忙。
“妈的!”张汉钧忍不住爆了句粗话,用枪筒掀了掀帽檐,狠狠唾了一口,“追!”
“旅长,”夏副官小心翼翼地问,“往哪个方向追?”
张汉钧沉思片刻:“兵分四路,马跑断气,也得把人抓回来!”话音刚落,里院就走出一个人,轻笑一声:“张旅长还是这么年轻气盛。”
院里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枪口齐齐指向那个人影。
烛火透过纱质的灯罩透出黄晕晕的光,看不甚清执灯人的面孔,只隐约能看出那是个窈窕女子。
“你是谁?”张汉钧举枪对准她,“停下,否则我就开枪了。”
那女子轻轻一笑:“汉钧,你还是小时候可爱些。”说着把灯凑近自己的面颊:“不认识我了?”
张汉钧看着那跃动着阴影的面庞,愣了半日才如梦初醒:“顾……顾小姐?”
“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叫我的,”顾杏雨戏谑道,“你可是叫我顾姐姐的,忘了么?”说罢环视一圈张汉钧身后的士兵,柳眉微挑:“还要用枪对着我么?”
张汉钧却并没有示意士兵收枪,依然指着顾杏雨道:“在没有弄清楚你在这里的原因之前,我无法相信你,抱歉。”
“果然长大了,”顾杏雨半是心酸半是欣慰地叹了口气,“文策让我来秦城暗查报馆的。”
“什么?”张汉钧再一次愣住了。
“文策只说报馆最为可疑,但是秦城大大小小十多家报馆,我直到前几天才确定落脚这里,”顾杏雨转身往内院走去,“跟我来。”
里院是破旧的柴房,顾杏雨推开门,一台收报机赫然放在桌上。
“他只接受命令,从来没有往外发出过信号,”顾杏雨叹了口气,“我发现的时候,也许它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下午出门以后,”顾杏雨顺手拧开发报机的开关,调整着频率喃喃道,“凌月已经跟着去了,按理说现在应该有消息了才对。”
“你怎么不早通知我?”张汉钧似乎有些懊恼,语气不由生硬起来。
“我——”顾杏雨其实是有私心的,她不想依靠秦城的力量,只为了向林应铭证明自己——或者说示威——但是现在凌月迟迟没有消息,顾杏雨也有些懊悔,正在这时,信号闪烁起来,张汉钧迅速抓起耳机,“咔嗒咔嗒”的声音似乎攥紧了所有人的心。
终于,张汉钧沉声道:“咱们晚了一步……立即集合,随我去大孤岭!”
“你不能去!”顾杏雨情急之下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厉声喝止。
张汉钧抬头盯着顾杏雨,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为什么?!他手里捏着侧翼地形图,还有重火力情报!不追回来,我大哥就危险了!”
“你走了,秦城怎么办?”顾杏雨不避不让,看着张汉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敌人做不到的事,你要帮他们做吗?”
如此熟悉的一句话,终于让张汉钧冷静下来,半晌才吩咐夏副官给前沿发电报报告这里的情况,然后才颓然道:“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无策,干等前方战报么?秦城的实际重火力并不乐观,如果敌人拿到那两张照片,一定会从西北侧翼进攻,后果……后果不堪设想……”
“我去!”顾杏雨猛然起身,眼里是坚毅的光芒,“你守住秦城,给我一个骑兵营,我去支援张司令。”
“你?”张汉钧连连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那你说,除了我,还有谁能去?”
“我。”顾杏雨话音未落,就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天而降,紧接着一个俏丽的身影自房梁上一跃而下,“我去。”
“莫小姐?”张汉钧只觉得自己要被这些女人逼疯了,接二连三挑战他的承受极限到底是什么状况?
“相信我,我能做到,”莫繁若看着他,缓慢而坚定地说,“因为我不允许他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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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烽火绕古刹,狼烟染残霞。
张汉鼎刚刚率军打退敌人的一次全力进攻,就收到了来自秦城的电报。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披衣走出指挥所,站在大孤岭上,看着尚未散尽的硝烟问紧跟其后的冯彦炳:“依你之见,第二次进攻会在什么时候?”
“司令,依卑职愚见,”冯彦炳看一眼尚未完全落下的启明星,眼里不知不觉漫上愁容,“最多到正午时分。”
“你怕了?”张汉鼎淡淡地问。
“……是!”冯彦炳迟疑片刻,挺胸答道,“卑职不是怕死,是怕有负使命。”
张汉鼎远眺东方那一线跃跃欲试的金光,刚毅的面孔被镀上金身般的慈悲:“心存畏惧,才能找到枪口的方向。”看一眼冯彦炳思索的样子,笑了笑:“传令下去,准备进攻。”
“进攻?”冯彦炳大惊,忍不住道,“司令,咱们只要守到援军抵达就胜券在握了,何必冒险?”
“如果侧翼被攻破,还守得住么?”张汉鼎瞟了他一眼,“你带主力去西北埋伏,务必全歼。”
“司令,卑职请求留守,”冯彦炳究竟是跟了张汉鼎多年,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司令才是兄弟们的主心骨。”
“只有指挥所留在这里,敌人才不会起疑心,才能尽量减少兄弟们的死伤,更何况,”张汉鼎转身看着他,缓缓道,“作为主官,我必须和主阵地共存亡。”
冯彦炳终于还是服从命令走了。
正午时分,西北方向传来枪炮声,张汉鼎拿起望远镜向岭下看了看,回身扫视一圈面前不到一个营,却个个神情肃穆坚毅的士兵,扬声问:“都准备好了没有?”
“追随司令,死守秦城!”声音整齐洪亮,惊得林间鸦雀一冲而起,在空中留下悲怆的鸣叫。
此时,莫繁若正疾驰在秦城与大孤岭之间的山路上,马蹄声声,如同踩在她的心头,眼前晃动着张汉鼎的面孔,不怒自威。
他笑过——莫繁若,那支箭上有你的名字。
他笑起来的样子,原来是那么好看。
莫繁若在马股上抽了一鞭,身子几乎帖伏于马背之上,只听见风声从耳边掠过,大孤岭就在前方,可是为什么会生出遥不可及的无望?
这一场恶战,秦城全歼敌军,然而代价就是一颗子弹贯穿张汉鼎的左胸——如果不是莫繁若带人及时增援,也许贯穿的就是他的心脏了——直到他被一路护送到最近的军医院,还依然处于昏迷状态。
“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了?”得到消息的张初颜跌跌撞撞地闯进病房,看着张汉鼎了无生气的面庞呆了半晌才痛哭出声。
张汉钧大步走过去揪住她的衣领狠狠一耳光扇过去,一丝鲜血顺着张初颜的嘴角蜿蜒而下,左脸迅速肿胀起来,张初颜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有眼里不断涌出的泪水表明她还活着。
“汉钧!”顾杏雨赶紧拉住还要扬手再打的张汉钧,“你冷静一点!”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太宠着她,何至于让她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张汉钧气得紧握双拳,骨节发出骇人的声响,向张初颜怒喝道,“给我滚出去,等大哥醒来再说!”
张初颜愣了愣,突然捂着脸恸哭着奔出门去,顾杏雨瞪了张汉钧一眼:“你就不怕出事?!”说罢赶紧追了出去。
莫繁若也劝道:“张旅长,你去看看初颜吧,她心里难过,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好?”张汉钧心里的确是不放心的,然而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大哥,又实在是左右为难,看出了他的心思,劝慰道:“放心吧,张司令这里有我呢。”
“如此就多谢了,”张汉钧苦笑一声,“我去看看那个死丫头,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病房里只剩下莫繁若一个人陪着昏迷不醒的张汉鼎,看看病床上那个双腮凹陷的秦城王,莫繁若微微叹了口气,按医生所说,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怎么还不醒来?
伸手端起床头的水杯,用沾了水的棉签细心地润湿张汉鼎干裂的嘴唇,突然,已经紧闭数日的双唇突然动了动,莫繁若大喜,在他耳边轻声唤道:“张司令,张司令?”
终于,张汉鼎发出一丝模糊不清的声音:“是你么?”
“是,是我,”莫繁若虽不明白他的问话,却也只顾着高兴道,“司令,你终于醒了。”
“你,你不是这样叫我的,”张汉鼎费力地睁开眼,看着眼前那张模模糊糊的脸,突然伸手抓住莫繁若手腕,“曼云,你还在恨我……叫我子臣……”
莫繁若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她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张汉鼎当做了另一个人,一个至今无法忘怀的人。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直钻心底,然而看着张汉鼎愈来愈激动样子,她也顾不得尴尬,忙轻声安抚:“子臣,你不要这样,没有人恨你。”
“不恨,不恨就好……”张汉鼎喃喃道,然后又陷入了昏迷之中,手却一直没有松开,莫繁若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子臣,你……”话没说完,闻讯风尘仆仆赶来的林应铭就愣在门口,盯着紧紧攥在莫繁若腕上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莫繁若先打破僵局:“林将军
第14回
,我……张司令把我当做……曼云了。”说着硬从张汉鼎手中挣脱出来,低头不语。
“程曼云?”林应铭走到床前,看了看定格在张汉鼎脸上的欣慰神情,叹了口气道,“张子臣,你这个蠢货。”
“程曼云就是早逝的张夫人吗?”莫繁若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快,忙装作好奇的样子道,“张司令对夫人情意拳拳,实在令人感动。”
“情意拳拳?”林应铭冷笑两声,“等子臣醒来,让他自己讲给你听吧。”
莫繁若狐疑地看一眼林应铭唇角来不及消褪的讥诮笑容,心底里盘旋出久久不能消散的疑问,程曼云的死,真的那么简单么?
却说张初颜痛哭着跑出医院大门,激动之下险些被迎面而来的一辆汽车撞倒,幸亏顾杏雨和张汉钧赶了上来将她一把拉开才没有出事,却也吓得张汉钧出了一身冷汗:“你还没闹够?!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说着竟伸手往腰间的佩枪摸去。
“你疯了!”顾杏雨赶紧把张初颜到自己身后,冲张汉钧吼道,“张司令还没有醒,你就只会添乱是不是?”
张汉钧被她这么一吼,终于冷静下来,长叹一声道:“顾小姐,就麻烦你了。”
看着张汉钧离去的背影,张初颜终于再也撑不住地倒在顾杏雨怀里,呜咽着道:“为什么不让二哥开枪打死我……”
顾杏雨爱怜地拢了拢她的乱发,正要说话,却抬眼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的台阶上。
“……文策。”顾杏雨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开口轻唤,随着这两个字出口,明显地感觉到怀里张初颜的身体抖了抖,随即把头更深地埋下去。
林应铭双手插在裤袋里,静静地看着张初颜微微颤动的肩头,许久才向顾杏雨道:“杏雨,拜托你了。”然后转身欲走,张初颜听到这句话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直身子向林应铭的背影哽咽道:“文策哥哥,我大哥有没有事?”
林应铭回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放心吧,我从国府带了最好的医生来,没有大碍。”张初颜脸上这才有了一丝血色:“文策哥哥,让我去看看大哥好不好?”
“过两天吧,等子臣情况再稳定一些,”林应铭的目光停留在她高高肿起的面颊上,眼里终于滑过一抹怜惜,“跟杏雨回去,别再胡思乱想了。”目送顾杏雨扶着张初颜上车离去,才转身上了另一辆车,冲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的聂绮烟问:“骆玉田的底细可都查清楚了?”
聂绮烟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林应铭:“都查清楚了,文策,他……”然而看着林应铭越皱越深的眉头,忙知趣地停了下来。
一张寥寥数字的纸,却让林应铭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然后才低声道:“这件事情,不许让张司令知道,听见没有?”
“放心吧。”聂绮烟干脆利落地答道,顿了顿又问,“骆玉田怎么处置?”
林应铭沉吟半晌,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转告海上观音,不惜一切代价,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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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痨撸主表示。。。。还木有到拍啊啊啊啊~~~窝对不住郭嘉对不起党,对不住乡亲对不起娘。。。。
另外,蝴蝶知道亲们对战争场面没兴趣(借口!明明是你丫不会写!(╯‵□′)╯︵┻━┻),嗯,那个啥,所以就略过了。。。
彼年喵小夏 发表于 2013-3-23 09:09
好久没爬上来因为开学了真的忙到不行。。。。一看蝴蝶更了这么多喵真是好好好好惭愧啊 。。。爱死蝴蝶了真的 …
嗷嗷嗷~~我看见了谁!小喵乃粗线了,对了小喵,我最近很没有写文的感觉,然后刚把你唱的《乱世秦城》翻出来听找感觉了。
然后喵已经17岁了?喵的生日是哪一天呢?迟到的生日快乐~
第三十八章
几天之后,张汉鼎终于清醒了过来,虽然人消瘦了许多,身体也是极为虚弱,但是眼里的神采已经恢复了,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而张汉鼎清醒后要追问的第一件事,无疑就是情报泄露事件。
“汉钧,”他轻轻推开张汉钧递过来的药碗,淡淡地问,“照片是谁拍的?”
张汉钧冷不防听到这个自己最怕的问题,手一抖,险些把药汤泼将出来,垂眼半晌才道:“大哥还是养好伤再追究吧。”
张汉鼎皱了皱眉,接过药碗放在一边,接着问:“四儿呢?”
“她……”张汉钧正不知如何回答时,莫繁若推门进来笑道:“张司令,医生说你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一周?我哪里能在这里浪费这么多时间?”张汉鼎强忍着胸口的伤痛坐起来,“最迟明天我就要回秦城。”
“那怎么行?你醒来才几天?”莫繁若瞪了他一眼,“逞强也不是这个时候逞。”
张汉钧一脸崇敬地看着莫繁若——敢这样跟自己大哥说话的,除了林应铭也就只有她了。而张汉鼎竟然也罕见地没有发脾气,反倒放软了语气:“莫小姐,麻烦你再去帮我问问医生,一周时间太长了,我等不起。”
莫繁若俯身看着他,伸出食指轻轻摇了摇,微笑道,“安心养伤,其他一概免谈。”
于是原本一触即发的局面就这样平息了下来——张汉鼎真的依言服了药躺下闭目养神,也不再追问照片和张初颜的事情了。
张汉钧这才擦了把冷汗,对莫繁若感激的如同神佛一般——天知道伤还没好全的张汉鼎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原委,会气出什么好歹,因此赶紧跟着莫繁若出了病房,又是作揖又是打躬:“莫小姐,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感谢我?”莫繁若轻笑一声,“你怎么谢?光用嘴说的吗?”
“谢礼么——”张汉钧嘴角浮出一丝淘气的笑意,“做我嫂子怎么样?”
猛然听到这句话,莫繁若的笑僵在腮边,半天才怒道:“张旅长,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
“我是认真的,”张汉钧见她生气了,忙收了玩笑的神情正色道,“莫小姐,我大哥独身多年,你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收了脾气的人,而且莫小姐智勇双全,对我张家恩重如山,我真的很希望……”
“张旅长你错了,”莫繁若打断他的话,“恩情和感情是两回事,更何况我之所为,尚不及张司令对秦城恩情之万一。”说着拔脚就走,然而身后传来张汉钧不容置疑的一句话,却让她无言以答:“那天你说,你不允许我大哥出事,我相信,那一定是你的真情流露。”
张汉钧刚回病房,就看见张汉鼎靠在床头狐疑地看着他,忙心虚地笑了笑:“大哥,你不是睡了吗?”
“你跟莫小姐在外面说什么了?”张汉鼎听得并不真切,但是隐隐约约听见莫繁若的声音不同寻常,因此便起了疑心。
张汉钧挤了挤眼促狭道:“闲聊两句罢了,大哥何必这么紧张?”
“混账话!”张汉鼎瞪了他一眼,还要再问时,莫繁若又急急忙忙折了回来,跟在她身后顾杏雨还没跨进门就上气不接下气地急道:“张司令,四,四小姐被军法处的人抓走了。”
听到这句话,张氏兄弟二人皆是大惊失色,尤其是张汉鼎,他并不很清楚张初颜在这件事情中的所作所为,因此半晌才痛苦地捂住伤处艰难地开口:“四儿怎么会在这里?军法处又为什么要抓她?”
张汉钧和顾杏雨、莫繁若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口,张汉鼎见他们明摆着都是知情人,却又都保持沉默,于是更加气恼起来:“汉钧,你知道对不对?”
“大哥……”张汉钧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大哥还是好生将养才是,这些事情交给我去处理就是了。”
“你去处理?”张汉鼎冷笑一声,突然暴喝道,“还想瞒着我?说!”
见张汉鼎这个样子,张汉钧终究是不敢再瞒,再三斟酌了语言,把这件事情交代了个大概。听完张汉钧遮遮掩掩的解释,张汉鼎并没有如他所料那样大动肝火,只是闭目坐直身子,浑如泥塑木雕一般。
“大哥,”张汉钧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忙轻声唤道,“你没事吧?”话音未落,张汉鼎突然双手捂住胸口,随即一口鲜血喷溅到被子上,在雪白的被子上格外夺目。
“大哥!”
“张司令!”
三人慌作一团,手忙脚乱地扶起面如金纸的张汉鼎,过了好一阵子,张汉鼎才松开捂在胸口的手,白色的纱布上竟然洇出了血迹,莫繁若惊叫一声:“快,快叫医生!司令的伤口裂开了……”
“不必叫医生。”张汉鼎扬手止住她,然后竟然掀开被子要下床,莫繁若一把按住他,气道:“你想干什么?!”
“去救我的妹妹。”张汉鼎看着自己肩上春葱般的纤纤十指,疲倦却坚定地道,“汉钧把军装拿过来。”
“大哥你不能去,”张汉钧急道,“我去找文策哥帮忙,颜颜无非吃几天苦头罢了,论理,她也该受些教训。”
张汉鼎抬眼盯了他半日才冷笑道:“该受教训?若不是你替她瞒着我,何至如此?”见张汉钧低头不语却也不动,长叹一声:“刘兆与我有仇,我怕……初颖我救不了,难道四儿我也护不住么?”
听大哥突然提起惨死的姐姐,张汉钧浑身一震,终于咬牙取过张汉鼎的军装:“大哥,我陪你去。”
“不必,”张汉鼎摩挲着还带着泥点血迹的军装道,“万一都折进去了,就要靠你了。”
“司令说的对,”张汉钧正左右为难时,莫繁若开口道,“张旅长和顾小姐就在这里等消息,我陪司令去救初颜。”
“你?”张汉鼎皱了皱眉,反对的话还没有出口,莫繁若就斩钉截铁地说:“这样一路颠簸,若是没有人陪着,我们怎么放心你去?”莫繁若眼里闪动的光芒是那样让人安心,张汉鼎看着她,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军法处还是一样幽深,张汉鼎看一眼门外的一地阳光,只觉得如在两个世界,深吸一口气向莫繁若笑了笑:“放心。”说罢转身大步走了进去。
莫繁若看着那个身影隐没在一片阴影之中,突然觉得脸上已是冰凉一片,自嘲地笑道:“莫繁若,你还真是没出息,死别都险些经历了,还怕生离吗?”
一步一步走在军法处的长廊里,张汉鼎从来没有这样忐忑过,上一回来,自己是来认莫须有的罪名,这一回,却是为了自己的妹妹强词夺理,若按国法,张初颜他实在救不得,可是……不等他想清楚,就已经走到了一扇门前,里面传来嘤嘤的哭声,不是张初颜还是谁?张汉鼎正要推门,两边守卫手中的枪拦住了他的路:“什么人?站住。”
张汉鼎瞟了他们一眼:“你们还不够资格跟我说话,闪开。”
那两名守卫对视一眼——眼前这个人虽然气色不好,但是眼里逼人的寒芒足以震慑住他们,况且,他金色领章上熠熠生辉的将星,也证实了他傲慢的资本——你们还不够资格跟我说话。
张汉鼎也不再废话,一脚踹开那扇门,轰然巨响让屋里的人愕然回头,被绑缚在座椅上的张初颜愣了半晌才撕心裂肺地哭喊:“大哥——”张汉鼎看都不看她,径直走到呆若木鸡的刘兆面前:“刘处长,别来无恙?”
刘兆这才反应过来,起身道:“张司令来此有何贵干?”
“我来接我妹妹回去,”张汉鼎看了一眼张初颜身上的伤痕,眼里怒火渐盛,“刘处长就是这样屈打成招的么?”
刘兆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令妹犯的乃是叛国罪,我原本以为张司令会大义灭亲,如今看来,却是兄妹同心了?”
“大哥,你别管我,是我对不起你。”张初颜见刘兆话里藏刀,忙呜呜咽咽地开口,眼泪淌过脸上的伤痕,蛰痛直钻五脏。
张汉鼎却并不理会,只是回身在椅上坐下,淡淡道:“刘处长若如此说,大可把我也绑起来一同问罪。”看一眼刘兆气极的样子,笑了笑接着说:“我今天既然来了,就必定是要把人带走的,你做不了主,就去找安长官,安长官做不了主,我亲自去找常公。”语气虽是平淡,却透着誓不罢休的决然,刘兆气得愣怔了半日,才恨声道:“来人!去请安长官!”
第三十九章
过了不多时,安又柏就急匆匆地赶来了,一进门就冲张汉鼎吼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胡闹了?!”张汉鼎却是不急不躁地起身敬了个礼:“长官好!”
安又柏看了看他满是血渍泥污的军装,再看一眼他毫无血色的面孔,恨恨地道:“胡闹!不要命了么?”
“报告长官,张初颜是汉鼎唯一的妹妹,若是她出事,才是真的要了汉鼎的命。”张汉鼎郑重其事地答道,一语未毕,张初颜早已哭的喘不上气了,安又柏叹了口气:“汉鼎,我以为你能够分清国事和家事……”
“汉鼎能分清,”张汉鼎看着安又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正是因为分得太清楚,才让初颖白白送了性命,难道长官不记得了么?”安又柏听得这话,身形竟然晃了晃,虽然及时站稳,但是脸色已是变得苍白,耳边又传来张汉鼎的声音:“汉鼎如今只这么一个妹妹,还请长官体谅。”
安又柏深吸一口气,目光似乎已不能聚焦,半晌才道:“大孤岭一役,常公极为赏识,已经同意授予你中将军衔了。”
“汉鼎为国征战,不求名利,只求万户团圆。”一时间屋子里静的只听得见安又柏粗重的呼吸,过了不知多少时候,他才吐出两个字:“放人。”
“部长,”刘兆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军政部能解决的了,统帅……”话没说完,就被安又柏打断:“放人!常公那里,我自会去解释。”说罢转身欲走,张汉鼎忙唤住他:“安长官!”
“还有事?”安又柏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头。
张汉鼎看着那个已有些微微佝偻的背影,终于低下头去:“对不起。”
“呵呵,”安又柏笑了,苍凉中隐隐有一丝安慰,“这是我欠你张家的。”
莫繁若在门外焦急地徘徊,似乎只有不停的走动才能缓解心里的焦虑,明明不愿意多想,偏偏又不停地想起来上一次在来到这里,想起来前往大孤岭的路上,想起来看见张汉鼎中弹倒地,想起来病床前他攥着自己的手腕……莫繁若啊莫繁若,你究竟是怎么了?
直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军政部门口,她才抛开一切杂念迎上去欣喜道:“张司令。”
张汉鼎勉强笑了笑:“莫小姐,让你久等了。”一边说一边捂住伤口,脸上忍不住现出痛苦的表情。
“大哥……”张初颜讷讷地扶住他,“你,你没事吧?”
张汉鼎一把甩开她,兀自上车去了,莫繁若见张初颜红了眼圈,连忙安慰道:“先回去吧,过两日张司令气消了就好,兄妹间能有什么心结解不开呢?”
因着节外生枝的事情,张汉鼎的伤着实反复了些日子,在这期间,张汉鼎对张初颜冷淡至极,就连端茶倒水之类的事情也绝不让她做,所幸有莫繁若精心照料,饶是如此,等出院回到秦城,也是半个月之后了。
回到熟悉的家中,那些惨痛的回忆又席卷而来,张初颜看看一言不发的张汉鼎,知趣地低头站在一边,莫繁若也看出张家的气氛不同寻常,也忙起身告辞了。
厅里只剩下张家兄妹三人,张初颜垂头大气也不敢出,然而张汉鼎并没有她意料中的大发雷霆,只是起身一边往楼上走去,一边吩咐张汉钧:“让冯彦炳把这些日子的文件送过来。”
“大哥……”张初颜心里的恐惧全都变成了没着没落,低低地唤了一声,张汉鼎却如同没有听见一样,书房门随即紧紧碰住,张初颜求助地看向张汉钧:“二哥……”
张汉钧本不想理她,但是看见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终究还是心软了:“回你房里好好休息,等大哥气消了,你还怕没揍挨?”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一连几天,尽管每天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一个屋檐下生活,张汉鼎却都对张初颜不理不睬,连一句话都不跟她说,张初颜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压抑了,终于在第三天晚餐之后,也顾不得佣人在场的尴尬,双膝落地跪在张汉鼎面前哀求:“大哥,四儿知道错了,大哥别不理四儿好不好?”
张汉鼎充耳不闻,打算绕过她上楼,张初颜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衣袖:“大哥你打我吧,我……”一句话没说完,已是泣不成声了。
这两天张初颜瘦了一大圈,张汉钧早是不忍心了,于是也帮腔劝道:“颜颜有错该罚,大哥就别……”话没说完张汉鼎就瞪眼叱道:“你别替她说情!好好想想你自己的错!”
张汉钧缩了缩脖子,看到那两张照片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被这个不长脑子的妹妹害惨了,不过现在听张汉鼎这样说,心里反倒轻松起来——这至少说明,大哥已经开始消气了。
张汉鼎坐在书案后,只看着张汉钧冷冷道:“情报是从你的管辖里泄露出去的,你自己说该怎么处置吧。”
“汉钧甘愿受罚。”张汉钧早有准备,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上家法,张汉鼎却摆了摆手:“我也懒得罚你,你明天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张汉钧愣了愣,无可奈何地应了,张汉鼎又问他:“当时是谁放他们上去拍照的?”
“是……是田刚……”
张汉鼎沉吟片刻,冷然道:“毙了。”
张初颜听他这样说,慌忙哀求道:“大哥,是我的错,求你不要杀田连长。”
“是啊,大哥,这件事错在颜颜,田刚……就饶他一命吧。”张汉钧也慌忙说情,张汉鼎扫了他一眼:“治军不严,人情大过军令,你还有脸求情?这种事情若是放在文策那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命!”见张汉钧站着不动,怒道:“还不出去!”
张汉钧也知道他的脾气,明白这是再无转圜的余地了,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张初颜,无奈地退了出去。
当屋里只剩下张初颜独自面对大哥的时候,她才真正感到了恐惧,让人作呕的恐惧,张汉鼎也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道:“你记清楚了,你的所作所为,关系着别人的性命。”
“大哥,都是四儿的错,”张初颜也顾不得害怕,慌忙跪行到他面前苦苦哀求,“求求你,不要杀田连长……”
“你觉得你现在有替别人求情的资格吗?”张汉鼎从桌下摸出一根乌油油的马鞭拍在桌上,长身而起,“该怎么做,还需要我提醒你么?”
张初颜看着那根马鞭心都在打颤,腿脚不稳地起身伏在沙发扶手上,犹豫一下,哆嗦着褪下裤子,深吸一口气道:“大哥,四儿知错,甘受家法。”
张汉鼎抖了抖鞭子,在空中发出骇人的“咻咻”声,张初颜双腿忍不住地发抖,她从来没有挨过鞭子,以前犯再大的错,也不过挨一顿板子罢了,但是她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大哥屈指可数的几次被父亲用鞭子狠抽,居然也会忍不住哀号,那样刚强的人都难以承受的痛楚,会是怎样的滋味?不容她多想,张汉鼎深吸一口气,扬起鞭子狠狠抽下去,这一鞭下去,张初颜原本白滚滚的屁股上霎时就是一条印记,几乎可以清楚地看见,先是一条比臀肉更白的印子,然后迅速变红,肿胀,张初颜从没挨过这样重的打,脑子里瞬间空白,足足过了半分钟,才把憋在喉咙里的哭声呜咽出来,不等她哭完,张汉鼎手里的鞭子又毫不留情地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正抽在那道鞭痕上,张初颜只觉得屁股上先是被一把利刃割得皮翻肉烂,紧接着又是一把钝刀子一点一点要把筋骨磨断,刚刚出口的痛哭又被强塞了回去,憋得她伏在沙发上无力地抽搐。
张汉鼎只管一鞭接一鞭地狠抽下去,直到那一条伤痕被抽的紫胀充血,似乎一碰就要溃烂时,才换一个地方接着抽,张初颜只觉得自己的臀肉被撕裂啃啮一般,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请罚的举动了,终于在臀峰上一处鞭痕被鞭稍带破之后,她终于再也忍受不了,顺着已经被自己的汗水浸透的沙发扶手滑跪在地上,嘶哑地哭求:“四儿知错,大哥别打了,大哥……”
张汉鼎提起鞭子点了点沙发扶手,沉声道:“四儿,大哥以前告诉过你,既然做了,就得承担后果。”
张初颜慌乱地连连摇头,眼泪顺着还留着浅浅伤痕的面颊滚落:“大哥……大哥,四儿记住了,真的记住了……”话没说完,就被早已不耐烦的张汉鼎拖起来摔在扶手上,也不看地方,几鞭子甩下去,原本就紫的透亮的肿痕被彻底撕碎,血珠四溅,张初颜浑身瘫软地伏在扶手上,连一丝动弹的力气也没有,只兀自发出凄厉的哀号,张汉鼎停下手冷声道:“知道疼了,就给我老老实实受着。”
张初颜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这顿苦打显然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屁股上的疼似乎远远抵不上心里的伤——大哥从来没有这样狠的打过自己,也许这一次,大哥真正是对自己失望了,想到这里,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模糊了双眼,不过怎样的歉疚都无法支撑她熬过鞭子的肆虐,在数不清是第几处伤之后,张初颜又一次从扶手上滚落下来,趴伏在地上气息微微,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张汉鼎怒极,赶上去一连几鞭只抽得张初颜在地上翻滚哀嚎。
就在张初颜恍惚觉得自己要被打死了的时候,书房外终于传来了张汉钧焦急的声音:“大哥你消消气,颜颜该打,大哥也不能把她打个好歹啊!”
张初颜听见他的声音,拼了全力哭喊:“二哥救我,四儿要被大哥打死了……”
张汉鼎闻言更怒,扬起鞭子劈头盖脸打得她只有倒抽的气,声音都倒噎了回去,只有含混不清的“哏哏”声。
张汉钧本来是打定主意不再管的,可是究竟还是不放心,不由自主地走到书房外听见张初颜凄惨的哭喊,心一下子就软了,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求情,现在听到张初颜这样哭喊,更是心都揪了起来,不管不顾地用拳头擂门:“大哥,大哥你开开门。”
张汉鼎气不打一处来,丢下伏在地上抽搐的张初颜,走过去开了门,不等张汉钧说话,一鞭子狠狠抽在他的屁股上:“胆子见长是不是?!”张汉钧忙讪笑着道:“大哥生气就打我几下,这次就饶了颜颜吧。”张汉鼎拧眉还要斥责,就听见管家在楼下恭敬道:“大少爷,林将军来了。”
张汉钧在心里念了句佛,忙向张汉鼎道:“大哥,你快去吧,颜颜交给我就好。”
张汉鼎扭头看了一眼已是半昏迷的张初颜,几近血肉模糊的屁股让他也不禁觉得怵目惊心,于是长叹一声,扔下鞭子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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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下周蝴蝶争取奉送川味肉菜,嗯,火辣辣神马的。。。。
第四十章
林应铭不知是何时来的,不过张汉鼎看一眼他面前的已经凉透的茶水,便知道他已经在这里坐了有些时候了,因此笑道:“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倒叫我怠慢了。”
林应铭扫了他一眼:“知道你忙着,怎么好去打搅?”
张汉鼎听出他话里的挖苦之意,倒也不以为忤,慢慢走下楼梯,抱臂看着林应铭道:“你觉得四儿不该教训么?”
“……不是不该教训,”林应铭盯着杯里的茶叶,目光仿佛透过杯底到了不知名的远处,“只是这一回不同以往,不管怎么说,颜颜也是被那姓骆的骗了,你就不担心她想不开么?”
“她敢!”张汉鼎的脸色瞬间冷硬起来,“如果到现在她还不顾大局,我就只当没她这个妹妹!”
林应铭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个脾气……”停了停,转了话头:“我听汉钧说,你要枪毙田刚?”
“他求你替田刚说情么?”张汉鼎冷哼一声,“你觉得呢?”
林应铭站起身,踱了两个来回,负手看着张汉鼎的眼睛沉声道:“在场的失职守卫都该杀!子臣,你还是太心软了。”
张汉鼎笑了笑:“所以,你比我更适合做这个战区司令。”
“你知道了?”林应铭的心事被他猝不及防地提起,竟是有些尴尬地转开视线沉默不语。
“这样的大事,我怎么能不知道?”张汉鼎慢慢踱到他面前,“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我心知肚明,只是我们兄弟多年,难道你还不了解我?”
林应铭苦笑一声:“这个战区司令本就应该是你的,若不是……”
“你错了,就算我没有因为四儿触怒常公,也不适合这个位置,”张汉鼎打断他的话,兀自说下去,“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的优点是太过刚正,缺点也是如此,大战在即,相比起视性命如浮云的军人,国府更需要你这样的帅才。”一席话说得林应铭既感且佩,抬头一脸歉意地看着张汉鼎,张汉鼎却微微一笑,倒了两杯酒,塞给林应铭一杯:“文策,咱们曾说过要并肩作战,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这一天,终于到了。”
林应铭在今晚踏进张公馆之后,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熟悉的笑容:“干杯。”酒杯撞击在一起,发出干净的声响,就像精心保养的枪,终于发射出第一颗子弹时,撞针发出的声音。
第二天,大大小小的报纸都刊发了这样一条消息——林应铭出任第九战区司令长官,张汉鼎出任前敌总司令,原津城卫戍司令年筱秋任战区参谋长。
一时间舆论哗然——秦城是第九战区的前沿,况且张汉鼎在大孤岭一役中声威大震,比起林应铭在北平的失利,显然更有资格出任司令长官,有好事的,甚至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只求第一时间报道张林反目的消息。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包括张汉鼎在内的秦城军队上下,似乎都欣然接受了任命,林应铭上任半月有余,第九战区已经在有条不紊中走上了正轨。
看客渐渐失去了兴趣,张汉鼎的心却又悬了起来——年筱秋即将赴任,但是年筱夏还有陈慕白却还没有下落,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老友。
年筱秋风尘仆仆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底了,掐指一算,自津城聚会之后,已是一年有余,而年筱夏和陈慕白不辞而别也近三个月了。
“子臣,文策,”年筱秋大步跨进门,朗声笑道,“如今咱们三个臭皮匠聚在一处,也可当得个诸葛亮了。”
“步兰兄,我可盼到你这个‘小诸葛’了,”林应铭也笑道,“你那边的防务都交割清楚了?”
年筱秋摇摇头,脸色黯淡了一瞬又强笑道:“派出去找筱筱的人手都还没回来,哪里能交割清楚?”
一直沉默
第15回
不语的张汉鼎这才满是愧疚地开口:“步兰兄,是我对不住你,没有照看好筱筱。”
“子臣兄哪里话!”年筱秋苦笑道,“都是我宠出来的毛病,我原本以为她对那个陈慕白不过是一时迷恋,因此才由了她的性子,谁知道……”张汉鼎猛然听他提到陈慕白,不禁心旌一动,这个命运多舛的弟弟,如今究竟怎么样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陈慕白和年筱夏如今正被困在沦陷的北平城里!
自那日张汉鼎一枪击毙刘允之后,陈慕白就想得很清楚了,自己虽与张汉鼎是亲兄弟,然而究竟自幼漂泊在外,除去唱戏,再没了别的本事,张汉鼎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和他提枪跃马,共赴国难的兄弟,在张汉钧面前,他自惭形秽。既然不能担负起张氏子孙的责任,又有何资格冠姓为张?因此便留了一张字条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悄然离开了。
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
然而刚刚出城,年筱夏就又出现了,眉眼弯弯,笑靥玲珑。
陈慕白回头看一眼已然紧闭的城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既然来了,那就走吧,折路往北,我亲自送你回家。
无论你愿不愿意,无论我舍不舍得。
一路北上,一半是因为年筱夏故意磨蹭,一半是陈慕白默许她的磨蹭,到北平时,竟已是三个月之后了。
“明天我就送你回津城,”和年筱夏并肩走在街上,陈慕白突然开口,“这些日子令兄一定也急坏了。”
“我……我不想回家,”年筱夏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陈慕白别开脸,正撞上戏院外的水牌,今晚上演的是全本《牡丹亭》,上面斗大的名字,正是原先荣兴班里的师兄弟,目光抖了抖,若有若无的唱词缠绕在耳边,于是回眸一笑:“年小姐,在下往后终还是要登台唱戏的,路过津城之时,来捧个场,慕白就知足了。”
愿来生,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来生未来,此生已是乱世,乱世的可怖之处就在于,明天并不在人们的控制之下,所以等到第二天,北平城里的人已经不能出城了。
因为,北平沦陷。一夜之间。
这一切,若不是一条并不甚醒目的新闻,远在秦城的张汉鼎等人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寻到他们的下落。
“大哥!”张汉钧连门也不敲就闯进了林应铭的办公室。
张汉鼎正跟林应铭、年筱秋站在沙盘边议事,见张汉钧闯了进来,皱眉叱道:“还有没有规矩?”
“大哥,”张汉钧顾不得他的脸色,只急匆匆道,“有陈慕白的下落了!”
“什么?!”张汉鼎和年筱秋几乎是异口同声追问,“人在哪里?”
张汉钧咬咬嘴唇,似乎有些不太愿意地把手里的报纸翻开,递了过去。
在这一版并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条同样不起眼的新闻,寥寥数字的标题却道尽了鄙夷——‘小貂蝉’北平堂会献媚,内容无非是讲失踪多时的原荣兴班头牌,‘小貂蝉’陈慕白现身北平,为日本人唱堂会,丧尽国人气节云云。
张汉鼎大略扫了一眼,只觉得脚下站立不稳,多亏林应铭不动声色地扶了他一把,才没有太过失态,而年筱秋则早是气得睚眦欲裂:“无耻小人!筱筱还与他一起么?!”
“这报道,究竟是真是假?”张汉鼎稳住心神道,“陈慕白,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也不信慕白是这种人!”张汉钧道,忽而又低声下去,“可是早上聂小姐那边传来的消息,似乎确是如此。”
林应铭见张汉鼎和年筱秋一言不发,忙劝解道:“咱们也不必在此揣测,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把筱筱接回来。”
“我亲自去北平接筱筱,”年筱秋早是按捺不住了,霍然起身道,“如果陈慕白果真如此,我定要令他横尸街头,好教旁人知道,汉奸也不是好做的!”
“你不能去!”林应铭瞥见张汉鼎又气又急的神情,忙出声拦道,“北平的情况我比你熟悉,该如何处置,等我带他们回来之后再议。”
“筱筱是我的妹妹!我若不去,如何放心得下?”
“筱筱是你的妹妹,可是你是第九战区参谋长!”林应铭指了指面前的沙盘,“前沿可以没有司令长官,但是不能没有前敌总司令和参谋长。”
年筱秋愣了半天,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低声道:“文策,拜托你了。”
张汉鼎和年筱秋各有心事,心思早已不能放在排兵布阵上了,林应铭自说自话了一阵子,也觉得甚为无趣,因此挥了挥手示意今天到此结束——吕虞虽然从归远来了秦城,但是他这些日子早出晚归,连带的吕虞也事务繁杂,两人倒是许久不曾正经说过话了,明天就要动身去北平了,早些回去安抚安抚她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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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抗战期间第九战区司令长官是薛岳将军,蝴蝶借来用用,表当真。。。。表对号。。。
第四十一章
虽说比往日早了些,但是等林应铭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也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走到吕虞的房门口,林应铭远远就看见吕虞正坐在窗边看书,脱去了军装的吕虞比白天更添了几分柔美,烫的一丝不苟的鬈发和领口层层叠叠的蕾丝衬托出姣好的侧脸,林应铭叹了口气,如此静好,偏逢乱世。
吕虞的心思其实完全不在书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只让她更加心烦意乱,自从到了秦城,林应铭就忙得不可开交,她面对林应铭时,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是,长官”,除此而外,似乎再没有了其他交流,就连自己有时有意出些不大不小的纰漏,只希望能和他多说两句话,可是林应铭似乎连教训她的时间都没有。
正在托腮发呆的时候,一双大手轻轻蒙住了她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吕虞轻笑起来:“林长官好!”
“不对,再猜。”林应铭笑道。
“李先生?刘公子?王少爷?……”吕虞索性一气乱猜,一连串的话还没说完,就笑软在林应铭的怀里了。
“李先生,刘公子,王少爷都是些什么人?跟你是什么关系?老实交代!”林应铭佯怒地看着怀里娇俏的人儿,手却已经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威胁的话里满是温柔,“又欠收拾了是不是?”
吕虞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是又怎么样?林大司令就是想收拾人,只怕也腾不出时间。”
“我今天有时间,一整晚的时间。”林应铭坏笑着轻轻抬起吕虞小巧的下巴,蜻蜓点水一般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要不要我跟你算算账?”
吕虞讨好地笑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像小猫一般把头舒服地抵在林应铭的颈窝里,轻声道:“文策,我想你。”
“我知道,所以你才故意跟我找事对不对?”林应铭见她不好意思地埋下头去,索性把她抱在怀里坐下,在她耳边呢喃,“我也想你。”
吕虞抬头看着他俊朗的面孔,似乎在浓情蜜意中找出些蛛丝马迹,狐疑地问:“文策,你今天这样早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如果我说,没什么事,只是因为我想你了呢?”
吕虞摇摇头:“我不信,林文策不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人。”
林应铭愣了愣,苦笑一声:“果然还是我的小鲤鱼了解我。”顿了顿,终于说出了面对吕虞难以出口的话:“我要去北平,明天一早就走。”
“你说什么?!”吕虞一下子从他怀里蹦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天才接上后半句话,“你疯了!”
“筱筱和陈慕白在北平,我要去带他们回来。”林应铭一脸平静地看着吕虞,“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很快?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住我,”吕虞冷笑道,“归远伏击战日本人损失惨重,你已经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北平如今是日本人的天下,你去了……”后面的话吕虞没有说出口,她也不敢说出口,半晌才背过身低声道,“你说过,会陪着我,守着我,保护我的。”
林应铭脸上浮现出歉意的神色,起身从背后紧紧抱住吕虞:“我保证,我会平安回来的。”
“筱筱是年筱秋的妹妹,为什么是你去?陈慕白不过是个戏子,为什么也是你去?”感觉到林应铭的体温,吕虞更加激动了,瘦削的双肩不停颤动,“你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在为你担惊受怕?!”
林应铭听到吕虞这番话,更是心痛不已,扳过她的身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恨不能揉进自己的心口里去:“亲爱的,对不起,但是我必须得去,不过请你相信我,为了你,我一定平安回来。”
吕虞听了,知道自己是无法令他改变主意的,于是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静静地看着他:“说话算话?”
林应铭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保证。”
沉默了许久,吕虞终于长叹一声:“我等你回来。”
林应铭托起她的脸,沿着脸庞上冰凉的泪水一点一点地吸吮,最后停在洁白的脖颈旁,轻轻噬咬着柔软的耳垂,滚烫的呼吸喷在吕虞的脸上颈边,竟令她忘记了悲伤,只意乱情迷地低唤林应铭的名字。
“别说话。”林应铭含混不清地道,抬脚将门踢上,一转身已经揽着吕虞双双倒在了床上。吕虞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小腹上传来坚硬的触感,让她紧绷的身子瞬间瘫软下来。
衣扣被一粒一粒解开,林应铭已经滚烫的大手覆在她胸前的两团柔软上,几乎是粗暴地揉捏,毛孔一处一处收缩,两粒嫣红的蓓蕾迅速变硬,昏昏沉沉中,洋装长裙被一件一件抛在地上,吕虞完全赤裸的身子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反而如同高烧,双手紧紧勾住身上的妙人:“文策……”
林应铭看着她微闭的眼,长长的睫毛仿似轻扑的扇,一低头,双唇恰落在双峰之间的罅隙里,从皎白的胸口到修长的脖颈,一路留下浅淡的红痕,踏雪寻梅,终于捕捉到呢喃的唇,舌尖轻轻挑开唇齿,游鱼一般探进吕虞的口内,吕虞的小舌早已迫不及待地交缠上来,灵蛇般地纠缠,吕虞只觉得自己如同触电一般,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林应铭如同受到鼓舞,一边吮吸着吕虞的娇唇,一边抬手从肩膀到小腹一路滑下,最后探进双腿间的幽密之处,分开芳草地,修长的手指揉搓在湿滑不堪的粉蚌上,随着手指的律动,花心里的蜜汁源源不断地淌了出来。
“小鲤鱼……”林应铭终于离开了让他留恋不已的甜美唇瓣,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早已蓄势待发的胯间,“把你交给我……”
吕虞这时才睁开眼,双颊酡红地抽回手,揽住他的腰低声答道:“我早就把自己交给你了。”话音未落,林应铭已经解开了皮带,一杆长枪跃跃欲试地探到了滑腻的花房之外,小头挑逗般地在门外蹭了蹭,如同研墨一样轻轻地打着圈儿,吕虞颤抖的更厉害了,双手探上林应铭赤裸结实的胸膛,蜜色的肌肤在壁灯下流淌着润泽的光,她终于一横心,紧紧搂着林应铭的腰:“文策,文策……”几乎是与此同时,坚硬如铁的巨硕之物已寻到那一处直抵极乐的隐秘小道,缓慢地深深捅了进去,随即被温热柔软的花蕊紧紧包裹住,瞬间传来的快感,让林应铭紧紧拥住了吕虞:“宝贝,我爱你……”一边低声呢喃,一边如同猛虎下山巨龙出海一般耸动着身子,吕虞抛弃了一切矜持和顾虑,在他身下呻吟着,明天如何已不再去想。
拼却一生意,尽君今夜欢,于是呻吟中竟带上了一丝悲壮的意味。
林应铭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双手托起吕虞圆润的屁股,挺身猛烈地冲击,肉体撞击在一起发出“啪啪”的声音,吕虞快乐地颤抖着,一边让自己的花房把那杆长枪包裹的更加紧密,一边迎合地挺起纤腰,让它直抵巅峰,一柱擎天。
听着吕虞在自己强壮力量之下的呻吟和喘息,感觉到美好肉体如同海浪一般的波动,林应铭觉得自己的灵魂轻飘飘的,好像已经抽离肉体抵达了极乐,没有任何的烦恼忧愁。
终于,就在两个灵魂在九霄之上紧紧相拥的时候,林应铭大吼一声,迅速将箭在弦上的长枪抽离出来,雪白的黏液就在拔出来的那一瞬喷薄而出,然后极速变软,如同懊悔自己离开了那一方甘美的水土一般垂下头去。
“为什么?”吕虞清醒过来以后,看着大红绸缎被面上雪白的痕迹,靠在林应铭的胸口低声问。
“我怕……”
“怕我怀孕?”吕虞坐直身子,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说过你会回来的,你怕什么呢?还是你的保证,根本就没有把握?”
林应铭笑了,将污了的被子踢下床,然后才搂着吕虞躺下:“小鲤鱼,你又胡思乱想了,我希望等我回来之后,就去拜见舅父,然后就嫁给我,安安心心地给我生一窝孩子。”
吕虞绷不住笑了:“一窝?你当你是种猪啊?”
“就算是吧,”林应铭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不过只给你一个配种。”
“林应铭你混蛋!你敢说我是……是……”吕虞结巴了半天,也没好意思把“母猪”两个字说出口,林应铭看着她又气又急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半是威胁半是认真地说:“这段时间的帐我就不跟你算了,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不许再胡闹了,不然……”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拍吕虞的屁股,“这里就当心。”
吕虞一言不发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心里却是一声轻叹:“我什么都不怕,只求你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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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银家真的不会写床戏啦。。。小风乃脚的肿么样?
好佩服娇娇小丸子和阿猫的说。。。。
苏锦秀的猫 发表于 2013-4-10 13:20
恩恩。。。好好安抚。。。。肿么个好好安抚捏。。。。我脑海中已经浮想联翩了。。。
另外,稍微提一点点意 …
阿猫这个提的太好了!!!狂么么么么~~我写完看这一段的时候老觉得不对劲,可是找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阿猫这么一说我豁然开朗啊啊啊啊啊~~~阿猫我爱你,爱死你了~~~
北平的胡同横平竖直,隐藏其间的四合小院青瓦灰砖,石阶丹楹,还来不及衰败的花木扶疏,隐隐透着“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苍凉。
陈慕白痴痴地坐在院里的石阶上,长衫寥落,唯有脸上尚未洗净的油彩断断续续诉说着他刚刚经历的那一场梦里繁华。
“陈大哥,”年筱夏不知何时从屋里走了出来,给他披上一件罩衫,“晚上天凉,还是进屋去吧。”
陈慕白如同没有听见一般,依旧直直地盯着天上不动声色的残月,被油彩描画过的眼睛早没了台上的婉转多情,仿似寒星一般,直直让人冷到骨子里。年筱夏咬咬嘴唇,也不再劝,索性与他并肩坐在石阶上。
“地上凉。”陈慕白终于说出了今天回来后的第一句话。
“我不怕。”年筱夏以手支颐,黑白分明的杏眼定定地看着陈慕白。
陈慕白脸上终于有了表情——皱了皱眉,说出了第二句话:“你的病刚好。”
年筱夏低下头去,却是依然倔强地不肯起身,陈慕白无法,只得长叹一声站起来,转身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陈大哥,”年筱夏在身后叫住他,垂头绞缠着双手讷讷道,“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后面的话是陈慕白不愿意听到的,因此扬手打断她:“跟你没有关系。”
看着破败的门扇在自己眼前紧紧关闭,屋里没有点上灯,也许只有在黑暗中,他才能假装看不见自己的屈辱。年筱夏这样想着,泪水一点一点从腮边滑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病的不是时候,陈慕白就不必因为去找昔日的师兄弟借钱,反被同门出卖;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非要跟着他,拖累他,他也就不会被人拿捏住,受那般侮辱了。
站了不知道多久,门再次打开了,陈慕白走到她面前,温言劝道:“别哭了,早点歇着吧,一有机会,我就送你出城去。”说罢转身欲走,年筱夏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反倒哭的更厉害了:“陈大哥,我,我……”
一句话还没有哽咽出来,墙头就有个黑影纵身轻轻落进了院里,年筱夏只顾了哭,一点儿没有感觉到,陈慕白却早已听到,一闪身把年筱夏紧紧护在身后,低喝一声:“谁?”
那人影并不回答他,只迅速闪进回廊,丢下一句“进屋再说”,便兀自先进门去了。
这样熟悉的声音,让陈慕白和年筱夏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愣了半晌,复又生出绝处逢生的喜悦,急忙跟了进去,陈慕白刚反手关上门,年筱夏已经几步窜了过去,忘情地扑进林应铭怀里:“林大哥!林大哥你终于来了。”
林应铭安抚地拍拍她的背:“不哭了,林大哥带你回去。”说着,一双利眼看向陈慕白——许久不见,他虽是澹然如旧,面上却也多了些风尘之色,想了想对年筱夏道:“筱筱,你先回你房里去休息,养好了精神才好赶路,我有些话要同慕白说。”
待年筱夏出去了,林应铭才看着陈慕白沉声道:“跪下。”
陈慕白一愣,转而笑道:“我不明白林将军的意思,天地君亲师,不知林将军要我跪的是谁?”
“你觉得,你这几出戏,唱的不怍天地,无愧君亲,对得起祖师爷吗?”林应铭冷笑道,“子臣在前方和日本人血战,险些为国捐躯,你却在后方给仇人粉墨登场,你倒真是子臣的好兄弟。”
听到林应铭这一番话,陈慕白大惊:“张……张司令他,怎么样了?”
林应铭听得他这样问,更是怒火攻心,反身一脚踹在陈慕白的膝弯:“我就替子臣正正门风!”陈慕白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却也丝毫不反抗,只低头看着面前粗糙的地面低声重复刚才的问题:“林将军,张司令他怎么样了?”
“……没事!”林应铭停了停终于还是答道,看一眼他明显松了口气的神色道,“你就这样恨他?即使在背后,也不肯叫一声‘大哥’?”
陈慕白浑身一震,许久才闭目道:“我不恨张司令,张司令的弟弟应该英勇杀敌,为国尽忠,与司令不过萍水相逢,不敢高攀,慕白区区戏子,脂粉太平,合该一生疯魔。”
林应铭听他这样说,再想到他的身世,也是心酸不已,于是扶起他道:“慕白,你莫怪我急躁,也不要这样轻贱自己,回去见了你大哥再从长计议吧。”
“不必,”陈慕白摇了摇头,“能把年小姐平安托付给林将军,慕白心事已了,将军带我向张司令和汉钧兄弟带个好便是,日后若有机会慕白再登门拜访。”
林应铭似乎早料到他会拒绝,闲闲在椅上坐下:“我答应过你大哥,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去,你若是不相信,尽可一试。”
陈慕白却不以为意:“林将军,秦城张家的儿子沦为戏子,本就是张家的耻辱,更不必说我为日本人唱堂会之事,天下皆知,单论汉钧知道了此事,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如今战事正紧,分了他的心,岂非又是慕白的罪过?”他顿了顿,凄然一笑,“慕白回去有百害而无一利,你就放我去吧,反正我已漂泊惯了,回去只怕反受不了拘束。”
林应铭没有想到陈慕白的思虑竟是这样深远,不过更加坚定了不能让他继续漂泊江湖的想法,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劝解道:“慕白,我明白你必定是有苦衷才忍受屈辱的,一切都不要再想,回了秦城……”话没有说完,院外就传来异动,林应铭赶紧屏气凝神示意陈慕白噤声,远远传来的皮靴声整齐划一,却又是刻意放轻了声音,在黑洞洞的夜里听来,仿佛是地狱之门洞开,飘出来的游魂。
“日本人,”林应铭叹了口气,“到底是来了。”
“日本人怎么会知道?”陈慕白大惊失色地看着林应铭,“他们是冲你来的?”
林应铭却并不回答他,低声吩咐:“你保护好筱筱,天一亮就带她从宣武门出城,有人接应你们。”
“林将军,那你……”
“不用担心我,我还有事情没有办完,”林应铭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放心,我这边的事情已处理完,就去秦城跟你们会合,不要冲动,你的任务是保护筱筱。”此时,一直没有入睡的年筱夏也被惊动了,林应铭强行将他们赶进柴房躲了起来,才气定神闲地站在院里,看着一队日本兵破门而入,除却他意料之中的故人,领头的还有一名日本军官,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唇上并没有留日本军官时兴的仁丹胡,也没有一般的骄横戾气,反倒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阁下就是林应铭林将军?”
“正是。”林应铭不卑不亢地答道,扫一眼他身边的男子,微微一笑,“骆先生,好久不见。”
骆玉田生硬地点点头:“林将军,鄙人不姓骆——”
“我知道,冈山少佐,”林应铭淡淡道,“贵国的情报工作实在令我叹服。”
“林将军也不遑多让,冈山的身份你居然都探知了,”那领头的军官顿了顿,突然诡异一笑,“正所谓‘海上观三界,慈音传大千’。”
林应铭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遍,目光倏尔落到骆玉田身上:“冈山少佐查获我的行踪,又是大功一件,可喜可贺,先生春风得意之日,想来故人也是高兴的。”
骆玉田听出了他话里的挖苦之意,转面向那军官道:“长谷川大佐,还有两个人……”
“有他就够了,”长谷川摆了摆手,“一个唱戏的,一个弱女子,不过都是诱饵罢了,能钓上一个中将司令长官,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说罢微微鞠了一躬,右手一摆,“林将军,请吧。”
林应铭环顾一圈小院,在刺刀夹峙中目不斜视地昂然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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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四儿走丢了两次都是傲娇林去找,筱筱丫头走丢了也是傲娇林去找。。。
林仔很忙神马的。。。。
向舍己为人的打拐英雄傲娇林大人致以崇高敬意!
陌年_ 发表于 2013-4-11 17:59
捂脸 看到标题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张司令终于忍不住霸王硬上弓了么林哥哥受的住么……!
啊噗~~~笑喷了啊有木有!张司令肿么可能霸王硬上弓!要在一起,也应该是傲娇林个天然诱受逆袭张大木头这个永垂不朽清水攻才对!
虽则是战火连天,却也有难以波及的世外桃源——譬如林应铭现在身处的小楼。
小楼是纯欧式的建筑,宽阔的院里花木葱茏,应季的美人蕉、大丽花开得如火如荼,俨然没心没肺的歌女,在犹带淡淡硝烟味的孟夏的夜里,怡然自得地拿捏着腔调。
楼里却是和风十足的和室,榻榻米、拉门,温热的日本清酒,精致的餐碟,以及缓缓转动的黑胶片里飘出的靡靡之音:“分离不如双栖的好,珍重这花月良宵。分离不如双栖的好,且珍重这青春年少,莫把流光辜负了……”都在诱着人遗忘,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这里是曼酒馆,平津特务机关的秘密所在,每一个被送进这里的人,几乎都会在春宵一度之后,交待出他们本打算守口如瓶的东西——在一片乱世之中,它们究竟是抵不过片刻宁静的价值。
林应铭是个例外,自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他就像个局外人,冷眼旁观——或者说更像一头猎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草长莺飞,只等着一击毙命的机会。冈山这样想着,轻轻拉开纸门走了进去。
“林君何必拘谨?”冈山倒了两杯酒,推给林应铭一杯,然后笑道,“这里的酒,都是从本土运来的,林君品品如何?”
林应铭瞟了他一眼,只见他面上带着儒雅斯文的笑容,若不是那一身和服,只怕谁也看不出,骆玉田竟然是个日本人!林应铭想到至今还被张汉鼎关在家里思过的张初颜,不禁对面前这个人更添了几分鄙夷,于是转过面去一言不发。
冈山倒也不以为意,轻轻拍了拍手,一个艺妓就从门外迈着小碎步进来了,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径直在林应铭面前跪坐下来,端起酒杯轻轻递到林应铭唇边,娇声劝道:“能见到林将军,实在是樱子三生有幸,请将军满饮此杯。”一边说,一边将整个身子都要贴到林应铭身上去了。
林应铭笑着伸手接过酒杯放回桌上,不着痕迹地让樱子贴过来的身子扑了空,冈山皱了皱眉,转而笑道:“樱子是这里最有名的艺妓,多少人想要一亲芳泽都不能得偿所愿,今天倒是为林将军破例了。”
林应铭坐直了身子,看都不看娇艳欲滴的樱子一眼:“林某既然已成阶下囚,冈山少佐就不必费心待我为座上宾了。”停了停又嗤笑道,“莫非冈山少佐以为林某与颜颜一般涉世不深么?”
听到“颜颜”二字,冈山脸色霎时变得青白不定,也站起身看着林应铭,眼里闪烁着阴毒仇恨的光芒:“不许提初颜!”
林应铭听了,抬眼看向他,目光里却是充满了悲悯和同情,冈山仿佛被他的目光激怒了,扭头恶狠狠地看着樱子:“皇军养着你们,是吃白饭的么?!”说罢拂袖出去了。
樱子被他吓得一哆嗦,磕磕绊绊跪直身子,双臂环上林应铭的腰,娇声道:“林将军,你是谁的阶下囚我不管,但是到了这里,你就是我的座上宾。”林应铭闭了闭眼,平复了气息:“樱子小姐,请你不要逼我对女人动粗。”
“发怒的男人是最容易征服女人的,”樱子微微一笑,攀着他的腰款款站起身,一双手也从腰间游动到林应铭的胸前,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执杯送到林应铭的唇边,“樱子仰慕将军已久,即便是动粗,樱子也求之不得。”
林应铭挑了挑眉,唇角泛起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冷笑:“真的?”
樱子心里暗喜,果然美貌和崇拜是征服男人的最有利武器,于是连连点头,水色潋滟的眼睛看定了林应铭:“千真万确……啊!”一语未毕,手中的酒杯不知怎么回事就到了林应铭指间:“林某诚惶诚恐,敬樱子小姐一杯。”看似无惊无险的敬酒,实际却是醉八仙拳里杀机暗藏的“仙人敬酒锁喉扣”,樱子吓得提起衣摆一个闪身躲了过去,林应铭却不依不饶:“樱子小姐不是要陪我喝酒么?人呢?”说话间,又是一招“弹腰献酒醉荡步”挡在樱子面前,紧跟着扭住樱子的手腕拧在胸前——“擒腕擎胸醉吹箫”,也不顾樱子早已惨白的脸色:“樱子小姐,再来一杯如何?”
“求求你放开我,”樱子只觉得胳膊都要脱臼了,痛的连声大
第16回
呼,“冈山少佐,冈山少佐!”
冈山其实一直在隔壁观察着动静,起初见到林应铭追着樱子,心里还鄙夷林应铭也不过是道貌岸然,谁知场面却是愈来愈不对劲,直到樱子高呼,他才明白过来,眼里寒光一轮,想了想顺手操起墙上的鞭子走了进去。
“樱子,林将军是贵客,你不愿意陪么?”冷冷的声音,加上他手里的皮鞭,樱子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于是连连辩解:“冈山少佐,不是,他……他……”一语未毕,就被冈山劈脸一耳光打到在地:“我只看见你对林君的拒绝和躲避!你应该明白,要受到怎样的惩罚。”
樱子看一眼置身事外的林应铭,委委屈屈地低头道:“是,樱子明白。”然后缓缓掀起和服下摆,林应铭这才大惊失色——她和服里面竟是未着寸缕!樱子咬了咬嘴唇跪趴下去,圆润肥白的屁股恰恰好对着林应铭,林应铭再也不能视若无睹了:“冈山少佐,你这是要做什么?”
冈山并不回答,只扬起鞭子狠狠抽在丰满的臀峰上,伴随着一声低吟,屁股上肉波涟涟,一道红痕横贯其上,他这才扭头阴恻恻地一笑:“林将军,我在处罚不听话的女人,你静静看着,莫要出声。”一边说,一边继续挥舞着皮鞭又狠又准地抽下去。
樱子的惨呼连连,仿佛更加刺激了冈山,皮鞭如同见了肥肉的恶狗,带着欢欣的声音直扑面前那两团赤裸而柔软的圆丘,樱子实在吃痛不过,扭动着高高撅起的屁股,贴在地板上的身子也按捺不住地前后蹭摆。随着皮鞭起落,原本卷在腰际的和服也被蹭到了胸口,系带松散,两只嫩嫩的小乳跳脱欲出,似隐似现地颤动着。
“林将军救命,”樱子一边扭动着羊脂细腰,一边凄凄惨惨地扭头看向林应铭,“救救我……”
林应铭此时已经看明白了,樱子的痛楚似乎更接近一场表演,于是全不在意地看着冈山淡淡道:“冈山少佐的母亲,似乎也是一名艺妓?”
冈山听到这句话,高高扬起的手臂僵在空中半晌才嘶哑问道:“你怎么知道?!”
“非但如此,我还知道你的生父姓骆,在日本做了你母亲的恩主,有了你之后又抛弃了你们母子,樱子的命运,似乎也不比你母亲好多少……”林应铭啧啧嘴,“冈山少佐这又是何苦?”
“嘿嘿,林将军的情报网果然名不虚传,”冈山笑了笑,猛然扬起鞭子用前所未有的力道抽下去,樱子再也顾不上搔首弄姿的扭摆,只扬起身子惨呼,冈山听到她这样的呼号,似乎心情大好,又接着道,“他们自诩纯种,我和妈妈被纯种踩在脚下,泥也不如,但是到今天,纯种也得匍匐在我这个杂种的脚下,狗一样哀号!”一边说,一边继续挥舞着鞭子,然而激动让他气喘如牛,不得不停下来,看着林应铭古怪地笑了笑:“后来因为杂种的身份,我被安排到江城做情报工作,结果遇到了初颜,我就决定从此隐姓埋名,做一个普通百姓……”他闭了闭眼,脸上浮现出复杂的幸福,不过转瞬又被阴毒取代:“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从我身边带走初颜,我就还是主编骆玉田,而不是少佐冈山阳介!”
林应铭看一眼匍匐在地上抽噎的樱子摇了摇头:“你对颜颜的欺骗和伤害,都可以以爱为名么?日本人是中国人的仇人,冈山阳介,也就是张初颜的仇人。”
但是冈山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那又如何?中国迟早是我们的,到那时,初颜自然也就是我的!为了初颜我抛弃自由重回军队,除了我,没有人这样爱她!”说着扬手又是几鞭子抽的樱子哀号连连,冈山眼里焕发出奇异的光彩:“叫!使劲的叫!你叫的越惨,我就越开心!”
“混蛋!”话音未落,门外就闯进来一个人,左右开弓扇了冈山两嘴巴。
冈山这才清醒过来,连忙扔下手里皮鞭,立正低头:“大佐!”
长谷川看了一眼他已经搭起帐篷的裤裆,暧昧地笑了笑:“冈山君也是很久没有放松了,樱子有错,你也不必当着林将军的面惩罚,况且美人有错,惩罚的办法多得很,冈山君何必拘泥于这种大煞风景的方式?”
冈山显然听明白了长谷川话里的含义,喜笑颜开地低头鞠躬:“是!”言毕扯起下身赤裸的樱子跌跌撞撞出门去了。
亲爱的们~~蝴蝶刚接到一个噩耗,要出一趟很急的差,中午就要出发了~~预计下周才能回来,群么~~我会想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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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猫,莫莫,杏雨,小风,二妹,以及所有有坑没填的菇凉们~~蝴蝶在旅途最想看到的就是乃们更文啊更文~~
不要说旅途无聊可以更文,因为,蝴蝶,只带了一个不能码字的平板啊哈哈哈哈哈~~~~
长谷川这才向林应铭笑了笑:“林将军请坐。”
“这样烦躁不安的天气,如何能坐得住?”林应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轻轻落到长谷川身上。
“这个季节,风偏往东南吹,真是令人意想不到。”长谷川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枚碧玉观音挂坠信手把玩。
林应铭这才释然地笑了:“男戴观音女戴佛,长谷川大佐对中国的习俗倒是了解的很。”
“在下从海上而来,自然比其他人明白一些。”长谷川将挂坠递到林应铭面前,“初次见面,交个朋友如何?”
林应铭仔细看了看,微笑道:“不必,林某也有一枚,这样的好东西,长谷川君还要谨慎保管才是。”
“那是自然,”长谷川笑了笑坐在林应铭对面轻声道,“林将军,久仰了。”
林应铭眯了眯眼,突然不能自持地笑道:“我一直以为,海上观音是个女人。”
长谷川也朗声大笑道:“林将军不曾听说过观音三十三法相么?”
林应铭上下打量了长谷川一番,赞叹道:“长谷川君倒也当的水月观音了,果然是‘海上观三界,慈音传大千’。”
“林将军过奖了,”长谷川笑了笑,伸手递过去一支雪茄替他点上,“正宗哈瓦那雪茄。”
隔着萦绕在两人之间的袅袅青烟,林应铭终于开口道:“聂绮烟说你想见我,不会是请林某专程来品雪茄的吧?”
“现在这个时候,这样上好的雪茄最最难得的,”长谷川挤了挤眼,“千万别一次吸的太多,会醉的。”然后又放大了声音道:“我刚刚说的事情,还请林将军今晚好好考虑,我保证不会有人再来打扰阁下。”说罢起身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出门去了。
林应铭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然后迅速拧灭烟头,拿起一根火柴捅了捅雪茄的尾部,里面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细心地挑出来一看,果然是一粒胶囊大小的微型胶卷,林应铭小心地把它放进怀表后盖的暗盒里,看一眼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轻轻阖上了眼。
似乎过了没多久,门就被人拉开了,冈山走了进来:“林将军既然不喜欢这里,就换个地方吧。”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应铭站起身,整了整衣领,看一眼不知何时停在院里的汽车,不卑不亢地向门外走去。
几名日军打扮的人就站在一楼门厅里,见林应铭下来了,忙一左一右挟持住准备离开,身后冈山却唤住他们:“等一等,我记得机关长阁下的命令是,今天早晨7点送走,现在——”他看了看表,“才6点钟呢。”
“愚蠢!”领头的军官瞪眼叱道,“在中国待了这么多年,连虚虚实实的兵法也没有学到?”
冈山低了低头:“中佐阁下,请允许我给长谷川大佐打个电话确认,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请原谅。”见领头的军官点了点头,冈山抓起话筒拨通了冈山家里的电话。
过了好一阵子,电话才接通,冈山简单汇报之后,话筒里传来长谷川浓重的关西腔:“这是机关长阁下特意安排的,执行命令。”
冈山挂断了电话,低头行礼道:“对不起,就交给阁下了。”
林应铭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去,而在长谷川家的客厅里,聂绮烟用涂了蔻丹的指尖轻轻关掉还在转动的录音机,冲钟维妩媚一笑,比了个OK的手势:“任务完成!”话音刚落,电话铃又急促地响了起来,聂绮烟僵在原地,看着警铃大作的电话不知究竟该不该接。
冈山握着话筒暗暗做了决定:如果再响三声还没有人接,就先把院子里的人扣下,就在他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接通了,传来长谷川含糊不清的声音:“嗯?”
“大佐阁下,”冈山连忙道,“需不需要我提供协助?”
“混蛋!”长谷川的声音似乎很是气恼,“执行命令!”一句话没说完,就含混不清地发出“唔唔”的声音,话筒里隐约传来女子的声音:“长谷川君,这么早就有紧急公务吗?”话筒里紧接着传来缠绵热吻的声音,冈山慌忙一边道歉,一边迅速挂断电话,然而又恋恋不舍地回味着那女子的声音——听口音,那女子想必是北海道人,北海道的女人可是尤物……他咂咂嘴苦笑一声,自己两次打搅了长谷川的好事,难怪要挨骂,冲门外的士兵挥了挥手示意放行,铁门缓缓打开,汽车疾驰出门,驶进了破晓的晨光之中。
而刚刚还惊魂未定的钟维已经被聂绮烟紧紧压制在沙发上,柔软的朱唇紧紧贴合在他的唇上,舌尖挑逗般地拨弄着钟维的牙齿。
“绮烟!”钟维终于挣扎起身,把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什么时候了还在闹?”
“不这么闹,就凭你那蹩脚的日语水平,不穿帮才怪。”聂绮烟不满地瞥了他一眼,突然欺身过去,长长的睫毛几乎根根分明地贴在钟维眼皮下,“你不喜欢?难道我有毒么?”
钟维理都不理她,站起身径直往门外走去:“你再磨蹭就自己一个人回去吧。”
聂绮烟跺了跺脚,暗自腹诽,“死木头大木头!活该你孤独一生!”看着钟维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赶紧追了出去:“钟维!你等等我!”
载着林应铭的车子凭着宪兵队的特别通行证,一路出了城才放慢了速度,领头的日本军官扭头笑道:“林将军,我现在才算是放心了。”
林应铭哈哈大笑道:“冯副官,你的日语倒说的是有模有样。”
冯彦炳笑笑道:“卑职当年毕竟也是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以假乱真倒也不难。”
林应铭点了点头又问:“陈慕白和筱筱回去了没有?”
“没有,年小姐到了城外就不肯走了,一定要等到将军,”冯彦炳苦笑道,“您也知道年小姐的性子,卑职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应铭重重地往后一靠,闭目道,“快去接他们。”
城外一间因战火而被废弃的院子里,陈慕白看着被烧焦了半边的杨树轻轻叹了口气,年筱夏坐在台阶上,忧心忡忡地问:“陈大哥,你说林大哥会不会有事?”
陈慕白看一眼她焦虑的神色安慰道:“放心吧,林将军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正说着话,林应铭一阵风一般闯了进来:“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林大哥!”年筱夏喜出望外地叫道,“你没事吧?”
“我不是让你们回秦城吗?都呆在这里干什么?”林应铭并没有进门,一只脚踩在门槛上质问。
陈慕白瞟一眼年筱夏轻声道:“我们不放心你。”
“胡闹!”林应铭没好气瞪了一眼陈慕白,“你就惯着她,什么都由着她的性子,有你吃苦头的一天。”
陈慕白依旧是好脾气地看着一脸无辜的年筱夏笑道:“林将军的机锋,在下听不明白。”
“上车,跟我回秦城!这句话听不听得懂?”林应铭揉了揉额角,摔下这句话先上车去了。
年筱夏赶紧坐上车,讨好地蹭了蹭林应铭的胳膊:“林大哥,别生气嘛,我们这不是没事……”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林应铭眼里的寒光吓的没了声音,林应铭看了她半晌才冷笑道:“没事?真要有事就晚了!我也犯不着生气,这话你还是留着回去跟你哥哥说罢。”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见时针已指过7点,也再顾不上年筱夏,只急道:“开车!再晚敌人就追上来了。”
曼酒馆里,双颊已经肿起的冈山阳介正在急急地解释:“我就是担心是假的,所以特意给长谷川大佐打过电话……”
“混蛋!”话音未落,脸上就又挨了一巴掌,“长谷川君今天凌晨就陪机关长一出发去了关东,6点钟,6点钟他还在火车上!听樱子说,冈山君似乎还和第九战区前敌总司令的妹妹有私情?所以才放走了林,还想给长谷川大佐栽赃?”来人没有提到林应铭,出城追了一阵子也是无功而返,本就是一肚子的火,因此也不再听他解释,一挥手:“抓起来,带回宪兵队!”
林应铭摇下车窗,新风吹进来直沁心脾,已经出了沦陷区,他焦躁不安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向陈慕白笑道:“马上就要到秦城了,我也算是不辱使命。”
陈慕白苦笑一声:“林将军,近乡情更怯啊……我……你还是放我走吧。”
还没等林应铭答话,年筱夏已经一把扯住他,嘟起小嘴道:“不行!我不许你走!”
“你们还有闲情逸致闹?”林应铭抱臂冷眼看着面前的这对小儿女,淡淡道,“先想想回去怎么才能把你们这段时间的荒唐帐算明白吧。”
秦城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城楼上那盏破碎的风灯静静地悬在夜色之中,如同罹患重疾的眼,却偏偏要努力看清自己脚下的大地,究竟是一晌贪欢里的绝望,还是千里奔杀中的希望?
陈慕白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三次到秦城了,心境却迥异从前,听着车轮驶过碎石子路面的声音,就好像轧在他的心上,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车子在一片沉闷中终于停了下来,林应铭瞟了一眼站在阶下翘首以待的张汉鼎和年筱秋,意有所指地道:“慕白,你跟汉钧是结拜兄弟,子臣就如同你的亲大哥,这个时候别再让他替你操心了。”
陈慕白垂头沉默着,年筱夏却早已经按捺不住地打开车门扑到年筱秋身边,吊在他的脖子上又哭又笑地嚷着:“哥哥,我好想你……”
自年筱夏失踪以后,年筱秋就一直吃不下睡不好,一颗心晃晃悠悠悬了许多时候,现在满心的挂念都化作了怒火,一把扯开年筱夏,脸黑得堪比包公:“你舍得回来了?给我站好!”
年筱夏被这声暴喝吓得一个激灵,还没反应过来,年筱秋就回手指向屋子厉声道:“回你房里去好好想一想,等会儿一样一样跟我交代清楚。”
“哥哥……”年筱夏从没见过哥哥发这样大的火,又怕又委屈,回头求助地看向张汉鼎和林应铭,偏偏二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只做看不见,究竟还是陈慕白不忍心看见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走上前劝道:“年参谋长,都是在下的错,没有及时把年小姐送回家,才惹出这些麻烦,年参谋长就不要责怪年小姐了。”
年筱秋已经听说了他为日本人唱堂会的原委,心里究竟还是感激的,因此微微鞠了一躬道:“若不是陈老板,舍妹不知还要出什么意外,年某多谢了,不过年家的家事,陈老板就不要再管了。”说着回头瞪着年筱夏道:“听不懂话么?!进屋去!”
“年参谋长……”陈慕白看着年筱夏垂着头的小小背影,竟然有了心疼的感觉,忙恳切地开口,然而一语未毕,就被张汉鼎拦下了:“年家的家事,你就不要掺和了。”
林应铭扫了陈慕白一眼,也悠悠开口:“依我说,筱筱丫头的毛病都是步兰惯出来,再不好好管教,只怕嫁不出去了。”年筱秋苦笑着擂了他一拳:“这次多亏你老兄了,改天请你喝酒。”说罢转身进屋去了。
张汉鼎看了看怅然若失的陈慕白,沉声道:“随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子臣,”林应铭慌忙拦住他,“慕白一路辛苦,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林将军,慕白不累,”陈慕白垂眼轻声道,“有些话也想同张司令说。”
看着两人一先一后离去的背影,林应铭无奈地摇摇头:“不知死活的脾气倒真像两兄弟。”
张汉鼎没有让任何人跟着,只带了陈慕白,一路无语径直进了张家老宅里的祠堂方道:“知道你不愿意住张公馆,我已经让人在这里给你收拾好了房子,再敢离开秦城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
“凭什么?”
“凭什么?”张汉鼎霍然转身,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就凭你是我的弟弟,我是你的大哥,你姓张。”
“张司令记错了,你的弟弟是张汉钧,慕白区区戏子,岂敢高攀,玷污张家门楣?”陈慕白微笑着直视回去,张汉鼎被他这不软不硬的话气得扬起手,然而看着面前那张不躲不避微笑依旧的脸,终究还是硬生生地收了回去,陈慕白却不依不饶地继续笑道:“司令要打,慕白自是不敢躲的,又何故如此?”
“你——”张汉鼎狠狠地握了握拳,长叹一声道,“你明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分量,偏要用这样的话来刺我的心么?”
张汉鼎是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能如此说已是他的极限了,陈慕白微微动容,终于低声道:“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和汉钧是一般重,但是若是加上军情国事,孰轻孰重就高下立分了,我在这里,只会给你添乱。”
张汉鼎知道他钻了牛角尖,便也不再多说,勾了勾唇角道:“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你以为秦城和张家这么些年,我是怎么撑下来的?”说罢拈了三炷香,恭恭敬敬插进香炉淡淡道:“给父帅和你娘磕个头吧。”
陈慕白这才正视着面前的灵位——先考张公讳定北府君生西之莲位,右边是同样大小的灵牌,同样端端正正书写着“先妣张母孺人闺名玉兰生西之莲位”,妾侍死后历来是不能入祠堂的,更何况这样的礼遇,显然几乎是正妻才能享有的,陈慕白不禁把目光投向张汉鼎,张汉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父帅说,二娘虽为女子,却性情刚烈,以身替死胜过程婴救孤,因此不顾族中长辈的反对,替二娘在这里立了牌位。”
陈慕白闭目长叹一声,终于屈膝重重地跪在地上,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爹,娘……”清泪已经打湿了满是风尘的衣襟。
“父帅,二娘,汉鼎终于把兄弟寻回来了,你们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张汉鼎一手轻轻按在陈慕白肩上,“等稍稍安定下来,我会挑个日子让你正式认祖归宗。”
“不用,”陈慕白顿了半晌,终于还是没能改口,“慕白漂泊惯了,只怕受不得拘束,过些日子总是要走的,司令不必费心了。”
“再敢提一个‘走’字,我就先打断你的腿。”张汉鼎好话说尽,也再懒得哄着他,只冷声道,“受不得拘束?你就给我跪在这里好好想一想,单凭你不告而别,给日本人唱堂会这两条,按着家法打死你都是轻的!”说罢拂袖便走。
“司令,张司令!”陈慕白扭头急唤,见张汉鼎并不理会,终于咬咬牙,低如蚊鸣地唤道:“大,大哥……”
两个字如同施了魔咒,张汉鼎立时定在原地,停了半晌才回过头,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就像面对张汉钧一般:“还有事?”
陈慕白起身捧起桌上供着的家法,走到张汉鼎面前跪下道:“慕白在北平的丑事,对不起祖宗家法,请……请,大哥处置。”
张汉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是这个请求,看了他半日才长叹一声:“我知道事出有因,你回去休息吧,刚刚回家,难道真要我给你一顿杀威棒不成?”
“大哥,慕白如今名声尽毁,不愿大张旗鼓认祖归宗拖累张家和大哥的清誉,”见张汉鼎脸上寒意渐浓,忙低声辩解,“慕白听说,受了家法,便如同认祖归宗一般了……”
张汉鼎心内猛然一震,随之而来的是控制不住的心疼——这样的隐忍,终究还是为了不曾为他付出过一丝一毫的家人!
“我的名誉是清是浊,不需要别人评论,更何况你是我的弟弟,与你相比,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值一提,”张汉鼎俯身看着他,“你记清楚了,清者自清,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懦弱退缩,是最愚蠢的做法。”说着把手伸到陈慕白面前要拉他起来,陈慕白却是倔强地跪在地上,只把手里的板子托的更高了一些。
张汉鼎叹了口气,这样倔强的性子,与他倒是如出一辙,因此也不再劝,只伸手接过板子道:“我若是动手,不会因为其他缘故给你留情面,你想好了?”
“慕白想好了,带着筱筱不告而别,让年参谋长忧心;为日本人唱堂会,丧尽气节……若是师父还活着,也定是要重重责罚的。”说罢起身稳稳伏在春凳上。
“你师父的板子,就是这样打的么?”张汉鼎拎起板子点了点他的腰眼问。
陈慕白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半天才掀起衣摆咬牙褪下长裤,张汉鼎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微微一笑,并非是要故意为难,他明白,陈慕白这样性格的人,只有让他彻底抛开拘谨,才能真正打碎他心里的藩篱,看着他结实却苍白的臀上,隐隐分布着无法褪去的板痕,张汉鼎暗暗心酸,戏班子里学戏,历来被称为“打戏”,能唱成“小貂蝉”这样的角儿,想必苦头也必定不曾少吃,虽然心疼陈慕白的遭际,但是张汉鼎却是果如他自己所说,下手丝毫没有放水,起手一板打在臀峰上,臀肉被拍下后迅速惊觉跳起,打在肉上的声音清亮短暂,如同石子投进池塘,惊起涟漪之后又迅速归于平静,陈慕白的身子甚至连些微的起伏都没有,然而随着板子起落,那两团苍白的臀肉渐渐有了血色,由浅及深,陈慕白却依旧隐忍着,嘴唇咬得发白也不肯发出一丝呻吟,张汉鼎终于忍不住又气又怜地喝道:“你在我面前有什么好忍的?你究竟是在跟我置气,还是跟父帅置气?!”
“慕白,慕白没有置气,”陈慕白松开已经沁血的下唇,颤声道,“只是荣兴班的规矩,习惯了……”
张汉鼎喉头一紧,转而却扬起板子狠命地砸下去:“你记好了,这里是你的家,不是荣兴班!给我把以前的规矩一样一样一样扔掉!听明白了没有?!”
不知是板子的厉害,还是张汉鼎这番话的作用,陈慕白终于不再虐待自己的嘴唇,关不住的呻吟从唇齿之间漫出。
“还敢不敢再离家出走?说!”板子落在几乎快要熟透了的屁股上,“噼啪”有声,伴随着张汉鼎的喝问,似乎格外具有震慑力,陈慕白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然而除了短暂的呻吟,却是依旧一言不发。
“你刚刚不是跟我讲荣兴班的规矩么?我现在就跟你讲讲张家的规矩,尊长问话,不得不答!”紧跟着又是一板子落下来,“回答!”
“唔……我,我,”陈慕白挣扎了半天,终于败下阵来,垂头低声道,“不敢了……”
张汉鼎却不满意:“我没有听见,大声!”
“不敢了。”
“你在回答谁的问话?清清楚楚地给我说出来!”张汉鼎是铁了心要把陈慕白的那点别扭劲儿扳回来,因此继续厉声喝问。
陈慕白眼泪几乎都要滴出来了,张汉鼎却又扬手一板子抽下去:“回答问题!你敢哭出来就试试!”面对张汉鼎的威严,陈慕白的底气几乎完全被打散了,于是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才颤声答道:“大哥,慕白不敢了。”
张汉鼎这才闭目长舒了一口气,这顿板子岂止是打在陈慕白的身上,每一下都力如千钧地抽在他的心头!这个自幼颠沛流离的弟弟,是一个自傲和自卑的矛盾体,这一顿家法,不仅仅具有认祖归宗的意义,他更希望能够打掉他的傲气和拘谨,他要的是一个有喜怒哀乐的弟弟,而不是拘谨守礼的客人。
放下手里的板子,张汉鼎蹲身下去,把陈慕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的脑袋狠狠按在怀里,哑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趴在柔软的床上,看着坐在床边陪着自己的张汉鼎,陈慕白突然笑了:“我记得在津城时,跟汉钧说过,有大哥这样的兄长,实在是一大幸事,如今看来,这话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张汉鼎笑着替他掖了掖被子:“不管你腰疼还是屁股疼,我这个大哥却是当定了。”
陈慕白脸红了红,埋下头轻声道:“这件事,暂时别告诉汉钧好吗?”低低的一句话,让张汉鼎的心又被狠狠攥紧了——他对张汉钧的性格再了解不过,如果有可能,他多么希望能够永远不让他知道真相。
佣人把年筱夏带进替她准备好的房间后就退了出去,年筱夏打量了一圈这间虽然不大但却收拾的整洁舒适的屋子,当目光落到那张铺着松软鹅绒被的床上时,连日来的困顿一股脑泛上来,只觉得眼皮沉得都睁不开了,打了个哈欠,沉沉地倒在床上,动都不想动,即使听到房门被打开,知道是年筱秋进来了也懒得起身。
年筱秋本就气得够呛,进门看见年筱夏俨然没事人一样睡了过去,更是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大步走过去一把把她扯了起来:“站起来!”
“哥哥,我好困……”年筱夏攀着年筱秋的胳膊迷迷糊糊地撒娇,“让我睡一会儿嘛。”
年筱秋气得脸都变形了,扬起巴掌在年筱夏的屁股上狠狠揍了两下:“我是让你进来睡觉的吗?”
“啊!”年筱夏被这两巴掌彻底打清醒了,捂着屁股泪盈盈地看着年筱秋,“哥哥……”
“现在还困不困了?”年筱秋踱了两步,回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年筱夏,“还要不要继续睡?”
年筱夏自出娘胎以来都是被捧在掌心里宠大的,不要说挨揍,就连一句重话都经不得,刚刚被那两巴掌打懵了,现在被年筱秋这么一问脾气也上来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嚷嚷:“我在外面吃不好住不好,你不管我死活,刚一回来就打我凶我,你算什么哥哥!呜呜……”
听她这样倒打一耙,年筱秋怒极反笑:“好!好!我管不了你是不是?”一边说一边把赖在床上的年筱夏拉起来:“站好!”
“偏不!”年筱夏虽然心里有些发虚,但是嘴上还是一点儿不服软,话音刚落屁股上就又挨了两巴掌:“会不会站好?”这两巴掌年筱秋卯足了劲,直打得年筱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一来是从未被年筱秋这样凶过的委屈,二来是抹不下面子,因此还是一屁股坐了下去,声音比年筱秋还大:“不会!”
年筱秋几乎被气了个倒仰,索性把她连扯带拖搡到墙角:“不会?不会我就好好教教你。”说话间又是毫不收敛的几巴掌扇下去,揍两下问一句:“学会没有?”年筱夏捱了不到三个回合就受不了了,连连
第17回
哭着点头:“会,会,哥哥别打了,我学会了。”
年筱秋这才停了手,在屋子里烦躁地踱了两个来回,转身在椅子上重重地坐下,粗粗地吐了口气道:“学会了就给我站好,好好反省。”
年筱夏抽抽搭搭地站在墙角,屁股上火烧火燎的痛和一波一波袭来的疲倦都让她的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摇摇欲坠地打着闪儿,然而每每松懈一点,坐在椅上的年筱秋长腿一伸就踹在小腿上:“站好!没学会我继续教你!”年筱夏又累又怕,呜呜咽咽回过头:“哥哥,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年筱秋怒犹未消,冷声道,“知道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我……我……”年筱夏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认过错,然而目光落到年筱秋交叠在胸前的大手,屁股上叫嚣的痛让她再顾不得其他,赶紧垂头低声道,“我悄悄离开秦城,没有告诉张大哥和哥哥,让哥哥们替我担心。”
“还有呢?”
“还有……还有……”年筱夏头埋得更低了,“不应该不知错,顶撞哥哥……”
年筱秋站起身扳起她的脸道:“原来你都明白?明明自己犯了错,还敢强词夺理,谁给你的胆子?!”见年筱夏哆哆嗦嗦说不出话,又笑了笑道:“是我以前对你太纵容了对不对?我觉得有必要扳一扳你这个性子了。”
“哥哥……”年筱夏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却明显嗅出了危险的气息,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泪眼花花地看着年筱秋,年筱秋却不为所动,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柄竹板敲了敲床沿:“自己趴过来。”
年筱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对自己的惩罚其实还没有开始,吓得捂住屁股连连后退,嘴里哀求道:“哥哥,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哥哥你相信我好不好……”
年筱秋的脸色已是极不好看:“三个数,如果让我动手拉你过来,后果你自己想。”年筱夏是了解自家哥哥的,虽然向来对自己娇宠,但实际上却是个心狠手辣说一不二的角色,若非如此,也绝无可能在龙蛇混杂的津城一手遮天这么多年,因此虽然害怕他手里的板子,却更不敢在这个时候挑战年筱秋的权威,因此在“三”出口之前迅速趴在床沿,哀哀道:“哥哥,筱筱知道错了,轻一点……”一句话没说完,板子就拍了下来,不轻不重,但是伴随着而来的话却让年筱夏眼前发黑:“裤子,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帮你?”
“哥哥,求你给我留点面子……”
“面子?”年筱秋倒笑了,“你趴在这里挨板子就有面子了?真要面子,以后最好学乖一点。”见年筱夏只管用手护住腰,也不再勉强她自觉自愿,伸手把裙摆掀到背上,年筱夏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身后一凉,圆润的屁股蛋儿就无遮无挡地暴露在了空气中,顿时腿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板子还没上身,羞怯交加之下眼泪就涌上了眼眶,还没等滴落下来,板子就破风而下,狠狠地落在已经隆起两个巴掌印的屁股上。
“啊——”年筱夏刚刚挨巴掌的时候,已经觉得疼得不能忍受了,现在板子落在屁股上,才明白刚刚不过是个预热罢了,只这一下,原本还噙着的眼泪就全都飙了出来。
一板子落下之后,年筱秋并不急着继续,只用板子轻轻在年筱夏无助颤抖的屁股蛋儿上轻轻摩挲这,偏偏掐住上一记的痛感开始弱化的时候迅速起手落下,因此,无论是板子有没有落下,年筱夏的心都始终纠结在一处,神经高度紧张,挨了不出十下就已经哭得一塌糊涂:“哥哥,我再也不敢了,哥哥别打了……”哽咽着竟顺了床沿滑到地上,惨兮兮地望着年筱秋。
“自己趴回去。”年筱秋不动声色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年筱夏摇了摇头:“哥哥,筱筱以后真的再不会犯了,别打了,好痛……”一边哀求一边大着胆子抓住年筱秋的右手耍赖一般地晃了晃。
若是放在以往,看见年筱夏这般模样,年筱秋早就心疼的不得了了,然而这一回的惊吓让他也明白了过来,这样的世道,宠出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才是真的害了她,因此在椅上坐下,长臂一伸就把赖在地上的年筱夏拖翻在膝上,左膝顶在她的小腹上微微抬起,右腿死死压制住她不停扑腾的两条腿,于是年筱夏就彻底摆成了个屁股朝天乖乖挨揍的姿势,年筱秋也就毫不客气地扬起板子往那个已经被打成粉红色的小屁股上落下,这一回板子又快又狠,且只照着高高撅起的臀峰招呼,年筱夏连求饶的话都说不连贯了,伏在年筱秋的腿上哀哀呼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砸落下去,只来回断断续续地哭求:“哥哥,我知道错了,不敢了,再不敢了,疼……”不知挨了多少,屁股已经高高地肿起一大圈,年筱秋才放下板子,大手覆在颤抖不已的屁股上,年筱夏吓得后背发僵,反手拉住年筱秋:“哥哥,别打了,筱筱疼……”
年筱秋在她的手上狠拍了一巴掌,年筱夏又疼又怕,赶紧收回手,哀哀地呜咽,然而过了好长时间,也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反倒是年筱秋凉丝丝的大手替她轻轻揉着屁股上的肿块,年筱夏壮着胆子回头看一眼他的脸色,轻声叫:“哥哥……”
年筱秋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哥哥疼你,你就真当我舍不得打你,管不了你了?”
年筱夏听他的口气,知道现在自己终于安全了,于是抱紧了年筱秋的腿,在他的裤子上狠狠地蹭了一把鼻涕眼泪:“哥哥好凶,哥哥都不疼筱筱了。”
年筱秋哭笑不得,在她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今天算是我给你立规矩,往后你再给我胡闹试试。”说罢替她整理好衣服令她站起身,看着她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终于问出了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你对陈慕白,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年筱夏不防他这样一问,再加上刚刚领教了兄长的威严,因此不敢再像往日那般肆无忌惮,垂眼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我喜欢他,就像娘对爹爹那样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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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M写多了,蝴蝶发现自己不会写M/F了。。。。这一章属于难产出来的。。。。捂脸匿了。。。
另外小喵啊,乃觉得被拍爽了木有。。。。
年筱秋心里虽然已是有了七八分把握,然而亲耳听到年筱夏这样坦白的说出来,还是愣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筱筱,你觉得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年筱夏愤然抬头,“就是因为他的身份么?”
“我不允许我的妹妹,嫁给一个居无定所的戏子。”年筱秋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她的问话,眼角微挑,眼风斜斜扫在年筱夏气鼓鼓的脸上,“你若只是单纯捧一个戏子,我不拦着,但是其他想法,最好早早给我收起来。”
“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哥哥,长兄如父,你的婚事得我说了算。”年筱秋的声音波澜不惊,却带着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年筱夏委屈极了,愣了半天才冲着他的背影喊:“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父母之命早就过时了!”
年筱秋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这一眼就让她丧失了勇气,忍不住后退一步贴着墙壁,年筱秋笑了笑道:“过时了?筱筱,你搞清楚,穿衣吃饭永远不会过时,我的妹妹不需要夫家大富大贵,但是至少要衣食无忧,陈慕白上无片瓦,身无长物,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等年筱秋出去以后,年筱夏才扑倒在床上,把枕头狠狠地摔到地上:“独裁!暴君!”激动之下竟忘了屁股上的伤,疼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于是越想越委屈,抱着被子不知哭了多久才沉沉睡了过去。
年筱秋在门外一直听着动静,硬着心肠没有进去哄她,直到屋里再没了动静,蹑手蹑脚进去替年筱夏盖好被子之后,才来到院里烦躁地抽出一支香烟。
刚刚叼到嘴里,身边就有人递过打燃的火机,年筱秋笑了笑,凑上去点燃烟,深深吸了一口才戏谑道:“怎么?吕秘书赏了你一碗闭门羹?”
林应铭苦笑着摇摇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得了便宜还卖乖。”年筱秋嗤笑着掸了掸烟灰,还想再刻薄两句时,人却已经不见了,无奈冲着远处的背影嚷道,“祝你好运。”
林应铭一支烟吸完,又回到了吕虞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小鲤鱼。”
“现在是休息时间,长官请回。”不出他所料,屋里还是冷冰冰的声音,林应铭好脾气地笑道:“亲爱的,你打算跟我闹脾气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闹,明天还要开会,长官一路辛苦,还是早些歇了吧。”
“没有你我睡不着。”林应铭索性耍起无赖,“睡不着就没有精神,没有精神,说不定哪天在战场上就——”话还没有说完,吕虞就一把把门打开了,一双凤眼恶狠狠地瞪着他:“林应铭!”
林应铭赶紧一只手死死撑住门扇笑嘻嘻地挤了进去:“亲爱的到底还是心疼我的对不对?”
“我心疼,我担心有用吗?”吕虞知道他是赖定了这里,于是松开手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聂绮烟让你去你就去?你倒是听话得很!万一是个圈套呢?万一……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林应铭走过去轻轻揽住她,吕虞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只好不情不愿直直地坐在他怀里,林应铭凑过去吻了吻她的耳垂,轻笑道:“我怎么闻见好大一股醋味儿?”
“你——”吕虞抬脚在他小腿上狠踹了一下,“你正经点行不行?”
林应铭苦着脸蹭了蹭腿,把吕虞搂的更紧了些才道:“我自然是相信她的,若是识人不明,我怎么有资格做你们的教官?”
“是,”吕虞不满地斜了他一眼,拖长声音道,“林教官高瞻远瞩侠肝义胆扶危济困义薄云天毁家纾难……”一长串话没说完,就被林应铭猝不及防的一个吻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唔唔”声,直到她安静下来,林应铭才松开已经被吻做嫣红的唇,挑眉道:“成语学的不错?”
吕虞又羞又气,嘟了嘟嘴一言不发地别开脸,林应铭把她揽在怀里笑问:“还要生气吗?”
“懒得理你!”吕虞哼了一声扭过身子。
“不气了?不气了替我按按头,这几天真是乏死我了。”林应铭一边说,一边已经毫不客气地躺倒在吕虞怀里。
吕虞气得本想把他推到地上去,然而看一眼他疲倦的脸色,到底还是心疼的,顿了顿终于还是抬手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摩着,嘴里不甘心地嘟哝道:“再有下回,我就不要理你了。”
林应铭伸手把玩着从她肩上垂下的长发,剑眉朗目间流露出一丝歉意:“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你知道就好。”吕虞俯身,鼻尖抵着林应铭的额头,嘴角溢出俏皮的笑容。
林应铭只觉得吕虞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扫的痒酥酥的,反手搂住她的脖子,低声道:“过些日子,跟我去见舅父。”
吕虞自然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霎时飞红了脸,岔开话头道:“文策,你觉不觉得张司令有些不对劲?”
“子臣?他怎么了?”
吕虞神秘兮兮地笑道:“他和莫小姐啊,我在司令身边工作了近两年,主动贴上来的女人多得是,可是司令从来没正眼看过,唯独这个莫小姐……单凭她几句话就能劝得司令解了初颜的禁闭,你还不觉得她不一般么?”
林应铭听了,沉思了一阵子突然笑道:“这两个人,倒也算得上是郎有情妾有意,偏偏子臣这个木头脑袋不开窍,也罢,有机会我就给他们加把火添点柴,仗要打,日子也要过,对不对?”
三天之后,张汉钧终于从国府回来了,这回去国府,是因为军法处调查出了骆玉田的真实身份,强硬要求判处张初颜叛国罪,因此张汉鼎顶住压力,坚决不肯将张初颜交出去,只让张汉钧前去处理。
“大哥,事情都处理好了。”张汉钧风尘仆仆回到家,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喜孜孜地向张汉鼎道。
张汉鼎此时才彻底放下心头的巨石,看一眼木然站在一边的张初颜,缓缓道:“什么情况?”
张汉钧也看了看张初颜,为难地开口:“大哥,改天再说吧……”
“二哥,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吧,不用顾忌我。”张初颜低声道,言语间却透着不同从前的坚毅。
张汉钧低头想了想,才道:“骆玉田本名冈山阳介,原本是日本人安插在江城的谍报人员,后来因为……因为窃取秦城情报一事被升为平津特务机关特高课少佐。”他担忧地看了面无表情的张初颜一眼,继续道,“这回林大哥在北平被捕之后,又从冈山手里逃脱,冈山被宪兵队带回后不久,就死在了监狱里,据国府在平津内部的消息,冈山是因为畏罪自杀,而且前两天国防部就收到了林大哥转交的,平津特务机关视为至宝的淞沪战场情报,似乎也证实了冈山的双料间谍身份,再加上安长官的斡旋,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张汉鼎听了并不说话,许久才若有所思地开口:“你觉得这是真相吗?”
听完这番话,张初颜已是站立不稳了,因此张汉钧忙劝道:“大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是真是假也就没有必要去探究了吧?”
“说你的想法。”
“这……”张汉钧咬了咬牙,一横心道,“三分真七分假,如果不是要苦心故布迷阵,林大哥何必以身犯险?平津内部是有林大哥的人不假,但绝对不会是骆玉田,不,绝不会是冈山阳介。”
张汉鼎微微颔首:“不错……”一句话没说完,张初颜已经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
“颜颜!”张汉钧慌忙抱起她,急切之下对张汉鼎竟有了几分责怪的意味:“大哥,你明知颜颜……何苦一定要当着她的面说这些?!”
“你以为呢?宠着她,瞒着她,什么样的烂摊子都替她收拾就足够了?”张汉鼎脸上也是掩不住的心疼,“我要四儿好好活着,这个年月,只有经得起痛,看得清世道人心,才能活下去。”
张汉钧呆呆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咀嚼着那番话里隐含的切切之情,一时竟忘了怀里的张初颜,不知过了多久,两行清泪从张初颜的眼角滑落,只滴在他的手臂上,张汉钧方猛然惊醒,低头轻唤:“颜颜,颜颜?”
张初颜挣扎着睁开眼,嘴角牵出苦涩的笑意:“二哥,颜颜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傻丫头,你是我和大哥唯一的妹妹,胡说什么呢。”张汉钧一边说,一边搀扶着她回房在床上躺下,又叮咛了几句见她没有大碍才开门离开。
刚刚拉开房门,张初颜就轻轻唤住他,张汉钧回头问:“还有事?”
张初颜低头不语,半晌才鼓足勇气抬起头:“他……真的死了么?”
张汉钧握着门锁的手微微颤抖,闭目不去看张初颜的脸:“死了,死的干干净净,你记住,从今往后不许再提这个人的名字,只当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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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错鸟,本来说要给颜颜发糖的。。。。结果。。。。。
虐上瘾了啊求破QmQ
苏锦秀的猫 发表于 2013-4-28 16:44
林傲娇不容易啊。。连张木头的亲事你也得跟着操心。。。。你是有多不嫌累啊你!!
另外,蝴蝶我发现你写张 …
傲娇林是劳模啊~~快到五一节了,要发奖章去游街的!
然后四儿对骆玉田,怎么说呢,我对四儿的设定是一个感情观念很淡漠的人,分不清爱情和友情,她往往以为的爱情,其实不过是一种习惯,在感情领域里的蔓延,比如说对林傲娇,甚至骆玉田,如果时间再久一点,也许他再表白,四儿就答应了?
四儿的难过一部分是因为骆玉田的死,另一部分是因为最后张汉钧的那番话,让她认为骆玉田对她是完全的利用,又让她觉得自己给所有人都添了麻烦,甚至让林傲娇为了她收拾烂摊子不惜深入虎穴,所有的原因加起来。。。。于是我又一次鄙视自己,好虐。。。。。
张汉钧关上门走了,脚步渐行渐远,直到寂寂无声,张初颜觉得自己就像被抛进了一锅滚沸的汤里,身子飘飘浮浮,忽上忽下完全不能自己,手伸出去,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油腻,蒙住了七窍,失却了七情,骨肉似乎都要被煎熬得剥离本身,偏偏心里冷若冰窟。
天光渐亮,晨曦透过窗户小心翼翼地蹭进来,张初颜猛地跳起来拉上窗帘,把窥探般的光亮狠狠地隔绝在外,然后扑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去想自己做过的蠢事。
骆玉田,张初颜不知道自己到底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事,一起挖掘新闻,为了一条轰动的独家欢呼雀跃;看见那道暗杀令时不管不顾的担忧;秦城重逢时的惊喜,她知道这并不是爱情,只不过是习惯在感情领域内无收无管的蔓延,可是如果能有一个人,可以让人踏踏实实的习惯,习惯一辈子,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爱情,哪里就那么容易人人都有呢?何况是在这个乱世。
恍恍惚惚间,有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被子,张初颜烦躁地反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如同一只作茧自缚的蚕。
“四儿。”耳边响起的竟是她渴望听到,又害怕听到的声音,张初颜呆了半晌,终于还是慢慢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头也不敢抬,低低道:“大哥。”
张汉鼎坐在床边,看着她肿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问:“还没有哭够?”
张初颜连忙用手去抹眼睛:“大哥,我,我没有……”无奈泪水反倒越擦越多,张汉鼎叹了口气,粗砺的大手轻轻滑过她的面庞:“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大哥打你也罢骂你也罢,终究还是为着你,你若是还这样自怨自艾,大哥和你文策哥的苦心就白费了。”
听张汉鼎提起林应铭,张初颜终于忍不住扑倒张汉鼎怀里痛哭失声:“大哥,四儿对不起你们,差点害了大哥和文策哥,四儿该死……”
张汉鼎拍了拍她的背起身笑道:“净说混话!别再胡思乱想了,文策和莫小姐都来了,下去吧。”
“大哥……”张初颜拽着的袖子晃了晃,低声道,“我不想下去。”
“你要一辈子都不见人么?做错了事走错了路有什么关系?若是从此再不敢做事,再不敢走路,才是真的让人瞧不起。”张汉鼎抬手看了看腕表,然后扔下一个简洁的命令:“十分钟之内,下楼。”说罢转身出去了。
张初颜愣愣地坐了两分钟,似乎打定了主意,迅速起身梳洗换衣,堪堪卡在最后一分钟走下了楼梯。
林应铭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样子打趣道:“是不是你那个黑心大哥又欺负你了?说出来文策哥替你报仇。”
张初颜不理他,只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地在莫繁若身边坐下,莫繁若拉过她的手心疼地拍了拍,向张汉鼎笑道:“几天没见,颜颜瘦的都脱形了,张司令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
张汉鼎笑笑正要说话,张初颜却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大哥,二哥,文策哥哥,莫姐姐,我有话想跟你们说。”顿了顿,转开脸不去看众人投射过来探询的目光:“我想去城外和四娘作伴。”
简简单单一句话,如同在巨石投入深潭,张汉钧第一个反应过来:“你又胡闹什么?!”
“二哥,我没有胡闹,我想的很清楚了,”张初颜抿了抿唇歉然低头,“四儿只会给哥哥们惹麻烦,反正现在……我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
张汉鼎剑眉深锁,慢慢踱到张初颜面前:“你就这么想?大哥方才跟你说的话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是吗?”
张初颜不由自主地往莫繁若身后躲了躲,讷讷道:“大哥,我不是逃避,只是,只是……”
“只是觉得没脸见人,此生不过如此罢了?”被张汉鼎一语道破心思,张初颜索性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着。
眼见张汉鼎面色阴沉,莫繁若连忙站起身把张初颜护在自己身后,冲张汉鼎使了个眼色低声劝道:“你别着急,让她先养好精神再好好考虑一下。”说罢也不管张汉鼎,只拉着张初颜送她回房去了。
等劝慰住张初颜下来时,厅里居然只剩下张汉鼎一个人,莫繁若不禁惊奇道:“林将军和张旅长呢?”
“文策硬拉了汉钧去视察工事了,”张汉鼎苦笑一声,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下闭目自言自语道,“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莫繁若并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只当是说张汉钧和张初颜,于是笑道:“张旅长文韬武略,虽然比不上司令,但也算不辱没张家了,至于颜颜么,她不过现在想不通罢了,等事情再淡一淡也就好了,何苦这样烦恼?”
张汉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睁开眼坐直身子向莫繁若笑了笑:“让莫小姐见笑了。”
“你是人不是神,何必整天把自己绷得死死的?”莫繁若撇了撇嘴自顾在一边坐下,“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张汉鼎倒笑了:“我这是积习难改,要让我像文策那样,我可学不来,只怕汉钧和四儿也要担心我是不是生病了。”
莫繁若“扑哧”笑出声来:“原来张司令也会开玩笑?这样就对了嘛,别整天绷着脸,好了,我也该回去帮娘算算账目,先走了,颜颜那里你可千万别发火,万一出事,你后悔都来不及。”说罢摆了摆手往门口走去。
“莫小姐。”张汉鼎忙起身唤住她,莫繁若笑着回头:“还有什么事?”
张汉鼎踌躇一下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听到这句话,莫繁若脸上冷了冷:“不必,我自己认识路。”然后抛下一脸无辜的张汉鼎径直出门去了,刚跨出门,莫繁若却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摇了摇头暗道:“绅士风度你还是不要学的好。”
谁知刚止住笑,张汉鼎却跟了出来:“莫小姐,我要去省府,顺路送你一程吧。”
“省府?”莫繁若并不打算给他留面子,于是挑了挑眼角,“省府在城南,我家可在城北,张司令这岂不是南辕北辙么?”
张汉鼎被她一语道破,着实有些尴尬,看着莫繁若满是笑意的眼,终究还是一横心道:“我先送你,然后再去省府。”
“既然这样,就多谢司令了。”莫繁若眨了眨眼,步伐轻快地率先走出院子,张汉鼎也笑了,几步跟了上去。
路旁次第盛开的木芙蓉从铁栅栏上奋不顾身地挤了出来,贴在莫繁若的耳边发旁,摇曳生姿,更衬得莫繁若肌肤莹莹,顾盼生情,张汉鼎从未觉得这样拘束过,心里竟是矛盾不已,既怕路程太长,又嫌脚步太快,于是没话找话道:“你跟颜颜说了什么?她倒是好像很服你?”
“我说,如果真想去法妙庵,等她养好精神了,我来说服你。”莫繁若笑盈盈地看着张汉鼎道。
张汉鼎皱了皱眉:“这样的事,你有把握说服我吗?”
“当然,”莫繁若收了笑,停下脚步看着他的眼睛道,“不管你脾气怎样,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好兄长。”
“好兄长?”张汉鼎想起陈慕白那句“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禁笑了,“这个问题你似乎没有发言权,汉钧和四儿绝对不会这么认为。”
莫繁若偏了偏头,唇角溢出了然的笑意:“张司令,你太过谦了,也太看低张旅长和颜颜了。”想了想又轻声道,“不过,你的脾气是得改一改,不然颜颜就要被你管傻了。”
张汉鼎叹了口气道:“莫小姐岂不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况且张家现在就四儿一个女儿家,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他顿了顿,颇有些为难地向莫繁若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莫小姐若是有时间,多替我开导开导四儿,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好吧,看在张大司令这样恳切请求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吧。”莫繁若也故作为难地看着张汉鼎,然而最终还是没绷住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向张汉鼎挥挥手,“好了,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改天见。”
直到那个轻快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张汉鼎还站在那里,木芙蓉从头顶垂下来,花香带着隔夜雨水的清甜,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烦心事似乎也淡了许多,张汉鼎深吸一口气,嘴角挑起一丝淡淡的笑:“改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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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木头进展太慢了啊~~乃看不粗来这是傲娇林给乃们创造机会咩?乃就不能在客厅里直接把小莫莫扑倒咩?!!!
我了个去去去去!!!!!
尼玛写木头写的好苦逼,要是林傲娇这速度,娃都能有了啊啊啊啊啊!!!!!
以上是苦逼的话痨蝴蝶在吐槽。。。乃们无视吧无视。。。。
风格 发表于 2013-5-1 17:14
今天才是根红苗正的五一佳节啊蝴蝶姐姐……你……你……勤劳的蝴蝶姐姐~~~可爱的蝴蝶姐姐~~~我们最喜欢的蝴 …
亲爱的小风,乃们亲爱的蝴蝶姐姐在山上淋雨TAT休一天假我容易吗我居然还出门就下雨,抱抱~
也许是夜里的一场萧飒秋雨的缘故,花香混合了淡淡青草的味道,在凉意渐薄的早晨扑面而来,陈慕白站在张家老宅的庭院里,正看着花瓣上将晞未晞,莹莹滚动的露珠发呆,突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还未到跟前,张汉钧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慕白兄,你果然在这里!”
陈慕白定了定神,转过面时,脸上已是不留半点痕迹的澹然微笑:“汉钧兄弟,我又来叨扰了。”
张汉钧喜不自胜地道:“慕白兄太客气了,如今外面动荡不安,你就该在秦城长住才好,如此我和大哥也能放心了。”见陈慕白但笑不语,又接着道:“大哥让我来请你,晚上去家里吃饭。”
陈慕白眼神一跳,他记得那天张汉鼎的话:“长痛不如短痛,我会尽快把事情跟你们交代清楚。”今天这样郑重其事来请,只怕张汉鼎心里已是有了谋划,看着张汉钧还沉浸在故友重逢的喜悦中浑然不觉的样子,陈慕白眼眶竟有些发酸,忙装作赏花转开脸道:“我……住在这里已是打扰的过分了,麻烦转告张司令,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就不打扰了。”
“吃饭而已,慕白兄何必这样见外?”张汉钧哪里能猜到陈慕白的心思?因此不由分说地挥了挥手,“就这么定了,下午我让小夏来接你。”
目送张汉钧跳上门外的边三轮摩托绝尘而去,陈慕白深深地叹了口气,信步走进后院,活动活动手脚,一连串旋子如同行云流水,没有人喝彩,没有人叫好,他就这么孤独地在院里起霸,云手,走边,仿
第18回
佛又回到了与张汉钧初识时候的八仙居茶楼,人声鼎沸,那个清孤的嗓音被淹没在一片嘈杂之中,只有他自己听得明白那一句千回百转:红尘中误了五陵年少。
因了淞沪战事不利的缘故,第九战区连日来事务繁杂,因此等到张汉鼎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张汉钧一面殷勤地接过张汉鼎手里的公文包,一面笑道:“慕白好不容易来一趟,大哥可是怠慢了。”
陈慕白也忙站起身道:“司令事务缠身还惦记在下,慕白实在是惭愧得紧。”
“什么怠慢、惭愧的?”张汉鼎笑道,“这样说可不是生分了?”一边说一边已经换了衣服下来招呼他们入座。
除了张汉钧而外,其余诸人都各怀心事,默默无语。张汉钧努力想要活跃气氛,然而终究还是选择了闷闷吃饭。
用餐完毕,张汉鼎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汉钧,慕白,你们随我来,我有话跟你们说。”看了一眼准备回房的张初颜,又道:“四儿也来。”
张初颜吃了一惊,抬头疑惑地看向张汉鼎,然而她现在的性子已经习惯了不多问,不多想,因此只应了一声“是”就再不言语了。
张汉钧却似乎了然了许多,悄悄向张汉鼎笑道:“大哥莫不是要把颜颜许配给慕白?”张汉鼎没料到他竟会作此猜想,心头仿佛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他竟不知道自己这个仓促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背过身半晌才道:“先上去再说吧。”
“司令,”陈慕白却唤住他,“已经很晚了,慕白就不打扰了,有事改天再谈也不迟。”
张汉钧见他这般扭扭捏捏,反倒坐实了自己心里的猜想,忙笑道:“等不得等不得,还是赶紧说开的好。”
陈慕白抬头看着张汉鼎,目光似是哀求,又似不忍,张汉鼎不禁也有些犹豫了,恰在此时,管家进来道:“大少爷,莫小姐在门外等你。”
“莫小姐?”张汉鼎自语道,“怎么不请进来?”话音未落,陈慕白却如同大赦一般:“张司令有事,慕白就先告辞了。”说罢也不顾张汉钧挽留,拱了拱手径直出门去了。
张汉鼎看着他的背影,竟也好像松了口气,冲一头雾水的张汉钧摆了摆手:“改天再说。”
莫繁若正站在大门外百无聊赖地绞弄着衣摆。
“怎么不进去?”张汉鼎走近笑道,“晚上当心着凉。”
听到他这句不经意流露出关怀的话,莫繁若只觉得鼻头一酸,强笑道:“张司令,我……”
张汉鼎这才察觉出来一丝异样,还来不及问,莫繁若就抬头道:“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张汉鼎猛然听到这个消息,竟猝不及防地焦虑起来,“在秦城不好吗?”
莫繁若苦笑着摇摇头:“我娘今天突然提起来要回她的老家,你知道的,我娘有时候固执起来谁都没办法。”
“打算什么时候走?需不需要帮忙?”过了好长时间,张汉鼎才轻声问,语气平平如同局外之人。
莫繁若听了只觉得讽刺莫名,自嘲地笑了笑:“后天早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来告诉司令一声,再怎么说秦城也是司令的地盘,总得知会主人一声。”说罢再不停留,转身匆匆离去了。
看着莫繁若有些漂浮的脚步,张汉鼎想要伸手,最终还是缩了回来,眼看着那个单薄却又倔强的身影在昏暗的路灯下一点点消失。
莫繁若孤单地走在路上,突然觉得自己傻的可笑,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要走他就会挽留?一句“需不需要帮忙”已经说明了不过都是客套,想着想着,眼里就泛上一层水雾,莫繁若狠狠地摇了摇头,不可以哭,他中弹生死未卜的时候你哭过,他去军法处吉凶莫测的时候你也哭过,这一次不许再哭,即便万般不愿,也要漂亮的离开。
翌日清晨,莫繁若一边没精打采地收拾行李,一边听着母亲絮絮地讲外婆家的故事,心里涌起无端的腻烦,于是寻了个租赁马车的借口起身出门去了。
心不在焉地打开门,却一头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莫繁若讶然抬头,不是张汉鼎又是谁?从他头发上的露水可以看出,他在外面已经站了很久了。
“张司令,我们行李不多,不需要帮忙,”莫繁若冷冷道,“让司令费心了,请回吧。”赤裸裸的逐客令,却没有让张汉鼎移动半分,他静静地看着莫繁若,终于开口道:“留下来好不好?”
莫繁若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过了好一阵子才笑道:“我们孤儿寡母在秦城无足轻重,司令何出此言?”
张汉鼎挺了挺背,莫繁若这才惊觉自己原来还不到他耳边的高度,恰恰好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别走,嫁给我。”
时间在这一刻凝滞,莫繁若身子晃了晃,半晌才轻声道:“司令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想了一夜才明白,这句话我早就该跟你说,希望现在不晚,”张汉鼎看着她的眼睛重复,“嫁给我。”
莫繁若突然笑了,眼里恢复了俏皮的神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是前敌总司令,可我不是你手下的兵。”
“我没有命令你,我在向你求婚。”
“求婚?”莫繁若扫一眼人已经渐渐多起来的大街,眼珠转了转,“张司令既然没有按中国的传统提亲,自然是依照西洋的法子了?可是我听说,西洋人求婚,不是这样的——”
张汉鼎明白她的意思,心里苦笑一声,早就知道莫家小姐不是盏省油的灯,却没料到会给他出这样的难题,一个心思没有轮回,耳边又飘来莫繁若袅袅的声音:“诚意呢?”
张汉鼎咬了咬牙,缓缓地单膝跪地,执起莫繁若的右手,一字一句地重复:“嫁给我。”
秦城身处华夏腹地,这种西洋的玩意儿在这里并不盛行,行人不禁纷纷侧目,当看明白半跪在地上的竟是“秦城王”张汉鼎时,便都拔不开脚步了,一时间虽无人敢上前细看,但也远远地围了一圈人。莫繁若原本不过是要为难为难他已泄心头之恨,却没料到他竟然真的这样求婚,不禁又羞又喜地跺脚道:“还不快起来!”
张汉鼎却是稳如泰山:“你还没有答应我,我怎么能起来?”
“你,你就不怕人笑话么?”莫繁若看一眼越聚越多的人,抽身欲走,却被张汉鼎一把拉住:“我张汉鼎做事,只求无愧于心,从不怕人议论。”
“我……我……答应你,你快起来。”莫繁若双颊酡红地看着张汉鼎站起身,赶紧把他拉进院子里,砰地一声闭紧院门,还没来得及说话,莫夫人就从屋里出来了:“若儿,外面闹哄哄的在干什么?”正说着就看见了张汉鼎,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张司令来了?有什么事吗?”
张汉鼎上前两步,恭敬道:“伯母,我是来请你们留下的。”
莫夫人敏锐地意识到张汉鼎对自己改了称呼,微微皱眉道:“为什么?”
“因为,”张汉鼎回头看一眼莫繁若,坚定道,“我请求伯母允许我娶您的女儿。”
莫夫人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反问:“如果我不允许呢?”
“娘!”莫繁若先自沉不住气了,张汉鼎忙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莫夫人顿了顿又道:“我之所以要带若儿离开,就是因为我觉得你们之间太不正常,作为母亲,我希望我的女儿一生安稳,我不允许她嫁给一个军人。”
“伯母,我是个军人,但是正因为军人的存在,才能实现您希望的一生安稳。”张汉鼎恳切道,莫繁若也上前挽住母亲的手臂道:“娘,你总跟我讲爹爹当年的英雄,怎么到了我,你反倒这样不讲理了呢?”
“你爹……”莫夫人失神片刻,突然嘲讽般地看向张汉鼎,“你爹不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杀手。”
张汉鼎听到这句话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地垂下眼,莫夫人却似乎是要穷追猛打断了他的念想,因此又道:“八年前张家大少奶奶是怎么死的,需要我明说么?我怎么敢把女儿嫁给你?”
莫繁若迷惑地看看自己的母亲,又看看张汉鼎:“娘,你在说什么?”
不等莫夫人开口,张汉鼎已经缓过神来哑声道:“曼云是被我杀死的,我从来没想过隐瞒。”一语既出,莫繁若已是面色惨白,她终于明白了林应铭那个嘲讽的笑意是为了什么,定了定神,只听张汉鼎继续道:“……我发誓,我会对她好,如果违背誓言——”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把伯莱塔手枪,打开弹匣,一粒一粒上满黄澄澄的子弹捧在手里,“这里面上满了七发子弹,如果我违背誓言,就请伯母用这把枪打死我。”
莫夫人和莫繁若不禁面面相觑,良久,莫夫人才道:“若儿,你若是不介意他杀妻的事情,就把枪接过来,若是介意,就请张司令离开吧。”
听到“杀妻”两个字,莫繁若脸色白了白,愣愣地看着张汉鼎不动也不出声,张汉鼎从未觉得小巧的伯莱塔如此沉重过,手竟有些微微发抖了,好像过了几个世纪,手上陡然一轻,莫繁若已经把枪攥在了手里,回身向莫夫人道:“娘,女儿不介意,不后悔。”一边说,一边将手枪交到她手里。、
莫夫人长叹一声,手上却是动作娴熟地拉开保险,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乌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张汉鼎的额头:“如果我现在就打死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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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司令是木头?瓦们司令分明是块雷厉风行的木头!!!!
已经领先傲娇林一个身位了啊!!!
然后莫莫,不是蝴蝶不给力,实在是乃娘太彪悍啊。。。。
话说蝴蝶总爱写碉堡级丈母娘是神马道理?目测瓦未来女婿悲催了。。。
莫繁若又气又急,只急得跺脚:“娘!你要干什么?”
即使枪口离着额头还有几寸的距离,但是皮肤一样能够感受到森然的冰冷,张汉鼎却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安抚地冲莫繁若笑了笑,抬眼看向莫夫人:“伯母深藏不露,果然不愧‘螳螂达摩剑’剑宗后人。”
“你知道就好,”莫夫人笑了笑,手上却的枪却是依然稳稳指着张汉鼎,“我为什么要你的命,你明白?”不等张汉鼎说话,又黯然失神道:“二十年前的事情,只怕你也未必明白……”
“伯母是要为二十年前的徐家报仇么?”张汉鼎淡淡道,“二十年前我虽只有八岁,不过对当年的事情却并非一无所知,包括伯母上一回特地拿给我看的玉佩,我也认得——当年徐夫人就有块一模一样的。”
莫繁若起初只是疑惑地看着他们,但是听到这里时,似乎明白了一些,颤声道:“你们说的是……姨母?”
“不错,”莫夫人碎咬银牙,“当年你姨丈被刘惟正逼上绝路,你姨母腹内孩儿是徐家唯一的根苗,她原本指望徐家和张家的交情,一路奔波来到秦城,谁知张定北竟然罔顾道义,将你姨母交了出去,可怜徐家为国为民,竟落得个香火无继的下场……”说着,眼神一凛,如冰冷的利刃一般落在张汉鼎身上:“我说动莫家老爷子来秦城经商,原本就是打算替妹妹一家报仇,只是碍于国事艰辛,你张家关系百姓安危,才忍了下来——前因后果你都清楚,居然还有脸来求娶若儿?既是你自己把枪交到了我手上,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莫繁若已经急急挡在了张汉鼎身前,急切道:“娘,那是上一辈的恩怨,跟他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可是他姓张!”莫夫人慌忙移了移枪口,气道,“你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连娘也不要了么?”
莫繁若恍若未闻,只回身久久地凝视着张汉鼎,突然踮脚在他颊上轻轻落了一吻,然后展开一个清朗的微笑:“娘,让他走,我们回老家去。”
张汉鼎还没有从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里醒过神来,因此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不许走。”
莫夫人听了莫繁若的话,本已经放下手里的枪了——其实她并没有真要杀了张汉鼎的打算,毕竟张汉鼎一人身系秦城安危,然而看见张汉鼎肆无忌惮地拉住莫繁若,再加上那三个字几乎像是不可违逆的命令,怒火便冲了起来,索性疾步走近,将枪狠狠地顶在张汉鼎的太阳穴上:“你真当我不敢杀你么?”
莫繁若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又不敢阻拦莫夫人,生怕一个不慎擦枪走火,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莫夫人住手!”
三人齐齐回头,却原来正是林应铭带着张汉钧和陈慕白赶来了。
莫夫人恨声道:“林将军留步,若再近前半步,我就打死他!”
“莫夫人,你误会了,当年死在刘惟正手里的并不是徐夫人——”林应铭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张汉鼎喝止:“文策!”
莫夫人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却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枪,林应铭并不管张汉鼎,只继续道:“当年张家是交出去了人没错,但那并不是徐夫人。”
“林应铭!”张汉鼎看着他身边浑然不知的张汉钧和煎熬已极的陈慕白,急得再顾不上其他地怒道,“张家的家事,与你姓林的何干!”
林应铭却是充耳不闻,还要往下说时,陈慕白却抢先一步上前拜倒:“甥儿拜见姨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愣在原地,陈慕白继续道:“当年死的,乃是张家二夫人,并不是我娘。”
莫夫人颤颤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不像,你不像我妹妹,也不像我妹夫……”突然冷笑一声,“林将军好手段!想用这样一个流落江湖的戏子继徐家香火么?”
陈慕白没想到会遭此羞辱,跪在地上脸一阵红一阵白,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莫夫人突然温和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到众人面前:“这是我家的传家之物,若是我外甥,必定是有此物。”她转向陈慕白,轻蔑地一笑:“你,有吗?”
“我有。”一直沉默的张汉钧此时却在众人身后缓缓开口了,一边说,一边从衣领内掏出一块带了足足二十年的玉佩递到莫夫人面前,“是这个吗?”
张家老宅。
多年没有人居住的屋子似乎总少了些人气,隐隐地令人不安,屋子里围坐了张家兄妹、陈慕白还有莫家母女,没有通电的老宅里烛光跃动,似乎却更适合讲这样一个外人听来如同《搜孤救孤》,对张徐两家却是切肤之痛的故事。
二十年前的秦城,实力远远不如现在这样强大,面对在几次起义中投机取巧发家致富的刘惟正也只有暂避其锋。但是张定北与徐家乃是刎颈之交,况且依着他宁折不弯的性子,即便是豁出命去,也决不能有负挚友临终托孤的信任。
然而仅仅有意志和正义是远远不够的,刘惟正已经逼上门来要斩草除根,若是强顶下去,莫说是身怀六甲的徐夫人,只怕连张家也厄运难逃,就在张定北焦头烂额之时,同样有孕在身近八个月的二姨太杨氏将准备去见刘惟正的徐夫人锁了起来,然后走到前院,当着刘惟正的面,向张定北深深一拜:“多谢大帅收留之恩。”
刘惟正从来没有见过徐夫人,只知道她腹内怀着徐家唯一的骨肉,却从没料到他看过无数次的《搜孤救孤》竟然就这样在自己眼前上演,因此再不多说,令人带了杨氏便走,张定北眼睁睁看着自己怀孕的二姨太被人带走,却连阻拦都不能——乱世之中,没有足够的枪炮和兵马,就没有话语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管不顾地在祠堂之中为杨氏立下一个小小的牌位,早晚三炷香,惟愿她来世安稳。
“经过这一场变故,徐夫人生怕往后再拖累张家,就在生下汉钧,将他托付给我母亲之后吞金自尽了,父帅为了掩人耳目,只能推说二娘病故,葬在城外的坟地里,嘱咐我若是日后有徐家人寻来,自可将棺木起出,送回原籍与徐家叔父合葬。”说到这里,张汉鼎担忧地看了看张汉钧,只见他愣愣地一言不发,然后便木然起身向门外走去。
“汉钧!”张汉鼎想要赶上去,莫繁若忙拽住他,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张汉钧一步一步走近祠堂,推开厚重的门,他记得除了祭祀而外,这里还是张家行家法的地方,自他有记忆起,大哥做事稍有过失就会在这里,轻则罚跪重则挨家法,但是张定北在他面前却俨然慈父,连重话都极少说,更不用说挨打了,如今想来那也许并非是父子间的感情,而是面对故友之子的疼惜,他毕竟是个外人!
想到这里,张汉钧强忍心酸,狠狠地跪在了张定北和杨氏的牌位前,三个响头磕毕,额上已是青紫一片了。
“汉钧。”张汉鼎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伸手按了按他的肩,张汉钧终于忍不住双肩抽动啜泣道:“我身受张家大恩这么多年,却不自知,还总是令父……”他顿了顿,咬了咬嘴唇改口道:“总是令伯父生气操心。”
陈慕白也走近劝道:“汉钧,不要多想了,回去吧。”
张汉钧去抬头看着他惭愧道:“慕白兄,是我鸠占鹊巢,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飘零在外,吃那些苦了。”
“你说哪里话!”陈慕白有些不悦,“你这是同我生分了?”(嗷嗷嗷~宝哥哥和林妹妹的傲娇范儿~~~~)说着同张汉鼎一起将他强行扶出祠堂。
莫夫人携着莫繁若静静站在祠堂外,看见张汉钧出来忙迎了上去,哽咽半晌实在不知说什么,终于还是转向张汉鼎惭愧道:“张司令,是我鲁莽了,张家大仁大义,我一定替妹妹一家铭记在心。”
“伯母太见外了,”张汉鼎忙回礼,说罢向张汉钧道,“汉钧,怎么也不见礼?”
张汉钧讷讷抬头,然而“姨母”两个字却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正在尴尬沉默的时候,冯彦炳匆匆赶来了:“司令,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接到军政部指示,第九战区加入三湘会战,林将军传令所有部队立即集结。”
张汉鼎猛然一震,传言了许久的消息终于来了,扫一眼张汉钧眼里转瞬而过的光亮,扬声道:“秦城第一独立旅上校旅长张汉钧!”
张汉钧犹豫片刻,然后迅速挺直了脊背:“到!”
“听清楚命令了?迅速集结部队,整装待命。”顿了顿,还是忍不住低声嘱咐,“注意安全。”
“是!”张汉钧敬了个礼,转面看了看莫夫人,终究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迅速跑步离去。
莫夫人看出莫繁若的心思,因此借口去坟上拜祭妹妹,让陈慕白陪了自己先自离去了,空落落的院里只剩下莫繁若和张汉鼎两个人,沉默了半晌,二人几乎同时开口:“你……”
张汉鼎笑了笑:“你先说。”
莫繁若抿了抿唇,将那把上满子弹的伯莱塔手枪交回他手里:“注意安全,平安回来。”
张汉鼎点头认真道:“你还没有嫁给我,我怎么能善罢甘休?”见莫繁若不说话,又问:“你,真的不介意?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不是相信你,”莫繁若抬头,黑亮亮的眸子里闪动着自信的光芒,“我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张汉鼎欣赏地点了点头,严肃了表情:“等我回来,我会跟你讲清楚的。”说罢转身欲走,却又被莫繁若唤住。
“还有事?”
莫繁若却不说话,只是仰脸看着他,张汉鼎迷惑片刻,突然明白了什么,笑着摇摇头,走上前优雅地执起莫繁若的右手,在她指尖落下一吻:“等我回来。”
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溶入一片夜色之中,莫繁若将还残留了他唇上温度的指尖轻轻贴在面颊上,月色下的他似乎格外好看,朗朗如清风明月,涤尽凡尘,世间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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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我把张旅长的终身大事耽误了啊啊啊啊~~~
丫都二十了,大龄青年啊有木有!!!
把四儿配给他,会不会略显丧尸了一点。。。。
苏锦秀的猫 发表于 2013-5-7 16:03
要说弱主啊,在我眼里那是陈慕白。汉钧只是性格温和,但并不弱。
阿猫我更爱你了~~~~还是你懂我!其实我对张汉钧的设定就是个温和但是有原则有决断的人,不是他不给力,而是司令太强势,所以两相衬托之下就显得弱了一些,但是真的不是书生性格,张旅长是个响当当的军人呢~
再次狠狠扑倒么~~~
三湘会战必将是一场恶战,安又柏将最难啃的骨头交给他们,既是信任,亦是无奈。林应铭、张汉鼎和年筱秋三人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然而心里消逝许久的年少轻狂和热血豪情却似乎在接到命令的那一刻同时复苏。
上午的秦城校场,旗鲜枪明,林应铭缓步登上高台,一字一句念出祭天誓词:
“我今率堂堂之师,保卫我祖宗艰苦经营, 遗留吾人之土地,名正言顺, 鬼伏神钦;决心至坚,誓死不渝。汉贼不两立,古有明训,华夷须严辨,春秋存义。生为军人,死为军魂。后人视今,亦尤今人之视昔,吾何惴焉!今贼来犯,决予痛歼,力尽,以身殉之。然吾坚信苍苍者天必佑忠诚,吾人于血战之际胜利即在握。”
最后一个字落地,壮行炮发出轰然巨响,林应铭向夹杂在人群之中的吕虞歉然笑了笑,随即一挥手:“出发!”
张汉鼎的目光扫过莫繁若和陈慕白,年筱秋安抚地拍了拍年筱夏的头,然后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尽管他们此行都有一个信念:成功虽无把握,成仁确有决心。
烽火连三月,转眼又是一个春节将近,每年的这个时候,华夏大地就会不管不顾地热闹起来,如同死水微澜,秦城也是如此。然而张公馆却没有丝毫过年的气息——张汉鼎三人开赴前线时,因为不放心张初颜和年筱夏,索性拜托了莫繁若和吕虞住进张公馆,一时间张公馆里倒比原先添了几分人气,然而随着战事愈来愈激烈,四个人也愈发安静下来——或者说沉闷起来。
杜工部的烽火连三月后面,好歹还有家书抵万金,但是自第九战区出战以来,要想知道林应铭他们的消息,却只能从报纸上翻检,报道又往往语焉不详,一句含糊其辞的“某司令长官受重伤”都能让四个女孩子担惊受怕好几天。
直到这一天,《中央日报》大篇幅报道了一场具有决定意义的胜利战役——奇袭惊鹄峰,战役重创日军一个陆军甲种师团,夺下了三湘会战的胜利锁钥,日军开始全面收缩,报道的最后,报道用少有的欣喜语气写道:“张旅长说,这意味着,历时2个多月的三湘会战,即将在2个星期之内全面告捷!
吕虞看着报上配发的惊鹄峰战斗指挥官的照片,欣喜地向张初颜喊道:“初颜,你快来看!这是你二哥!”
照片上的张汉钧清瘦了许多,双腮凹陷,眼神炯炯的样子,倒更添了军人气质,张初颜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着照片上的二哥,然后转面向莫繁若笑道:“莫姐姐,大哥他们快要回来了对不对?”
经过莫繁若和吕虞一段时间的开导,再加上没有张汉鼎的约束,张初颜已经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莫繁若看着她欣喜的笑容打趣道:“现在又开始盼你大哥回来了?不怕他回来再管着你?”
张初颜撇了撇嘴道:“只怕有人比我还盼呢,对不对啊大嫂?”一语未毕,莫繁若已是满面绯红,跺脚气道:“死丫头,你就拿我寻开心吧。”
“我怎么敢?要是让大哥知道了,我还要不要命?”张初颜一边笑一边往吕虞身后躲去,吕虞笑着拦住莫繁若:“初颜说的也是实话,你就看在张司令的份上饶了她吧。”
“你们两个联起手来笑话我,”莫繁若跺了跺脚,突然反应过来屋子里少了一个人,于是问道,“筱筱呢?”
“肯定去找陈慕白了呗,”吕虞闲闲地修剪着指甲,转面向张初颜笑道,“初颜,你的大嫂和二嫂可都有着落了。”
正在三人说说笑笑的当口,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吕虞姐姐,找你的。”张初颜把话筒顺手递给吕虞。
吕虞疑惑地接过话筒,通话很简短,但是却让吕虞放下话筒之后半晌回不过神。
“怎么了?”莫繁若看出有些不对劲,忍不住开口问道。
吕虞又愣怔了片刻,才低声说:“参谋署来电,要我回去述职。”
果然如报道中所说,正月还未过完,历时两个多月的三湘会战以胜利全面告终,林应铭一行凯旋的那天,秦城正下着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秦城的百姓迎出城外十里长亭,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林应铭策马走进城门,笑着向张汉鼎和年筱秋道,“只可惜没能直捣黄龙。”
“此战告捷,已经给了我们喘息的时间,”年筱秋笑道,“日本人三个月占领中国的美梦也该醒了,文策不必遗憾。”
张汉鼎笑笑正要说话,目光却敏锐地扑捉到了的一抹清淡身影上,于是索性跳下马,几步走到她面前:“我回来了。”
莫繁若轻轻替他拂去满肩的雪花,手触摸到坚实的肩膀,仿佛在真的证实了“我回来了”,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下来,竟然有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眨了眨眼,她还是扬脸笑道:“你敢不回来。”
“吕虞呢?”林应铭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吕虞的影子,因此也顾不上扰人好事的嫌疑,赶过来问道。
“参谋署来电话,她回去述职了。”
“述职?!”林应铭拧紧了眉毛,二话不说转身离去了。
张公馆里早已排好了家宴,为张汉鼎和张汉钧洗尘,虽然张汉钧心里的疙瘩还没有解开,但是一场胜利带来的喜悦和笑傲沙场的快意,还是让他的话多了起来,尤其是酒过三巡,有些朦胧醉意的时候,他不由手舞足蹈地讲述着奇袭惊鹄峰的惊险,陈慕白只是淡淡地笑着,看他神采飞扬,无上荣光。
然而张汉鼎却是越听脸色越不好,终于瞟了他一眼道:“吃点菜。”
张初颜正听到兴头上,哪里肯依?于是恳求道:“大哥,二哥的英雄已经天下皆知了,你就让二哥讲讲嘛,我想听。”一边说一边翻出那张报纸递到张汉鼎面前,“大哥你瞧瞧,二哥多威风。”
张汉鼎不看还好,细细一看报道,更是怒不可遏,怒火在心里盘旋了半日,终于还是压了下去,将报纸放到一边,只做无事一般招呼他们继续吃饭。
用餐已毕,张汉钧起身看了看陈慕白,轻声向张汉鼎道:“……司令,我想搬出去住,房子小夏已经替我找好了。”
听他这样说,再加上明明白白的改口,让张汉鼎强压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想走?你给我滚到书房去好好想想,我还有话要问你!”
第19回
突如其来的暴怒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本来已经打算回家的莫繁若也慌忙停下脚步,低声嗔道:“刚回来又发什么疯?”
张汉钧低头咬了咬嘴唇,闷声道:“不知汉钧犯了哪条军法?”
“你——”张汉鼎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你以为你得了几块勋章我就管不了你了?给我好好想一想,你到底犯了哪条军法,又犯了哪条家法!”
张汉钧本想说“我不是张家的人了,司令岂能再用家法约束?”然而终究没敢说出口,在原地杵了半天,还是屈服在张汉鼎的积年威严之下,转身上楼去了。
“大哥——”张初颜和陈慕白同时出声劝解,张汉鼎却摆了摆手,“没你们的事。”不由分说地将他们撵了回去。
莫繁若再也忍不住地怒道:“刚回来就发疯!汉钧立了这样大的战功,反倒成了不是?”
“他欠揍!”张汉鼎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走,莫繁若不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大动肝火,心里的火也窜了起来:“你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一到气头上就什么也不顾,程曼云是不是就是被你在气头上打死的?”
张汉鼎听了这句话,顿住脚步半天才转回身看着莫繁若,莫繁若虽然有些后悔这样莽撞地提出这个问题,但是依然毫不退缩地瞪了回去。终于,张汉鼎慢慢走了回来,无奈地笑了笑:“你这张嘴,真是比刀子还利。”
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半晌,张汉鼎才又缓缓开口:“曼云是父帅给我订的亲事,娶她那年我十九岁,虽然并没有感情,但是也跟平常的夫妻一般,我以为这一生就会这样过去。谁知道……”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挫败:“那时我太年轻,总想着建功立业,一个月几乎有二十天都在军营里呆着,等到我发现曼云在外面有了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莫繁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就为了这个杀她?”
“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张汉鼎苦笑着摇了摇头,“休书我本来已经写好了,偏巧在那个时候,我的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不见了,在我的逼问之下,她才承认是她偷走了,那份文件……让我损失了近三百个同生共死的兄弟,最可笑的是,她的那个情夫,竟然是秦城的冤家对头收买的面首——就像骆玉田对四儿做的事情一般,所以……还是我当时太过年轻气盛,若是放到现在,我不会杀她,绝对不会。”
张汉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疲惫无比,莫繁若突然觉得无比心疼,背负了这样重的责任,这样多的心事,到底还能一个人撑多久?于是绕到沙发背后紧紧环住他的肩:“子臣……”
张汉鼎猛然一震,莫繁若继续道:“你在医院昏迷的时候,把我当做了曼云,请求她原谅你,我明白这不是你的错,我会陪着你,忘掉从前的所有不愉快。”
张汉鼎狠狠闭了闭眼,欣慰地拍了拍莫繁若的手:“谢谢你。”说完站起身,仿佛刚才那个疲惫不堪的张汉鼎从未出现过一般:“我现在得去解决楼上那个小混蛋的问题了。”
“汉钧到底做什么了?”
“他找死。”张汉鼎恨恨地丢下这三个字转身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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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誓词是全文照搬胡琏将军在石牌战役之前的誓词,一字未改,蝴蝶每次读到都会觉得热血沸腾啊~
成功虽无把握,成仁确有决心,也是胡琏将军的名言,蝴蝶全都照搬上来啦啦啦啦~~~
然后悬念已揭晓,蝴蝶紧赶慢赶啊。。。先群么~~~~~~~~明天再一个个扑倒~~╭(╯3╰)╮
张汉钧以最熟悉的姿势站在最熟悉的屋子里,然而这种熟悉的感觉却让他的心愈发疏离,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张汉钧的身份,习惯了仰慕如同天神一般的父兄,然而现在却突然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非但不是他的,还是他从别人手里掠夺而来的,而那个人偏偏是他一直怜悯着的陈慕白!这让他如何接受又如何面对?他牵了牵嘴角,这也许是张汉鼎最后一次以兄长的身份教训他了,以后,他就只是秦城第一独立旅上校旅长。
想到这里,一股忍不住的酸楚直冲眼眶,从前被罚面壁思过的时候,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可是今天,他却宁可时间停滞,想起自己在惊鹄峰下的想法,他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自己对这个家竟是这样留恋,即便是惩罚也甘之如饴。
熟悉的脚步声从楼梯上由远及近地响起,张汉钧习惯性地拔了拔身子,感觉到张汉鼎慢慢走了进来,却并没有理会他,似乎是在桌子上摆弄什么东西。
张汉钧并不敢回头,过了好一阵子终于忍不住地叫道:“……司令。”
听到这两个字,张汉鼎脸上顿时乌云滚滚,脸色气得由白转红,由红转青,转瞬之间怒火已冲至顶点,不过转念想到张汉钧在惊鹄峰上吃的苦头,还是强压了下去,只冷冷道:“过来。”
张汉钧其实是希望他发作的,如果他为了自己的这个称呼发怒,至少说明他还是在乎自己这个“弟弟”的,但是他如何明白张汉鼎对他的疼惜?偏偏又没有看见张汉鼎刚刚难看已极的脸色。摸了摸颈间的玉佩,这算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么?心迅速冰冷下去,强撑着转过身,出乎他的意料,桌上放的并不是那柄让他吃了无数苦头的家法,而是惊鹄峰的沙盘。
他抬头惊疑地看着张汉鼎,张汉鼎拿起指挥棒点了点惊鹄峰:“给我讲讲你的作战思路。”
张汉钧又是一惊,正在迟疑的当口,张汉鼎已经压不住心里的怒火,将指挥棒狠狠地摔到他怀里:“讲!”
张汉钧心里有些发虚,定了定神走到沙盘旁边,用指挥棒点向惊鹄峰后山:“惊鹄峰的地理特征在于易守难攻,前山制高点被日军控制,后山临水,又是悬崖峭壁,正面进攻难度极大,但是也正是因为后山穷山恶水,日军在此几乎没有部署防御力量,因此我挑选精兵组织突击队,从后山攻其不备,与前山主力两面夹击,历时三昼夜夺下了惊鹄峰。”
张汉鼎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谁担任突击队队长?”
“……我。”张汉钧迟疑一下,有些犹豫地答道。
“惊鹄峰战役,你的身份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张汉钧更加迟疑了,低头半晌也说不出话,张汉鼎厉喝道:“回答问题!”
“报告长官,我的身份是战役总指挥!”
“你也知道?你还知道你是总指挥?”张汉鼎狠狠地在桌上拍了一掌,“身为总指挥,放下主阵地和主力部队,亲自带人飞檐走壁,白刃格斗,你到真是指挥的好!”
见张汉钧不说话,又怒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在后山之时,日军对山下主阵地发起猛攻,没有军事主官指挥压阵,前沿一旦溃败,你这个突击队就算上了山,又能做些什么?!之前辛苦夺取的阵地还能不能保住?!”
“我……”张汉钧被这一番话训得哑口无言,心里也涌起一阵一阵的后怕,张汉鼎却并不罢休,来回踱了两圈继续道:“你不是想不到,你是被自己心里那点儿心结蒙了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心冲在最前面,你以为马革裹尸就可以了结所有问题?我从来不知道,我教了这么多年的弟弟,竟然是个懦夫!”
张汉钧没想到就连自己都未必完全明白的潜意识,竟被张汉鼎看得这样透彻,一针见血,头终于慢慢低了下去,刚开始的那一点点小委屈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张汉鼎知道自己已经说的非常透彻了,于是再不多言,回身从书架上取下家法,点了点桌上的沙盘:“收拾了,该干什么你心里清楚。”
“报告长官,汉钧有错,请求军法处置!”张汉钧鼓足勇气抬头道。
张汉鼎没料到他竟会这样胆大,眯眼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翅膀硬了,能自己飞了是不是?”猛地一挥手,沙盘被扫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还要我请你吗?”见张汉钧站着不动,扬手一板子狠狠抽下去,张汉钧握了握拳,却是身形都不曾晃动一下,张汉鼎突然觉得身心俱疲,斜倚在桌边哑声道:“你这是,不认我这个大哥了?”
听到这句话,张汉钧强作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终于俯身趴在桌上,迟疑一下反手褪下裤子,却是依然一言不发,张汉鼎的火气被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更加拱起来几分,抡起板子狠拍下去,正砸在刚刚的那道板痕上,方才张汉钧心里赌着一口气,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一下似乎将上一记的疼连本带利还了回来,张汉钧脊背抽了抽,将呻吟狠狠地咽了下去,张汉鼎也不再说话,只管抡起板子上下翻飞,一连十多记抽下去,张汉钧已经忍得满头冷汗了,终于忍不住开口:“司令……”
这两个一出口,将本就气头上的张汉鼎更是气得脸色煞白,狠狠一板子落下去,然后才冷声道:“你打算以后就这样叫我?”停了停见张汉钧不说话,索性扔下板子:“若是这样,我还有什么立场用家法教训你?你走吧,明天去找王夫子按军法处置。”
张汉钧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张汉鼎,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真的就要这样放弃我?一时间五内俱焚,泪水涌上眼眶,濡湿了的睫毛不停地抖动着,张汉鼎不禁想起曾经那个跟自己撒娇耍赖的弟弟,转眼之间他就长大了,兄弟之间何时竟有了这样多的隔阂?忍不住走到张汉钧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钧儿。”
听到这个温情的称呼,张汉钧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大颗大颗滚落,砸在桌上,也如同砸在张汉鼎的心头,但是他还是硬了硬心肠叱道:“把眼泪给我收起来!”见张汉钧哽咽了两声抹掉脸上的眼泪,才又沉声道:“你娘和慕白的娘用两条命才保住了你,你就这样报答她们?”
张汉钧被质问的哑口无言,伏在桌上只觉得无地自容,张汉鼎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你扪心自问,在张家这二十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我对你倾尽心血,只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撑起秦城,你却连这样一点挫折都经不起,冲动任性,这么多年的父子兄弟情分,你说丢就要丢掉么?”
“不是,”张汉钧听出他话里浓浓的失望,撑起身子辩解道,“汉钧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对不起慕白,怕大哥为难。”
张汉鼎挑了挑眉:“不叫我‘司令’了?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
“我……”张汉钧讷讷地垂下头,“大哥,汉钧知错了。”
话音未落就被张汉鼎狠狠地按在桌上:“知道错了就给我趴好,不挨揍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拿起板子在手里掂了掂又道:“你在楼下不是问我你犯了哪条军法么?我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背弃家门,不念亲恩,是你犯的家法;擅离职守,冲动决断,将全军置于险地,是你犯的军法,每条我只算你二十板子,你服不服?”
张汉钧惊得回身哀声道:“大哥,一百下会死人的……”
“你不是不怕死么?”张汉鼎瞪眼道,“还有胆子跟我讨价还价?”
张汉钧胆战心惊地刚刚趴好,一板子就和风而落,打在本来就已经红肿的屁股上,疼得张汉钧缩成一团,向受惊的猫一般拱起了脊背,张汉鼎视若无睹,板子一五一十地打下去,张汉钧只觉得身后迅速传来滚烫的气息,屁股上就像置了一壶滚水一般,然而想到张汉鼎的那些话,心里更狠地鄙视了自己,自己从小就在父亲、母亲和几位姨娘的呵护之下长大,大哥虽然严厉,但是细想起来,却是对他毫无保留的教导,没有一分私心地把军队交给他,自己却视若无睹,为了一时之气竟连养育之恩都不顾,确实该打!于是强忍着齿间的呻吟,逼迫自己清醒着体味家法的疼痛,这是自己该受的。
不过想法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在捱了几十下之后,张汉钧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呻吟出声:“啊!疼……”扭头哀求地看向张汉鼎:“大哥……”
“趴好!”张汉鼎伸手在他脑袋上扇了一巴掌,“还想我加罚是不是?”
张汉钧慌忙摇摇头,认命地将脑袋埋进臂弯,等着接下来的惩罚,然而张汉鼎的板子却是越落越轻,最后终于停了手:“看在你这次立了战功的份上,剩下的五十板子权且记着,下次犯了错一并补上。”
张汉钧呲牙咧嘴地缓缓撑了撑身子,半天也没有站起来,张汉鼎没好气地抡起巴掌在他屁股上扇了一下:“还没挨够是不是?”他心里有数,除了起初那几板子下手重了些,后面的他都是放了水的,毕竟对这个刚从战场上下来,心里又有着委屈的弟弟,他还是不忍的。
果然,张汉钧被那一巴掌扇得迅速直起身子整理好衣服,讪笑着向张汉鼎道:“多谢大哥手下留情。”
张汉鼎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还有力气?还有力气就收拾东西,明天滚到你自己找的房子里去。”
张汉钧本来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被张汉鼎骂醒以后自己也觉得荒唐,现在见他又提这件事,窘得低头嘟囔道:“我不走,大哥赶我我都不走了。”
“我给你自在你不要,以后可别后悔。”张汉鼎佯怒道,不过看着张汉钧面红耳赤的样子,会心的微笑还是一点一点漫上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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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基情基情基情!!!!
突然发现,作为一个总攻般的存在,司令和这文里任何一个未婚男银都可以CP。。。
家常百搭款有木有!
同样是从前线回来,林应铭却没有张汉鼎和年筱秋的好命——他连房门都没进,就马不停蹄地往国府赶去,原因无他,只能是为了吕虞,听到参谋署来电要求她回去述职的消息时,林应铭的心就是咯噔一声猛沉下去,战事正紧的时候召回述职,摆明了是个借口,只怕其中还有隐情。
车刚刚在参谋署门外停稳,林应铭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还没走上台阶就被人拦住了:“林将军。”
林应铭回头一看,正是安又柏的联络副官韩峰,碍着舅父的面子只好敷衍道:“韩副官怎么在这里?”
“安长官知道你一定会来,让我在这里等你。”
一听连舅父大人都惊动了,林应铭立时头大如斗,细细寻思了一回,还是跟着韩峰走了,毕竟现在如同没头苍蝇一样在参谋署乱撞,还不如先去老爷子那里打听清楚情况再说。
安又柏正稳如泰山地在办公室里查看军事地图,林应铭进门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舅舅”,安又柏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林应铭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忙立正高声道:“报告长官,第九战区司令林应铭报到!”
安又柏这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林司令此行是为公还是为私?”
“报告长官,为公。”林应铭顿了顿,语气低软下来讪笑道,“……也,也为私,公私兼顾。”
安又柏见惯了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因此也懒得再跟他兜圈子,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扔到他面前:“自己看吧。”
林应铭拿起文件只匆匆扫了一眼,就急得几乎失态:“谁许她去的?!”
“她自己请缨的,自从吕总长殉国之后她就向特侦处几次要求请调外线,”安又柏瞟了脸色阴晴不定的林应铭一眼又道,“实话告诉你,现在参谋署已经开始改编,她所在的特侦处并入情报系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你就做好放人的准备吧。”
“自作主张!现在上海已经沦陷……”林应铭不知是气还是急,脸都白了,嘴上也愈发的口不择言,“国府都知道明哲保身迁往陪都,却让个弱女子身涉险境!”
“怎么说话呢?”安又柏瞪了他一眼,突然眯眼笑了,“我倒是很少见到你在我面前这么失态,这个吕虞……不一般啊。”
“我……”林应铭低头苦笑道,“甥儿本打算带她一起来给舅舅拜年的。”
安又柏故作糊涂:“给我拜年?哦,吕总长也是我多年的老朋友,故人的侄女,我应当见见。”
林应铭哭笑不得,索性横下心来大声道,“甥儿本打算带她来见舅舅,请舅舅同意我们的婚事。”
安又柏笑了,突然话锋一转:“吕虞不是什么弱女子,她是特训班二期学员,是特侦处骨干,如果你连这一点都不了解,有什么资格娶她?”见林应铭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劝慰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有聂绮烟和顾杏雨一道,你就放心吧。”
“顾杏雨?又有她什么事?!”林应铭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安又柏笑笑,一语双关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从前太过低估了你身边的女人?”顿了顿,又充满警告意味地道:“你不许去上海,你这张脸太招眼,去了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回你大闹平津特务机关的帐我没跟你算,并不表示我不清楚。”
林应铭被一语道破心思,只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翻不出佛祖手掌心的猢狲,叹了口气,只得低声应了。
上海还同从前一样,湿冷阴沉,江水也依旧日夜不息地涌往出海口。
吕虞和顾杏雨坐在黄浦江边的咖啡馆里,一边闲聊一边抿着咖啡,俨然高官显贵家的小姐派头。
看着手中的报纸,吕虞用长长的指甲有意无意地刮着报纸头版上的一张大幅照片低声道:“就是他。”
顾杏雨瞟了一眼道:“我知道他,易绍棠,当年广州起事的时候,也是一员猛将,放到如今也是元老了,只可惜晚节不保。”
吕虞没有接她的话,却笑了笑:“我倒是没想到,这次跟我们配合的竟然是你和聂绮烟。”
“我也没想到国府竟然会派你来。”顾杏雨用小勺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快要凉了的咖啡垂眼笑道,“这样的任务,怎么也该是个身手枪法一流的高手才行。”
“我的射击成绩是一流的!”吕虞不服气的嘟了嘟嘴,顾杏雨四下环顾一圈,见没有人注意她们才瞪了吕虞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么大声你想死啊!”
吕虞愣了愣,放低了声音慢慢道:“更何况,我伯父就是被他出卖,以身殉国的。”
顾杏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转动着手腕上的黑珍珠手钏。
“顾小姐,您的电话。”侍应生适时打破了沉默的气氛,顾杏雨接了电话回来向吕虞道:“走吧,烟姐让我们回去。”
租界内的一座小洋楼里,聂绮烟正倚在窗边百无聊赖地吐着烟圈,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鸦青的影子,直到吕虞和顾杏雨进门,她才扔下手里纤长的烟嘴,抬眼笑道:“你们长官的命令已经来了,警告无效,严厉制裁。”
吕虞点了点头:“如果国府元老公开投敌,对士气将是极大的打击,对国府来说也是天大的丑闻,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聂绮烟不答,只是看向顾杏雨:“你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准备好了吗?”
“我……”顾杏雨深吸一口气坚定道,“烟姐放心,我有心理准备。”
“很好,”聂绮烟拍了拍手,“根据海上观音的情报,易绍棠别的都不好,就喜欢古玩,今天下午他要约见古董商,我们就借这个机会在他家里动手。”
“在他家里?!”吕虞惊道,“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
聂绮烟眼风一荡,娇笑道,“偶尔来点惊险刺激的,生活才够意思。”
易绍棠作为日本上海特务机关苦心拉拢的大人物,宅邸自然处于极其严密的保卫之下,不过因为已经事先约过的缘故,她们的车子并没有受到过多的为难就进了院子。
易绍棠看着面前颇有些眼生的青年男子不禁有些讶异:“胡老板呢?”
“我父亲生病了,但是易先生是我们的大客户,自然不能怠慢,因此就让我来,”女扮男装的聂绮烟笑道,“再则我父亲也有退隐的想法,所以前两天将我从香港召了回来,让我和上海滩的大佬们多接触接触,以后也好接手他的生意。”
易绍棠以前倒是听说过胡老板有个儿子在香港做生意,况且也不止一次听他流露出退休的想法,因此便不再多问,只把目光投向吕虞和顾杏雨:“这两位小姐是?”
聂绮烟亲昵地揽过顾杏雨:“这位顾小姐是我的未婚妻,吕小姐是我的秘书,今天也带她们来见见世面。”
“哈哈,到底是从外面回来的,做派比你父亲洋气得多,”易绍棠大笑道,“小胡老板齐人之福啊。”一边说笑一边将三人让进屋子。
聂绮烟早就打听的明白,易绍棠赏玩古董的时候,只留一名下人在屋里伺候,因此也不急着动手,只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这是我父亲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到手的,极为难得,易先生请慢慢赏鉴。”
果然,易绍棠挥了挥手,屋里其他人就都退到了门外,趁着易绍棠打开盒子的时候,聂绮烟不动声色地向吕虞使了个眼色,吕虞会意地端起一杯茶:“易先生喝点水慢慢看,我们老板那里还有更好的东西呢。”
易绍棠整日不敢出门,难得见到这么个娇声软语的美人,一时心花怒放,哪里还顾得其他?接着接茶的机会,顺势在吕虞手上捏了一把笑道:“吕小姐送的茶,味道自然不同一般。”然后表忠心一般深深地饮了两口,几乎与此同时,聂绮烟已经迅速闪到了下人的身边,就在易绍棠软软地倒下去的瞬间出手捂住了那名下人的嘴:“不老实就打死你!”
那下人又惊又怕,兀自发出“呜呜”的声音,吕虞生怕有变,慌忙赶到聂绮烟身边,刚掏出浸了麻药的手帕,就听见门外有人问:“先生?先生?”也许是屋里的动静不同以往,外面的保镖有些不放心地赶了过来,而门偏偏并没有锁死,从门缝里完全可以看到沙发上七窍流血的易绍棠。
聂绮烟顾不得多想,迅速示意吕虞和自己退到门后,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有人进来,就用匕首先捅死再说。
然而门外的人愣了几秒钟,却并没有进来,反倒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聂绮烟和吕虞这才注意到沙发上的易绍棠——顾杏雨正伏在那具尸体上,还带着余温的手臂半搂住她的脖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温存缠绵的场景,而那个下人发出的声音,似乎又给这场面做了锦上添花一般的注脚。
直到吕虞手脚麻利地麻晕了还在挣扎的下人,三人才略微定了定神,顾杏雨用手帕擦干净易绍棠脸上的血迹,打开门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聂绮烟在出门前毕恭毕敬道:“易先生慢慢赏玩,我回去将那一只带过来您再决定。”然后转脸向门外的保镖道:“易先生还在赏玩古董,让你们不要再去打扰。”
保镖笑着应了,只远远听着刚刚和老先生缠绵的女子抱怨道:“胡先生,以后这一家我再也不要来了。”不禁会意地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笑意,却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保护的人,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车子驶出易宅,三人的心才终于落回原地,聂绮烟扭头向顾杏雨笑道:“多亏了杏雨随机应变,不然我们今天就难逃生天了。”
顾杏雨却没有一点儿笑模样:“我到现在都觉得恶心。”
聂绮烟正打算劝解她两句,吕虞却惊叫道:“有人追上来了!”
果然身后的车子急速靠近,从后视镜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车里穿着黑色拷绸衫褂的保镖,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几发子弹就射了过来,险些打中汽车轮胎。
聂绮烟一咬牙将车子拐进了一条小巷,打开车门命令道:“你们两个下车,分头回去。”
“烟姐……”
见她们犹豫,聂绮烟吼道:“下车!执行命令!”等吕虞和顾杏雨下了车,聂绮烟一踩油门,从另一端拐上了大路,身后的车子追击上来,眼看越来越近,一连几发子弹打中轮胎,车子滑向街边,聂绮烟笑笑自语道:“只可惜不能再见你一面了。”
话音刚落,身后斜刺里又冲过来一辆汽车,随之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上车,快!”
聂绮烟顾不得惊喜,迅速打开车门跳了进去,身后的追兵原本已经是志在必得,停下车来准备活捉,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再发动汽车时,对方早已经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一路出了城,聂绮烟摇开车窗,湿冷的风卷进来,她索性丢掉礼帽,打散盘在帽子里的长发,惬意无比的表情仿佛并没有经历过刚才那一场生死惊魂。
“当心着凉。”钟维降低了车速淡淡道。
“我冷了你会把你的外套给我穿的,对吧?”聂绮烟索性扯下身上的毛呢大衣,笑嘻嘻地看着钟维。
“当然,”钟维也笑嘻嘻地看着她,悠悠补充了一句,“如果我不冷的话。”
“你就不能说两句假话?”聂绮烟翻了翻眼皮,顺手扯回大衣裹在自己身上,突然问,“你怎么会突然出现?文策让你来的?”
钟维不答,笑笑转了话题:“今天在这附近找家旅馆休息,明天你回哪里我送你。”
等到安顿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喂,不坐坐再走么?”聂绮烟唤住准备离开的钟维,“喝杯茶总可以吧?”
钟维回头无奈地摇摇头:“你不累么?早点休息,明天也好早点赶路。”
“早早早!你就恨不得把我越早打发走越好是不是?!”聂绮烟再也不能忍了,“你就这么讨厌我?”
钟维愣了愣,没想到聂绮烟会突然发难,然而不等他说话,聂绮烟突然又换上一副笑脸:“好了好了,你当我发疯好了,坐下喝杯茶我给你赔罪。”
女人的善变显然已经超越了钟维的理解范畴,于是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一杯热茶就递到了他手里:“你今天救了我,我还跟你发脾气,实在是对不住了。”
钟维苦笑着饮了一口,刚要说话,就觉得面前的人影模模糊糊,自己的手脚似乎也不听使唤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自己正面朝下趴在床上,手脚也被牢牢绑在床两头,聂绮烟正言笑晏晏地看着他:“钟副官,感觉如何?”
“绮烟,这就是你报答救命之恩的方法?”钟维偏了偏头,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安之若素地问。
“不好吗?”聂绮烟眨了眨眼,“反正你讨厌我,我就让你对我讨厌到底,讨厌到一辈子都忘不了。”一边说,一边伸手解开他的皮带。
“你要干什么?”
“嘘!别说话,”聂绮烟将手指轻轻凑到唇边,“我的便宜都被你占过了,你又不认账,我有什么办法?所以——”
她娇俏一笑,利落地扯下钟维的裤子,在结实的臀峰上拍了两下:“所以我得把便宜占回来,不信你回去问问文策,我聂绮烟什么时候吃过亏?”一边说一边扬手打下去,钟维却连眉毛都没皱一
第20回
下,只是叹了口气:“你手疼不疼?”
“你倒提醒我了,”聂绮烟顺手抽出皮带,“这样绅士的男人,想不喜欢你都难。”话是这样说,手上却一点儿不温柔,皮带虎虎生风地啃在臀肉上,钟维起初还能强忍着不动,但是挨了几个来回以后,就有些招架不住了,额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身子也随着每一记抽打颤动着。
“钟副官,你要是开口求我的话,我就不打了,打疼了你,我也心疼呢。”聂绮烟好心地停手劝道。
钟维在枕头上蹭了蹭汗水笑道:“你没有听说过么?有两种话不能信,一种是男人的道歉,另一种就是男人的承诺。”
话音刚落,聂绮烟就又拎着皮带狠狠甩下去,这一回又快又狠,仿佛发泄着她无边的怨气,钟维终于忍不住低低地呻吟出声。
“怎么?肯开口了?”聂绮烟没好气地叱道。
“你累了就休息一下,我等得住。”钟维反倒侧脸向她微微一笑。
聂绮烟被他这幅样子气得七窍生烟:“你就死鸭子嘴硬!对你有什么好处?”说着抡起皮带又要打,然而看着已经被自己抽肿了的屁股,心里实在有些舍不得,愣了愣终于扔下皮带,扬手毫无章法地打下去,一边打一边哽咽道:“你就宁可受罪也不愿意跟我说句软话么?”
话没说完,却被钟维一把攥住了手腕:“生气的话就用皮带再抽两下,你这么打,不怕自己手疼,也不怕我心疼么?”
聂绮烟像见了鬼一样瞪着他:“你,你……”
钟维抖了抖麻绳邪邪一笑:“用这个就想困住我?也太小看我了。”
聂绮烟愣了半天,一拧身坐在床边气道:“你就耍我吧。”
“不生气了?不打了?”钟维笑着看了看她,“那我就起来了。”说着整理好衣服翻身坐起来,偏偏扯到屁股上的伤,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凉气,聂绮烟忍不住笑出声来:“现在可知道疼了?”
“你这次把上一回的连本带利都还回来了,还不解恨?”钟维笑着坐到她身边,轻声道,“你刚才说,司令派我来救你?”
“难道不是?”
“司令不知道,我偷偷来的,”钟维粲然一笑,“回去了不知道还要怎么被他折腾,你就给我来这出。”
聂绮烟愣了愣,半晌才低声道:“我怎么知道……”
“我听司令说你们来上海执行任务以后就赶过来了,司令到现在还被我扔在国府呢。”钟维似乎觉得很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反正他也很久没有在安长官那里聆训了。”
“你就等着他剥了你的皮吧。”聂绮烟又好气又好笑地戳了他一指头。
“我可都是为了你。”钟维突然正经起来的一句话,倒让聂绮烟有些措手不及,沉默了半晌才问:“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我爱你,我一直不说,是因为我有一种预感,我们无法走到最后。”钟维站起身,深沉如湖的眼眸对上她如烟的眼神,“所以我不敢。”
聂绮烟倒笑了:“就为了这么个可笑的原因?那我打你倒是一点儿都不冤,你该打!吃了饭一定是会饿的,难道你就不吃饭了么?”说着转身倒了两杯茶,向钟维笑道:“这里面没有蒙汗药。”
“我也爱你。”茶杯轻轻碰在一起时,聂绮烟回应道,想了想有认真道,“祝我们,随心所欲,兴之所至,不怨不悔。”
钟维来回咀嚼了一遍她的这句话,突然高兴起来:“好,好个随心所欲,兴之所至,不怨不悔!为了我们不怨不悔的爱情,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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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吕虞、顾杏雨二人与聂绮烟分手之后,就按着事先的约定,分头往国府赶去,吕虞心里一方面记挂着林应铭,另一方面要赶回参谋署汇报,因此脚程格外快些,回到国府后,聂绮烟和顾杏雨都还在路上。
因为刺杀易绍棠一案做的干净利落,况且赶在易绍棠公开变节之前除掉了此人,对许多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也是极大的震撼,因此特侦处受到了来自最高层的表彰,吕虞自然也得到了嘉奖,晋升为中校参谋。
刚刚兴冲冲地从特侦处出来,吕虞就被安又柏的联络副官韩峰请上了车:“中校此次大展身手,安长官要见你。”
一路忐忑地走进安又柏的办公室,吕虞顿时惊呆了——林应铭正站在安又柏身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吕虞知道他是在气自己自作主张,一时间竟忘了正对面的安又柏,只脱口而出:“文,文策?”
“还不向安长官见礼?什么规矩!”林应铭没好气地道。
吕虞这才反应过来,忙敬礼道:“安长官好!”
安又柏反倒温和地笑笑,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吕参谋请坐。”见吕虞看着林应铭的脸色不敢就座,便向吕虞笑道:“不用怕这混小子,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
“安长官言重了,吕虞不敢当。”吕虞有些局促地低下头,不知该怎样回答。
安又柏起身背着手在她面前转了两圈,向林应铭笑道:“你不是有话要说么?我忙着呢,要说就抓紧。”
“我……”林应铭没料到舅父大人会这样单刀直入,略略踌躇一下,走到吕虞身边大声道,“甥儿请求舅舅同意我和吕虞的婚事。”
“谁同意要嫁给你了?”吕虞被闹了个大红脸,想也不想抬腿就在他脚上跺了一下,林应铭眉毛都不动一下,只是压低了声音威胁:“我已经很生气了,所以你最好乖一点。”
这句话果然比军令还有用,吕虞马上低眉顺眼不再说话了。
安又柏不禁觉得好笑,扭头向林应铭斥道:“自己的副官都管不住,现在倒抖起威风了?!”
林应铭苦笑着嘟囔道:“舅舅,你非要叫吕虞来,是替她出气的吧?”
“实话告诉你,这回易绍棠一事我很是欣赏吕虞,有勇有谋,既然你们喜欢,就等你三年守孝期满以后抓紧办了吧,也省的我整日替你操心。”安又柏又向吕虞道,“吕总长是我的老朋友,几次跟我提到,若是他有不测,要我多照应你……这样一来,我也算对得起朋友了,往后这个小混蛋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安长官,我……”吕虞向来伶牙俐齿,但是一则是因为安又柏这个名字在军界如雷贯耳,见到他鲜有不紧张的,再则是因为林应铭之前说过要带她拜见舅父,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场会面来的这样突然,竟直接提到了他们的婚事,更兼听他提起自己以身殉国的伯父,更是心乱如麻,因此只红了脸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
安又柏哈哈大笑:“好了,姑娘家脸皮薄,但是下次就得记着改口了。”说罢挥挥手,“这几天应铭急坏了,你们自然是有话要说,不必拘在我跟前了。”
一句话提醒了吕虞,她偷眼看看林应铭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突然悲哀地发现,自己宁可在安又柏面前不自在,也不想跟他单独相处,刚刚出门就忍不住讷讷开口道:“司令,我……我还要去参谋署交接……”不过在接到林应铭甩过来的眼刀之后,她还是知趣地把后半句话乖乖咽了下去。
回了住处,林应铭反手锁上门,回身坐在沙发上只静静地看着吕虞,吕虞被他看得发毛,忍不住开口:“文策……”
林应铭却是笑笑招手:“过来。”
吕虞哪里敢过去?反倒往后退了两步强笑道:“文策,你别生气。”
林应铭见她不肯过来,倒也不勉强,索性站起身慢慢踱到她面前微笑道:“吕参谋有勇有谋,易绍棠一案干净利落,我身为吕参谋的长官和老师,与有荣焉,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
话是这样说,但是吕虞从特训班开始就领教过他的笑里藏刀,知道这种情况下只能证明一件事——林应铭真被气疯了,因此只站在原地等他发作。
果然,林应铭顿了顿,方才的温柔荡然无存,厉声喝问:“谁给你的胆子?!”
吕虞被吓得一个哆嗦,想了想索性豁出去了:“报告长官,特训班开班仪式上,林教官就教导我们要‘矢勤矢勇,必信必忠’,结业典礼上,林教官亲手把刻了‘成于艰苦,终于道义’的笔架山交到学生手里,林教官的谆谆教诲,学生时刻不敢忘怀。”
“很好,”林应铭鼓了鼓掌,看了看刻意挺拔了站姿的吕虞阴恻恻地一笑,“到底是我的学生,我在国府这两天,可不止一个人跟我说过吕秘书的厉害。”似乎是要压抑一下怒火,他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才问:“我听说,特侦处起初并不是安排你去制裁易绍棠?”
听到这句话,吕虞一个激灵,脊背似乎也没有那么挺拔了,林应铭又悠悠道:“我还听说,淞沪区对这次行动很不满意,因为有人抢了他们的功劳。”
“我……我要替伯父报仇。”吕虞沉默半晌,终于憋出这句话,确实,起初特侦处是安排她往江城去搜集情报的,但是她无意间听到制裁易绍棠的消息后,就对行动组长死缠烂打,甚至以“泄露行动情报”相威胁,才得到了这次行动的机会,只是她千算万算,算漏了林应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职业病。
“之前不是还跟我讲特训班的教诲么?”林应铭温和地笑了笑,“我还教过你们,国恨家仇孰重孰轻,你偏就忘记了?”
吕虞一时语塞,头也慢慢低了下去,仿佛又回到了特训班的时候,无论觉得自己是多么理直气壮,但是总能被林教官训得无言以对。
林应铭偏偏不是见好就收的脾气,踱了两圈又道:“你是替吕总长报仇,可是旁人只看见你授勋晋升,所以你的一切辛苦在别人眼里就都只有一个目的——抢功!”林应铭越说越气,扬手就在吕虞屁股上扇了一巴掌:“任性,胡闹!”
吕虞突然觉得很委屈,晋升和表彰难道不是自己应得的吗?这是她押上性命换来的,并不是大风凭空刮来的,因此虽然林应铭那一巴掌并不轻,她还是咬牙一声不吭。
林应铭脾气也上来了,拖过吕虞按在桌沿上狠狠揍了几巴掌:“还不知错?”
吕虞却是闭目不语,俨然一副“听凭处置”的样子,只恨得林应铭牙根痒痒,又摔了两巴掌才叹气道:“我这几天一闭眼就会被你受伤或者……的噩梦吓醒,不声不响就跑到那样危险的地方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林应铭活了这么多年,这几天才算真正体会到恐惧的是什么样的滋味。”
听到他这样说,吕虞心里的委屈竟然瞬间烟消云散了——原来委屈只是因为他的怒火太过冠冕堂皇,不带一点私情,于是嘟囔道:“你不是也经常让我担惊受怕么?我不过就这一次而已……”
看着她已经明显不再赌气的神情,林应铭了然地笑笑,他哪里不明白这个丫头心里在想些什么?伸手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搂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许诺你的一世安稳。”
吕虞被他这句话感动得无以复加,谁知刚刚把头埋在那个熟悉的胸口,屁股上就又挨了毫不温柔的一巴掌。
“你——”吕虞悲愤地抬头看着面前那张和风细雨的面孔,“你还打?”
“我有说饶过你了吗?”林应铭眯了眯眼,“你觉得你这次干的事情,就值这几巴掌?”
吕虞低头片刻,闷声指控:“我要告诉安长官,你欺负我。”
“好啊,去吧,去告诉舅舅我怎么个欺负法儿,”林应铭指了指门,“然后我们再慢慢算账不迟。”
吕虞被他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她宁可被打死也不能让人知道她被林应铭这样教训,况且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吃亏?因此讨好地勾住林应铭的脖子软语道:“文策,我知道错了……”话音没落就被林应铭顺手一带按在了腿上:“知道错了就好,我也不跟你费口舌了。”一边说一边轻车熟路扯下裤子,拍了拍已经印上五指山的臀峰:“好好反省,免得下回再犯同样的错误。”
还没等吕虞醒过神,屁股上就挨了一记,凌厉的痛与巴掌截然不同,吕虞猛然回过头才惊恐地发现林应铭手里拿的正是她又恨又怕的乌木尺子。
“文……”一个字刚刚出口,尺子就又落了下来,毫不保留的力道让吕虞完全没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下意识地呼痛,一连挨了五六下,她才缓过气来,回手拉住林应铭的衣袖哀求:“文策,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嗯?”林应铭挑了挑眉,“我是不是很久没教训你了?规矩都忘光了?”
吕虞不理会他的威胁,反倒更紧地抱着他的胳膊:“疼……”拖长了的声调带着软软糯糯的哀求,仿佛一只小手在林应铭心头不安分地抓挠,林应铭深吸一口气,轻轻拨开吕虞的手,然后箍牢她的纤腰,尺子急促落下,打得吕虞只顾了蹬踢着小腿下意识地哭叫:“文策,啊!文策哥哥,好哥哥,疼……”
林应铭被这软到滴水的告饶顿时弄得没了脾气,于是扔下尺子把抽抽搭搭的吕虞抱起来:“小鲤鱼,以后不许再让我担心了。”
吕虞一边抽噎,一边偷眼看了看林应铭的脸色,确定他已经不再生气了,才别开脸气道:“叫我吕参谋!”
“吕参谋——”林应铭拖长了声音,不怀好意地把她抱到床边,“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火热的唇贴了上去,把吕虞的抗议完全扼杀在了唇齿之间。
在你面前,我永远无法讲起民族大义,不许你以身犯险,只因为我只想你能永远这样在我怀里安睡,对不起,原谅我的私心。林应铭这样想着,战栗着拥住吕虞,深深地陷进了柔软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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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哦~~蝴蝶回来啦~~
话说今天这场雨真好啊,山路走不成了哦活活活~~~
虽说钟维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刚刚下车就险些撞到被自己半路甩下的长官身上时,还是吓得差点蹦起来。
“钟副官,一路辛苦了。”林应铭斜倚在汽车引擎盖上,双手插在裤袋里气定神闲地看着钟维。
“呃,长,长官好!”钟维这才缓过神来,打了个立正挺胸敬礼。
林应铭并没有回礼,双手依旧插在裤袋里,只是摇了摇头:“我不好,心情很不好。”
钟维看看他的脸色,识相地依旧保持着敬礼的姿态不接话茬。
林应铭双手一撑引擎盖,轻巧地跳上车头坐下,看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来气:“少给我装蒜!我堂堂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连自己的副官跑哪去了都不知道,你这是存心让我在国府栽跟头呢?”
听话听音,自家司令大人显然是在安又柏面前吃瘪了,钟维一边为自己默哀,一边笑道:“司令,我以为你回秦城去了。”
一句话又成功勾起了林应铭的火气,抬脚踹在钟维大腿根上:“我回去?回去跟张司令年参谋长说,我的副官不见了,把我的车也偷走了?嗯?”
钟维绷不住“呲儿”一声笑出声来,林应铭气得直哆嗦,想了想掏出块莫奈特秒表扔进钟维怀里,走了两步又回头比了个手势:“五斤。”
“是!”钟维不假思索地挺胸应道,直到林应铭走远了才垮下脸——司令大人惜字如金,但是要求已经是明明白白,绑上五斤重的沙袋,三公里跑,这样的惩罚,即使在平常也是接近体能极限的,更何况现在他还有伤在身?想到那个始作俑者聂绮烟此刻正被参谋署奉为座上宾,他不由哀叹一声,无可奈何地往操练场走去。
等他拖着半残的身子去交差的时候,根本不用看就能想象到林应铭的脸色——要知道这是惩罚,要求自然要高得多,可是他偏偏比平时训练成绩还差,也难怪林应铭半晌才出声:“钟副官,你最近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司令,我认罚。”钟维也明白自己是难逃一劫,索性爽爽利利认错。
“认罚?”林应铭想了想道,“也罢,我不多罚你,自己去领三十军棍。”
钟维正要答应,突然又犹豫地看着林应铭:“……司令。”需知这军中的规定,军棍是要裸臀受刑的,若在平时倒也无妨,毕竟在军中难免都有个一时疏漏惹上军法处置的时候,可是现在,想到前天聂绮烟毫不客气地在自己臀上留下的印子,钟维的声气就立时矮了半截。
“怎么?你不是认罚吗?”林应铭摆弄着手里的笔闲闲道,“等我动手不成?”
听到这句话,钟维反倒有了主意,解下腰间的武装带双手捧到林应铭面前:“司令,你罚我吧。”
林应铭被他这一出闹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天才瞪着钟维问:“你又跟我耍什么花招?”
“没有,”钟维赶紧举手发誓,“我这次过火了,司令罚我是应该的。”
林应铭眯眼看了他好久,才冷嗤一声:“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该去哪去哪!”说罢起身要走,钟维一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挡住去路,脸上是掩不住的哀求:“司令……”
林应铭停住脚步,细细打量了钟维一番奇道:“你这趟出去,是不是脑子中弹被打坏了?”见钟维丝毫没有让步的表示,气也撞了上来,劈手夺过皮带抽了两下,然后指着办公桌:“你自己选的就别后悔,我的手法不比军法处的掌刑逊色多少。”
以前林应铭被钟维气急了也动过手,所以钟维对他的“手法”还是早有领教的——何止不逊色,简直就不在一个层面!但是为了面子着想,还是撑在桌上道:“钟维擅自行动,目无军纪,理当受罚。”
林应铭却不急着动手,只提起皮带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甩了两下:“脱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如同子弹贯穿钟维的心脏,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僵在桌前。
“听不懂?还是你钟大副官需要人服侍?”林应铭不咸不淡地说,这回他是真上了火,他与钟维并非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在他心里,是把钟维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的,因此几次豁出去保他,偏偏这个钟维又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这回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不知去向,害他被安又柏以“治军不严”的罪名好一顿训斥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安又柏又旧事重提,如果不是他好话说尽,只怕现在钟维就已经不知所踪了。
凭着钟维对林应铭的了解,用脚趾头也能听出来司令大人处于暴怒边缘了,但是还是做着垂死挣扎:“司令,给我留点面子吧……”
“面子?你还好意思跟我提面子?”林应铭想到这几天那口憋的不上不下的气,一皮带狠狠砸在桌沿,“我的面子里子都让你在国府给我丢光了,你现在还有脸让我给你面子?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找人来伺候你?”见钟维还是迟疑着不肯动弹,索性拿起话筒,还没拨通就被钟维一把压断,林应铭气得脸都绿了:“钟维,我治不了你了是不是?!”
钟维陪着笑小心翼翼道:“司令,别,我,我自己来还不行吗?”心里暗叹自己倒霉,早知道林应铭这么不给面子,还不如去领军棍呢,大不了还能推说是司令发火抽了几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丢人不算,还加柴堆火,成功地把林应铭的怒火引到了峰值,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怕今天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一边想着,一边咬牙把裤子狠心褪了下去,然后迅速伏在桌上,只觉得浑身腾腾发热。
果然,林应铭愣了半晌才道:“你这是,怎么搞的?”
“司令,你别问了,”钟维把头埋在臂弯里闷声道,“私人恩怨。”
林应铭见他整个人窘的跟焖熟的大虾似的,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死也不去军法处了,勾了勾嘴角道:“我帮你清醒清醒头脑,然后再听你编故事。撑着!”钟维赶紧用手撑住桌沿,一个标准的俯卧撑动作下去就纹丝不动了,皮带也随之狠狠地抽下来,钟维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屁股就像被密密麻麻的针尖扎中,然后撕掉一层皮一般,幸亏他反应及时,堪堪把呻吟咽下去,第二下又找准了上一记的印子咬了上来,狠狠的五皮带,却只在臀峰上留下一道发紫的痕迹,钟维却是依然纹丝不动地撑着桌沿,其实这样的受罚姿势是他最怕的——不但要努力对抗臀上的苦刑,还要分出精力来保证肩肘一线,头脚一线,并且连一丝晃动都不能有,而且看林大司令的兴致,也许连打带训话,折腾他几个小时也不是不可能。
正在哀叹自己流年不利的时候,林应铭果然停下手训话了:“故事编好了?讲给我听听。”
钟维晃晃脑袋,闷闷地道:“司令,你什么时候开始热心打听隐私了?”话音刚落就又是一皮带抽下来,饶是钟维做足了准备,还是被这一下抽的腰腿打弯。
“打听隐私?”林应铭被他这句话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缓了缓才道,“我是得打听打听,钟大副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劲,这才挨了几下你就撑不住了?要不要我给你加码练练体能?”
钟维脸都白了,所谓的“加码”,就是在胳膊肘吊上沙袋,现在这种情况下简直就是要命的同义词!于是他连忙回头挤出个谄笑:“别别别……司令,我,我没准备好。”说着话的功夫,就又挨了两下:“现在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就讲!”
钟维知道是磨不过去的,索性横了横心低声道:“我欠聂绮烟的。”
一语既出,林应铭只是惊得回不过神,半晌才笑出声来:“你巴巴的跑去,倒是惹了一身腥回来,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该!”想了想把皮带扔到桌上:“起来。”
林应铭不可置信地回头瞅着林应铭,他不能相信这个黑心长官能这么轻易就大发慈悲,果然,林应铭又凉凉道:“既然是自己上赶着找抽,剩下的二十三下,你就自己动手吧。”说罢抱臂闲闲在椅上坐下,摆明了看戏的架势。
“是。”钟维不敢不应,拿起皮带在心里暗自寻思,若是下手轻了,只怕还要被寻出错处来,况且这些日子自己也是作的过了,于是伏在桌上,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儿朝身后甩去,只这一下就迅速隆起一道肿痕,钟维不敢怠慢,继续缓慢有力地甩着皮带,屁股上就那么大点地方,自罚时顺手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不出五下,印记几乎都是层层叠叠,痛感几乎被无限制地放大。
每一记落下前都是煎熬,既怕重了自己肉疼,又怕轻了让林应铭不满意,不过终究还是长官威仪凛然,几乎都是只重不轻,打到第十五下的时候,钟维的屁股已经是青肿紫涨了,腿不停地打着闪儿,就在他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林应铭示意他停下,然后接起电话:“绮烟?……对,他在我这里……好。”然后把话筒塞到钟维手里,似笑非笑地道:“绮烟找你。”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剩下的暂且记下,不过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下手再对自己这么狠,信不信我抽死你!”说罢转身往门外走去:“你们聊着吧,我不打听你的隐私。”
“多谢司令!”钟维笑道,然后把话筒凑到耳边,还没说话,聂绮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们在嘀咕什么?”
钟维转面看了看在门外晃悠的影子,眼珠一转大声道:“我跟司令说,以后不许他叫你‘绮烟’,我会吃醋的。”然后听着外面“钟维你找死!”的怒吼哈哈大笑:“司令不是不打听隐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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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6是将军的忌辰,本来想写一篇无关SP的番外的,不过觉得写了会更压抑,
于是作为一个不卖萌会死星人,无责任放粗两只萌货。。。。
在国府又等了一日,却始终不见顾杏雨的影子,林应铭有些沉不住气了,正要派人去找,安又柏却先来找他了。
“你还要在这里怎么混?等着吃月饼?”安又柏点着他的鼻子训道,“打了场胜仗你就忘乎所以了,马上给我滚回你的防区!”
林应铭也知道自己整天在国府晃来晃去有些惹人非议,但是没有顾杏雨的消息他也实在不能放心,正要辩解时,聂绮烟已经看出他的心思,忙上前道:“文策,你们先回秦城,我留在这里等杏雨,若是需要人手,安长官这里也必不会坐视不理。”
因此林应铭只得将一应事务委托聂绮烟,先自带着钟维和吕虞回秦城去了。
秦城俗谚:“正月里头都是年”,风尘仆仆赶回秦城时,依旧还是一派新年气象,林应铭为顾杏雨紧绷了一路的心亦慢慢放松下来。
张汉鼎和年筱秋早迎候在门外,林应铭不觉笑道:“子臣,步兰,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长官言重了。”年筱秋笑着调侃道,“为长官分忧解难,是卑职的分内。”
“说的是,”林应铭故意板了板脸,“我会论功行赏的。”话音刚落,自己倒先绷不住笑了出来。
三人自从三湘会战以后,就没有好好聚过,因此自然是免不了一场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时,张汉鼎才道:“文策回来的真是时候,我打算正月一过,就开祠堂,让慕白认祖归宗。”
林应铭和年筱秋皆是一愣,半晌林应铭才慢慢开口:“你跟汉钧提过此事没有?”
张汉鼎脸上闪过一丝黯然:“还没有,那个混小子的脾气你知道,我倒不怕他跟我杠,就怕他把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
年筱秋也叹了口气,起身拍拍他的肩:“你怎么也有这么糊涂的时候?什么都不跟他说,到了日子,你是要让汉钧真觉得你把他当了外人,张家这样的大事也不需要知会他?”
“步兰兄,你号称‘小诸葛’,就替我想想办法,你知道的,让我上阵排兵布阵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可是要处理这种事情,还真是一点儿头绪都摸不清。”张汉鼎苦笑着摇摇头。
“所以要我说,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让兄弟认祖归宗,而是赶快把贤内助娶进门。”年筱秋朗声笑道。
一句话说的林应铭和张汉鼎都忍俊不禁,谁都没有注意到两个人已经走进了进来。
“大哥。”张汉钧低低的声音让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
“大哥,”陈慕白也开口了,“对不起,刚才我们在门外听见你和林将军年参谋长说话了。”
张汉鼎反倒松了一口气,似乎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这样也好,我就不用再
第21回
跟你们商量了,趁着现在战局暂时平静……”谁知他话没说完就被陈慕白急急打断:“大哥,我现在还不想认祖归宗。”一言既出,张汉鼎的眉毛立时挽了起来,张汉钧也替他捏了一把汗,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但是陈慕白似乎没有觉察出不妥,还要说话时,却被门外一个脆甜的声音打断:“陈大哥,你们怎么丢下我们就溜了?”说着话,年筱夏就拖着张初颜闯了进来,等看清屋子里的人才吐了吐舌头:“哥哥,我,我是来找陈大哥的。”
张初颜也慌忙解释:“大哥,我们……”
张汉鼎三人苦笑,知道今天这顿酒无论如何是喝不下去了,便指了指座位道:“也罢,都坐下,我们方才在商议慕白认祖归宗的事情,四儿你也听听。”
张初颜推辞不得,只好扯着年筱夏在一旁坐下,陈慕白这才继续道:“慕白想等到河清海晏,汉钧能扶灵还乡之日,再认祖归宗。”
张汉鼎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如果陈慕白认祖归宗,张汉钧心里的失落感就会愈发强烈,而这也正是他最担心的,因此只沉吟不语。
“大哥,你们不用顾虑我,慕白认祖归宗是父帅的遗愿,”张汉钧低声道,“等到河清海晏之日……不知还要多久。”
一句话说得众人尽皆默然,张汉鼎亦是进退两难,正在尴尬沉默的时候,年筱夏笑道:“张大哥不就是怕陈大哥回来以后,二哥在张家尴尬么?这还不简单?”
“筱筱!”年筱秋瞪了她一眼,“这是你胡闹的地方吗?”林应铭却按了按他的肩笑道:“筱筱有什么办法说出来咱们听听,这内宅的事情,我看你‘小诸葛’也未必在行。”
年筱夏回瞪了自家哥哥一眼,然后笑嘻嘻地指着张初颜道:“让二哥娶了初颜姐姐不就行了?张家儿子变成张家女婿,不还是张家人么?”
一句话如同重磅炸弹,炸的众人脑子嗡嗡乱响,半晌张汉钧和张初颜才异口同声道:“筱筱,你胡说什么!”
“瞧瞧,还没怎么样呢就已经同声同气了。”年筱夏笑着躲到陈慕白身边,歪了歪脑袋,“陈大哥,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筱筱说的不错,”年筱秋走过来笑着扯扯她的辫子,“我突然发现,我的妹妹终于有一点像我了。”年筱夏却没好气地避开他的手:“刚刚不是不让我说话么?我问的是陈大哥,不是你!”
年筱秋手在半空僵了僵,转面向还愣在桌边的张汉鼎笑道:“我先告辞了,子臣你倒是可以好好考虑考虑筱筱的建议。”
陈慕白在张家老宅住惯了,张汉鼎提了几次,见他不愿搬进张公馆,便也就随他去了,因此陈慕白辞了张汉鼎便径直往老宅走去。
一路上年筱夏挽着他蹦蹦跳跳,长长的发辫在他胳膊上扫来扫去,仿佛也拂去了他心里的阴霾,于是笑道:“你这个鬼丫头也真敢想,汉钧和颜颜……也亏你说得出口。”
“你没见二哥最近跟初颜姐姐生分了许多么?初颜姐姐那天还为这个伤心,反正又不是亲兄妹,二哥早晚也是要回徐家的,不如作一门顺理成章的亲事,这才叫亲上加亲。”
“你就口无遮拦吧,当心明天颜颜见了你撕你的嘴。”陈慕白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子,年筱夏却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笑道:“她敢,我可是她未来的二嫂呢。”
一句话呛得陈慕白缓不过劲儿,年筱夏的下一个问题又接踵而至:“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哥哥提亲?”
陈慕白也算是被年筱夏的不着四六锻炼出来了,因此只无奈地摇摇头:“现在我大哥的烦心事够多了,再缓一缓吧。”见年筱夏嘟着嘴不说话,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我为师父和父亲的三年守孝期都还没满,你想害我被大哥骂?”
年筱夏低头半晌才道:“陈大哥,改天你去给陈姐姐上坟的时候,别瞒着我,我也想去给她上柱香。”
陈慕白没想到自己去陈寄柔坟前的事年筱夏竟然一直都心知肚明,脸上闪过一丝歉意,半天才点了点头:“你不生气就好。”
陈慕白和年筱夏这边你侬我侬,张汉钧和张初颜这对曾经的亲兄妹之间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尤其是在只剩下他们两人回去的时候。
张汉钧自顾自走在前面,张初颜被落下五六米远,一个人低头看着面前张汉钧的影子忽浓忽淡,也如同她的心事一般,明明灭灭,总也看不清。
“颜颜,”张汉钧终于停下脚步,挠了挠头,“筱筱那个丫头说话从来是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张初颜抬起头,突然发现自己的二哥瘦了许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看不到他脸上那副招牌般的懒散笑容了,有的只是深深埋藏在干练之下的落寞,心里突然漫上无边的心疼,于是慢慢走到他身边笑道:“二哥,再给我讲讲惊鹄峰的故事吧,上回你都没有讲完。”
月光下,两个身影渐渐走远,隐约能听见张初颜的笑声,张汉鼎从道旁的树后闪身出来微微叹了口气,林应铭笑笑劝道:“筱筱虽然是孩子心性,但是不拘礼法倒能想出来最合适的法子,若是初颜和汉钧的事情能成,就是皆大欢喜,你也不必烦恼了。”
张汉鼎摇头苦笑:“让我再想想,汉钧和四儿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妹,莫说是他们自己,就是连我也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停了停,他又长叹一声:“况且这样一来,还不知那些小报上要怎么大书特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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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个兄妹恋啊。。。。蝴蝶虽然蓄谋已久,但是心里还是没底。。。。为了甜蜜兄妹夫妻拍,亲们赐我力量吧。。。。
实际上张汉鼎并没有多少时间考虑家事,因为仅仅过了三天,第九战区就接到情报,全力投入下一场会战之中。
“这次日军以江城为据点,集结了两个师团,一个独立混成旅团,兵力约七万人,除去常规战备,又增加了空中力量,据情报显示,飞机总量至少在130架以上,”林应铭顿了顿,扫了军事会议上神色各异的将领们一眼,厉声道,“安长官转常公指示!”
听到这话,所有人马上起身肃立,林应铭拿起面前的电文念道:“今战端已开,严饬各军,守土之责无分大小,抗战之任无分上下,务必痛击来犯之敌,树我军魂,扬我国威。”
虽说是万般不舍,莫繁若依旧微笑着在司令长官部门外等他,知道她回回为了避嫌,从不肯进司令部里面去,张汉鼎心疼地疾步走过去将她冻得冰冷的手渥在怀里,有些嗔怪地道:“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当心冻坏了。”
莫繁若偏头笑道:“马上又要出发了,就不想多陪陪我?”
“想,如果有可能,我想一辈子陪着你,”张汉鼎看着她眼里压不住的忧虑,安慰地笑道,“这次回来,我的守孝期就满了,到时我一定隆而重之去向伯母提亲。”
莫繁若忍不住掩口笑道:“张司令上次求婚已经轰动秦城了,你还想再怎么隆重?”
张汉鼎转身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以我之姓,冠你之名;养儿育女,铸剑为犁。”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养儿育女,铸剑为犁。
在离别之前听到这四句话,莫繁若突然觉得眼眶酸到不能自持,终究还是将整个人投进张汉鼎的怀里,轻声道:“我等你。”
这三个字也许将是他们之间最深沉的誓言——你等我。我等你。
只是离别,不唱悲歌。
一路将莫繁若送回家,张汉鼎刚刚踏进家门,张汉钧就气冲冲地起身,瞪着张汉鼎质问:“大哥,为什么?!”
张汉鼎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什么为什么?”
“你,你知道的!”张汉钧气得顾不上礼数,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凭什么不让我参加这次会战?凭什么让我留守秦城?”
“凭什么?”张汉鼎点了点他特意没有换掉的军装道,“就凭你是个军人,大战在即,你要做的是服从而不是质疑!”
“我,我不服!惊鹄峰那次我是莽撞了没错,可是不能因此作为解除我参战资格的依据!”
“跟惊鹄峰没关系。”张汉鼎有些不耐烦了,转身就要往楼上走。
张汉钧咬咬牙,两步挡在他面前:“那难道是因为,司令觉得我已经不够资格为张家光耀门楣了?”
这句几乎是无理取闹的话让张汉鼎忍了半天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清脆响亮的一耳光甩过去:“张汉钧,你是不是几天不挨揍心里不舒服?”
张汉钧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垂下头去,小声嘟囔道:“大哥的理由不能说服我,我心里当然不舒服。”
“不舒服了到书房去跪着,我有办法说服你。”张汉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张汉钧倒也不怕——他本就是瞅准了大哥明天就要带着先头部队出发,今晚没时间料理他才这样放肆,因此只站在原地期盼地看着张汉鼎:“大哥,我求你了,你不跟我说清楚,我怎么在家坐得住?万一头脑一热带着部队擅自参战,你,你总不想让我上军事法庭吧?”
“你敢!”张汉鼎被他气得头脑发昏,不过细细想来,以张汉钧的个性,这种事他倒未必做不出来,若真是如此,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张汉鼎不由被惊出一背冷汗,终于叹了口气道:“根据情报显示,日军有一个步兵联队在向秦城集结,一方面这是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所在地,政治意义显赫,另一方面秦城可以作为纵深作战的中转站,日军很有可能想趁会战的空档拿下秦城,因此你的任务是死守秦城——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林长官严令保密。”
张汉钧愣了愣,突然狡黠一笑:“大哥,你这属于泄露军事机密……”然后趁着张汉鼎没有发作,赶紧立正敬礼:“第九战区第17混成旅上校旅长张汉钧保证不辱使命!”
第九战区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已经迅速集结到位,秦城似乎在瞬间空了许多,张汉钧虽然心痒痒的,但是想到大哥叮咛的那番话,还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敢有一丝懈怠。
果不出张汉鼎所料,前方战局正紧的时候,日军的一个联队已经无声无息地开到了钟灵山下。
张汉钧已经看过了对方情报,这是一支重机械部队,而秦城城南除却钟灵山这座不具备任何战略优势的小山头之外,就是目接四极的一马平川,如果部队开出城去,在对方的重火力之下是要吃大亏的,而秦城城墙历经数代修葺,更加之自张定北以来的重视,城高墙厚,况且他统领的第九战区第17混成旅本就是原秦城第一独立旅改编,张家老部队的拿手好戏就是依城作战,因此打定了主意坚守秦城,只要保证秦城无失,就是胜利了。
因此日军围城数日,但都被压制在有效火力之外,一点儿便宜也没有占到,眼看第九战区捷报频传,若是等到主力会师,只怕就被包圆了。
就在日军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却寻上门来献计:“张定北的四姨太,目前秦城守将张汉钧的庶母王氏,就在钟灵山上出家,张家向来以忠孝治家,若是以此为诱饵,不怕张汉钧不出城营救!”
说这话的并不是别人,却是因张汉鼎禁毒一事无奈出走秦城的孔老太爷之子孔祥晟,自从孔家离开秦城之后,元气大伤,再加之兵荒马乱,孔祥晟竟替日本人做起了买办的营生,这回本是来送货,然而想到当年在秦城的风光,不禁对张家恨之入骨,因此眼珠一转便想出了这个歹毒的主意。
那日本联队长听了自然是大喜过望,当下就命令一支小分队先行上山,控制住法妙庵,然后又派人送信给张汉钧,一切安排完毕,只得意洋洋地等着张汉钧上钩。
张汉钧一收到信就坐不住了,四娘进张家门时,他名义上的母亲,张家大太太已经缠绵病榻了,三娘又是个性如烈火的巾帼女子,因此他和张初颜二人几乎是被四娘一手带大,不是母子胜似母子,现在眼看四娘落入敌人之手,他岂能坐视不理?因此也顾不上多想就要传令集结出城。
然而抓起话筒,他还是犹豫了,过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地放下,整个人虚脱一般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这摆明了是个等他去钻的圈套,历练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明知是计还不管不顾?
可是想到柔弱的四娘,他的心如同被人攥在手里揉搓一般,难道自己就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四娘掉进火坑吗?张汉钧越想越乱,抱着头从胸腔里发出狼嗥般的悲声。
城外炮声隆隆,日军的又一次攻击被打退了,张汉钧站在城墙上,冷冷地看着潮水般退却的日军一言不发,倒是夏副官有些不解地问:“旅长,小日本今天退的怪,不打也不走,留在阵地上吃饭吗?”
张汉钧并不回答,只眼看着日本人的几门辎重大炮被汽车拉走,然后扩音器里传来喊话声:“张旅长,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法妙庵,这几门大炮足以把钟灵山夷为平地,中国人讲求孝道,难道张旅长真要眼睁睁看着四夫人死在自己眼前吗?”
张汉钧还没有说话,那边又喊道:“张旅长堂堂男子汉,想不到却要龟缩城内,对自己的庶母都见死不救吗?”
此言一出,顿时在秦城守军中引起轩然大波,小夏更是急道:“旅长,咱们出城跟他们拼了!”
张汉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闭嘴!”然而双手却已经攥紧了城墙上粗砺的墙砖,掌心早被磨得隐隐沁血了,他定了定神,扭头向身后的士兵道:“这是敌人的计谋,若是出城,非但不能保下法妙庵,只怕连秦城满城父老也保不住!都给我打起精神!”
见张汉钧没有出城迎战的表示,那边顿了顿,慢慢走出个人来,直走到城下张汉钧才看清楚那正是离开秦城近两年的孔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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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汉钧已经听说拿四娘做人质的主意是孔祥晟出的了,因此见了孔老太爷更是恨得牙根痒痒,小夏也气得拔枪就要打,却被张汉钧拦下:“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原来这孔老太爷就在离秦城不远的豫城,听说秦城被围,自己的儿子竟然纠缠其中,便匆匆赶了来,日本人一听说是张定北的故人,就允了他前去探望王氏,并要他按着授意向张汉钧传递假口信。
孔老太爷颤巍巍地抬起头,向张汉钧喊道:“汉钧,我见到四夫人了,她让我告诉你——”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日本人,用尽全力放大了声音:“四夫人说,死得其所,让你等着,今天中午替她送行!”说罢回身猛地指向钟灵山,所有人这才注意到钟灵山上不知何时冒起了一股浓烟,此时已是遮天蔽日,站在城墙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法妙庵被熊熊火焰一点点吞噬,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孔老太爷哈哈大笑:“为了这场火,我分几次替四夫人从孔祥晟那里弄来了棉纱和煤油,四夫人女中豪杰,就是死,也有小鬼子陪葬,死得值,死得好!”
他猛地回身看向已经呆愣在原地的日本军队,抬手怒指:“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孔圣先师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孔某既非志士亦非仁人,然亦有杀身成仁之志!”张汉钧看着他的背影早已是泪眼模糊,孔老太爷珍视如命的辫子终究是抵不过革命的洪流,现在脑后空荡荡的,然而没了辫子的遮掩,脊梁仿佛却挺直了许多。
终于,一声枪响,孔老太爷身子晃了晃,回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张汉钧喊道:“告诉汉鼎,我孔某人对得住秦城!”
这场局部的守城战最终还是以日本人撤军告终,张汉钧在包围解除之后第一时间带人上了钟灵山,昔日静谧安详的法妙庵早已成为了一片焦土,佛堂里的金身佛像一片漆黑,给慈悲的面容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院里空无一人,张汉钧定了定神,迈步走向紧闭的禅房,颤抖着手推开摇摇欲坠的房门,屋里横七竖八躺着被烧做焦炭的日本兵,而在墙边,十二个跌趺而坐的女尼岿然不动,淡然安详,仿佛在替死在面前的人超度一般。
“四娘——”张汉钧再也忍不住了,憋在胸中的块垒伴着这一声彻天贯地的悲声统统化作了纷然泪雨。
前方会战以大胜告终,被安又柏盛赞为“开战以来最精彩一战”,然而张汉鼎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当看着在自己面前大放悲声,自责痛悔的弟弟时,他怎么能够责怪?强忍着心里的痛楚,拍了拍张汉钧的肩:“你已经尽力了。”
秦城校场上,整整齐齐地排列了十三具棺木,秦城上下官兵帽檐上皆缠上了一圈白孝。
“送孔老太爷——”
“送净妙师太——”
“送法妙庵诸位师傅——”
三声清脆的枪响,惊得树枝上燕雀乱飞,而秦城校场上虽然整整齐齐站满了人,却是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只有张汉鼎悲怆的声音直入九霄,良久,人群中爆发出嘈杂,渐渐合成整齐划一的两个字:“报仇!报仇!”
从校场回来以后,张汉鼎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
“司令,司令。”冯彦炳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一室沉默,他本不想说话,但是冯彦炳的下一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兄弟们闹着要替四夫人报仇,压不住了。”
张汉鼎拉开门怒道,“这种事你也处理不了?”
冯彦炳避开他锐利的目光,轻声道:“司令,敌人是重机械部队,走不远的,现在追还来得及……”
“胡闹!”张汉鼎怒极,打断他的话,“连你也分不清轻重了?”
“……如果以轻骑追上,只要能够接近小鬼子,他们的重火力是一点儿优势也发挥不出来的。”冯彦炳充耳不闻张汉鼎的怒火,自顾自地说下去,“司令,难道四夫人就白死了不成?”
四娘……
张汉鼎将脸深深埋在掌心,除了他,没有人知道,王氏的乳名就叫做“四娘”,回想起十二年前的那场相遇,老套的英雄救美人,美人爱英雄,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本以为不过是一场邂逅,可是等到他从外地回来,那个美人竟然成了自己父亲的第四房姨太太!
“你和你父亲很像。”
“你可以不爱我,但是无法阻止我远远地看着你。”
“知道吗?我的乳名就叫‘四娘’,你这样唤我,我很满足。”
“大帅去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我已经决定出家法妙庵了。”
“贫尼乃方外之人,还请施主自重。”
……
“佛曰: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
重新抬起头,张汉鼎双目炯炯,冯彦炳惊讶地发现,许多年不曾出现在司令眼中的热血豪情竟然在这一瞬间熊熊燃烧。
“传令第17混成旅上校旅长张汉钧,立即整队随我出发!”
张汉鼎率军出城没多远,林应铭就得到消息单人匹马追了上来。
“你糊涂!”见到张汉鼎,林应铭劈头就斥道,“这是由你乱来的么?!”
张汉鼎看着他又气又急的面孔,淡淡道:“有所为,有所不为,等我回来,听凭军法处置。”
“你——”林应铭知道,一旦是张汉鼎决定的事情,谁也不能令他改变主意,因此也不再多说,反倒扬手一鞭抽在马股上:“既如此,我舍命陪君子!”
“文策!”张汉鼎这才真急了,“你是第九战区——”
“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所以出城之前就已经把事情交代给步兰了,”林应铭回头朗然道,“同样,你也说服不了我。”
日军做梦也想不到在城内坚决不肯出战的秦城军队竟然会尾随追击,再加上第17混成旅发誓要替爱兵如子的四夫人报仇,因此几乎是毫无悬念的大胜,混在日军队伍中的孔祥晟也被流弹击中,一命呜呼。
奏凯回师路过钟灵山下时,张汉鼎抬头看着山上的一片焦土,仿佛看见了那个穿着灰色僧袍的身影遥遥向他微笑:“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回到秦城还来不及洗去满身征尘,年筱秋就满面忧色匆匆迎了上来:“安长官来了,就在司令部办公室,让你们回来以后立即去见他。”
张汉鼎和林应铭对视一眼,心里都升起不好的预感,林应铭耸耸肩:“走吧,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报告!”门外传来的声音让安又柏紧绷的脸色终于有了一闪而过的欣慰。
林应铭和张汉鼎走进门,一起敬礼道:“安长官好!”
安又柏负手冷冷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却让张汉鼎产生了许久没有过的压迫感,终于还是林应铭鼓足勇气赔笑道:“舅舅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到秦城来了?”
“赣西会战,常公非常满意,命我前来劳师。”安又柏扫一眼明显在等他下文的张林二人,“谁知来了才听说,林将军和张司令带着人马报仇去了。”顿了顿,见他二人不说话,又冷哼一声:“常公说,经此一战,足以体现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的指挥才能,阵地战,运动战相得益彰,依我看来,如今还得再加一条游击战!”
“安长官……”张汉鼎一句话没出口就被安又柏不耐烦地挥手打断:“都下去把衣服换了,收拾利索了再来见我。”
走出门,张汉鼎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回忆起来,长出一口气歉然地向林应铭一笑:“我连累你了。”
“时也命也,”林应铭满不在乎地笑道,“别磨磨唧唧了,你没见老爷子脸都青了?”
他二人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况且还有已经火星四射的安长官坐镇,因此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重新站到了安又柏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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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莫,快来看你喜闻乐见的总攻被推倒的戏码~~~~
嗯,那个话说啊,傲娇林对张木头不离不弃,同生共死神马的。。。擦眼角。。。这才素真爱!
基友一生一起走TAT
好吧,其实终极大杀器是安长官,攻遍天下无敌手,攻德无量!
另外,小风,这也算姐弟恋吧,虽然是单恋。。。
苏锦秀的猫 发表于 2013-5-20 17:18
贫尼乃方外之人,还请施主自重,那这是啥意思啊?那一对对白一样的,我看得迷迷糊糊啊,朦胧就感觉好像木头喜 …
其实张司令和四娘那一段在大纲里至少应该有两章的戏份,不过后来摊子铺的太大就砍掉了,补充一下哈,四娘当初被木头救了以后就芳心暗许,无奈木头不喜欢她,为了能看到木头,所以四娘一横心就嫁给了看上她的张大帅,就是为了能多看木头两眼。。尼玛好苦逼。。。
然后大帅死了,四娘为了怕自己控制不了扑倒司令,所以就出家了。。。
TAT摊子铺太大的恶果就是要当旁白啊。。。。
“既然赶上了这么精彩的追击战,就说说你们的战果吧,我也好叫人给你们再记上一功。”安又柏坐在桌后,仿佛满是赞赏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安长官——”
“舅舅——”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安又柏伸手指向张汉鼎:“张司令,你说。”
“是,”张汉鼎拔了拔身子,“此次擅自追击,是汉鼎一时冲动,林长官出城是去劝我回来的,但是——”
“好了,”安又柏摆了摆手,一双利眼扫向林应铭,“林长官,你说说吧。”
林应铭凭着跟自家舅父大人多次交锋的经验,早就明白了言多必失这一真理,因此只赔笑道:“甥儿知错,舅舅就看在赣西会战的份上,莫要生气了吧。”
“有功了?有点功劳你就敢胡来!”安又柏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林应铭的鼻子训道,“你林大长官,是不是觉得已经有足够的资本了?再这样下去,是不是连军事委员会都指挥不了你了?!”
林应铭暗暗叫苦,怎么回回斟酌再三的说辞,都能让老爷子挑出刺来?脑子还没转过来,就被安又柏一脚踹在膝弯,毫无防备地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张汉鼎慌忙劝道:“都是汉鼎的错,安长官不要为难文策。”
安又柏瞪了他一眼:“你们两个从小凑到一起就要生出事来,现在都快三十了,倒是越活越回去!”
张汉鼎被这句话训得低下头去,细想一想,这样的事若说是张汉钧做的,别人都还信,但是要说是他张汉鼎,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正惭愧时,安又柏已经抡起手杖在林应铭身上狠抽了几下:“第九战区司令长官,就是这样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么?你义气,你有胆量,偏偏就没脑子!”
林应铭身上被抽的生疼,却只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虽说与张汉鼎是兄弟,但是当着他的面挨揍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然而这看在安又柏眼里,无异于是火上浇油,抡起手杖还要打时,却被张汉鼎死死攥住:“安长官——”
“你这是要造反了?”安又柏回身看着张汉鼎淡淡问。
这句声音并不大的问话,听在张汉鼎耳内却是莫名地一颤,于是他咬了咬牙,松开手,缓缓跪在林应铭身边:“都是汉鼎的错,安长官要罚就罚我吧。”
“子臣,”林应铭大惊失色,“你就别搅合了!”
安又柏却停下手,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汉鼎:“你张大司令也有服软的时候?你还知道你有错!”
张汉鼎直直地跪在地上,低头道:“安长官,汉鼎在传令的时候就知道错了,但是不得不为,因此受罚也是理所当然。”
“舅舅,这件事不能全怪子臣,我——”林应铭一句话没说完屁股上就又挨了一记狠抽,等他重又跪直身子,安又柏才厉声斥道:“你给我闭嘴!军国大事,你还当是你们小时候闯祸抢着背黑锅吗?!”说罢转面看着张汉鼎:“你觉得呢?张司令。”
刚刚那番话虽是对林应铭说的,但却让张汉鼎愧得头都抬不起来,半天才低低地吐出一句话:“安长官教训的是。”
安又柏提起手杖在地上点了点:“我原本以为,文策有你时刻提点着,就不必我再多操心了,结果你就给我来这出《打渔杀家》!你张汉鼎统领的究竟是党国精锐,还是绿林好汉?!”
这话几乎与那年张汉钧擅入莫宅解救陈慕白后,张汉鼎所说的话一模一样,因此听在张汉鼎耳内更是羞愧交加,低头半日才道:“汉鼎知错,全凭长官处置。”
安又柏冷笑一声:“处置?张司令的威仪军法处至今心
第22回
有余悸,谁敢处置你?”
张汉鼎听得明白,今天这一关想要顺顺当当过去恐怕是不容易,想了想抬起头道:“安长官,请容汉鼎出去一下,五分钟。”
安又柏一愣,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是他眼里的坚毅镇定却让人不得不信任,于是点了点头:“去吧。”
等张汉鼎出去了,林应铭偷眼看看板着脸一言不发的安又柏,鼓足勇气讨好地笑了笑:“舅舅,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饶过我们这遭吧,别气坏了身子。”
“老子还不老,有的是精神收拾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安又柏眼睛一瞪,吓得林应铭瞬间没了声儿,安又柏余怒未消,扬起手杖又在林应铭身上抽了两下:“你当就这么完了?便宜不了你!”
正在这当口,张汉鼎已经走到了门外,手里赫然捧着的是一根乌黑的板子——这是当年他领兵之初,张定北送给他的“礼物”,从他十七岁开始,就没少被这根板子敲打,直到张定北去世。但是也许是出于习惯,也许是先父余威,这板子一直被他恭恭敬敬地放在自己的办公室,想不到今天却又重新派上了用场。
深吸一口气,张汉鼎推门走了进去,反手锁上门之后就直直跪倒在地,将手中的板子高高托起:“汉鼎行事莽撞,有坏军纪,请长官处罚。”
安又柏和林应铭皆是一惊,究竟还是林应铭反应快些:“子臣,你胡闹什么?”
“汉鼎此次贸然行事,若是父帅还在,也定是要重重责罚的,”张汉鼎垂眼看着地面,声音虽不大,却掷地有声,“安长官与先父乃是同袍同泽,虽然有些误会,但也是父执辈,就请安长官代先父教训不肖子。”
“子臣——”林应铭急得不知怎么是好,凭他对舅父大人的了解,安又柏绝对不会客气。
果然,安又柏愣怔了片刻,终究还是伸手接过张汉鼎手里的板子:“说心里话,我舍不得把你们交到军法处去丢人,但是正因为舍不得,才更需要好好扳一扳你这个毛病,不为别的,就是看在履岳兄的面子上,我也要让你明白什么叫做‘有所为,有所不为’。”
林应铭见状知道是回天无力了,于是只得退而求其次:“舅舅,甥儿在门外候着吧?”不能施以援手,至少也给自己的兄弟留点面子,谁知安又柏却抡起板子抽在他腿上:“你给我跪在这里好好看着,下次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时候也好过过脑子!”林应铭无奈,只得低低的应了,规规矩矩跪在一边。
安又柏这才走到张汉鼎身边,掂了掂手里的板子,毫无预警地扬起、落下,张汉鼎还来不及反应,臀上就迅速燃起一道凌厉的痛,板子接二连三地落下,张汉鼎不得不咬紧牙关才能保证不发出一丝声音,而林应铭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出言不慎惹恼了安又柏,更加连累张汉鼎受罪,因此板子破风而下落在张汉鼎身上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屋子显得更加清晰骇人。
硬生生挨了十多下,张汉鼎的双腿已经开始微微发颤了,他不得不用双手掐紧大腿,才能勉强维持着标准的跪姿,但是与此同时,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迫在了膝盖上,还是早春的天气,汗水竟已顺着鬓角一滴一滴在地板上砸出一片潮湿。
林应铭知道张汉鼎的性子是不肯开口讨饶的,终于忍不住哀求道:“舅舅,子臣也是一时激愤,舅舅原谅我们这遭吧。”
安又柏充耳不闻,但是手上却几乎用足了十足的力气狠砸下去,张汉鼎被这一下打得直扑出去,忍不住地痛呼出声,缓了缓,顾不得臀上刀割锯锉般的痛,迅速直起身子跪好,哑声道:“汉鼎失规矩了。”
安又柏这才冷冷地看向林应铭:“好好看着反省,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是这个力道到结束。”说罢再不看他一眼,只提起板子在张汉鼎肩上拍了拍,张汉鼎会意地拔了拔身子,刚刚挺直腰,板子就如约而至,虽没有上一记那样狠厉,但是却只刁钻地在臀峰和腿根两处小范围地落下,痛感几乎是疯狂增长,张汉鼎偷偷转脸看了看林应铭的脸色,低头悄悄咬住下唇,对林应铭来说,这样的煎熬也许比板子上身还要难捱,也许控制住自己的痛苦,对他而言会稍微好过一些。
安又柏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连续五下都狠抽在大腿根上,剧痛疾风暴雨般叠加在一处,彻底打碎了张汉鼎的心思:“啊!”他下意识地一声惊叫之后,竟连跪稳也不能了,双手不受控制地狠狠撑在地上,不等他起身,又是几板子追了过来,饶是他刚强似铁,却也是连跪直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安又柏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厉喝道:“跪直!”可是张汉鼎刚刚直起身子,就又被打得稳不住阵脚,如是再三,张汉鼎终是无法跪起身来,只撑在地上喘息道:“安长官,汉鼎,汉鼎,失规矩了……”
安又柏却是冷笑道:“起来!”张汉鼎晃了晃身子,咬牙勉强撑了起来,却又被安又柏一板子狠狠撂倒。
板子轻轻滑过抽搐的脊背,林应铭终是看不下去了,不管不顾地跪到安又柏面前:“舅舅,舅舅不要再打了,子臣他……”话没有说完,张汉鼎竟又撑起身子跪好:“汉鼎有错该罚,请……”他闭了闭眼才艰难地继续道,“请安长官处置。”
安又柏闻言更怒,放下板子抬脚狠狠踹了过去,张汉鼎应声而倒,整个人虚脱一般再也挣扎不起来了。
“张司令不是铁打的人么?也有起不来的时候?”安又柏绕到他面前,立了半晌才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我听文策说过,你也知道你的缺点是太过刚正?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你自小饱读诗书,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比我清楚,譬如说今天,你的刚正除了死路一条而外,还有没有其他意义?”
张汉鼎没想到安又柏竟是要对他说这些,半晌才低声道:“多谢安长官苦心教诲,汉鼎,汉鼎……”
安又柏长叹一声止住他:“你不必说了,我只是要你明白,什么叫做‘有所为,有所不为’,什么又叫做‘有所不为而后可以有为’,你自己细想吧。”看了看同样呆在原地的林应铭,又立眉训道:“这次算轻饶了你,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再敢有下回,我一起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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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T这章崩坏啊有木有,果然总攻不易被推到。。。。。
还是拍傲娇受比较来劲。。。
直到安又柏出去了,林应铭才赶紧起身扶住张汉鼎埋怨道:“你就逞强,现在舒服了?”一边说,一边扶着张汉鼎到办公室里间躺下。
张汉鼎只觉得身后如同钝刀子来回拉扯,整个人就像散了架一样,只勉强笑了笑:“别惊动汉钧。”然后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莫繁若正坐在床边在伤处替他细细地涂药。
张汉鼎大窘,慌忙支起身子,偏偏胳膊绵软无力,整个人反倒狠狠地砸了下去,莫繁若冷不防吓了一跳,没好气地在臀上拍了一巴掌:“乱动什么?药还没上完呢。”
张汉鼎竟罕见了红了脸:“你去叫文策过来吧。”
“你还嫌麻烦他不够?”莫繁若瞪了他一眼,再不肯理他,故意放重了手法,张汉鼎又窘又疼,只好紧紧抓住床单。
“好了,”莫繁若看着他背上疼出了一层细汗,终于大发善心地拍了拍手,“文策只说让我赶紧过来,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张汉鼎皱眉强忍着身后抽动的疼斜倚起身子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倒叫你担心了。”
“谁担心了?整天把汉钧和颜颜教训的在你跟前大气都不敢出,这回可是活该报应了。”莫繁若嘴上虽毫不客气,手却赶紧拿过靠枕塞到他腰侧,停了停还是抱怨道,“安长官下手也够狠的,要不要我替你拿点止痛药?”
张汉鼎笑了笑:“你不是不担心么?”见莫繁若转过身去不理他,才忙笑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比起父帅,安长官已经手下留情的多了。”说着拉过莫繁若的手自嘲道:“说好了回来要去提亲的,倒把自己搞的这样狼狈。”
其实林应铭急急忙忙扔下张汉鼎也是有原因的——他悬心许久的顾杏雨终于被聂绮烟带了回来,因此叫来莫繁若就匆匆往前头去了。
吕虞比林应铭到的更早些,一进门就听见顾杏雨的声音:“按照安排,我今天就应该出发了,实在不能久留。”
“顾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吕虞看清楚顾杏雨俨然一副要出远门的打扮,脚边还放着一只轻巧的旅行包,不禁惊讶地问。
聂绮烟吸了一口烟,才无奈地摇摇头:“她要跟远征军出发了。”
“什么?远征军?”吕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孙将军率领的远征军即将赴滇缅作战她是有所耳闻的,但是顾杏雨这样一个文弱女子,怎么会跟远征军扯上关系?
顾杏雨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笑道:“我之所以没有及时赶回国府,就是因为在路上遇见了中央社的宋先生,他是中央社随军特派记者,我们以前也有过合作,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决定跟他一起走了?”吕虞觉得顾杏雨一定是脑子有毛病,“烟姐那里呢?你不是说要跟烟姐做些事情的吗?”
顾杏雨低下头去,修长的脖颈仿佛不堪重负,良久才低声道:“烟姐,对不起,我以为我能像你和吕小姐一样,但是我高估了自己,我还是不能接受暗杀这种方式……或许记录下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的战士,让他们的英雄事迹不至于泯灭更适合我。”
聂绮烟拧灭烟头,起身抱臂看着窗外淡淡道:“杏雨,我们执行的‘定点清除’任务,就是为了减少战场上战士的死伤,铁血锄奸是在战争状态下采用自然法维护正义的行动,这不是恐怖,恰恰相反,这是希望以最小的代价达到消除暴政,消灭恐怖的目的,这本身就是正义。”见顾杏雨低头不语,叹了口气道:“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临行之前不要有心理压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祝你一路平安。”
“烟姐,谢谢你,”顾杏雨抬起头,眼里的盈盈泪意早已没了踪影,她看了看吕虞,还是从手袋里取出一只精巧的盒子递了过去,“吕小姐,这个麻烦你还给文策,我就不等他了。”说罢提起旅行袋拔脚就走。
“喂!”吕虞急忙唤住她,“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连他的面都不想见么?”
顾杏雨顿住脚步,想了想回过身微笑道:“我只怕我见了他,就舍不得走了。”看着吕虞尴尬无言的样子,忍不住掩口笑道:“祝你们百年好合,喜酒我是赶不上了,满月酒总要给我留一杯吧。”说罢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大步走了出去。
等林应铭赶来的时候,屋里只剩下聂绮烟和吕虞两人。
“杏雨人呢?”林应铭看一眼桌上凉透了的茶轻声问。
吕虞摇了摇头:“她跟远征军走了,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接过吕虞递过的盒子,林应铭颤抖着手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那串黑珍珠手钏,林应铭闭了闭眼,他依稀记得订婚宴上,他替顾杏雨戴上这串手钏时,那个柔弱无骨的手腕,短短几年竟已是瘦骨嶙峋,这手钏也空落落地戴不住了。
保重,等到随军凯旋之日,我温酒以待。
因了安又柏劳师的缘故,张汉鼎一连几天都不曾回家,张汉钧也忙着整训部队住在军营,因此等偶尔回到张公馆时,张汉钧才发现屋里一个人也没有,直到晚上也没有见到张初颜的影子,他这才着了慌,却又不敢惊动张汉鼎,便只带了小夏和几个亲兵四下寻找。
秦城的内城并不大,张汉钧没用多少功夫就从南门守卫口中打听到了张初颜的下落——太阳落山前她就从南门出去了,但是却没有人注意到她有没有回城。
张汉钧大惊失色,却也知道事关重大,再不敢瞒着张汉鼎,一面派人去司令部送信,一面带着人亲自出了南门。
一轮满月已经升上中天,月华如水披沥在了无生气的钟灵山上,张汉钧仿佛想到了什么,一夹马腹直往法妙庵的方向而去。
离法妙庵还有一段距离,张汉钧就下了马,示意其他人原地等着,自己孤身一人往庵里走去。
经过那场大火,法妙庵早已不复从前的庄重安详,反倒是莫名地生出鬼魅之气,尤其是在黑夜之中,月光透过焦黑的枯枝星星点点投下来,远远的枭啼被风卷的残破不堪直入耳内,竟令人不由自主地寒毛倒竖。
张汉钧定了定神,悄悄走到那堵断墙便,里面有隐隐约约的声音,细听之下,果然是张初颜和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你睁开眼睛看看,四娘就是在这里殉身的,那场火把这里烧成了一片焦土,就像我的心一样,你怎么,怎么还有脸说你爱我?”
“初颜……”
“你不要再说了,我没有告诉大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可是初颜,我真的爱你,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这次冒着风险到秦城来,我就是想带你走,秦城易主是早晚的事,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不能眼看着你……”
“想不到,冈山先生对舍妹如此情深意重,倒叫我感动得很。”身后幽幽飘来的一句话,让张初颜和冈山阳介惊得双双回过头,正对上斜倚在门口的张汉钧冰冷的眼神。
“二哥……”张初颜半晌才发出声音,就被张汉钧一记眼刀吓得赶紧噤声。
“我记得,冈山少佐不是死在北平宪兵队了么?”张汉钧慢慢跨进门,“或者说秦城又闹鬼了?”
冈山这才回过神来,冷笑道:“有人要害我,但是我命大,况且……”他看向张初颜的眼神瞬间温柔下来,“我还没有见到初颜最后一面,怎么能就死呢?”
张汉钧淡淡地笑了笑,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握紧了枪指向冈山:“很好,你现在见到了,而且真的是最后一面,可以瞑目了。”
“二哥!你别杀他!”张初颜几乎是下意识的喊道,张汉钧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你到现在还不清醒吗?让开!”一边说,一边缓缓拉开保险,几乎是与此同时,冈山笑道:“张旅长,你要是信得过自己的枪法,就尽管开枪,如果我能和初颜死在一处,得偿所愿,又怎么不能瞑目呢?”
张汉钧定睛一看,才发现张初颜不知何时竟被冈山拉到了自己面前,不禁怒极:“你这个卑鄙小人!”
月亮早已经躲进了云层,周遭就像落下铁幕一般,伸手不见五指,不晓得在哪里就会跌倒,再也爬不起来。他看不见张初颜的神色,但是能听见她粗重的呼吸声,就像重锤一般一下一下狠狠砸在他的心上,握着枪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他不知道冈山这样偏执到病态的人,究竟会对张初颜做出怎样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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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玉田这个酱油。。。又被蝴蝶拎出来了。。。
我同意阿猫的看法,暗夜仙姑太多。。。
然后,其实傲娇林替张木头疗伤,然后顺势推到你侬我侬神马的多么有爱多么旖旎啊啊啊啊~~~~
我忍。。。。
茜茜 发表于 2013-5-26 11:03
楼主,可不可以把以前那个旧的乱世秦城的链接给发一下
亲~爪机无力,不过在蝴蝶空间的主题板块有哦
小夏远远候在外面,这样黑的夜让他莫名胆寒,张汉钧已经进去很久了,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法妙庵里传来几声刺耳的枪声,如同闪电撕裂夜幕,小夏惊得跳起身来:“跟上!”
院里只有张汉钧和张初颜两个人,一道血迹一直蜿蜒到残破的后墙根,隐约还能看见墙外荆棘摇动中一个起起伏伏的人影。
“旅长——”小夏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张汉钧,顿时被他铁青的脸色吓得忘了要问什么。
“你回去报告司令,就说我们没事,晚一点就回去。”张汉钧虽是在对小夏说话,但眼睛却仍然死死地盯着张初颜。
小夏见状就知道一定又是四小姐把旅长惹火了——而且是相当的火大!凭他对张汉钧的了解,如果再留着看热闹,只怕自己就先成炮灰了,因此也不敢再问,只应了声“是”就赶紧带人走了。
院子里瞬间恢复了宁静,张汉钧慢慢走下台阶,依然一言不发地看着张初颜,张初颜被他看得心里发虚,低低地叫:“二哥……”
“别叫我!”张汉钧郁怒地低吼出声,顿了半晌抬手指向后墙,“你走吧,既然舍不得就跟他去!我们只当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妹妹!”
“二哥,我……我没有,我只是不想你杀他。”张初颜伸手轻轻地牵了牵他的衣袖,“他对我,总归是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张汉钧冷笑一声,“这就是说,你也承认刚才是你自己站到他面前的?”见张初颜低头不语,索性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如果真是他胁迫你,胳膊上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如果不是你挡在他面前,你刚才站的位置,怎么会被他轻易制住?你当我是傻子吗?”
张初颜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哑口无言,讷讷半晌终还是重复道:“我只是不想他死。”
“你不想他死,可是他想中国人死!冈山阳介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明白?他——”
“二哥!”张初颜突然抬头截断他,眼里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哀求,“我不认识什么冈山阳介,我认识的是骆玉田。”她回头看一眼地上的血迹,喃喃道,“不过,骆玉田也许已经死了吧。”
张汉钧长叹一声,转身往门外走去。
张初颜怯怯地看着张汉钧翻身上马,似乎不打算再理会她,赶紧拦在马前:“二哥……”
张汉钧本是打定主意不想理她,然而看着黑魆魆的钟灵山,再加上间或传来的几声凄厉枭啼,终于还是心软了,一言不发地伸手把张初颜拉上马。
“二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张初颜依偎在他胸口低声哀求,“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骗我,如果我不当面问清楚,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张汉钧皱了皱眉,半晌才淡淡地问:“你喜欢他?”
“我——”张初颜一时语结,低头思考了半日才道,“我也不知道……和我原来喜欢文策哥一点儿也不一样,但是……有些东西却忘不了。”
张汉钧微微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不明白?张初颜是个善良到糊涂的姑娘,更何况骆玉田在她离家的那段时间,给了她认同感和成就感,而这两样东西,是他和张汉鼎都忽视了,并且也不可能给她的,因此张初颜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其实也并不算意外。想到这里,张汉钧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叮咛:“坐好了。”
逐电四蹄飞扬,夜风如同上好的绸缎滑过面庞,张初颜靠在张汉钧怀里,耳边传来有力的心跳让她瞬间安心了许多,然而想到身后这个男子其实并不是她的二哥,脸就不由自主地变得滚烫。
月光如同锋利的刀子划破云层投射下来,将天地万物刻画的丝丝分明,远处的秦城还在沉睡,但是也许谁家的梦里,亦会看见这一马双跨,乘月踏花,万千潇洒。
张汉鼎却并不在家,小夏迎上来道:“司令听说四小姐没事就回司令部了,吩咐说有事明天再说。”
听到这句话,张初颜悬了一路的心才暂时放下——至少今晚还是安全的,于是就再也支撑不住地瘫坐在沙发上。张汉钧打发走了小夏就倚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张初颜。
张初颜似乎也感觉到了压力,规规矩矩地起身站好,强笑道:“二哥,我,我先上去了。”说罢转身欲走,却被张汉钧凉凉一句话钉在原地:“我准你走了吗?”说话的功夫,张汉钧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颜颜,你是不是觉得,我管不了你了?”
“不是。”张初颜顿生不祥之感,低头看着面前那双铮亮的皮鞋讷讷答道。
张汉钧勾了勾嘴角,抬手指了指楼梯:“既然我还能管得你,就换好衣服到书房来找我。”
“二哥……”
张汉钧不理会她的楚楚可怜,只是扫一眼座钟,然后好脾气地笑笑:“十分钟够不够?”
虽说张汉钧性子温和些,但是一旦发起脾气也是雷霆万钧,因此张初颜并不敢怠慢,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胆战心惊地往书房走去。
书房门并没有关,张汉钧就站在书房中央看着她在门外犹豫。
终于,张初颜一横心走了进去,低头站在门边一言不发。
张汉钧绕着她转了两圈,淡淡道:“我不想跟你废话,自己知道干什么。”
“二哥,”张初颜打了个寒颤,蹭过去撒娇般地晃了晃他的胳膊,“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张汉钧笑了笑,“我现在要跟你讲的,是今天的事情。”
“我……”张初颜垂了头站在一边,不说话也不动弹,张汉钧倒也不气,只是淡淡道,“如果你觉得需要反省的时间我也不反对,哪怕反省到大哥回来再发落也行。”
张初颜不禁打了个激灵,不要说张汉鼎的板子,就是想到张汉鼎发怒时的脸色,她都忍不住地腿软,于是抬头冲张汉钧甜甜一笑:“二哥,你就忍心么?”
张汉钧被这句话戳到软肋,硬了硬心肠从桌上抄起家法,扯过张初颜在屁股上抽了两记:“再跟我磨牙,你就尽可试试。”
“啊!疼——”张初颜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张汉钧按在桌沿,毫不收敛的一板子抽下去,张初颜猛地抽紧了身子,半天才发出一声呜咽,紧接着又是第二板子紧挨着上一记落下来,几乎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板痕交接的地方肿了起来,这样挨了没几下,张初颜就受不了了,这样火辣辣的疼,让她控制不住地惨叫出声,身子也在张汉钧的手下不停地扭动。
“你是想让我像大哥那样罚你吗?”张汉钧看着在桌上趴得歪歪斜斜的张初颜,不咸不淡地问。
听到这话,张初颜几乎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然后迅速趴好身子,屁股乖乖地撅了起来,她自然明白张汉钧的意思——如果不乖乖挨罚,就要像大哥动手那样剥掉裤子揍光屁股了。
张汉钧牵了牵嘴角,他和张初颜并非亲兄妹,避嫌还是要的,那句话不过是吓唬罢了,因此等张初颜在桌沿趴好后,便伸手按牢纤细柔软的腰,让那个颤巍巍的屁股撅得更高了些,然后扬起板子照着挺挺翘翘的小屁股狠拍下去。
“啊——二哥,哥——疼……”张初颜仰起脖子惨呼,两条小腿不受控制地轮换蜷缩起来。
“我错了,错了~呜——”张汉钧却似乎听不见她的求饶,只管扬起板子一丝儿不错地落在屁股上——对于张初颜,他早已经明白了,好言劝说是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她有所忌惮,人一旦有了忌惮,才不会太过出格。
张初颜嗓子都哭哑,只感觉到屁股肿了一大圈,连板子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知道,直到被张汉钧拎起来才抽抽噎噎哭道:“二哥不心疼颜颜,我又没有出事……”
张汉钧本已经平息了的怒火又被这句话撩拨了起来,扬手一巴掌甩在屁股上,连拉带扯把张初颜拽到墙角喝道:“还不知错?你就给我跪在这里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说罢丢下已经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张初颜出门去了。
刚刚走下楼梯,就看见张汉鼎正站在客厅里,张汉钧慌忙走下去:“大哥,你回来了?”
张汉鼎点点头,看了看他身后问:“四儿呢?”
“还在书房,”张汉钧看了看他的脸色,终于还是开口劝道,“我已经罚过颜颜了,大哥就不要再生气了。”
张汉鼎微微一笑:“少跟我来这套——我看苦肉计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其实张汉钧之所以硬下心来教训张初颜,就是怕张汉鼎动起手来张初颜吃亏,现在被一语道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道:“大哥,颜颜已经知道错了,就饶她一回吧。”
张汉鼎恍若未闻,停了半晌才慢慢道:“汉钧,那天筱筱的提议,你有没有考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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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周三要出差了~~如果明天不能更文,就下周见~~~亲们么么哒~~·
年筱夏的提议,在张汉钧听来,完全就是小孩子的疯话,从来不曾放在心上,因此张汉鼎猛然提起,他皱眉思索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惊愕地看向张汉鼎:“大哥,筱筱的疯话怎么能当真?!”
张汉鼎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才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要接受这件事情有些困难,但是我想了这几天,特别是今天这件事情……四儿从小被保护得太过周密,不懂得世道人心,我原本想着让她经历一番也好,如今看来我还是高估她了,这样的四儿我怎么放心她嫁到外人家里去受欺侮?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他顿了顿,看一眼若有触动的张汉钧,揉了揉额角继续道:“我知道最近秦城上下的流言蜚语委屈你了,但是在大哥心里,无论慕白是否认祖归宗,你都永远是张家不可或缺的儿子,你明白吗?”
张汉钧被这番话彻底震撼了,连日来耳闻自己身世流言的委屈在“张家不可或缺的儿子”这句话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嘴唇颤抖了半天,他终于努力扯出一个坚强的微笑:“大哥,我不委屈。”
张汉鼎了然一笑,也不反驳他:“我既希望四儿一生喜乐,又想让你名正言顺的留在张家,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筱筱的这个主意最合适。”
“可是,我和颜颜……这,这太离谱了。”
张汉鼎摆了摆手,坐在张汉钧身边:“若是你心里有了别家的姑娘,大哥亲自替你去提亲。”
“没有,可是……”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能考虑考虑?”张汉鼎的话里竟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恳求的意味,“你和四儿虽然做了近二十年的兄妹,但是这总好过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做一对各怀心事的夫妻。”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汉鼎的眼前又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了程曼云的面孔,清秀和婉,笑意清浅,却让他终身抱恨。
张汉钧虽不明白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却也读出了一丝隐伤,垂头许久,终是低低道:“大哥,让我想一想。”
张汉鼎点了点头:“好,想清楚了来找我,我去看看四儿。”说罢转身往楼上书房走去。
“大哥,”张汉钧赶紧叫住他,“我已经教训过颜颜了,大哥就别再为难她了……”
张汉鼎回头看着他,突然笑了:“折腾了一天,你不打算让
第23回
她睡觉了?”
一连几天,张汉钧似乎都有意躲着张汉鼎和张初颜,只借口部队整训,吃住都在城外的军营里,张汉鼎倒是不以为意,张初颜却有些受不了张汉钧的冷落,索性缠着小夏带着她去了17混成旅驻地。
“谁让你来的?”张汉钧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张初颜,头隐隐作痛。
“你一直不回家,我想来看看你,”张初颜低头摆弄着衣角,委委屈屈地说,“二哥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别生气了嘛……”
张汉钧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说罢也不理会可怜巴巴的张初颜,只吩咐人送她回去。
然而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小夏又带着张初颜回来了:“旅长,听说有日本人的探子进了秦城,城门都已戒严,不许出也不许进。”
“戒严?”张汉钧惊了半晌才道,“你没说是送四小姐回去么?”
“说了,但是守城的兄弟说,除非有林长官的手令,”小夏为难地看看张初颜,“自从田连长被枪决之后,大家心里都忌惮的很。”
张汉钧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他出去,然后拨通了张汉鼎办公室的电话。
听了张汉钧的报告,张汉鼎沉默了半天才慢慢道:“戒严令是司令部下的,我不能为了她一个人打乱部署,等戒严解除之后,我再接她回来吧。”
放下话筒,张汉钧无奈地瞪了张初颜一眼:“你就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许惹事——”最后一个字未说完,张汉钧突然觉得心慌气短,似乎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视了,僵在原地半天,头脑却是一片空白,仿佛那件东西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总差那么几分够不到。
张初颜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二哥,你怎么了?”
电光石火间,张汉钧猛然惊醒,一把抓住张初颜的胳膊急切追问:“那天在法妙庵,冈山,不,骆玉田跟你说什么了?原原本本给我说一遍!”
张初颜被他的反常吓坏了,讷讷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张汉钧忍不住吼道:“快说!”
“他,他说……”张初颜一边思索,一边结结巴巴地答道,“他说他要带我走,不管我喜不喜欢他,只要我离开秦城就好,还说秦城沦陷是早晚的事……”她说到这里,如同拨云见日,张汉钧立时明白了被自己忽视了的那件事——冈山阳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固执地要带张初颜离开秦城,只能说明,战火蔓延到秦城,已经不是时间问题了!
当天下午,前方传来消息,八千虎贲拼死抵抗近十万日军,死守孤城十余日,仅八十三人生还,常德失守。
下一个目标,秦城。
而张汉鼎所说的,等戒严解除之后再接张初颜回去,似乎也成了遥遥无期的承诺——第一道戒严令还没有解除,第九战区长官司令部就又宣布秦城进入战时戒严状态,从第17混成旅驻地到秦城不过40里的路程,却已被日军的一个小队截断。
张汉鼎在秦城心急如焚,第九战区虽有约50万总兵力,却都扼守要塞,即便要支援也难以在仓促之间集结,秦城的兵力不过两万,又都有各自的作战任务,实在无暇他顾,兵力不过4000人的第17混成旅俨然已经成为了战争中的孤岛。对张汉钧的能力,张汉鼎有绝对的信心,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放心自己的弟弟身处险境,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需要他拼死保护的张初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张司令终于完全被忧心弟妹安危的大哥取代了,他的心烦意乱都罕有地表现在了脸上。
“我去接颜颜回来。”莫繁若心疼地看着他眼睛里满布的血丝轻声道。
“胡说什么,”张汉鼎苦笑道,“你就别添乱了。”
“我去接颜颜回来,”莫繁若微微拔高了声音,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定,“你应该相信我。”
张汉鼎也有些恼怒了,“相信和舍得是两回事。”
莫繁若听出了他言语间的疼惜,于是放软了语气道:“子臣,颜颜留在阵地上,不但会分汉钧的心,而且子弹不长眼睛,与其让她置身险地,不如搏一条生路。”
短短几句话,已经直挑张汉鼎的心事,他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我知道你最不放心的就是颜颜,我保证会把她平平安安地带回来。”莫繁若绕到他面前,热切地看着张汉鼎,仿佛如此就能够令他改变主意。
“这件事没得商量!”张汉鼎拂袖起身,往林应铭办公室走去,想了想又顿住脚步回头道,“我对你的牵挂,不亚于忧心四儿。”
虽然感动于他难得的真情流露,但是莫繁若却依然倔强地昂头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低声道:“我要的是为你分担,而不是成为你的负累。”
张汉钧率军已经苦苦支撑了整整两天,浓浓的硝烟和接二连三的下达命令,早已令他喉咙嘶哑,嘴唇干裂了,敌人的第二轮进攻被打退之后,他才安慰地看向张初颜,还没有说话,头顶就传来异响,随之是小夏的惊呼:“旅长,敌人的轰炸机!”话音未落,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便此起彼伏,张汉钧顾不得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张初颜死死护在身下,直到飞机的轰鸣远去,他才挣扎起身,扶起惊魂未定的张初颜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初颜就一声尖叫,指着他的肩膀颤声道:“二哥,血……你的肩膀……”
张汉钧扭头看一眼被弹片击中的右肩,不以为意地笑笑:“小伤而已,军人哪里有不流血的?”一边说,一边咬住绷带草草包扎了伤口。
“二哥,”张初颜扯住他的衣袖低头道,“我又拖累你了。”
张汉钧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你拖累我的次数还少么?也不多这一回。”见张初颜听了泫然欲泣的样子,忙又安慰道:“好了,二哥逗你呢,这次不怪你,是我不好,不应该总是不回家。”说着就准备往阵地上去视察,刚刚走出指挥所,小夏就气喘吁吁地赶来了:“报告旅长,莫小姐来了。”
“莫小姐?”张汉钧拧紧了眉头,正思忖间,莫繁若已经走了过来:“汉钧,我来接颜颜回去。”
“你一个人?”张汉钧讶然,以莫繁若的身手,一个人摸上这地并不是难事,但是要带上张初颜这个拖油瓶平安返回秦城,他可是一万个不放心。
莫繁若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难道我要带上一个卫队,摆明了告诉鬼子,这里有重要人物,快来抓回去立功么?”
“这……”张汉钧语结,停了停才为难地开口,“可是你们两个人,这也太冒险了……”
“再怎么冒险,都比颜颜留在这里强得多。”莫繁若毫不客气地抢断他的话,还要再说时,却看见张汉钧肩上的绷带,于是慌忙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张汉钧这才感觉到肩上传来剜肉剔骨般的剧痛,想到刚才那一幕生死瞬间,他不由暗暗赞同了莫繁若的话——张初颜在这里也许只有等死,她不能自保,而自己也无法时刻守护着她。
片刻之后,他唤出张初颜,向莫繁若道:“拜托你了,嫂子。”
莫繁若被他的称呼惹得满面绯红,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倒是张初颜含泪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直到张汉钧快要发作脾气时才依依不舍地跟着莫繁若走了。
莫繁若和张初颜都是小户人家打扮,只捡僻静的小道赶路,然而就在离秦城不远的地方,被一队日本兵拦了下来。
“我家住在城里,这是我小姑,我们刚从我娘家赶回来。”莫繁若自然地回答着盘问,张初颜依在她身边头也不敢抬。
为首的日本军官听了狐疑地问:“听说打仗,跑都来不及,你们怎么偏要往回来赶?”
“儿子在家里,做娘的就是死也得赶回去。”如此合理的理由,让对方再也找不出岔子,于是挥了挥手示意放行,偏在这时,旁边又转出个人,向张初颜道:“慢着,你,抬起头来。”
张初颜早已听出了这个声音,犹豫着抬起头,闭目不去看面前那张令她做了无数噩梦的脸,那张脸的主人,究竟是骆玉田,还是冈山阳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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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德保卫战是1943年底,这里提前了一点,历史帝军事帝表纠结。。。。
莫繁若更是大惊失色,她万万想不到冈山阳介竟然又在这里阴魂不散地出现了,不过她究竟还是比张初颜经历的多,因此上的讶然在瞬间就变成了恰到好处的茫然:“还有什么事?”
冈山走近两步,静静地盯着张初颜微微颤抖的睫毛,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子的身形很像张初颜,所以才出声拦下,现在真的看见了这个他朝思暮想的人,竟然咽喉发紧,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那日本军官见他不说话,只盯着面前的年轻姑娘看,似乎明白了几分,于是笑道:“冈山君对这个姑娘有意?等到攻下秦城还愁什么?只是现在还应该以战局为重。”
冈山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别开脸笑道:“西村少佐玩笑了,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两个女人往城里去,有些诡异罢了。”说罢也不再看张初颜,只是叫过来两名士兵将她二人押了下去。
张初颜失神地坐在茅草棚里,她虽然听不懂日语,但是也明白这回是在劫难逃,莫繁若叹了口气,轻轻把她揽进怀里劝慰道:“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我一定会想出来办法的。”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办法,那位西村少佐就已经趁着夜色偷偷摸到了茅草棚里扯住了娇娇弱弱的张初颜,虽然他汉语说的极其生硬,但是猥琐的笑容和下流的举动已经将他的意图暴露的一览无余。
“你放开她!”莫繁若又气又急,尽管她身手极好,但是麻绳牢牢绑缚住手脚,即便是通天的本事也施展不出。
“等一等,你,也一样。”西村扭头淫邪一笑,转身便如饿虎扑食一般将张初颜按倒在地,张初颜早已是浑身瘫软,泪流满面,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莫繁若无力地紧闭双眼,双肩控制不住地抽搐着,她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坚强,无所不能。
子臣,我对不起你。
然而仿佛一瞬千年,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怪异的闷哼才让她睁开眼,随之惊愕到失语——西村已经半裸的身子如同半扇猪肉一般瘫倒在地上抽搐,一把雪亮的匕首从后背贯穿前胸,鲜血从破裂的心脏里汩汩地淌出,无地自容般黑沉沉地混在泥土中。
站在面前的正是冈山阳介,他看也不看面前已经吓呆了的两个女人,只伸手拔出西村背上的匕首,鲜血喷溅而出,溅了他满脸,使得那张本就恨到扭曲的面孔更加骇人,他浑不在意地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液,然后扬起匕首继续朝西村的心脏捅下去,嘴里喃喃道:“初颜是我的,你也配?!下地狱去吧!”
直到张初颜吓得哭出声来:“你住手啊,他已经死了!”冈山才如梦初醒地扑倒张初颜面前语无伦次地问:“初颜,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吓到你?你回答我,他有没有伤到你?”
张初颜瑟瑟发抖地别开脸:“你先帮莫姐姐松绑。”
冈山就像被摄去魂魄一般,不假思索地割断莫繁若身上的绳索,然后又紧紧握住张初颜的手:“初颜,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隐居起来好不好?”
“你休想!”莫繁若站起身活动活动已经麻木了的手脚,“你最好放开她,不然惊动了其他人,一个都活不了。”
冈山听到这话,反倒把张初颜更紧地揽进了自己怀里,眼里闪烁着奇异而兴奋的光彩:“你怕死吗?我不怕,就算现在死了,我也和初颜在一道。”说罢伸手推开门,莫繁若如临大敌地看向门外,两个看守竟然早已无声无息被人割断了咽喉。
冈山得意地笑道:“莫小姐当初说我这样的你能撂倒十个?现在么……啧啧,我不过是看初颜的面子不同你为难罢了。”一边说,一边扯着张初颜闪身进了林子里,莫繁若哪里肯善罢甘休,一咬牙也跟了进去,冈山见她紧追不舍,不禁动了气,停下脚步将跌跌撞撞的张初颜拉到自己面前,将还带着血迹的匕首架在她的脖颈上尖声道:“你再跟着我,我就先杀了初颜然后再自尽!”
莫繁若没想到他竟是这样偏执,半晌才颤声道:“你,你疯了!”
“我没疯,我只要初颜在我身边。”冈山平静地答道,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古怪地笑了笑:“如果我扣动扳机,就会有人追过来,到时候我和初颜死在一处,也可谓求仁得仁,只是莫小姐你么,恐怕就要和张司令人鬼殊途了。”说着扭头凑近张初颜的耳边呢喃:“初颜,不想让你的大嫂死在这里,就让她别再打扰我们。”
张初颜此时终于明白,眼前的人已经被嫉妒、自卑和欲望扭曲了心智,再不是从前那个温文尔雅的主编骆玉田了,痛苦地垂下眼,嘴里却一字一句清晰分明:“莫姐姐,你回去告诉大哥二哥,四儿对不起他们,不要再为四儿操心了。”
“颜颜!”莫繁若又气又急,“你不能跟他走!”
张初颜扭回头,苍白的脸上显出一抹凄然微笑:“莫姐姐,告诉大哥,就当张家从来没有过这个女儿。”
然而话音未落,身边就传来一个冷厉的声音:“张家的女儿,岂是由得你说不当就不当的么?”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近,清朗的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枝洒落他满肩,银钩铁画出素衣临尘,玉山巍峨。
直到张汉鼎缴了冈山手中的枪,莫繁若才反应过来:“子臣……”
张汉鼎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将张初颜拉到自己身后,然后向呆若木鸡的冈山淡淡道:“久闻冈山少佐大名,幸会了。”
“张司令,你来的可真巧……”冈山生硬硬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脸转向张初颜,目光就在一瞬间变得柔和温煦,如同破冰春水:“初颜,看来我们没有缘分死在一处了,如果命该如此,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令你不要忘记我。”话音未落,扬手便将匕首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腹部,张初颜还来不及叫出声,他就又仰脸向张汉鼎道:“张司令,请你做我的介错人……拜托了……”张汉鼎明白,切腹而未死的痛苦也许会令他失去理智大叫,从而招来远处的日本兵,因此回头吩咐张初颜:“闭上眼睛。”然后面无表情地抽出军刀,凌厉地在冈山的胸口补上一刀,又狠又准。
张初颜从指缝里目睹了这一幕,刻骨铭心。直到时光流逝,打磨掉她太多记忆之时,她都忘不了大哥的刀捅进冈山温热的一胸口时,他脸上那个复杂的微笑——释然,满足,或者还有一点点得意——也许他真的达成了心愿,这个微笑,和他胸口喷溅出的鲜血,令张初颜永远无法遗忘。
一直到回到张公馆,安慰了张初颜睡下,莫繁若才长出一口气,掩上房门,转身就看见张汉鼎站在楼梯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子臣……”莫繁若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张汉鼎慢慢走近,将她扯进自己的房间之后,才逼视着她的眼睛问:“这回知道自己不是天下无敌了?”
“我,我也没说过自己天下无敌。”莫繁若虽底气不足地嘟哝道,见张汉鼎危险地眯了眯眼,忙又低声道:“我也是着急,才……”话没说完就被张汉鼎狠狠地搂在了怀里,耳边传来他嘶哑的低吼:“你着急,你就没想过我有多着急?你和四儿两个人不管谁出事,都是要我的命你知不知道?!”
“我……”莫繁若一来是感动于他的剖白,二来亦是后怕,因此平日里从不吃亏认输的气焰竟完全收敛了起来,低下头去半晌才小声道:“子臣,对不起。”
张汉鼎憋了半日的火气终于在“对不起”这三个字的煽动下爆发了出来,狠狠一巴掌甩下去:“对不起?你让我担惊受怕失去理智,让我恨不得用性命换你回来,你就用这三个字回答我?”
莫繁若被他这一巴掌打懵了,她从来没想到过张汉鼎会对她动手,然而本就要爆发的怒火却被张汉鼎后面的这一番话浇的柴湿火灭,张汉鼎却似乎还不解恨,巴掌接二连三地落在屁股上,莫繁若的腰被牢牢箍住,整个人以一种毫不戒备的姿势埋在他的胸口,仿佛屁股上的火辣辣的感觉,只是一种错觉。
狠狠拍下去的巴掌不曾计数,但是张汉鼎的手掌已经开始麻木了,他终于停下手,咬牙切齿道:“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这三个字,没有任何意义。”莫繁若眨了眨眼,泪珠一颗一颗滚落。
“的确,这三个字没有任何意义,那我换三个字,”她轻轻踮起脚尖,在张汉鼎耳边轻声道,“我爱你。”
也许依然是她的错觉,耳边似乎竟传来一丝微不可闻的哽咽,不等她抬头去看,就被张汉鼎更用力地搂住,仿似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心里去,良久,莫繁若才听见他飘渺的声音:“不要再离开我,我不允许。”
我擦,暗夜今天抽死了,折腾了快一个小时居然还差几句话。。。
爪机改的好痛苦。。。还好改过来了。。。
С 2013-6-14 22:42
TAT!!!!!!!!!!ж!!!!:
ССλ~233333333333
彼年喵小夏 发表于 2013-6-14 22:42
我靠TAT!!!每更都这么带感!!!蝴蝶你是我的阳光啊啊啊啊啊啊啊!!!!有文看的日子最有动力了!!!!:
肿么会回复成乱码。。。。
好吧,瓦是说每次点评完小喵的回复才想起来乃爪机党。。。。然后乃们的支持也是我最大的动力!扑倒么么哒
乱世芳华如同无痕春梦,短暂的温存过后,迎接他们的依然是无法回避的残酷。
敌军的飞机以空前密集的频次轰炸着这座城池,城内几乎所有百姓都被疏散到了防空洞和城西的山洞里,而第17混成旅也早已与司令部失去了联系,张汉鼎身为前敌总司令,非但无法解救,甚至连分神牵挂都不能,只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张汉钧从未让他失望过的指挥天才上。
这一日,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里正在气氛紧张地商议下一步对策时,张汉钧的副官小夏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张汉鼎看一眼他的脸色和满身血迹就顿生不祥之感,强自镇定地问:“你怎么回来了?战况如何?”
“司令……”小夏满脸悲苦之色,手打着颤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张汉鼎只扫了一眼就站不住了,单薄的纸页从手中无力地滑落到桌上的沙盘里,林应铭和年筱秋对视一眼,赶紧拾起来,只见上面正是张汉钧刚劲的字体:“昔日成功,今日成仁,此其时矣,吾率一千余众将作誓死抵抗,弹尽人绝则必自裁,并祝胜利。”
林应铭一时也只觉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还是年筱秋沉住气问道:“第17混成旅现在究竟怎样?张旅长呢?”
小夏红了眼圈道:“报告参谋长,第17混成旅4000兄弟打到今天早上,只剩1000多人了,旅长写了这封书信命我回城交给司令,他……他……”
“他怎么样了?!”张汉鼎只觉得眼前发黑,强撑着追问。
“旅长怕压不住阵,亲自带着警卫上前沿阵地督战了,还说,誓与阵地共存亡。”
张汉鼎听了,木然从林应铭手里接过书信,机械地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了贴身的衣袋里,等到重新抬起头来,眼里已经恢复了坚毅的光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向年筱秋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子臣,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林应铭关切道。
“不必,”张汉鼎摆了摆手,“秦城的兄弟们还在前面跟鬼子拼刺刀,我哪里需要休息?每一分钟,都是几条人命。”他顿了顿,突然意识到小夏还在等他的指示,于是拍了拍他的肩:“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谁知小夏却挺胸高声道:“报告司令,卑职不辛苦,也不需要休息,卑职请求返回阵地,与第17混成旅共生死!”
张汉鼎愣了愣,脸上露出一丝赞赏的微笑:“去吧,注意安全,告诉你们旅长,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许轻易言死!”
两天之后,第六战区回防支援到位,配合第九战区在秦城以北加强湖防、空防,出击敌人侧背,秦城继续固守,牵制敌人力量,一举夺下了秦城以东的数个沦陷点,并作势往西北一路出击,大有与第二战区连成一片的趋势,更兼林应铭麾下第九战区精锐尽出,秦城之围稍解,张汉鼎亲自率领人马驰援第17混成旅。
因为被围的乃是秦城老部队,驰援的亦是张汉鼎的亲兵,两下里多为亲戚好友,听说第17混成旅大半被歼,想到被杀的或许便是自己的亲友,因此与日本兵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打起仗来格外卖力,原本已经陷入绝境的第17混成旅闻得人马增援,士气立时高涨,发誓要替死了的兄弟报仇,当下里应外合,竟把两个兵力达一万多人的重火力旅团打得丢盔弃甲,再加上主战场战事不利的因素,历时近两个月的秦城之战终于以有惊无险的结局告终,虽然谈不上胜利,但是日本人也没有占到便宜,况且第九战区一城未失,在各条战线均显低迷的局势下,也足以让国防部大肆宣扬一番了。
不过张汉鼎并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张汉钧虽然并没有如他书信中预言的那样“今日成仁”,但是亲临前沿指挥,使他这个军事主官受到了最密集的攻击,即便警卫拼死救护,他也是被数块弹片击中,战斗一结束就再也撑不住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张初颜坐在病床边看着张汉钧右肩雪白的绷带,想起来那天若不是张汉钧用右肩护住她,只怕自己早就脑袋开花了,而此刻张汉钧面色蜡黄,没有一点儿生气,张初颜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地滚落,直到一只手轻轻压在她的肩上:“四儿,怎么又在哭?”
张初颜慌忙站起身,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大哥,我担心二哥……”
“他不会有事的,”张汉鼎看一眼张初颜,加重了语气,“他是徐家唯一的根苗,就是为了为他而死的徐夫人和二娘,他也必须给我活过来。”
张初颜愣住了,她没想到二哥还没醒过来大哥就说出这样的话,这是说二哥从此就是外人了么?然而不等她质疑,张汉鼎就又开口了:“四儿,等汉钧伤好了,你们就成亲。”
“……”张初颜猛然听到这句话,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半天才颤巍巍地抬头看着张汉鼎,“大哥,你说什么?”
“我说,等汉钧伤好了,你们就立即成亲。”张汉鼎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
“可是他是我二哥!”
“你二哥是慕白,”张汉鼎怜惜地看了看张汉钧,“可是张家也不能没有汉钧。”
张初颜愣怔了半天,才消化了张汉鼎话里的意思,艰难地反驳道:“可是,大哥,我不能……”
“我给过你许多次自主的机会,可是每一次你都让我愈发不能放心,”张汉鼎转身道,“所以这一次,我告诉你,只是给你接受的时间,而不是听你的意见。”说罢兀自转身出去了。
张初颜失魂落魄地在床前坐下,不知过了多久,竟模模糊糊听见病床上的张汉钧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她又惊又喜地凑到他耳边:“二哥,二哥你醒了?”
“……颜颜,保护好颜颜……”张汉钧无意识地喃喃道,然后又陷入了昏迷,张初颜听清楚了他支离破碎的语言,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滴落在枕边。
如果我嫁给你能换你清醒,我决不再犹豫。
若是假装遗忘那些无收无管的过往,在他身边踏踏实实的习惯,习惯一辈子,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爱情这样奢侈,哪里就那么容易人人都有呢?何况在这个乱世。
仿佛是应了张初颜的许愿,张汉钧的身子一天好似一天,当他们两人独处时,婚姻的事就如同一个禁忌,彼此心知肚明,但却都唯恐避之不及。
两个月之后,除了右肩上留下点后遗症之外,张汉钧终于完全康复了,而他和张初颜的婚事,也在陈慕白认祖归宗之后,被张汉鼎摆到了桌面上。
“这回可是亲上加亲,”年筱夏向张初颜笑道,“张大哥娶了莫姐姐,初颜姐姐嫁了二哥哥,往后张大哥倒是做大哥还是姐夫呢?”
听了这话,除去张汉鼎依然气定神闲而外,其余三人都红了脸,陈慕白好笑地打趣道:“你羡慕了?”
谁知年筱夏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倒认真道:“是啊,你非说什么认祖不改姓,让张大哥生了好久的气,往后我们生的孩子就姓张好了,这样张大哥也就不会再生你的气了。”
这话一出口顿时语惊四座,林应铭一口茶水毫无保留地喷了出来,指着年筱夏半晌才向张汉鼎笑道:“子臣,你这个弟媳妇啊……哈哈哈,不用聘礼了,我看步兰兄还得给你倒贴才是。”
陈慕白也是哭笑不得,暗暗在年筱夏腰上掐了一把,低声威胁道:“又胡说,等我告诉你哥哥去,看他怎么教训你。”
年筱夏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说话完全没过脑子,讨好地向陈慕白吐了吐舌头,恰在这个当口,年筱秋急匆匆地进来了,却并不理会年筱夏,只递给林应铭一份电报,林应铭匆匆看了一遍,脸色就变了,一言不发地起身扭开收音机,里面却只传来电波的噪音。
林应铭深吸一口气,小心地调整着频率,终于从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却是用日语播报,显然是日本的同盟通讯社新闻。
“广播里说的什么?”张汉鼎皱眉询问年筱秋。
“这是新闻阵线的胜利,”年筱秋咬牙答道,“从此将再也不能从电波中听到中国人的声音。”
“陪都中央社总社被轰炸,同时被轰炸的还有数个分社,其中……”林应铭看了看手上聂绮烟刚刚发来的电报,闭目艰难地道,“滇缅分社损失最为惨重,几乎被夷为平地。”
房间里刚刚还满溢的快乐,被这句话霎时间凝冻为冰。隔了半天,吕虞才低声道出了大家心里都明白,却都不忍说出口的事实:“那……顾小姐……”
林应铭摇了摇头:“我出去走走。”
吕虞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胡思乱想,但是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她从未见到林应铭这样落寞过。
林应铭一动不动地站在紫藤花架下,如同一尊雕刻了沧桑的塑像。
如果没有那场失败的婚约,如果杨东亭没有死,如果自己没有请她帮忙,顾杏雨都不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也许依然会颠沛流离,但是一定会有一个良人疼惜她,在这个乱世里为她撑起一片小小的晴空,她依旧能够像年少时一般,在爬满常春藤的窗边写着无关硝烟的文字。
第24回
“文策。”身后低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痛悔,林应铭顿了顿,终于还是转过身扬起一抹安慰的浅笑:“我没事。”
吕虞慢慢走到他身边,伸手捧住他的面颊,温言劝慰道:“只是说分社被轰炸,并没有收到顾小姐的死讯对不对?顾小姐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她也知道这个可能微乎其微——播发稿件的时候被轰炸,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断无生还可能。虽然知道这样的安慰如同饮鸩止渴,所谓希望愈大失望愈大,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用虚幻的希望换他片刻宁静。
林应铭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伸手将她紧拥入怀,看着眼前早已结了累累果实的紫藤,深深叹了口气,那年把珍珠手钏戴上她手腕的时候,紫藤花开正盛,只说是花落人亡两不知,然而花草犹能春风吹又生,人又情何以堪?
滇缅传来的噩耗就如同在深潭之中投下一块巨石,仿佛很短暂就平息下去,但是它一直在最深处,不见天日,长满青苔,所有心事都像暗流,企图悄无声息地绕过去,却又避无可避。
在一片压抑中,唯一的亮色就是张初颜和张汉钧的婚事了,原本张汉鼎放出婚讯之后就做足了张家花边新闻满天飞的准备,谁知无论大报小报都如统一了口径一般,只将此事写成英雄美人天作之合,一时间热闹非凡,就差写下现代版的《八义图》带《拜月记》鸣锣开演了。就连看着张家兄妹长大的秦城老人,也对此毫无微词,反都众口一词地说,这是张大帅善有善报冥冥定数。
其实也不难理解,无论是惊鹄峰战斗还是此次死守阵地,张汉钧的表现都堪称军人典范,甚至通令嘉奖都是最高统帅都亲自批示的,更何况张汉钧的那封书信被林应铭公开之后,再想博眼球的报纸,也都要遵循底线——尊重良心。而秦城父老则更不必说,若不是张汉钧拼死拖住日军的两个旅团,只怕秦城就要遭到一场灭顶之灾,对于淳朴的百姓来说,对救命恩人说长道短,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因此不单单是张汉鼎,张汉钧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似乎连前几日与张初颜在一起时的拘谨也因了这个缘故淡了许多。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张汉鼎将他二人叫到书房,张汉钧知道大哥自然是要耳提面命一番,谁知张汉鼎却并没有多说,只是从抽屉里取出一根三指宽,两尺长的板子交给张汉钧:“从明天开始我就把四儿交给你了,若是你还像从前一般一味宠溺,她闯了祸,我就只跟你算账。”
张汉钧听了这话,立时头大如斗,还没有开口,张初颜就先不愿意了,跺脚嘟囔道:“大哥!哪有你这样送嫁妆的!”
张汉鼎朗声笑道:“你能明白这算嫁妆,也就不枉我一片苦心了。”其实张初颜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算是承认了身边的人再不是那个温和又喜欢捉弄自己的二哥,而是自己此生的归宿了?
夫婿,多么陌生的称谓啊。张初颜这样想着,忍不住红了脸偷偷瞄了张汉钧一眼,谁知恰对上他的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以及一点点忍不住的促狭,张初颜羞得迅速埋下头去,然而心里却莫名安稳,人还是那个人,也许适应并不是那么困难。
第二天,锣鼓喧天之中,张初颜从张家老宅被迎进了张公馆,莫夫人以姨母的身份受了高堂之礼,张初颜如同一具被牵着的玩偶,机械地做着喜娘轻声交代的动作,幸好盖头遮住了她的茫然,直到被送进洞房她似乎才找到失去的魂魄。
一个人坐在张汉鼎特意替他们在三楼收拾出来的大房间里,头上依然笼着那方大红喜帕,眼前除了夺目大红而外再没了别的色彩,在一片单调的喜庆中,张初颜眼前竟然交错晃动着林应铭和骆玉田的面孔。
曾经,她以为自己非文策哥哥不嫁。
曾经,她以为自己只要试着接受,就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今天身上的嫁衣却是为了一个做梦都想不到的人而披,那一声“夫妻对拜”,从此便嫁做了人妇。
她烦躁地晃了晃脑袋,努力把林应铭和骆玉田从自己脑海中赶出去,然后顺手扯下红盖头,春葱般的指甲细细划过金丝绣出的龙凤呈祥,抬手碰了碰紧紧盘起的发髻,被冷硬的金簪聚拢在脑后,就像是无边的心事被一点一点收紧,无处可逃。
张初颜只管愣愣地想着心事,竟连张汉钧是何时进来的都没有察觉,直到张汉钧走到她面前,抽走了那块已经快被她撕烂挼碎的盖头,她才猛然惊醒般抬起头,下意识地唤道:“二哥……”话音落地才惊觉不恰,讷讷半晌不知究竟该说什么,最后还是无言地尴尬低头。
张汉钧被她这样一闹,也觉得尴尬不已,想了想索性抽了张军事地图铺在桌上研究战斗报告。
虽然龙凤红烛影影绰绰诉说着洞房应有的春意,然而两个人却是一个坐在床边发呆,一个站在桌前用功,不知过了多久,张初颜终于熬不住困意,委委屈屈地小声道:“我困了……”
张汉钧回过头,见张初颜虽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是却依然满是戒备地抱着锦被,把自己蜷成一团,他不禁莞尔,收拾起书本,走到张初颜身边,恶作剧地扯了扯被子,张初颜直吓得睡意顿无:“你干什么?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去告诉大哥!”
张汉钧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想什么呢?要睡觉就把被子盖好,我去书房看书。”说罢夹起书本关了灯,轻声道:“晚安。”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张初颜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愣了半晌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为什么笑她也说不出来原因,把脸贴在凉幽幽的锦缎被面上,她闭上眼,躲在被子里轻轻呢喃:“晚安。”
一连几天,虽然白天张初颜还同从前一般,但是一到晚上就恨不能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可怜巴巴仿佛自己黏了二十来年的二哥一夕之间就变成色中饿鬼一般。
而张汉钧本就觉得尴尬不已,刚好借着这个由头,每晚都在张汉鼎就寝之后溜到书房睡下,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料这天刚刚打开书房门,就看见张汉鼎坐在桌后看着他。
“大、大哥,怎么还没睡?”张汉钧挠了挠头,没话找话地道。
张汉鼎起身踱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来看看你在这里睡得好不好。”
“大哥,你都知道了?”张汉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辩解道,“颜颜需要适应的时间,况且我住在这里也方便读书……”
张汉鼎叹了口气:“汉钧,照顾四儿是我的责任,我却强加给你,把你强留在张家,大哥是不是太自私了?”
张汉钧浑身一震,半晌才开口:“大哥,张家对汉钧有救命养育之恩,汉钧所为微不足道……”停了停,他深吸一口气又道:“况且,不提恩情,汉钧与大哥乃是手足,对颜颜……大哥的不忍亦是汉钧的不忍,这份责任,汉钧心甘情愿。”
听到这句话,张汉鼎因了“救命养育之恩”而阴沉下来的脸色终于云过雨霁,欣慰地拍拍他的肩:“你能这样想,大哥就放心了。”
正说着话,管家顾伯就急急忙忙地跑上来敲门:“大少爷,姑爷,年小姐和慕白少爷打起来了,你们快去劝劝吧。”
张汉鼎和张汉钧二人听了这话不禁面面相觑,年筱夏虽然有些不着四六,但是跟陈慕白却是好的蜜里调油一般,比在年筱秋跟前还要听话,而陈慕白又是个随和的性子,对年筱夏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这样两个人居然能打起来,还真是奇闻一桩。
其实顾伯所说的“年小姐和慕白少爷打起来了”,完全是为了照顾自家少爷的颜面——真真不知道这个年参谋长是怎么管教妹妹的,堂堂年家大小姐居然在院子里对着陈慕白又抓又挠,连哭带咬,而陈慕白就满脸无奈地站在那里任她张牙舞爪,顾伯实在是怕他吃亏,这才慌慌张张地去向张汉鼎求援。
虽说陈慕白性子温和,但是骨子里却是天生的清孤,更何况好歹也做过梨园翘楚荣兴班的班主,一众名角在他手下都是服服帖帖,对年筱夏不过是存了疼爱的心思,因此才对她屡屡的胡搅蛮缠不予计较,谁知果然应了林应铭当初的预言——有你吃苦头的那天。
陈慕白忍了半日,年筱夏竟没有善罢甘休的打算,小粉拳不停地砸在肩头胸口,让他终于忍不住地一把捏住细嫩的手腕怒道:“筱筱!你有完没完?!”一边说一边将她狠狠地搡了出去,年筱夏踉跄两步,正撞在闻讯赶来的张汉鼎身上,她愣了愣,看看陈慕白铁青的脸色,突然转身扑到张汉鼎胸口哇地一声大哭道:“张大哥,他欺负我!”
张汉鼎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筱筱不哭,这个混小子敢欺负你,张大哥替你出气。”说着瞪了陈慕白一眼:“好端端的,你胡闹什么?”
陈慕白欲哭无泪,自己被年筱夏厮打了半晌,偏偏就在自己推她的时候被张汉鼎看见,真是有口难辩,索性一言不发地把脸扭到一边。
张汉鼎看到他这副样子,本来并没有的火气也窜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微微拔高了声音:“我在问你话。”
陈慕白虽然心里不忿,但是张汉鼎站在面前的压迫感还是让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脸上却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淡淡道:“大哥,并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没什么就闹得鸡犬不宁?”张汉鼎最气得就是他这种态度,因此回手指了指大门,“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书房去想清楚了告诉我。”
陈慕白在原地愣了愣,看都不看年筱夏一眼,扭头径直进屋去了。
“大哥,慕白和筱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张汉钧生怕陈慕白吃亏,慌忙劝解道,“说不定吵完了明天就又好了。”
“我为的不是这个,他这个臭脾气就是欠收拾。”张汉鼎说着转身欲走,年筱夏这才急了,扯住张汉鼎哀哀道:“张大哥,你别怪慕白哥哥,是我不好……”
“你别替他求情,敢欺负筱筱,看张大哥怎么收拾他。”张汉鼎说着,瞟一眼年筱夏急得通红的小脸和霎时涌上眼眶的泪花,转过身去嘴角忍不住地泛起一丝笑意,欢喜冤家,说的就是他们俩了吧。
推开书房门,陈慕白正规规矩矩站在墙角,张汉鼎走过去倚在窗边淡淡地问:“想清楚没有?”不出所料,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张汉鼎也不多说,一巴掌扇在他后脖颈:“说话!”
陈慕白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地低声道:“我今天去祭奠寄柔了。”
张汉鼎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瞒着筱筱去的?”
陈慕白点了点头,然后赶紧补上一句:“是。”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张汉鼎突然话头一转,陈慕白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不知道。”
“你这个臭脾气,又倔又闷,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还改不了!”张汉鼎忍不住训斥道,“筱筱是个没心计的,你什么都闷在心里,她不胡思乱想才怪,你还有理敢动手了?”
“我……”陈慕白垂下头去小声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话音刚落就被张汉鼎一脚踹的贴在墙上:“还敢顶嘴!”
陈慕白不服地撇撇嘴,最终还是识相地站直身子不再说话,张汉鼎知道他性子别扭,这已经算是服软了,便也不再多为难他,只说了句“站着自己想想”,就回到书桌前铺开纸笔兀自练起字来。
却说年筱夏心里虽然生气,但是究竟还是担心陈慕白的,因此缠着张汉钧哀求他上去看看,张汉钧思量再三终究还是没有答应,原因很简单,张汉鼎教训自己的弟弟,兄弟之间的事,他有什么资格置喙?年筱秋这两天又不在秦城,他看着年筱夏眼泪汪汪的样子实在头疼,只好把年筱夏送到张初颜那里住一晚上。
张初颜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张汉钧的敲门声惊醒,她似乎还从来没有这样迅速地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一阵慌乱之后,张汉钧惊讶地看见门后的张初颜穿戴的整整齐齐,就像要出门一般,不禁哑然失笑,只把年筱夏推到她怀里:“帮你二哥照应一下筱筱。”说罢转身走了。
年筱夏看着张初颜也是惊讶地忘了抽泣:“初颜姐姐,你要出门吗?”
张初颜哪里好说自己是防备张汉钧?于是吞吞吐吐道:“这么晚了谁要出门?我睡不着罢了。”
听她这样说,年筱夏便信以为真,拉着她撒娇道:“睡不着正好,陪我说说话,我都要气死了。”
张初颜这才注意到她眼睛又红又肿,惊讶地问:“你们吵架了?”
“嗯,不对!是打架了!”年筱夏忿忿不平地修正道,“我早就跟他说过,要是去陈姐姐坟上祭奠,把我也带上,可是他今天又偷偷的去,谁知道是不是有体己话不想让我知道呢。”
张初颜哭笑不得地戳了她一指头:“就为了这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他是你哥哥,你当然替他说话了!”年筱夏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眼圈就红了,眼泪如同夏天的暴雨一般说来就来,“若是单为这件事,我才不会这么伤心!你看看这个吧。”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荷包,大红缎子做了囊儿,两边翻出如意云头,缀了粉色丝绦,正反面皆是绿色丝线绣出的精致幽兰,一针一线都是下足了功夫。
“这个荷包怎么了?”
“我去找他的时候从他床边发现的,”年筱夏抹了抹眼泪翻开荷包,里面赫然是一緺青丝,用红丝线系做一束。
张初颜愣了愣:“这是?”
“我以前听二哥哥说过,这个荷包是陈姐姐送给他的。”年筱夏恹恹垂下头,再没了往日的神采,“初颜姐姐,那天你和二哥哥成婚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结发为夫妻的么?我只知道陈姐姐喜欢他,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他骗得我好苦!”说着说着,眼泪就又淌了下来。
张初颜一边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一边劝慰道:“再怎么说陈姑娘都已经死了,你较的什么真?”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怕,死了的人永远是没有缺点的,更何况陈姐姐是为了他而死的,我永远都比不过去,他们结发为夫妻,我又算什么?”年筱夏越想越伤心,索性扑倒在张初颜怀里痛哭起来。
张初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到哭声渐渐平息下去才轻声唤了唤她,年筱夏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定睛一看,她竟然握着那个荷包带着泪痕沉沉地睡了过去。
张初颜哭笑不得地把她在床上安顿好,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睡意早就被年筱夏折腾得无影无踪了,抱膝坐在床边,想着年筱夏的那句“结发为夫妻”,不禁喃喃念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醒来,年筱夏早就没了影儿,等她急急忙忙梳洗好,还没下楼就听见陈慕白的怒吼,张初颜被他从没有过的怒火吓的一个哆嗦,慌慌张张冲下楼就被吓呆了——陈慕白如同落汤鸡一般站在厅里,面色青白地死盯着低头站在一旁的年筱夏,手里哆哆嗦嗦地捏着那个惹事的荷包。
“哥,你们又怎么了?”
“你让她自己说!”陈慕白接过佣人送上来的毛巾擦着头发,没好气地说。
还没等张初颜问,年筱夏先就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张初颜费了好大功夫才听明白,原来年筱夏越想越气,一起来就找到在池边练功的陈慕白非要他说个明白,而陈慕白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又看她拿了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更是勾起了隔夜火,两三句不合,年筱夏竟然扬手把荷包丢进了水池,也幸亏陈慕白反应迅速跳进水里才捞了回来。
“这是我娘的遗物,头发也是我娘的!”陈慕白气得牙齿咯咯作响,“你还要怎么闹?!”
“你从来没有说过,我,我怎么知道……”年筱夏虽然对自己的冲动又悔又恨,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软。
陈慕白听了更是火冒三丈,伸手扯了她就往楼上拖,年筱夏这回才真的怕了,眼泪汪汪地回头嚷嚷:“初颜姐姐救我……”话没说完,屁股上就先挨了一巴掌:“你是自己上去,还是要我在这里收拾你?”
年筱夏被他从未有过的盛怒吓得摇摇头又点点头,哭都哭不出来了,哽咽着一步三回头地上楼去了。
“哥,你别这样,筱筱也不是故意的,你消消火。”张初颜赶紧拉住他劝道。
“你别管!”陈慕白冷冷地扔下这三个字,就往楼上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她,“要是敢给大哥打电话,我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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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玛司令好苦逼,不但要当红娘,还要给弟弟妹妹当知心大姐感情专家!
谁再说瓦家司令是木头就对不起司令啊啊啊啊!!!
张公馆从此好热闹,秦城幼儿园啊有木有!
陈慕白上了楼,看都不看戳在门外的年筱夏,径直走进屋子摔上门。
年筱夏看着紧闭的房门,突然想起在北平的时候,陈慕白也是这样一言不发地关上门,但是与这次不同的是,他最后还是打开门回到自己身边,温言安慰。这样想着,委屈的泪水就又落了下来。
突然,门打开了,陈慕白看着她肿的跟桃子似的眼睛淡淡道:“别哭了。”与那次完全相同的三个字几乎要让年筱夏欢呼雀跃,然而陈慕白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的心缩成一团:“还没到你哭的时候。”说罢转身走回房里,门没有关,也没有让她进去,年筱夏呆了呆,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门,锁上。”陈慕白本就是个安静的性子,但是像这样惜言如金却是极少见的,年筱夏知道他是动了大气,赶紧依言锁好门,低头垂手乖乖地站在他面前。
陈慕白已经换掉了湿透的衣服,但是那只湿透了的荷包却是静静地躺在桌上,旁边整整齐齐地摊晾着一束还带了水色的青丝,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年筱夏的所作所为,陈慕白就倚在桌边静静地审视着站在面前低着头,还不到他胸口的年筱夏,一言不发。
这样的目光让素来没心没肺的年筱夏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无意识地绞弄了半天衣角,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委屈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问话让年筱夏哭的更厉害了,憋了半晌才想起来摇头否认自己的委屈。
“那你哭什么?”
“我……”年筱夏一时语塞,仔细想想,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从昨晚开始,一直都是倒霉催的陈慕白被她连撕带扯,今天早上雾还没散,又被自己害的跳进水池里捞荷包,想到陈慕白从头湿到脚的样子,她竟然忍不住挂着眼泪“吭哧”笑出声来。
陈慕白几乎要被她气死过去了,扯过去就是两巴掌:“你还笑得出来?”
年筱夏这才惊觉自己还是戴罪之身,一边拼命躲着巴掌,一边哀哀道:“慕白哥哥,我错了我错了,疼……”
“继续笑!”陈慕白松开手没好气地叱道,“把你宠得没边儿了是不是?错哪儿了自己说。”
“我……”年筱夏苦着脸揉了揉屁股,这个问题还没过脑子就低声道,“我不应该笑你掉进水池……”
“你——”陈慕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半晌才抓起湿答答的荷包递到年筱夏的眼皮子底下,“我警告你,这次休想蒙混过关!”
“慕白哥哥……”年筱夏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抬头哀哀地看着陈慕白,“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向先总理发誓……”
“年——筱——夏!”陈慕白被她气得要抓狂了,几乎是牙缝里一字一句地从挤出来一句话,“我宠着你,你就以为我舍不得揍你是不是?”年筱夏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他狠狠地按在腿上,紧接着巴掌雨点般落在屁股上,她脑子里懵了半天才哭出声来:“你,你不许打我,疼!”
“不许打你?”陈慕白停了手教训道,“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强词夺理,你说你该不该打?”
年筱夏被训得哑口无言,讷讷了半天才带着哭腔嘟哝:“谁让你先瞒着我的?”
陈慕白知道她向来是个无理也要搅三分的性子,便也再不多说,只扬起巴掌朝着圆鼓鼓的小屁股上狠狠拍下去,想那陈慕白乃是武生出身,虽唱了多年旦角却也并不曾放下武行,因此巴掌是又准又狠,年筱夏哪里经得住?因此才挨了几下就服软了:“慕白哥哥,慕白哥哥,我知道错了,别打了,疼……”
“知道错了?那你说来我听听。”陈慕白闲闲道。
虽然他停了手,但是巴掌依然充满威胁意味地放在年筱夏的屁股上,这样的高压之下,年筱夏再不敢胡说,低头老老实实地道:“我不应该那样胡闹,不应该不问清楚缘由就怀疑你,不应该冲动把荷包丢进水池里。”
“还有呢?”陈慕白并不为所动,继续闲闲地追问。
“没了。”年筱夏倒也答得干脆利落,这两个字一出口,就感觉到屁股上的巴掌蠢蠢欲动,慌忙改口,“我,我想想……”
然而想了半天,终于还是苦兮兮地回头:“慕白哥哥,我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想不出来我帮你清醒清醒脑子!”陈慕白一边说,一边又扬起巴掌很扇了几下,年筱夏一边躲闪,一边哭道:“哎呦!我……啊——我真想不出来嘛……疼……”
陈慕白这才好心地停下手:“你刚才对自己的错误认识的很清楚嘛,一开始怎么不说?避重就轻!东拉西扯!还想蒙混过关?!”说到最后,火气又蹿了上来,一句话一巴掌,打得年筱夏泪水涟涟:“呜……不承认错误你要打,承认错误你还要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
“我要你怎么样?”陈慕白怒极反笑,几乎是粗暴地扯下年筱夏的裤子,已经印上深深浅浅巴掌印的屁股蛋儿就颤巍巍娇怯怯地暴露在面前。
“你——你放手!”年筱夏又羞又气,挣扎着要从他腿上爬起来,然而腰被死死按住,拼命扭动的屁股反倒又首当其冲地狠挨了两巴掌:“你如果觉得我不能管你也可以,我带你去找你哥哥,看看他怎么说。”
年筱夏听了这话,顿时安静了下来——她是明白的,从昨晚开始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年筱秋断不能轻饶的,而陈慕白虽然生气,但是对她却心软的多,就算要打也并不会太难捱,况且陈慕白是她认定了要嫁的人,既然要丢人就丢给他一个人好了。
想到这里,年筱夏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陈慕白:“慕白哥哥,轻一点儿好不好?”
陈慕白知道她是服了自己的管教,便把她拎起来按在床边:“趴好,屁股撅起来。”说着从门后取出一样东西来,年筱夏一看死的心都有了——那是戏班子里练功用的刀胚子,又宽又厚,两下就能盖过她小巧玲珑的屁股!
“筱筱,今天算是我第一次教训你,二十下,屁股撅好,要是不老实我们就从头开始。”陈慕白完全没有给她求饶的机会,话音刚落刀胚子就落了下去,虽然他有意收了力道,还是疼的年筱夏忍不住地大哭出声,只这一下,嫩的跟豆腐似的屁股瓣儿就几乎红了一半,陈慕白愣了愣,他在戏班子里学戏的时候,所有师兄弟,包括陈寄柔在内,都是被刀胚子打出来的,他从没见过像年筱夏这样不禁打的,顿时就心疼了,但是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又实在抹不下面子,若是就这样轻轻放过,这个丫头往后不知还要怎么作,因此咬了咬牙,忍着心疼继续打下去,虽然又轻了几分力道,但是刀胚子的分量摆在那里,况且屁股就那么大的地方,不出几下就又红又肿,年筱夏的哭声也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哀号。
就在骑虎难下的时候,门外传来救苦救难的怒吼:“陈慕白!你给我开门!”
陈慕白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幸亏张初颜没有理会他的威胁,搬来了张汉鼎这尊大神,不然年筱夏不疼死,他也要心疼死了。
替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年筱夏提上裤子,陈慕白赶紧拉开门:“大哥。”
张汉鼎瞅一眼趴在床上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年筱夏,再看看他手里的刀胚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扬手就是一耳光:“你还闹得没完了是不是?你就不怕把人打坏了?!”
陈慕白捂着脸一言不发,倒是年筱夏哀哀地转过已经羞红了脸低声道:“张大哥,你别骂慕白哥哥,是我错怪他,差点弄丢了荷包。”
张汉鼎已经听张初颜说了个大概,因此只叹了口气道:“你以为筱筱是戏班子里摔打出来的丫头?她禁不禁得住你就不想想?”
“大哥,”陈慕白无端觉得这话刺耳,抬头只盯着他质问,“戏班子里摔打出来的丫头怎么了?”
张汉鼎猛然醒悟自己无心的一句话戳中了他的隐伤,无言半晌才摆了摆手:“罢了,是我说错话,我只是提醒你,并没有旁的意思。”
等张汉鼎走了,陈慕白才呆呆地放下手里的刀胚子,抱起沉默着的年筱夏安抚道:“筱筱……”一句话没说完,年筱夏竟然扭过头生硬道:“你别叫我!留着话去陈姐姐坟上说吧。”
陈慕白气得手扬在空中半晌才缓缓放下来:“你还要胡闹?”
“我才没胡闹!张大哥随口的一句话你都能想到她,还来哄我!”年筱夏抹了抹眼泪,“要不然你为什么不敢带我去祭奠陈姐姐?你是怕我去了你说话不方便,还是怕陈姐姐怨你?”
“你——”陈慕白简直哭笑不得,半天才开口道,“刚才我是有些反应过度,这个我承认,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能忍受大哥话里的轻视,毕竟我也是从戏班子里出来的。”
年筱夏低头想了想又不依不饶地问:“那昨天呢?”
“昨天——”陈慕白搂紧年筱夏,歉疚道,“对不起,我怕你不高兴所以才瞒着你,以后不会了。”
年筱夏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低声道:“你心里,还有陈姐姐吗?”
“寄柔……”陈慕白的目光在一瞬间有些涣散,思考了很久才道,“寄柔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忘记她?”见年筱夏恹恹不语,握住她潮乎乎的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在这里。”然后又指向自己的心口,“你在这里。”
年筱夏仔细回味了一阵子,终于破涕为笑:“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不过有一个条件——以后不许再打我!”
陈慕白听了,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微笑:“筱筱,你觉得我是一个喜欢谈条件的人吗?”
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里与张家院子一样,都种了蓬蓬勃勃的紫藤花,据张汉鼎说,这是因为三娘的
第25回
名字叫做紫藤,因此张定北在她剿灭匪患那年,在秦城内外种满了紫藤,奇怪的是,自从张定北去世,三娘跟着殉情之后,满城的紫藤便都枯萎,唯有张家大院和原来的省府——现在的司令长官部院子里的紫藤依然盛开如故。
这个故事听在旁人耳内,也许是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但是在林应铭眼里却是无尽的伤痛——紫藤花开的四月,那个对未来充满了希冀的顾杏雨,都随着暮春一同归去了,无声无息,无影无形。
几乎是出于习惯,最近每当他处理完公文的时候,都要拧开收音机,慢慢地一个一个频率调过去。在那句嚣张的“从此在电波中再听不到中国人的声音”之后,中央社总社竟在几小时之内奇迹般地重新开通了电台,各条战线的战况和国府的抗战决心随着电波重新传遍世界,但是滇缅战场却如同失语一般,尤其是顾杏雨,好似这个人就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林应铭叹了口气,正打算关掉收音机时,里面传来的话却让他紧张的心脏都要吐出来了:“……松山战役,腾冲战役,密支那战役,被日本认为是其在亚洲战场上的三次玉碎战,中国军人打出了军威国威,全体中国人向他们致敬!……松山战役详情来自中央社同仁宋语兰同志,顾杏雨同志在滇缅战场上发回的最后报道,他们用生命捍卫了新闻自由……他们的遗骸将与远征军烈士一同下葬于松山,中央社全体同仁对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后面的话林应铭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他无力地在收音机旁边坐下,似乎想从里面听到关于那条新闻的修正——顾杏雨还活着,可是最后只是长久的默哀,用沉默表达着最悲痛的事实,斯人已去,青山埋骨。
门轻轻地被推开,吕虞慢慢走到他身边,站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问:“文策,你都听到了?”
林应铭避开她的目光,深深叹了口气:“杏雨也算是死得其所了。”顿了顿,他突然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双手扶住吕虞的肩,下意识地道:“亲爱的,我们结婚好不好?”
吕虞被他突如其来的求婚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林应铭将脸深深地埋进她的长发里喃喃道:“小鲤鱼,脱掉这身军装嫁给我,我不能再让你冒险。”
吕虞怔怔不语,半晌才轻轻推开他反问:“文策,你明白你在说什么?”
林应铭点了点头:“我明白……”
“我不明白!”吕虞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是因为想到顾小姐对不对?你害怕再次承受失去对不对?可是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脱掉军装,放弃使命,躲到你的背后,那么我这一生,都会活在顾杏雨的光环和阴影之下。”
听了她这一番话,林应铭只觉得又对又不对,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吕虞顿了顿,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颊上落下一吻:“亲爱的,原谅我的自私和占有欲,但是我爱你。”
林应铭在心底叹了口气,想起安又柏调侃的那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从前太过低估了你身边的女人?”,唇边泛起一丝苦笑——这是对自己从前流连花丛的报应么?
当天晚上,在司令部里为顾杏雨举行了简素而庄重的私祭,聂绮烟带来的国防部签发的嘉奖令使得气氛更添了几许悲凉,死者已矣,身后哀荣不过徒增伤悲。
自从开战以来,这是张初颜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震慑,一个和她一般的花样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在一瞬之间,原来再见就是永不再见,原来每一次的道别,都可能是永别。
想到这里,张初颜忍不住地看向张汉钧,在这一刻,她无比畏惧命运——原来他们离永别竟是那么近。
这样的情绪似乎弥漫到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直到最后仅剩下聂绮烟和钟维、林应铭三人时,聂绮烟才看着那张笑靥如花的照片,深深地吐了几个烟圈,半开玩笑地回头向林应铭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记得把我的照片挂在他房间里,”她笑嘻嘻地指了指钟维,“我要看着他娶妻生子。”
“绮烟!”钟维瞪了她一眼,“什么忌讳都敢说!”
“忌讳?”聂绮烟起身倚在他肩上调笑道,“你们那边不是讲究无神论唯物观么?”这话一出口,钟维脸上立时变了颜色,林应铭也沉下脸道:“绮烟,你真是什么都敢胡说!”
聂绮烟丝毫不惧他二人的脸色,向林应铭笑道:“林大司令,我们久别重逢,你要不要这么不解风情?”
林应铭苦笑着起身挥了挥手:“好了,不打扰你们了。”
等到林应铭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钟维才回手揽住聂绮烟的纤腰:“绮烟,你现在是愈来愈淘气了。”
“谁让你不肯跟我一起走。”聂绮烟挣了挣没有挣脱他的手,索性顺势环住他的脖子,“那边就那么好?比我还好?”
鲜艳欲滴的朱唇贴在钟维的面颊边,温热的气息如兰似馨,几乎在那么一刻,钟维就要缴械投降了,然而他终究还是淡淡笑道:“你为什么不肯为我留下?海上观音让你走你就走,他就那么好?比我还好?”
“你——”聂绮烟又气又恼,却被他堵得无言以答,钟维在她耳垂上轻轻吻了吻:“你的问题和我的问题一样,没有可比性,你是我独一无二的无怨无悔,明白吗?”
聂绮烟沉默一阵子,轻声道:“盟军诺曼底登陆之后,巴黎成功解放,欧洲战场态势发生根本性变化,总部认为,现在是撤回欧洲战场的最好机会……”话没有说完,就被钟维温柔地堵住了双唇,缠绵热吻之后,钟维才在她耳边道:“不必解释,考文垂轰炸中你失去了什么我都知道,你想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聂绮烟愣怔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无条件支持?你的支持就是放我离开,一点儿也不留恋?”一边说,一边挥掌狠拍在钟维的臀上:“你知不知道,你种姿态就是欠揍!”
钟维无端挨了这一下,无奈地皱了皱眉:“你还讲不讲理?”
“我才不要跟你讲理!”聂绮烟顺手又是一巴掌扇下去,钟维一动不动的承受着,他知道四年前的考文垂轰炸中,聂绮烟失去了她挚爱的人,带着伤痛被派遣回国,现在她要回去用复仇了结那一段过去,他怎么能拦着?就像他不愿跟她一起走一样,那边他已经离开了近十年,也许早已跟记忆中不同,但是就是不肯甘心,他们的精神家园,原来一直都是两个地方,如同两条相交线,汇聚一点之后,终究是要各奔东西。
聂绮烟毫无章法地在钟维臀上拍打着,手掌已经是火辣辣的疼,却似乎抵不过心里那一丝似有还无欲说还休的不平,她宁可他怒他气他咆哮,也不要看着他这般风淡云轻说再见,虽然那句“随心所欲兴之所至无怨无悔”是她说出来的,可是现在还远远没到兴尽而归曲终人散的时候,更何况,她是女人,她有反悔的权力和无理取闹的资格。
终于,在她泪流满面的时候,钟维狠狠地攥住她的手腕低吼道:“你不知道我会心疼吗?”一语未毕,已将她牢牢束缚在自己怀里,大手游走到她被旗袍包裹得曲线毕露的臀上,然后一点一点地摩挲起旗袍下摆:“我说过,如果你再让我心疼,我会让你肉疼。”巴掌毫不犹豫地摔下去,聂绮烟却没有不感觉到疼,如同灵魂被释放一般伏在他起伏的胸口。
钟维双手揉搓着柔软的圆丘,然后褪下最后一层薄薄的防备,滚烫的巴掌落下去,激起令人心悸的声音:“照顾好自己!”聂绮烟不知是痛还是回应,低低的“唔”了一声,却令钟维更加不能自已地挥掌:“做事情要三思而行!不许冲动!不许再逞英雄!”直到那两团柔软的肉丘已经滚热烫手,钟维才哽咽道:“如果有人能够护你周全,不许拒绝!”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聂绮烟,她攀紧了钟维的脖子泪如雨下:“钟维,你混蛋!”
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在这个时候,钟维再也忍不住地滴下泪来,顺着面颊直落面前妖娆的颈窝。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将聂绮烟的旗袍撕下了,直到那滚烫的身子被他压制在桌沿他才清醒过来——洁白的胴体在月光之下,如同献祭一般,再没了平日里的肆无忌惮,妖娆妩媚和圣洁凛然,竟然可以这样和谐地出现在他面前,宛如梦幻,被他巴掌热吻过的臀上,如同雪地红梅,不管不顾地撩拨着他的欲望。
终于,他俯下身,从锁骨一路舌尖轻旋,直到肚脐,一条银亮的水线仿似指点了他的归宿,那一杆韬光养晦的长枪就在这一刻,向着那水草丰美的领地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只是离别,终会有再见之时。
在聂绮烟含泪带笑的面容前,他努力不去想刚刚那场祭礼上关于再见和永别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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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们有木有嗅到一点将要完结的气息?灭哈哈哈哈哈~~~被这个坑摧残的不成蝶形,即将标本的某蝶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
钟维和聂绮烟抵死缠绵的时候,张初颜正与张汉钧并肩慢慢往家走,顾杏雨逝去的悲伤和对未来的茫然,让他们一点儿交谈的欲望也没有,就这么默默地一路无语。
与往日一般,张汉钧一直把张初颜送到卧室门口就准备回书房去,刚转身走了两步,张初颜却在身后低低地唤住他。
“还有事?”张汉钧转回身含笑的眸子带着征询看向她茫然的脸。
张初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张汉钧,也许是顾杏雨的死给她的震撼太大,也许是那一缕关于再见和永别的悲哀让她比平日里更加脆弱,因此才下意识地出声,沉默半晌,她终于还是咬咬嘴唇抬头微微一笑:“……晚安。”
回身迅速关上门,张初颜紧紧靠在门上,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眼前竟然一直晃动着张汉钧那双含笑的眸子,就像弯弯新月,在难分五指的黑夜里洒下淡淡的光亮,不刺目也不醒目,不声不响的存在,让她莫名心安。
想起来今天见到林应铭时,好像没有了那种心头鹿撞的感觉,虽然也有似有似无的悲伤,但是这种难过,似乎更接近例行公事——不是为了爱而不得,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痴情错付。
此时张初颜终于幡然醒悟——原来信誓旦旦的非君不嫁宁为玉碎,到头来都抵不过一句轻飘飘的年少轻狂。
定了定神,她疾步走到衣柜边翻出那一方大红喜帕,轻轻蒙在脸上,遮住了面颊上的浅淡红晕。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蒙着喜帕昏昏睡去,梦里一片盎然喜气,依稀中好像倚在门边向张汉钧微笑,但是想要说的绝不是“晚安”。
第二天一大早,张初颜忐忑不定地走进餐厅,却没有看见张汉钧的影子,只有陈慕白稳坐在餐桌前,似乎是专门在等她。
“汉钧跟着大哥去接安长官了。”陈慕白替她盛了一碗粥,然后试探道,“颜颜,你打算还要把汉钧晾上多久?”
张初颜默默喝了两口粥才答非所问:“大哥不是让你去商号跟傅掌柜学生意吗?怎么还不走。”
陈慕白苦笑着摇摇头——他和张初颜之间究竟不比张汉鼎,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实在不好深说,因此只是起身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是替汉钧感到委屈罢了。”
一直到陈慕白离开,张初颜都是怔怔的——委屈?她一直以为委屈的只是她自己,带着遗憾和不甘这样仓促地嫁人,就连大哥也说了,是为了让张汉钧名正言顺的留在张家。可是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张汉钧就不委屈吗?除了张家,在秦城还有他嫡亲的姨母莫夫人,再退一步讲,他的军饷已经足够养活他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张家?不是他离不开张家,而是张家离不开他!
张汉钧愿意娶她,也许还是因为爱。顿悟了这个问题,张初颜竟然莫名欢欣起来,原来她的遗憾和不甘仅仅只是因为那个貌似功利的目的。
妾发覆额,郎骑竹马,多年前的两小无猜,其实早已注定了十四为君妇,十五始展眉。
就在张初颜带着忐忑等张汉钧回来时,却又一次陷入了失望——直到晚饭时候张汉钧都没有回来,倒是安又柏应张汉鼎的邀请头一次踏足张公馆。
一颗本来已经决定敞开的心,就像攒足了力气去搬面前的石头,结果被轻飘飘的闪了个跟头。
因为安又柏的到来,虽是家宴,却丰盛甚于年节,林应铭、年筱秋、莫繁若、吕虞悉数到场,张公馆里热闹非凡,张初颜却俨然局外人,更因了林应铭无意间的一句话,情绪瞬间跌落谷底:“汉钧陪着然然逛了一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安又柏听了哈哈一笑,指着张汉鼎戏谑道:“我原本是看好汉钧做女婿的,谁知架不住近水楼台,到头来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听他这样说,张初颜更是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就在这时,门外恰恰传来安然的声音:“你们吃好的也不等我们!”话音未落,人就旋了进来,张汉钧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笑道:“你还吃得下?”张初颜看着他们,心里更是泛起难言的酸楚,仿佛张汉钧跟安然才应该是一对,而她不过是横插其中,早上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信心,就在心思的一个来回之下灰飞烟灭了。
张汉钧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快,见她碗里的豆腐都快被戳成豆腐渣了,便逗趣道:“不好好吃饭,可是要等着跟然然抢点心?”
安然听了扭头向林应铭抱怨道:“表哥你瞧,二哥哥就会拿我开心。”
这句普普通通的抱怨落在张初颜耳里却是刺耳无比——一个是她年少钟情的男子,一个是她此生依靠的夫婿,却偏偏被安然这般左右逢源,积蓄已久的怨气终是忍不住了,嘴角挑出一个淡淡的笑意,用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满桌人听见的声音道:“想到下个月就是姐姐的忌辰,我吃不下。”
此言一出口,桌上的人顿时神色各异——张初颜所说的姐姐,就是早逝的张家长女张初颖,当初背负了家族命运远嫁云南,然而世事无定数,初颖过门还不到一年,原本威势赫赫的婆家,竟然在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乱世之中沦为新政府的清除对象,张初颖就在那一场灭门的暗杀里无辜丧命,张定北痛失长女,一怒之下便与暗杀策划者之一、原本的至交好友安又柏割袍断义,反目成仇,甚至在安又柏代表新政府前来谢罪之时,用一根麻绳捆在马后撵出了秦城。
谁都没想到张初颜会突然提起这个时候最忌讳的话题,桌上一时间沉默的可怕,半晌,张汉鼎才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怒火:“四儿!”
倒是安又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颜丫头说的有理,明天我也该去给你父亲上炷香,我们多年兄弟……想来履岳兄如今也该原谅我了。”安又柏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化解了尴尬气氛,再加上林应铭和年筱秋二人刻意频频举杯,不多时便又热闹起来。
张汉钧这才低低斥责:“刚才胡说什么呢?越来越不懂事了!”
张初颜本来是有些后悔的,但是张汉钧现在在她心目中已是“不守夫道”,再被他这样义正词严的呵斥,那一星半点儿后悔就都化作了满腹委屈,不声不响地坐了一阵子,放下筷子道:“大哥,我吃饱了,安长官你们慢用。”说罢也不等张汉鼎说话,转身便走了。
张汉鼎气得握了握拳,碍于安又柏在场,只得强压怒火向张汉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去看看,自己则还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在座的人都感觉到了异样,不禁面面相觑,不知张初颜这样反常究竟是为什么。
倒是安然托腮看着张汉钧的身影,突然笑道:“初颜姐姐吃醋了。”
“吃醋?”林应铭疑惑地看着她,“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安然迎上满桌怀疑的眼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们都没有意识到,初颜姐姐已经是张太太了吗?”然后笑着看向吕虞:“要是我表哥扔下你带着聂小姐出去,你会不会生气?”
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不仅是当局者迷,就连这一众旁观者也并没有搞清楚,张家四小姐早已凤冠霞帔,拜天祭地做了堂堂正正的张太太了!
张汉钧并没有听见安然鞭辟入里的分析,也顾不上去想张初颜这样反常的缘故,怒冲冲地上楼推开房门,正看见张初颜背对他坐在桌前,随手抽了本书心烦意乱地翻着。
“颜颜。”张汉钧见她不回头,努力压抑了情绪唤道,然而这却使得他的声音毫无感情,听在张初颜耳内,竟比骂她一顿还要难过。
见张初颜不说话,张汉钧继续耐着性子开口:“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发什么疯?当着安长官的面让大家多难堪?”
听到“当着安长官的面”,张初颜终于是忍不住了,头也不回地道:“我好不好的,与你什么相干?你若是觉得我扫了安家人的面子,大可下去跟他们赔罪,何苦来找我?”
张汉钧被她着不阴不阳的一番话直气得双眼冒火,半晌才疾步走到桌边,劈手夺下她手里的书狠狠摔在地上:“你给我站起来!”
张初颜垂眼不去看他的脸色,僵持了半晌,终于还是默默地站起身来。
张汉钧在她面前踱了两圈,叹了口气道:“下去向安长官道歉,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谁知张初颜却丝毫都不领情,一语双关道:“可是已经发生了。”
“你……”张汉钧气得扬手欲打,手在空中停滞了半晌到底还是硬生生地收了回来,“我现在没工夫收拾你,你先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罢拂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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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初颜呆呆地坐在屋子里,心里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害怕,不管怎么说,今天在宴席上的行为太离谱了,在起身离开的时候,她根本不敢去看张汉鼎的眼睛,她很明白,如果当时看到张汉鼎,她根本就没有拔脚的勇气了。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渐渐安静了下来,但是楼梯上却并没有一丝声响,张初颜在屋里坐立不安,脑子里竟然莫名开始猜想张汉钧的行踪——也许他又陪着安然出去了,也许明天他就会说这场婚姻根本就是个错误,她不过是他的妹妹……不着边际的猜想让她完全忘记了害怕,索性推开门匆匆往楼下去看个究竟。
刚拐下一楼,就看见厅里只剩下张汉鼎、张汉钧两个人,张初颜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口气在张汉鼎的目光投过来时,又猛然提了起来。
不等张汉鼎说话,张汉钧先自急冲冲地开口了:“谁准你出来的?”
张初颜站在楼梯拐角,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干脆低了头一言不发。
张汉鼎却是心知肚明的微微一哂,张汉钧到底还是心疼了,生怕张初颜在自己的气头上吃亏,不过张汉钧想不到的是,相比起张初颜在安长官面前的无状,张汉鼎更在意的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有了改变的迹象。
因此张汉鼎只是淡淡道:“我已经把四儿交给你了,该怎么管,管成什么样都是你的事情,如果下回再发生这种事情,我就只跟你算账。”
“喂——大哥……”看着张汉鼎转身潇洒离开的背影,张汉钧无力地喊了两声,最终还是无奈地往楼上走去,经过已经傻掉的张初颜身边时,没好气地叱道:“跟我回去!”
回到卧室,张汉钧顺手锁上门,回身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张初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颜颜,你到底想怎么样?”
张初颜听到他这句无奈的问话,起初心里是有些愧疚的,然而转念想到他们之间近二十年兄妹,如今结缡已近一月,张汉钧却还在问她到底想怎样?所有的愧疚和感动就全变成了不能言说的别扭,况且张汉钧向来疼她,她在张汉钧面前亦是任性惯了,便别过脸低声道:“不用你管!”
“你再说一遍。”张汉钧剑眉紧挽,声音已是渐渐冷下去,张初颜心里虽然忌惮,但是面子上却不肯服软,又嘟哝道:“不用你管。”话音刚落就被张汉钧扯过去在屁股上狠扇了一巴掌:“再说一遍!”
张初颜屁股上火辣辣的痛,知道张汉钧是动了真怒,心里反倒更加别扭起来,噙着眼泪哽咽道:“不用你管。”
张汉钧几乎要被她少见的倔强气笑了,抱臂看着她良久才下定决心般道:“大哥给我的板子,我本来没打算用,现在看来,倒是你等不及了?”说罢从书桌里取出张汉鼎送的“嫁妆”,直直指向床沿:“你自己过去还是等我动手?”
张初颜的心虽然已经缩做一团,但是嘴上却还是拉不下面子认错,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俯身趴在床沿上。张汉钧的怒火被她看似乖顺的举动更拱起来几分,扬手毫不收敛的一板子抽下去,张初颜只挨了这一下就后悔了,她没想到张汉钧真舍得下这样重的手,又委屈又害怕地哭出声来,张汉钧怒犹未消,接连几下都打在挺挺翘翘的臀峰上,张初颜终于忍不住地小声哭道:“二哥,疼……”
“疼?”张汉钧挑了挑眉冷声道,“不疼你就不肯认错,对不对?”说着又是一板子落下,恰落在上一记的位置,张初颜尖叫着控制不住地跳了起来,双手护住屁股哀哀哭道:“别打了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张初颜,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管不了你?”张汉钧的话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怒意,还没等张初颜说话,就伸手把她拖翻在自己腿上,左手手肘狠狠压住慌乱扭动的腰,右手已经极迅速地剥下底裤,还带着板子余温的两颗光溜溜的屁股蛋儿跳脱在手边,张汉钧顺手一巴掌拍下去:“用不用我管你?”
“用,用!”张初颜早就被他吓住了,也顾不上光着屁股趴在他膝头的羞涩,只顾上连连点头,“二哥,二哥我真的知道错了……”话没说完就又挨了一巴掌:“你二哥是慕白!给我记清楚了!”
张初颜哀叫一声,还来不及体味他话里的深意,张汉钧就已经拎起板子轻轻放在那浑圆诱人,红白交错的屁股上:“大哥的板子你挨的不少了,我的规矩就和大哥一样,明白没有?”
虽然知道今天这顿板子是躲不过去,但是当屁股真的挨上凉飕飕的板子时,张初颜还是吓得眼泪成串滚落,半天才颤抖着点点头:“明白了……”
张汉钧也再不多说话,只管扬起板子不紧不慢地落在趴在自己腿上颤抖扭动的屁股上,挨了十多下,张初颜的啜泣就已经变成了哭喊,嘴里开始语无伦次的告饶认错:“呜……疼!啊——我错了我错了,啊!我再,再也不敢了啊——”
张汉钧却是充耳不闻,仿佛下了决心要给她一次教训,虽然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减了几分,但是张初颜的屁股已经是一片通红,臀峰已经清晰可见地肿了起来。
许久没有挨过板子的张初颜,似乎耐痛值也下降了不少,见张汉钧不肯轻饶,竟然挣扎着从他手底下滑落在地,跪在他两腿之间哀哀哭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疼,屁股要打烂了……”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张汉钧的脸色,见他眉头微皱,便抢先抱住他的脖子哭道:“我是气你和安然……安长官还说他原本要你做女婿……我,我……”一边说,一边把已经羞得滚烫的脸深深埋进张汉钧的胸口。
过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张汉钧的声音透过胸腔,如同冬衣领缘的风毛,软软的,痒酥酥的钻进她耳内:“傻丫头,你这个喜欢胡思乱想的毛病怎么总也改不掉?是不是打得轻了记不住?”说着话,手已经轻轻探到她身后,张初颜吓得慌忙仰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张汉钧:“疼……哥哥不打了好不好?”
张汉钧看着她小脸通红泪光盈盈的样子,早就舍不得了,笑意终于直达眼底:“以后再敢犯,我就把你的屁股打烂。”
张初颜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于是挂在他胸前笑道:“我听大哥说,要是我再犯,就找你算账,下次……你还有力气打我么?”说这话的时候,她那还带着少女体香的小臂紧贴在张汉钧脖颈上,温热的气息似有似无地扑在张汉钧面颊边,所有的一切都足以让张汉钧意乱情迷,他几乎是冲动地紧紧搂住张初颜,含混不清道:“颜颜,你还要我去书房住么?”一边呢喃,一边探到被自己打肿了的屁股上轻轻揉搓着。
张初颜被他这句话问的红了脸,扭了扭身子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尴尬的沉默之后,张汉钧终于冷静下来,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说罢起身欲走,刚刚转过身,就被张初颜从背后紧紧抱住,耳边传来低如蚊鸣的声音:“哥哥,你别走好不好?”
张汉钧转过身,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等一等。”
五分钟之后,一对龙凤红烛重新在屋里燃起,龙凤喜帕盖住了张初颜宛若桃李的脸。
张汉钧看着墙上跳动的影子,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又是一场恶战在即……他摇了摇头,努力甩开今天安又柏在司令部里流露出的前所未有的担忧,至少现在,还是一段好时光吧。
他这样想着,用一根秤杆轻轻挑起盖头的一角,耳边似乎又传来那天傧相高亢的声音:“礼成——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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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红烛高烧,春意娟娟,张初颜早已不去想面前这个人究竟是谁,是兄长还是夫婿都不重要,在他的极尽温柔之下,她终于如同矜持的月下美人,在这样一个旖旎的夜里拼了全力绽放。
第二天,张初颜是在张汉钧拉开窗帘之后,在倾泻满屋的阳光里睁开眼的。
“睡醒了?”张汉钧走到床边俯身看着她微笑道。
张初颜被他看得莫名心慌意乱,扭过头将脸埋进被子里,耳边又传来张汉钧的声音:“我就要走了,你也不想再看我一眼么?”
听到这句话,张初颜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这才发现张汉钧竟然早已穿戴整齐,一袭整肃笔挺的墨绿军装更衬得他英姿勃发。
“你要去哪里?”张初颜也顾不得羞涩,迅速翻身起来拉住他的手,“怎么突然就要走?”
张汉钧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军事秘密。”
此时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的高级将领都已经在会议室里坐的笔挺,在安又柏走进来的那一刹整齐迅速地站起身来,安又柏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让他们坐下,只是严肃地扫视一圈,然后沉声道:“此次会战,常公指示由我亲自指挥,第三、五、九战区协同作战,在座的各位都应该清楚此次会战的重要,不必
第26回
我多说,列位想必都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的话音一落,会议室里所有人都肃然高声道:“以身报国,在此一战!”
张汉钧在客厅里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直到外面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才转身搂了搂眼圈都红了的张初颜,在她面颊上轻轻吻了吻:“我要走了,乖乖等我回来。”
这不是张初颜第一次送他出征,但是心境实实迥异从前,低头半天才闷闷道:“不许骗我。”
秦城内外刀枪雪亮,在阳光下反射出腾腾杀气,张汉鼎站在车门边,有些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城门——那盏破碎的风灯在白天几乎看不出异样,但是仅剩的残片却似乎一直扎在他的心头,距离点亮它的日子,到底还有多久?
莫繁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自然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于是强笑着劝慰道:“子臣,这盏灯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只等你们凯旋归来。”
张汉鼎无言地握紧了她的手,最终只是低声道:“我该走了。”
“你,不想跟我说点别的吗?”莫繁若俏皮地笑了笑,“比如——那三个字。”
“我……”张汉鼎知道她想听的是什么,然而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我爱你”,他是不习惯这样表达的,更何况是在这个时候。
莫繁若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终究还是退让一步:“那你吻我一下。”
张汉鼎苦笑着摇摇头,做贼般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戴着雪白手套的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肩:“照顾好自己,最多两个月,等我回来。”
说是最多两个月,然而直到丁香花开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凯旋的影子。
这一场恶战,秦城作为后方中的后方,城里的兵几乎都抽空了,不仅仅是张家,几乎大半个秦城,家家都有上阵厮杀的男丁,因此这个暮春,过的格外折磨人。
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虽说秦城里红愁芍药,翠冷芭蕉,然而这样的景象在炮火隆隆的前线,在每一刻都有人倒下的阵地上,几乎是不足挂齿的。
张汉鼎等人自从空降到芷江之后,就在安又柏的安排下各自就位,年筱秋随着安又柏坐镇指挥,张汉鼎和林应铭分别奉命克复东南、西南沿线沦陷点,安又柏下了死命令,务必在两个月之内打通战线,反守为攻。
凭着精锐装备和各部官兵的一往直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林应铭的已经完成了任务,只等与张汉鼎部会师反攻,而张汉鼎却是踢到了铁板——就在距离林应铭不过数百里的德城遭遇了日军最强悍的师团,动用了两个精锐师竟然都没有攻下德城这个会战枢纽,眼看距离安又柏的最后期限愈来愈近,张汉鼎再也坐不住了,做出了一个万般无奈的决策——亲自率军支援德城。尽管从地图上看,这个决策非常的不明智,德城周围是典型的平缓山地,况且周围驻有日军的几个旅团,若是稍有不慎情报泄露,一旦被穿插迂回,胜负就在一夕之间了。
虽然此举大有风险,但是军令如山,若是到期不能完成任务,且不说战局,单单是这个责任,他张汉鼎也是万万负不起的,因此他在安排一队人马奇袭敌人后方粮草之后,义无返顾地踏上了前往德城的征途,除此而外,他别无选择。
起初战局倒是在艰难之中进展顺利,在长官亲自压阵的巨大压力和动力之下,久攻不下的德城门户玉顶山被顺利拿下,眼看就要克复德城的时候,张汉鼎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原本应该策应他侧翼的两个旅,竟然被敌人的烟雾弹迷惑,贸然在原地停滞了一夜,而这一夜,足以令敌人游刃有余地穿插迂回,包抄两翼,加上后方德城里的日军,张汉鼎率领的两个师一万多人,竟然被团团围困在玉顶山,虽然暂时还有火力支持和制高优势,但是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人,以及难以为继的弹药粮草,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司令,”冯彦炳拿着一份电报匆匆走到张汉鼎身边,“林长官的电报,要咱们再撑两天,他马上派汉钧前来支援。”
张汉鼎只扫了一眼就拧紧了眉,踱了两步吩咐道:“马上给他发电报,千万不要动他那边的人马,再支撑五六天,西线的援兵就能到了。”
冯彦炳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林应铭的支援,于是恳切劝道:“司令,咱们的弹药最多只能撑两天了,现在援兵迟迟未到,阵地上已经有人开始动摇军心了!”
“糊涂!”张汉鼎本来就因为重重压力烦躁不堪,因此说话的口气也极为不好,“你看不出来这是典型的‘围点打援’战术吗?日军就等着他们那边松动,在半路伏击,如果运气不好,连已经打通的阵地都有可能丢失,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想不到吗?!”
冯彦炳知道他压力极大,况且这些确实是他疏忽了,因此再不敢多说,只立正应了一声“是”就转身要到一边发电报。
“等等,”张汉鼎唤住他,沉吟片刻才下定决心,“命令督战队上阵地,有动摇军心,不敢迎战的,就地枪决!”
冯彦炳愣住了,所谓督战队是张定北当年的首创,不到凶险万分的时候轻易不用,自从张汉鼎主政以来无论怎样的恶仗都不曾提起督战,看来张汉鼎对局势凶险程度的判断,已经等同于生死之战了。
果然,玉顶山之战的惨烈出乎所有人的预计,当初张汉钧区区4000人的包围战,在这场战斗面前简直不值一提,虽然张汉鼎用不到两万人的兵力对抗数倍于己的对手,用仅够三天使用的弹药死死扛了五天,已足够成为军史上的一段传奇,但是战场上究竟还是要依靠胜负定论的,虽败犹荣不过是一句骗人的鬼话,成王败寇,哪管你正义与邪恶,卑劣与高贵?
“司令,弹药即将打光,兄弟们已经做好了拼刺刀肉搏战的准备,”冯彦炳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这样苦劝了,“司令带人突围出去吧,若是司令倒下了,兄弟们就没指望了!”
张汉鼎走出指挥所,看着滚滚硝烟,突然想起那回在大孤岭时带人增援的莫繁若,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莫繁若梨涡淡淡,巧笑嫣然,似乎在俏皮地问:“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张汉鼎闭目吻上那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也许这一回,我终究是要失约了。
我爱你,对不起。
等他睁开眼时,脸上已不见了一丝柔情,他还是战场上的铁血将军,即使死,也要站着死:“冯彦炳!”
“到!”
“给安长官发最后一份电报,报告德城战况,然后把我的军刀拿来,跟我上阵地去!”
冯彦炳愣住了,他已经听明白张汉鼎的意思——绝不肯苟且突围,早已下了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尽管知道张汉鼎的决心已定,他还是忍不住地劝道:“司令……”
话没出口,就被张汉鼎决然的声音打断:“生于军旅,死于行伍,吾何憾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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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题外话,昨天看到条疯狗,【当然前一阵子还有条疯狗,不过欠起来还差一个档次】我心情很不爽,在此奉劝你:你他妈以为你是个神马玩应?你这种渣渣,除了放屁不打磕巴你干啥顺溜?女人怀孕尿检显阳性,你尿检显骚性的吧?做人难,做贱人难,做个你这样不要脸的贱人他妈难上加难!如果说嘴皮子犯贱也是你骄傲的资本,那武大郎也能打NBA,男足也能捧世界杯,潘金莲都没脸跟西门庆睡了!
最后奉送你一句话:能玩玩不能玩滚!坛子里的傻缺不多,你就是其中一个!
别说我不敢点名,骂谁谁知道,看的人也知道,最后给你留点脸,麻溜滚走是你不再犯贱的唯一办法!
骂完以后,嘱咐各位妹纸:就是阿猫的办法,不要去理会他,直接举报就好,理他是给他脸~
还有,希望以前的以后的各位疯狗看到这段话,可以自动对号入座,慢滚不送!
张汉鼎在玉顶山被团团围困的时候,安又柏的总指挥部也不安稳,电话、电报此起彼伏,除了意料之中的林应铭、张汉钧而外,还有秦城和第九战区的各师、旅主官,都只提了一个要求——请缨前往玉顶山增援。本就因西线援军迟迟不能到位而大为光火的安又柏对于这些请求,统统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
在林应铭挨了数次训斥仍然不屈不挠地发来请战电报之后,沉吟半晌的年筱秋终于开口了:“安长官……”不等他把话说出口,安又柏就没好气地把手里的电报扔回他怀里:“如果你也是为了玉顶山,就马上给我闭嘴干活去!”
年筱秋笑了笑继续道:“卑职只是想提醒长官,从昨晚开始文策就改电话请战为电报请战,依着文策的性子,安长官不觉得蹊跷么?”
听了他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安又柏顿时僵住了,半天才咬牙道:“给我接通他的电话!”
果不出年筱秋所料,林应铭在第二次请战被驳回之后,就亲自带了张汉钧往玉顶山去了,为了迷惑安又柏,还专门安排钟维隔一段时间就往总指挥部发一封电报,按照估计,现在他率领的援军,距离玉顶山应该不远了。
安又柏没听完钟维的解释就气得狠狠摔掉话筒,在屋里踱了两圈,突然怒冲冲地伸手点着年筱秋的鼻子训斥:“你早就想到了对不对?拖到现在才肯说,根本就是同他沆瀣一气!”
年筱秋也不解释,只垂手站在一边听训,安又柏冷哼一声,拂袖走到桌边看着地图,半天才看向年筱秋:“还不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年筱秋摸了摸鼻子,早知道自己是瞒不过这个老狐狸的,因此讪笑道:“安长官早有安排,卑职不过锦上添花罢了。”说着拿起指挥棒指向地图上的玉顶山,“子臣虽然被围困于此,但是敌人却忽视了两点——第一,玉顶山是制高点,况且山势不利于大规模冲锋作战,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年筱秋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他们忘了这场会战的总指挥是安长官。”
安又柏忍不住在他腿上狠踹了一脚:“你给我说正经的!”
“还用卑职说吗?”年筱秋用指挥棒以玉顶山为圆心,轻巧地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中心开花战术,是安长官的成名之作啊!安长官这些日子的频繁调动,包括子臣强攻玉顶山,卑职都看的清清楚楚,这分明就是制造烟雾弹,诱使日军往玉顶山周边移动,等钻进了口袋再一举全歼啊。”
“不愧是‘小诸葛’啊,”安又柏忍不住露出赞赏的微笑,不过笑意转瞬即逝,声音也冷厉起来,“你既然都明白,还由着林应铭胡闹?!”
“安长官,虽然西线受阻对反包围计划影响不大,但是西线援军担负救援重任,他们若是不能到位,即便歼敌计划成功,只怕子臣也就……”年筱秋声音渐渐低下去,“卑职以为,安长官也是不忍的。”
安又柏叹了口气:“我原本只是想以两个师的代价完成计划,出于谨慎起见,这个计划并没有下达到各军,万万没想到张汉鼎居然会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峣峣者易折,果不其然啊……我那回对他说的话,他是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
“安长官,”年筱秋听出他话里的放弃,一向的淡定自若荡然无存,语气中遏制不住地带上了质问的意味,“难道你就舍得吗?!”
“我舍不舍得有什么关系?”安又柏一拍桌子,“你们都已经自说自话了,你还来问我!年筱秋我警告你,无事便罢,若是已经克复的阵地因为你们擅自调动的缘故丢失一寸,我就拿你们是问!”
玉顶山。
张汉鼎站在阵地上,眯眼看着山下的敌军,转身问军需官:“还有多少弹药?”
“报告司令,还有6枚榴弹,50枚手榴弹,子弹派发到人,每人也不过20余发。”
张汉鼎点了点头,猛地抽出军刀,雪亮的刀刃在阳光下焕发出嗜血的光芒,转身向身后的士兵高声道:“兄弟们,你们随张某人历经数次苦战,从未如今日之凶险,此战,我生国亡,我死国存!”
身后的士兵虽然连日苦战,疲倦不堪,但是眼中却焕发出烈烈神采,静默的片刻之后,有人高呼:“为国而死,事极光荣!”从一个人到一个排,一个连,一个营,最后连成炽热的一片,不分你我,毫无罅隙。
最后,无论是枪口还是刺刀,都坚定地指向山下,来吧,千万头颅共一心,岂肯苟全惜此身!
数日之后,各部顺利合围,会战从防守正式转入反攻,半月之内就歼敌近两万,收复大片失地,顺利夺回空中力量枢纽,日军全线回撤,会战大捷。
据中央社报道,此战第九战区张汉鼎部损失惨重,两个师在玉顶山一战中肩负诱敌深入重任,几乎全部打残,每个师的余部甚至不够一个团的建制,然而就是这支战斗力折损了三分之二强的部队,竟然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完成了使命,死守阵地七天七夜,创下了军史神话,该部军事主官张汉鼎将军也在战斗中负伤,右腿中弹仍亲自在阵地指挥,为各部完全到位,顺利完成反包围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张汉鼎是躺在病床上听莫繁若念这一段报道的,听完之后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反倒深锁眉头叹了口气。
“子臣,你怎么了?”莫繁若放下报纸,端了杯水递给他,“仗打赢了,怎么反倒长吁短叹的?”
张汉鼎还没有回答她,张汉钧就兴冲冲地进来了:“大哥,国防部来电,常公批示授予你中将军衔和卫国勋章。”
“你很高兴吗?”张汉鼎冷冷地盯了他一眼,“张旅长。”
张汉钧一愣,稍稍一思索就明白张汉鼎是为什么生气了,于是赶紧陪笑道:“大哥,我……我去救援,也是听从林长官命令嘛,要是我们不去,我不得被颜颜和……”他眼珠瞟了瞟莫繁若,低笑道,“不得被颜颜和嫂子撕了。”
“你混说什么!”莫繁若涨红了脸咬牙道,“谁来之前还央求我帮忙求情来着?”
张汉鼎不顾莫繁若的劝阻从床上下来,勉强走到张汉钧面前:“还敢油嘴滑舌!你当我不知道文策起初是命令你留守宁城?若不是你非要与他同往,宁城怎么会得而复失?如果不是第五战区配合默契,及时增兵宁城,这场仗能赢的这样快?”他愈说愈气,靠在床沿支着身子,也不顾莫繁若在场,顺手摸起床边的拐杖就往张汉钧身上招呼。
“哥,大哥!”张汉钧既怕这时候有医生护士进来丢人,又不敢躲避,只狼狈不已地哀求,“大哥要打等伤好出院再打吧。”
张汉鼎哪里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因此冷嗤一声:“你为这个挨得打还少?知道丢人以后就给我记清楚!”说着又扬棍欲打,张汉钧听到外面隐约有医生查房的声音,再也忍不住了,一闪身躲到莫繁若身后哀求:“嫂子,嫂子……”见莫繁若不理他,心思一转赶紧改口:“表姐,姐姐,帮我劝劝大哥吧。”
莫繁若被他这句“表姐”叫软了心肠,摇摇头笑道:“平日里厉害,怎么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张汉钧看看张汉鼎的脸色,小声道:“表姐,我哪里厉害了,你这是给我下绊子呢?”看张汉鼎用拐杖点了点地板,知道这是要他过去,苦着脸蹭了过去,刚站好屁股上就挨了一记极狠的,也亏得他顾及颜面才死咬这嘴唇没有出声,倒是莫繁若看不过去了,上前拉住张汉鼎气道:“你适可而止好不好?这是医院,你非要把个专制家长的名声传出去才高兴?”
“你别管,这个混小子几天不敲打他就不舒服。”张汉鼎说着又是几棍子落下来,抽的张汉钧连连跳脚地嚷嚷:“表姐救救我,唉哟——大哥,哥,呃——姐夫——”
听到张汉钧嘴里这么胡乱嚷嚷出“姐夫”,张汉鼎愣了愣,竟是被他气笑了:“嘴里又混说什么呢?”
张汉钧挠挠头,不去看莫繁若要杀人的目光低声嘟囔道:“我……我叫漏嘴了。”
被他这么一搅合,加上莫繁若的温言劝阻,张汉鼎心里的气竟也消了几分,缓缓坐在床边训斥道:“这回的事情,文策替你揽下来了,你自己心里得有数,再敢这样胡来,我就把你交到军事法庭去!”
等张汉钧走了,莫繁若才冷了脸埋怨道:“汉钧兴冲冲来跟你报喜,你倒好,先给人一顿杀威棒!”
张汉鼎揽住她的肩道:“名利与我如浮云,与你相比,将军元帅都不过是粪土。”
莫繁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道:“你是说你自己是粪土呢?张将军?”
张汉鼎哈哈一笑:“化作春泥更护花,粪土亦如是,对不对?将军夫人?”
“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跟汉钧似的了?”莫繁若红着脸扭过头去,却听见耳边幽幽传来三个字:“我爱你。”
“你说什么?”莫繁若转回身看着他
张汉鼎握紧了她的手:“知道我在玉顶山,最后悔的是什么吗?”不等莫繁若说话,他叹了口气又道:“我最后悔的就是出发那天没有告诉你我爱你,如果马革裹尸而还,只怕我死也不能瞑目。”
莫繁若把头轻轻依在他的胸口,听着强健有力的心跳,欢喜的泪水一点一点滑过唇边的梨涡。
窗外的鸢萝藤蔓纤细,花叶秀美,毫不张扬地开得星星点点。
茑为女萝,施于松柏,若能一生这样相依相偎,即使你不说这三个字又如何?你的爱,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罪魁祸首张汉钧被轻轻放过,但是林应铭和年筱秋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国防部的操场上,林应铭和年筱秋在飘扬的军旗下站的笔挺,阳光毫不吝啬地投射下来,初夏的天气,二人均是从里到外军装整肃,因此不到一个钟头,后背竟然已经有了浅浅的盐渍,汗水涌在军帽的帽檐边上,痒酥酥的难受,林应铭忍不住动了动眉,军帽稍一松动,汗水就如同泄洪般一涌而下,蛰的他眼睛生疼,却仍是纹丝不敢动。
年筱秋偷偷瞟了瞟林应铭小声笑道:“我上回罚站,还是十三年前做营长时候的事了。”
林应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摘了半天还是没把自己摘出去!”
“是啊,我原本想着怎么也算检举揭发有功,可惜呀——”年筱秋狡黠一笑,“我这个小诸葛,还是斗不过老狐狸。”
话音刚落,身后就飘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小诸葛,你说谁是老狐狸?”
年筱秋登时身子发僵,半天才敢扭回头看一眼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安又柏,赔笑道:“安长官,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安又柏负手慢慢绕到他们面前似笑非笑道,“年参谋长,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年筱秋心下虽暗暗叫苦,然而心思一转之间已有了应对之道:“报告长官,狐善采天地之灵,智谋百出却无人之阴险狡诈,老则言其寿考绵长,虽历九死犹得一生,卑职说的便是如此之人。”
林应铭听了他这一番天花乱坠的解释,想笑又不敢笑,肩膀一抽一抽端的忍得极为辛苦,安又柏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有耍嘴皮子的功夫,给我写作战报告去!”说罢转向林应铭:“你跟我来。”
年筱秋没想到安又柏会这样轻易放过自己,愣了愣才劝道:“安长官,文策他……”
“年参谋长还记得我说过的话?‘若是已经克复的阵地因为你们擅自调动的缘故丢失一寸,我就拿你们是问’?”安又柏不紧不慢地截断他的话,“或者你也想一起去?”
年筱秋嘴角抽搐一下,赶紧打了个立正:“长官,卑职这就去写作战报告!”说罢迅速敬礼跑步离开了。
林应铭看着他的背影无奈苦笑,他早就知道这个小诸葛向来心思细密,就算是帮着他捅娄子,也从来都是不留把柄,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当然更没有陪着兄弟去死的觉悟——不过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叫不做无谓的牺牲。
跟着安又柏穿过操场,出乎他的意料,安又柏并没有回他的办公室,却是一路领着他走进了军法处的刑房。
林应铭站在门口看着那扇黑沉沉的门,心下一凛,安又柏带他来这里,难道是要以军法处置?心里虽然有些打鼓,脚下却一点儿也不敢停顿,紧跟着安又柏走了进去。
屋里早已有人在等候,见安又柏进来慌忙立正敬礼:“安长官好!”目光越过安又柏的肩落到林应铭身上,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惊讶:“司令?!”
林应铭也惊疑地问:“钟维?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等钟维回答,安又柏就开口了:“我让你们来这里,不是叙旧的。”说罢摘下军帽放在桌上,看着垂手肃立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伸手点了点林应铭:“在太阳下面站了那么久,可看明白了?”
“是,应铭罔顾军令,致使战局反复,甘受军法处置!”林应铭早已想好了答案,因此挺胸利落地答道。
安又柏却笑了:“军法处置?你刚刚授了勋,晋了级,林上将啊!那枚卫国勋章是统帅亲自挂在你胸前的,我现在用军法处置你,这是打我自己的脸,还是打统帅的脸?!”
林应铭听了他这番话,一时摸不清楚安又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只是低头不语,安又柏却也不理他,把目光投到钟维身上:“钟副官,你这个副官当得好啊,敢帮着自家司令瞒哄起我来了!”
钟维见林应铭垂着头不敢答话,自己更是不敢辩解,万一说错一个字,就两边不是人了,因此也便跟着低头不语。
安又柏见他们不说话倒也不气,悠悠转身从墙角的刑架上挑了根军棍,突然双手一托,准准向钟维扔去,钟维虽不明就里,却也反应迅速地将军棍稳稳接在手中。
“既然你们两个配合默契,这回不妨再配合一次,”安又柏指了指条凳,向钟维道,“四十,你替我动手。”
此言一出,林应铭和钟维都如遭霹雳,钟维更是吓得连连摆手:“安长官,这万万使不得!卑职,卑职这岂不是以下犯上么?”
“以下犯上?林司令的下属都是林家军了不成?不仅仅是阳奉阴违,居然在我面前也敢公然抗命?”安又柏走到林应铭面前逼视着他,“你给我解释解释,你是怎么带的兵!”
林应铭知道是自己让钟维发的那几封假请战真糊弄的电报火上浇油了,便赔笑道:“舅舅,都是甥儿的错,你就不要再责怪钟副官了。”
“责怪?我有责怪他吗?”安又柏淡淡一笑,“我是让他替我做点事情罢了,如果你们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这个举动唬了林应铭一跳,他是最清楚安又柏不过的,这绝不是要放过他们,而是要让他们悔不当初!因此赶紧拦住安又柏:“舅舅,我……我认罚。”
安又柏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一言不发之中却带着难以违抗的压迫感。
林应铭咬咬牙,脱掉军装外套放在一边,然后转身走到条凳旁,深吸一口气俯身趴下去,抬眼看看呆若木鸡的钟维,低声叱道:“还发什么呆?”说罢一横心反手褪下裤子,双手紧紧抱住了板凳头。
钟维这时也是看明白了,自己要是不动手,只怕司令还要吃更大的苦头,最后看一眼安又柏,知道这是再无转圜了,握了握手中的军棍,低声道:“司令,我得罪了。”然而军棍还没扬起来,安又柏就冷然道:“要是敢放水,我不介意叫人进来再回一次锅。”
一句话顿时让钟维的小算盘碎了个七零八落,低低应了声“是”,闭眼定了定神扬起军棍,砸在臀峰上,瞬间显出一道深红的印子,林应铭纹丝不动地伏在条凳上,暗地咬紧了牙关。
十下打过,林应铭的屁股上已经均匀布满了十条深红的印记,第二轮的十记,按规矩是要与第一轮的印子严丝合缝才算数,虽然每一下都如同砸在自己的心口上,但是有安又柏在一旁坐镇,再加上“回锅肉”的恐吓,钟维丝毫不敢放水,第二轮的每一下都覆盖在原来的痕迹上,二十下之后,林应铭的屁股上依旧是十条印子,只不过都已是微微鼓起的紫色檩子了。
林应铭此时似乎也忍到了极限,身子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起伏,额上的汗水糊了满眼。钟维却是比他还要难熬,几斤重的军棍拿在他手里如同千钧,每一下砸在臀肉上发出的闷响,似乎都在他心里产生共鸣,巴心巴肝的难受,身上汗如雨下,黄绿色的衬衣也几乎被汗水浸透成了墨绿色,他终于忍不住回头恳求地看了看安又柏,希望他能大发慈悲,结束这场几乎是遥遥无期的折磨。
“看我干什么?”安又柏瞅一眼冷汗淋漓的林应铭,眉毛都不动一下,“没力气了?”
钟维到现在才明白自家司令怎么那么多折腾人的花招了——都是跟这个老狐狸学的啊!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莫名其妙想到这句话,竟然不合时宜地笑了笑,然而当他回身扬起军棍时,胳膊还是控制不住地打着闪儿,半天也落不下去。
“磨蹭什么呢?”林应铭微微抬起头,嗓子憋了这些时候,声音嘶哑得已成丝丝缕缕,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决。钟维咬了咬牙,照着已经有些令人不忍直视的屁股打下去,这一记下去,林应铭终于忍不住地抽了抽身子呻吟出声:“唔……”
钟维此时只恨不得趴在那里的是他自己,就算被打的皮开肉绽也比这样的煎熬好受许多吧,然而在安又柏凌厉的目光逼视下,不得不硬着心肠机械地起落着军棍,而林应铭在那一声简短的呻吟之后,似乎也明白钟维的煎熬,死死咬住嘴唇再不肯出声,唯有抽动的双肩和紧紧抠住板凳头的青白的指关节让他的隐忍和痛苦无处遁形。
这一轮十下打完,钟维看着面前伤势狰狞的屁股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了,索性将军棍撑在地上,转身看着安又柏,还没开口,安又柏就淡淡道:“多说一个字,加十下。”
钟维又气又急,但他也不止一次听林应铭说过安又柏的刁钻,因此生生把求情的话咽了回去,正在犹豫的当口,外面传来年筱秋的声音:“报告!”
安又柏冷笑一声:“你们这帮兄弟,当真是够意思。”说罢指了指钟维:“你,继续。”然后便转身推门出去了。
钟维心下大喜,做舅舅的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外甥的,这是再明白也没有的放水了,于是小声道:“司令,最后十下,我打快些,你配合着点儿。”说着话,一板子狠狠下去,却是砸在板凳边上,林应铭喘着粗气强撑起身子低声斥责道:“你在我面前也敢耍花枪?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可是……”
“这是我该受的,你就当是原来在新训处处罚新兵。”林应铭狠狠甩了甩头,似乎是要让自己更清醒地体味惩罚。
钟维见他
第27回
这样,不由腹诽道,果然是舅甥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老的小的倒真是倔到一处去了。一边想,一边扬起军棍抽下去,鼓得老高的檩子一下子隐隐沁出血迹,林应铭终于忍不住痛呼一声:“啊!”
“忍一忍,还有最后九下。”钟维一边说一边咬牙继续抽下去,有了刚才那一声痛呼,林应铭也不再强撑,毫不压抑的惨呼,令钟维几乎是提着一口气打完了最后九下,到心里默数到“四十”的那一刻,他竟是浑身冷汗喷涌而出,虚脱到要凭着军棍才能勉强撑住身子。
稍缓了缓,钟维赶紧扶住面色惨白的林应铭:“司令,司令你没事吧?”
“废话,你来挨四十下试试?”林应铭睁开眼勉强笑了笑,“你这混小子,这回可是大仇得报了。”
钟维苦笑道:“我怎么觉着,你们舅甥俩是联起手来折磨我呢?”
正说着话,安又柏又进来了,看看林应铭臀上的伤,虽也有些不忍,但他是了解林应铭的——他这个外甥,从来都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甚至明知是错也毅然而为,对他惩罚就是惩罚,不需要说教,也没理由心软,因此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扔到钟维怀里:“扶你们司令回去上药。”然后向林应铭道:“吕虞和聂绮烟回来了,还有位故人想要见你。”
听到安又柏这句话,林应铭倒还罢了,钟维却有了瞬间的失神——回来,这样美好温暖的词此刻听在他耳内,如同数九寒风裹着冰碴凛冽卷遍五脏六腑,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被凝冻成冰,然后嘎啦啦迸出无数细小的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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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今天这一章多码了1000字啊啊啊~~~果然傲娇林不容易拍。。。
然后阿猫我们又心有灵犀了,我不隐瞒了,我不否认了,我们就是断背山下的百合花。。。捂脸匿了。。。
nibuaiwo 2013-7-3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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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buaiwo 2013-7-3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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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然然乃爪机码字真不容易,虎摸安慰。。。
这些问题咩,也有必要交待一下,年参谋长是我对不起他,于是最近终于良心发现了,咳咳,不要问,【你还有良心吗】之类伤感情的问题。
十三年前嘛,那个年代军阀门第出身,十五六岁做到团长也不稀奇,所以大概比筱筱大十岁左右吧,话说作为一枚兄控,我一直觉得这是最萌年龄差。。。
故人的问题咩,容我卖个关子,反正不是杏雨,或者说这个人其实不是很重要,只是为了引出一段结局。
交际花小姐和副官先生,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对算是为我的“乱世"主题牺牲了吧。。。悄声,这句话别让小丸子看见。。。。
我去,幸亏我吸取然然你的教训,提前复制了一下。。。。
林应铭记不清自己是怎样被年筱秋和钟维扶回房间的,等他睁开眼时,吕虞正坐在床边暗自垂泪。
“见到我不高兴么?”林应铭笑了笑,伸手理了理吕虞腮边鬈曲的长发,“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谁敢欺负我的小鲤鱼?”
吕虞忍不住破涕为笑,啐了他一口道:“自己都爬不起来了,连客人都见不得,还想替我出头不成?”
“客人?”林应铭皱了皱眉,恍惚想起安又柏说的“还有位故人想要见你”,一惊之下强忍着身后的伤,撑起身子急道,“人呢?我这可是大大的失礼了!”
吕虞慌忙扶住他埋怨道:“你急什么?烟姐和钟副官陪着呢,你就放心吧。”
林应铭这才稍稍定下神,握住吕虞的手轻声道:“你瘦了,这一趟任务,想来也不轻松吧。”
“再怎么样,我还不是好好的回来了,难道你不相信你的得意门生的水平么?林大教官?”吕虞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倏尔又黯淡下去,“这恐怕也是我和烟姐最后一次搭档了。”
离城两三里外的荷花池是一个好去处,正值晴好天气,水面上荷叶亭亭如盖,飞霞堆霜般的莲花嫩蕊凝珠,如同女儿新浴,盈盈还羞。世外桃源般静好安宁。
池边的石桌上置了一壶清茶,几盘鲜果,聂绮烟站起身缓缓走到湖边的柳树下,长及脚面的旗袍下摆在微风中荡漾出一片娇花临风,钟维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转面向身边的男子笑道:“已经决定了,明天就走么?”
那男子还没有答话,聂绮烟就转回身看着钟维笑道:“你若不走,我就不走。”长长垂下的柳丝迷迷蒙蒙隔开她婀娜的背影,亦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究竟是玩笑还是认真,钟维看着她,半晌才笑道:“好了,我们回去吧,司令应该也等急了。”说罢向身边的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去开车。”
“你——”聂绮烟看着他的背影,咬紧了嘴唇,眼里霎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绮烟,不要这么任性,你们其实早就已经决定了,不是吗?”那男子走到她身边,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走吧。”
一路沉默地回去,林应铭早已经硬撑着候在厅里,见他们进来,忙迎上去握住那男子的手:“长谷川君,久违了。”原来那男子正是长谷川,而聂绮烟和吕虞这次的任务也正是接应他从平津转移。
长谷川朗声笑道:“不不不,我不叫长谷川,我的本名叫做海澜鹰,如果不是因为会战,我本应该早就到这里才对。”
林应铭也笑道:“海先生在平津潜伏这几年,一点儿马脚也没有露出来,林某佩服!”
“哪里,如果不是吕小姐和绮烟,我现在恐怕已经死在宪兵队里了。”海澜鹰挽了挽袖子,几道数寸长的新伤狰狞刺眼,林应铭几乎可以想象到他们这一趟的凶险,看向吕虞的目光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后怕和疼惜。
海澜鹰看出林应铭行动似有不便,但是他是个极有修养的人,因此绝口不问原因,亦不再纠缠无关的话题:“林将军,总部已经安排好了行程,我们要先往香港,然后从那里取道瑞士才能回欧洲总部,时间紧迫容不得多耽搁,安部长已经安排好了专机,我们明天就得走了。”
林应铭听了,瞥一眼明显失神的钟维,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是对海澜鹰,又似乎是对钟维道:“也好,既然决定了……往后终是有再见的机会。”
月光照在荷花池上,波光粼粼,荷香十里,偶尔有鱼跃过水面发出的声响,聂绮烟站在柳树下慢慢地吐着烟圈,钟维站在她身后,看一眼远处车里的海澜鹰低声道:“绮烟,海澜鹰他……”
“他是我的上司!”
“我说过,如果有人能够护你周全,不许拒绝。”
聂绮烟冷笑两声哑然道:“那个人是你,只有你!可是你不肯护我周全。”
“我希望你好好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聂绮烟的怒吼打断了:“钟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是这样置身事外的感觉?是不是一定要我这次回去,死在纳粹的枪口之下,你才愿意表示一点后悔?!”
“绮烟!我不许你胡说!”
聂绮烟笑了,笑得婉转妩媚:“我偏要说,这次回去不是度假,也许下一次你得到我的消息,就是总部发给中国战区的讣闻——”话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还要胡说!”
聂绮烟反倒更紧地搂住了钟维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聂绮烟,代号‘蔷薇’,世界反战同盟成员,优秀的情报人员,在执行任务中牺牲,年仅……”
“绮烟——”钟维的声音里满是威胁的意味,紧跟着又是几巴掌摔下来,“你够了!”
聂绮烟眨了眨眼:“哪里就够了?钟大副官?如果运气好,也许你还能看见我的遗照,我号称‘民国第一交际花’,如果脑袋被打掉一半,会有多少男人伤心,多少女人称愿呢?”
钟维气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伸手箍紧聂绮烟的腰,右手再不收敛力气,直冲着那令无数男人垂涎的丰臀上狠拍下去,不知打了多少下,聂绮烟终于伏在他胸口呜咽出声:“到那个时候,你会不会有一点后悔你的不肯妥协?”
钟维听了这话,站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天才哑声道:“不会有那么一天,你会好好的。”
听他这样说,聂绮烟无言苦笑,转回身点燃一支香烟定定看着池边的荷花,细长的烟嘴夹在纤纤玉指间,如同精美的雕塑般格外迷人,钟维叹了口气,轻轻扶住她清瘦的肩:“绮烟,你连话也不想同我讲了么?”
聂绮烟置若罔闻地深深吸了一口烟,突然往后一倒,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他胸口,眯缝着眼微微扬起精致的下颏,恶作剧般把烟雾全都喷到了钟维脸上,看着他皱眉的样子咯咯笑道:“记住我的味道,我要让你今后一闻见这个味道就后悔得恨不得死掉!”
钟维微微一笑:“你的味道,我永远也忘不了。”说罢紧紧环住她的腰,低头温柔地吻上那两瓣红唇,凉凉的薄荷烟草味狠狠地钻进他唇齿之间,让他不能自已地加强了攻势,终于两条柔软濡湿的舌头纠缠在一起,牙齿碰撞的声音仿佛这不是一个热吻,而是一场恨不能同归于尽的争斗。
月华如水,流淌在紧紧纠缠在一处的两个人身上,如果能够定格成永恒该多好,钟维这样想着,伸手捧住聂绮烟的脸,这才惊觉她面颊上早已是湿凉一片了,他睁开眼,还来不及开口,就觉得舌尖一阵剧痛,随之一股腥甜弥漫在口腔里,聂绮烟将舌头探进他嘴里,一点一点舔舐着被自己狠狠咬破流出的血,然后含笑带泪地看着他:“你的味道,我也记住了。”
翌日亦是一个晴好的天气,阳光普照,碧空如洗,安又柏安排的专机在阳光下反射出碧青的光泽。
林应铭握住海澜鹰的手嘱咐道:“一路平安,记得及时发电报回来。”
海澜鹰也笑道:“等到战火平息的时候,我会回来看望你们的。”说罢看了看钟维,突然伸手揽住他的肩,将他带到一旁低声道:“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绮烟的。”
钟维却是淡淡一笑:“不,你应该替你自己照顾好她。”
“为什么?难道你不愿意等她?”
钟维微微一笑:“是时候离开了,绮烟就拜托你了。”说罢伸出手,海澜鹰摇了摇头,无奈地伸出右手与他的手紧紧握在了一处。
“你们在说什么?”聂绮烟和吕虞告别以后走过来,尽量不去看钟维的脸,“机长说该起飞了。”
钟维回身扶住她的肩,深沉如湖的眼眸对上她如烟的眼神:“我在说——我爱你,无怨无悔。”
随着巨大轰鸣声,飞机腾空而起,直上云霄,钟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同失重,无力地缓缓蹲了下去,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终于带着哽咽开始呕吐,直到最后连胃液胆汁都全部吐了出来,黄黄绿绿的一片,让人不忍直视。
林应铭叹了口气,慢慢走到他面前:“如果舍不得,我现在就安排专机送你去追她。”
钟维沉默了半晌,摇摇晃晃站起身子:“司令,咱们该回秦城了。”
听他这样说,林应铭无奈地摇摇头,语气突然冷厉起来:“你当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我警告你,趁早把回那边的念头给我收起来,没有我的许可,你休想走出关卡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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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T小丸子我对不起乃~~
不过好歹乃的戏份杀青,也可以庆祝一下~~撒花~~泪奔~~~
另外,其实我好想写,聂绮烟,代号“丸子”,尼玛瞬间喜感了啊摔,泪点变笑点有木有!
在国府的一应事务处理完毕之后,林应铭也应该回自己的防区了,临行之前照例去向安又柏辞行。
他进门的时候,安又柏正对着一张信笺发愣。
“舅舅,”林应铭走到他面前问,“这是?”
安又柏一言不发地把信笺轻轻推到他面前,林应铭定睛一看,上面是刚劲苍虬的几个大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如此熟悉的字迹让他愣了愣神,才试探地问:“这是……常公写的?”
安又柏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接话,只反问道:“你到底打算拿钟维怎么办?”
“钟维?现在战局未定,他自然是要跟我回秦城去。”林应铭明白他的问话,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装糊涂。
安又柏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墙上的军事地图,半晌才道:“你知道我的意思,或者你把他交给我,或者让他写下甘结,彻底脱离那边。”
林应铭听了唯有苦笑,交给安又柏,他是万死不能,而第二条路,钟维亦是万死不能,因此踌躇半天才开口:“舅舅,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吗?”
安又柏回身盯着他,缓缓道,“第三条路,同样是死路,甚至还不如落在我手里。”顿了顿,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林应铭坐下,然后拿起着那张信笺继续道:“常公这八个字的含义,我若是读不懂,就枉为他的左右臂膀了,也许把日本人赶走之后,下一场战争就迫在眉睫了,那个时候,钟维就是你身边的定时炸弹你懂不懂?”
林应铭无言地点了点头,下决心般道:“舅舅,我会说服他的。”这句话是如此的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因此连口吻也是不必要的隆重。
“你说服他?”安又柏冷笑道,“我是不会放他跟你一道走的,除非他亲笔写下甘结,登报声明。”
“舅舅!”林应铭霍然起身,迎着安又柏锐利的目光坦然道,“我已经让他先回秦城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安又柏听了直气得浑身乱颤,半晌猛然扬起手,然而看着林应铭不躲不避,眼里满含着哀恳的样子,终究还是慢慢垂下去,无力地摆了摆手:“罢了,你也走吧,你们都好自为之吧。”
林应铭回到秦城,刚刚洗去身上的仆仆风尘,钟维就来了,脸上的神色不同以往,欣喜、愧疚和忐忑不安混成一片,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林应铭看着他,淡淡问:“有事?”
“司令,我已经联系上他们了,”钟维犹豫一下,鼓足勇气道,“我想……尽快归队。”
归队?这两个字如同尖利的锥子狠狠扎进林应铭的心窝,半天才怒极反笑:“你跟着我打了无数场仗,出生入死刎颈之交,眼看就要胜利的时候,你跟我说你要归队?!难道这里!”他狠狠地敲击着桌子,“这里,第九战区不是你的队伍?!”
钟维垂下头低声道:“司令,跟着你打仗是我的荣幸,正是因为即将胜利,我无愧军人的荣耀之时才敢说离开……那里是我的信仰,对不起。”
“信仰?你的信仰就是让你去自寻死路?想想AB团!”林应铭忍不住带上了嘲讽的语气。
钟维似乎被林应铭嘲讽的语气戳到了痛处,抬头定定地看着他严肃道:“司令,我们有AB团,你们同样有清党,我是个军人,对政治没有兴趣。”
“你们”和“我们”,如此泾渭分明的称谓彻底激怒了林应铭,他再也忍不住怒火,狠狠一耳光扇过去,清脆响亮,钟维左脸立竿见影地隆起高高的巴掌印,一丝鲜血顺着嘴角蜿蜒淌下,林应铭愣住了,他从来视钟维为自己的亲弟弟,气急了也打过骂过,直接上脚踹也不在少数,但是他从没有这样打过钟维的脸,因此半晌才低哑道:“对不起。”
钟维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笑了笑道:“司令,是我让你失望了。”
林应铭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出去吧,不要再提走的事,特别通行证你想都不要想。”
“可是……”
“钟维,”林应铭危险地眯了眯眼,“我建议你最好听话,不要再试探我的耐心。”
钟维见他这幅样子,知道一时半会儿是说服不了他,没准自己还要白吃苦头,踌躇再三只得敬了个礼出去了。
林应铭见他出门去了,才烦躁地在桌边坐下,定时炸弹他不怕,他有拆除的信心,可是钟维现在这样才真的无法让他放心,连聂绮烟都不能让他放弃所谓的“信仰”,这些年的兄弟情又算什么?愣愣地坐了半天,他抓起话筒把封锁线的防务又重新叮嘱了一遍,似乎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一连几天都是在诡异的平静之下度过,林应铭虽然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但是想到如果没有自己亲自签发的特别通行证,钟维是绝对出不了封锁线的,便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这天吕虞约了莫繁若去校场比试枪法,一时高兴,硬拉着林应铭作陪,张汉鼎自然不能让莫繁若落单,年筱夏和张初颜也跟着凑热闹,连带的陈慕白和张汉钧也只得跟上,因此竟是大队人马浩浩荡荡齐聚校场。
“你们两个比试枪法,生生让一个上将,两个中将,一个少将作陪,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倾巢出动为你们助威,这排场当真比统帅都大。”林应铭笑着向吕虞戏谑道,“我倒要看看我这个得意弟子今天有没有本事给我长脸。”
吕虞似乎并没有心情理会他,握着枪的手都是汗津津的,倒是莫繁若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文策这是占我们子臣的便宜呢?”
而张初颜和年筱夏则胆大包天当着自家哥哥的面在后面大开赌局,一个为自己大嫂呐喊,一个为世交姐姐助威,还没怎么样就已经乱七八糟地吆喝开“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只惹得被张汉钧和陈慕白掐着脖子拎开才算完事。
一时间说说笑笑,对面早有人安排好了靶子,两人并排而站,吕虞一身军装窈窕,持枪在手单眼吊线,莫繁若猎装利落,搭箭开弓如抱满月,一个妩媚中难掩英气,一个飒爽中更见风流,端的是难得一见的盛景,围观诸人都不禁在心底暗暗喝彩,比试尚未开始,两人的人气就已经盖过了自己身后的男人。
几乎是同时,子弹出膛,羽箭离弦,双双发出划破空气的声音,不一刻,对面的士兵就各自将靶子送了过来,莫繁若的箭法自是不在话下,三只羽箭都正入红心,而吕虞似乎发挥的差强人意,只有一发子弹险险挂住红心,其余两发都悬在九环边上。
林应铭回手就在吕虞的脑袋上敲了一记:“有日子没考较你,松懈的过分了啊。”
吕虞撇了撇嘴,揽住莫繁若笑道:“我愿赌服输。”
莫繁若也笑了:“林大长官,你之前说的,谁输谁请客,摆驾吧。”
张汉鼎也满是得色地牵了莫繁若的手向林应铭道:“醉仙居里的酒宴已经备下了,只等你去付账。”
果然,醉仙居里宴开数席,这亦是林应铭等人存了犒劳的心思,因此各色佳肴不一而足,就连秦城驻扎的部队也有人亲自送去酒肉。
等到团团坐定,林应铭才皱了皱眉问:“怎么今天一天都没有看到钟维?”话音刚落就有人答道:“报告司令,钟副官今天去新兵招募点了。”
林应铭这才放下心,不由觉得自己是在有些敏感过度,便向张汉鼎自嘲道:“我这个副官当真是个大爷,不如跟你的冯彦炳换换得了。”说着自己倒先笑了,举起酒杯宣布开宴。
一时间推杯换盏,林应铭虽说是不善饮酒,但是在这样的气氛之下,酒过三巡亦是面红耳热,正在兴头上的时候,一个亲兵匆匆进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林应铭立时僵在原地,酒意在一瞬间全部消退,只握着杯子两眼发直地愣愣坐在椅上。
吕虞似乎被他这幅模样吓得筷子都握不住了,只颤颤地握住他的手,倒是张汉鼎和年筱秋注意到他的异样,低声问:“文策,出什么事了?”
林应铭似乎全无反应,过了许久才木然道:“钟维走了,现在已经出了封锁线了。”
“什么?”张汉鼎大惊,半晌才叹气道,“出了封锁线,就不是咱们的地盘了,鞭长莫及,也只能如此了。”
年筱秋却是心思回了回,狐疑道:”他怎么能出封锁线?你给他通行证了?”
林应铭闭了闭眼,待睁开眼时,脸上已是从未有过的冷厉:“给他通行证?让我查出来是谁敢私动机要文书,我决不轻饶!”说着话,目光有意无意地滑过吕虞的面孔,如他所料,那张脸在他话音未落之时,已经变得煞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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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送走一位。。。钟副官我们会想乃的TAT挥小手绢儿~~~
强撑着与张汉鼎年筱秋敬了一圈酒,林应铭再也不想回酒桌上了,于是借口有事便匆匆先走了。
心烦意乱地回到司令部,他犹豫一下,还是拔脚往钟维的屋子走去。
房间不大,但是收拾的整整齐齐,就像钟维一样,永远是那么清爽利落,林应铭的目光落到床上整整齐齐叠好的冬夏两季军装上,原本在领上光彩熠熠的领章此时也仿佛变得黯淡无光,他慢慢走近,伸手摩挲着领章上的竹节纹章,在心底长叹一声:“细看昨夜西风里,若今琅玕不向东。我终究是留不住你啊……”
“司令,这是钟副官留下的信。”身边的亲兵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封书信,信封上是钟维清秀规矩的字迹,林应铭一时只觉得心如刀绞,半天才冷然道:“拿出去烧掉!”
亲兵一愣,迟疑道:“这……司令——”
“我让你拿出去烧掉!”林应铭一边怒冲冲地走出去,一边吩咐道,“这间房子贴上封条,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启封!”
一路走进办公室,狠狠地将门碰上,听着门扇和门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林应铭心里的怒火似乎反倒被撩拨的更加旺盛,他信手将军装外套甩在沙发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上,看着淡淡烟雾在眼前袅袅萦绕,心里的烦躁才稍稍安稳了一些,他就这样一支接一支地吸烟,直到大半盒烟一支不剩,刚刚平息的烦躁又随之卷土重来。
林应铭恨恨地踢开面前的椅子,想要拉开门唤人去替自己买烟,谁知刚刚拉开门,就看见吕虞站在门外,豪无防备之下,吕虞似乎也吓呆了,直愣愣地站在林应铭面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来干什么?”林应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究竟还是没忍心碰上门,只是转回身往屋里走去。
身后是一片沉默,过了不知多久,门外才传来吕虞打着颤的声音:“报告!”
“出去!”林应铭头也不回地呵斥道。
然而吕虞并没有被他吓倒,反倒更大声地喊道:“报告!”
“你——”林应铭怒极,一拍桌子转回身死死盯着吕虞,“你有什么要说的?!”
吕虞虽然是下定了决心要来坦白,但是当她真的面对着狂怒之下的林应铭时,还是腿脚发软,走到两米开外就再不敢近前了,避开林应铭刀锋般的目光,低头道:“报告长官,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机要秘书吕虞,”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私自开出特别通行证,请求处分。”
这句话一出口,林应铭的心仿佛在瞬间被高高抛上九霄,然后又狠狠地砸下来,牵扯的五脏六腑疼作一团,半晌才发出一声失真到怪异的干笑:“你让我怎么处分你?”
吕虞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般地抬起头:“无论司令怎么处分,吕虞绝无怨言。”
林应铭气得双手打颤,猛然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伴随着尖锐刺耳的破碎声,他的声音似乎也格外骇人:“你给我出去!”
吕虞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地暴怒,吓得一时愣在原地,“文策”这两个字在舌尖盘旋半天,终于还是讷讷地道:“司令……”
“吕虞我警告你,不要在我的气头上自己来找死,出去。”林应铭转回身,声音似乎是平静了几分,但是比起他的暴怒却更令人胆寒,或者说是心寒,因此吕虞在听了他这句话之后,非但没有识相地离开,反倒抽抽噎噎落下泪来。
林应铭头疼不已,虽则是怒火难消,但是看着吕虞一副受尽委屈童养媳的样子,还是不由自主放软了语气:“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呢?”
听出他话里的无奈,吕虞偷偷瞟了他一眼,大着胆子道:“文策……”
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轻咳。
“你来干什么?”林应铭没好气地瞪了笑眯眯隔岸观火状的年筱秋一眼,吕虞则是又羞又愧,半晌才低声道:“参谋长。”
年筱秋顶着林应铭要杀人的目光不紧不慢踱进来,向吕虞笑道:“你先下去吧,我和文策有话要说。”
吕虞听了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林应铭挥了挥手:“我忙完了再找你。”她也顾不得琢磨这句话的含义,赶紧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
“林长官好大的火气。”年筱秋扫一眼地上的玻璃碎片啧啧道,“他铁了心要走,你发火管什么用?”
林应铭苦笑一声:“你知道我不单为这个,现下只怕司令部里都传遍了我的机要文书被盗,你掌管军规军纪,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处置她?”
“送上军事法庭——”年筱秋不假思索道,林应铭登时蹦了起来:“年筱秋,我拿你当兄弟才让你给我出主意,你就这么耍我?!”
年筱秋眯眼一笑,满脸戏谑之色:“我话没说完你急什么?送上军事法庭,你怎么舍得——”
“……废话!”林应铭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下,“你能这个时候来就是救苦救难来的,还等着我三牲五畜高香祭拜么?”
“什么话!”年筱秋瞪了他一眼,知道林应铭正在火头上,也不好再逗弄他,便指了指安又柏的信札,“钟维现在走的就是安长官没有明说的第三条路,吕虞如果是受命于安长官,也就不算盗取机要文书了。”
林应铭听了这话,眼睛陡然一亮,在桌上轻捶了一拳喜道:“果然是小诸葛!”说罢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了钟维。”
“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兴许他命大呢。”年筱秋也有些惋惜地劝解道。
林应铭冷笑一声:“我只怕他终有一日后悔没有死在战场上!”
忙乱了一天,林应铭才算把吕虞撂下的烂摊子收拾好,刚跨进内院垂花门,就远远发现卧室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果然,吕虞正忐忑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听到门响赶紧站了起来。
林应铭看了她一眼,一袭简洁的裙装比白天少了几分大义凛然,倒是更添了些让人心软的楚楚可怜。
“等我呢?”林应铭终于开口了,“今天跟莫小姐比试枪法,劳神伤力,怎么也不早点休息。”虽然这话摆明了一副关怀的口吻,但是林应铭刻意加重的“劳神伤力”四个字,让吕虞浑身一颤,她早就知道自己为了钟维能顺利离开摆下的这个迷魂阵是瞒不了林应铭多久的,不过听到林应铭这样风轻云淡地挑
第28回
明,还是心猛然一跳,抬头强笑道:“文策,我不该瞒着你……”
“不该瞒着我?!”林应铭被她这句貌似辩解的话气笑了,“那你说说,你该怎么帮着他逃走?你错的仅仅是瞒着我吗?!”
吕虞无意识地绞着手指,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知道林应铭对钟维亦师亦兄的感情,也知道钟维此去吉凶莫测的前途,更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会让林应铭有多么愤怒,但是不得不做,讷讷半晌,终于壮着胆子扯了扯林应铭的衣角:“文策,我知道不应该放他走,可是……我……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怕……”
这低低软软的告饶,让林应铭真真是有气也不知怎样发泄,半天才冷下脸拂开她的手道:“我倒觉得你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你还知道怕字怎么样写么?”
从前吕虞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也没有被林应铭这样冷言冷语对待过,因此竟比打她骂她还要难受,双手紧紧扯住他的胳膊哀求道:“文策,你怎样罚我我都认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怎样罚你你都认了?我也觉得,你是得好好管教管教了,”林应铭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脸色陡然一变,“既然知道,还愣着干什么?”
吕虞咬了咬嘴唇,慢慢走到床边俯身趴下去,而林应铭则是抱臂静静地看着她,吕虞被他的目光逼视的无地自容,半晌终于一横心掀起裙摆把底裤褪了下去,闭了闭眼把泪水逼回去,如果能让林应铭不再生气,那这么一点点小羞耻实在不算什么。
林应铭从抽屉里取了乌木尺子过来,伸出大手在吕虞的屁股上摸了摸,却并不急着动手:“知不知道今天白天我为什么让你离开我的办公室?”见吕虞无声地摇摇头,他仿佛心情极好地一笑:“因为那个时候,我很生气,非常生气,我怕打坏了你,我该有多心疼。”就在吕虞感动的几乎要流泪的时候,他又笑了笑道:“不过现在我已经平静下来了,我不会打坏你,但是会打疼你,疼得让你以后再也不敢跟我耍这种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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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居然是卡拍耶。。。。
话说现在话痨肿么破。。。还没开始拍呢,一章3000字就完了。。。
还有,暗夜肿么这么抽啊啊啊啊~~~
然后!有人想说小鲤鱼一定是吃醋了吃醋了所以才要把钟小维弄走咩?
→_→我知道,一定有人这么想,所以我就先说粗来了哈哈哈哈
伴随着最后两个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字,尺子急速落下,在臀峰上激起清脆的声音,吕虞只觉得屁股上先是被狠狠地咬住,然后如同蚂蝗一般深深地钻进皮肉,大脑在一瞬间空白,还来不及出声,第二下又紧跟着落下,恰落在臀腿相接的地方,疼得吕虞泪珠在眼眶里打着旋儿,林应铭似乎觉得已经给足了她适应的时间,因此接下来一连串的板子下来,吕虞连呼痛的时间都没有,只有眼泪刷刷落下,一连挨了数下,她忍不住地勾起小腿,徒劳地想把自己蜷成一团,林应铭皱了皱眉,伸手按住吕虞的腰,让那个已经是上白下红的屁股更高地撅起来,尺子依然毫不留情地落在臀峰以下,甚至连大腿也不放过,吕虞这才反应过来,林应铭这是要让她在今后至少一周之内,都不能安安稳稳地坐下!
强忍着恐惧挨了二十多下尺子,吕虞终于缓了口气哭出声来:“文策,我知道错了,疼……”
林应铭似乎并没有消气,又是一尺子狠狠地落下去,屁股上立时可见地鼓起一道檩子,直疼得吕虞握紧了拳头拼命摇头:“啊!疼,疼!我再不敢了——”
“不敢了?”林应铭拨了拨她额前汗湿了的乱发,眼里满是温柔,“这句话从特训班开始说到现在,你不觉得我已经听腻了吗?”说着话,手上已经又是毫不留情的几记尺子抽下去,吕虞惨叫连连,想也不想地伸出双手护住屁股,哽咽半天才看清楚林应铭慢慢聚拢的眉头,她慌忙撒开手哭道:“我不是故意的……”
林应铭不为所动,用尺子点了点床沿:“老规矩,手。”吕虞犹豫着握了握拳,终于还是慢慢伸出双手:“文策,轻点……”话音未落,就被林应铭轻巧地捏住手腕,左右手各挨了五记极狠的尺子,掌心霎时红肿起来,不等林应铭松手,吕虞就大哭着缩回去,不停地呵气,似乎这样能够减轻一点痛苦一般。
“不想再多挨就给我趴好。”林应铭的话让吕虞心缩作一团,强撑着残存的理智重新在床边趴好,手掌已经肿的不敢挨床,连握拳都不敢,因此全凭着手肘的力量撑着身子,随着板子再度上身,痛感完全被唤起,吕虞再不敢有任何小动作,只伏在床沿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
又挨了不知多少下,林应铭才轻轻地把戒尺放在一边,吕虞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不过这个念头在皮带轻轻搭在屁股上时,瞬间就全化作了恐惧:“文策……我……不要用皮带,不要啊——”吕虞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泪眼迷蒙地看着林应铭哀求。
“小鲤鱼,我本来从没打算用皮带教训你,不过这一次我觉得有必要破例。”林应铭用皮带轻轻摩挲着臀峰以上仍然莹如美玉的屁股,微微笑道,“也许这样,你以后才会乖一点。”
“文策哥哥,好哥哥,我以后听你的话,别——啊——”一语未毕,屁股上就着实挨了一皮带,就像是被迅速揭去了一层皮一般,林应铭一连抽了几下才问:“你为什么要放他走?”
“我……”吕虞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泣,抽抽噎噎道,“钟维他,他来求我……”话没说完就又狠狠地挨了一记:“说实话!”
吕虞惨叫一声,缓了半天终于低声道:“我怕他留在这里,日后给你惹麻烦……”
“你——你知不知道他回去就是自寻死路?!你怕他给我惹麻烦,你就不顾惜多年的同事之情么?!”林应铭被她气得七窍生烟,也不细看,只扬起皮带狠抽下去,有几下甚至抽在之前被板子打肿了的檩子上,霎时隐隐沁血,吕虞疼得哭都不出来了,顺着床沿软软滑落在地,伸手扯住林应铭的裤子哀声道:“文策,你要为他打死我么?”林应铭愣了愣神,手里的皮带慢慢垂下,又听吕虞低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回去吉凶莫测,可是他来求我帮忙,我还是顺水推舟了……因为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哪怕是一点点的风险,我都不愿意你去冒险,这么些年,我担心太多,我快撑不住了你知道吗?”
这一番话听在林应铭耳内,就如同被扇了几个耳光一般,耳朵嗡嗡作响,半天才反应过来,慌忙抱起吕虞,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哽咽道:“亲爱的,我错了,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样打你,都是我不好。”
吕虞这才如释重负地把头倚在他的胸口:“你不生气了就好……”
细细想来,他和吕虞之间向来聚少离多,从他无声无息地离开,到假传死讯,再到他们破镜重圆,波折数年,他许诺给她的一世喜乐,竟还是一句空诺,林应铭再也忍不住了,眼里的泪大颗大颗滴出来,原来我给你的爱,竟是这样虚无,尚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私动军机一事最后还是安又柏出面平息众议,称是吕虞按照他的指令行事,况且钟维的身份也着实尴尬,他的离开让他从前的同事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至于安又柏和林应铭是否联手徇私也都不再议论了。
而吕虞则是高烧卧床几日之后才能下地,期间林应铭曲意奉承千依百顺才又换得美人一笑,等她大好了,秦城又传出喜讯——张家年家正式结亲,陈慕白和年筱夏大喜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子臣当真是眼疾手快,”林应铭忍不住戏谑道,“刚刚肥水不流外人田,让汉钧做了妹夫,这一转眼,年参谋长的妹子又成了你的弟媳。”
“他这叫什么眼疾手快?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年筱秋也笑道,“真要眼疾手快,他跟莫小姐的事情哪里还能拖到现在?”
张汉鼎听着这一通排揎,只微微一笑道:“妹子要嫁人了,从此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步兰兄心里可是难过得紧?”
“什么陈词滥调!”年筱秋瞟一眼规规矩矩坐在张汉鼎身边的陈慕白,“若是筱筱跟着你受半点委屈,我可是要打上你张家大门的!”
陈慕白听了忙起身道:“哥哥请放心,慕白自然是将筱筱视若珍宝的。”年筱秋还没有说话,年筱夏就瞪了他一眼,拖了陈慕白就往外走:“别理他,我哥哥从来都是只照别人不看自己!”
林应铭幸灾乐祸地大笑道:“你平时是怎么苛刻妹子了?筱筱这还没出嫁呢就已经胳膊肘朝外拐了。”年筱秋瞪了他一眼,苦笑着端起酒杯向张汉鼎道:“亲家,来,咱们喝酒!”
却说陈慕白一路被年筱夏扯了出去,一直走到院里才停住脚步训道:“筱筱,怎么还是这么没礼貌?”
年筱夏回身娇笑着挂在他的胸前:“一帮老人家,有什么意思?”
陈慕白无言苦笑,暗想这句话若是让屋里那三位将军听见,只怕都要吐血了,正觉得好笑的时候,年筱夏又问:“你不是说有礼物要送给我的吗?东西呢?”
陈慕白这才收回心思,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桃木梳轻轻插在年筱夏的头发上:“这把梳子是我娘当年用过的,我从前听人说过,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筱筱,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年筱夏听了,突然抿唇一笑,在他脸上印了一个吻:“我知道,你说的是你爱我的意思。”
日子就在忙忙乱乱中一天天过去,眼看喜期将近的时候,张家却爆出一个平地惊雷——陈慕白不见了!
张汉鼎捏着陈慕白的留字又气又急,上面简简单单写了原因:从前荣兴班的师兄弟路过秦城,盘缠用尽,他作为荣兴班的大师哥和曾经的班主,都不能坐视不理,此去一来救急,二来也是叙旧,速去速回请大哥不必挂心云云。
起先张汉鼎并没有留意,可是直到第二天早上也不见陈慕白的影子时他才着急了——夜不归宿是犯了张家铁律,而陈慕白也一定是遇到了麻烦。
果然,还不到中午,张汉鼎就又收到了一封信,他只看了一眼就怒不可遏地将信狠狠地摔在地上,那落款上大大的三个字——刘惟正,如同一把匕首硬生生地刺进了他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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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个文到这里基本就可以收尾了,不过因为杏雨的建议,而且我自己也非常喜欢陈慕白这个人物,不想他太过单薄,所以又加了一场,争取本周内能够完结吧~~~
为了不被乃们的砖头飞死,紧赶慢赶终于拍完了。。。
林应铭和年筱秋得到消息匆匆赶了来,刚跨进门年筱秋就急急问道:“子臣,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汉鼎将那两页密密麻麻的信纸抽出来递到他们面前,冷笑道:“刘大帅请咱们去听戏。”
年筱秋接过信笺匆匆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冷笑道:“好他个刘惟正,三姓家奴,如今倒是死心塌地要做卖国贼了。”
“子臣,事不宜迟,我陪你去吧。”林应铭也忧心陈慕白在刘惟正手中吃亏,急忙道,话一出口就被年筱秋拦住了:“现在不能去,既然是在他的地盘上,咱们还是客随主便,既然主人请咱们三日之后去看戏,去早了岂非是失礼?”他顿了顿,见张林二人都不开口,显然是在等他的下文,于是又接着说:“既然慕白在他的地盘上,咱们还是趁着这两天把情况打探清楚,什么地方布置多少人,如何接应,都要计划的妥妥帖帖,也免得人救不出来反倒把自己也折进去。”
张汉鼎缓缓点了点头:“步兰言之有理,是得思虑周全了。”
“好,”林应铭也赞同道,“咱们抓紧时间谋划,我陪子臣走这一遭。”
“你不能去,你和汉钧留守,我与子臣一同去,”年筱秋不假思索地打断他,“刘惟正的目的一来是要用慕白做人质扰乱咱们的心神,二来是想调虎离山,替日本人开一条南下的路,你若是去了,二级上将,第九战区司令长官啊!身份比秦城还重要,只怕他就是拼死也要把你拿下,你还是留守秦城,也免得安长官再问你个擅离职守的罪过。”
看一眼林应铭不可置信的目光,年筱秋淡淡笑了笑,这样抢着揽事,确实不是他的风格,但是看到一步一步缓缓走进厅来的年筱夏,他的目光一瞬间温柔如水:“慕白,是我的妹夫。”
豫城离秦城不远也不近,但是却已经完全在日本人的控制之下,为了掩人耳目,这里名义上的控制者就是刘惟正。
陈慕白和荣兴班的两个师弟都坐在刘府大厅内,但是陈慕白却是一个人远远坐开,显然不屑与其为伍。
“大师哥,我们这也是被逼的没法子才……”从前在戏班子里司鼓的“小鼓佬”终于忍不住压抑开口道,话还没说完,陈慕白就拂袖怒道:“闭嘴!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师弟!”
另一人看看他脸上轻蔑的神色,终于忍不住冷笑道:“大师哥好骨气,可是当初在北平不是照样给日本人唱堂会么?现下做了张家二少,以为就能把跑江湖时候的低贱洗干净了?大师哥教训我们,我们自然是不敢还嘴,不过么,梅香拜把子,不过都是奴几!谁好意思说谁呢?”
“你——”陈慕白被他这番话气得脸色煞白,“小鼓佬”赶紧息事宁人:“六师哥,那回咱们都清楚,大师哥是被算计了,何必再提呢。”
“算计?”那被称作六师哥的呵呵一笑,“大师哥向来聪颖过人,怎么一再被算计?况且上一回被算计都能服软,这一回怎么就不能呢?”
“都少说两句吧,”门外响起男人粗犷的笑声,“‘小貂蝉’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好风采,履岳兄好福气啊。”
陈慕白冷哼一声,转面看向窗外的溶溶夜色,被离开秦城已经近两天了,不知道大哥他们还有筱筱该多着急。想到年筱夏,陈慕白忍不住心口一痛,刘惟正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哈哈笑道:“二少不必如此,你若是按我说的办,我自然不难为你,事情了了,你还是回家做你的新郎官儿。”
陈慕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傲然转身,负手看着窗外的半弯残月一言不发,刘惟正倒也不以为忤,笑了笑道:“张司令已经回信了,他既然不肯开个口子放我一条生路,那我就只好请他来豫城看一出好戏,这场戏你可得给我唱好了!”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陈老板最是讲义气的,我那牢房里,还关了十多个宁死不屈的陈老板的故人呢。”说罢指了指身后点头哈腰的六师哥:“就交给你了,两天之后鸣锣开戏,你得负责把你大师哥伺候的服服帖帖。”
第二天,各家报纸都刊出了这样一条爆炸性的新闻:昔日伶界红牌,今日张家二少,居然又重新下海,即将在豫城粉墨登台,豫城少佐以上日本军官以及伪政府官员都将前往观看,美其名曰“文化共荣”。
这条新闻一出来,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当年那条“小貂蝉北平唱堂会”的新闻,哥哥是抗日名将,弟弟却屡屡在后方爆出丑闻,因此一连两天,张家秘闻几乎已经成了各类小报博销量的法宝。
年筱夏一张一张仔细翻看完面前的报纸,抬手拿起桌子上陈慕白的照片,用手绢细细的擦拭着,直到玻璃相框明明白白照出她消瘦下去的双颊,她静静地看着照片里澹然微笑的陈慕白,忽而觉得那张脸似乎又挂上残存的油彩,描过的眉勾过的眼,都遮不住那红尘滚滚中的寂寞。
昔年曾见美少年,白衣临尘,宛若仙人,践朝霞,乘暮霭,清风满袖,何处指点那沧桑浅蓬莱?
年筱夏抬头看着镜子,似乎下定决心一般打散了垂在胸前的马尾辫,拿起陈慕白送她的那柄桃木梳,慢慢地梳着头发,耳边又响起陈慕白的声音:“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张公馆的大厅里,张汉鼎正与年筱秋、林应铭对计划做着最后的修订,直到张汉钧抬头直愣愣地瞅着门口,声音完全不似往日:“筱筱?……”
三人这才看了一眼门口,不禁都愣在当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年筱夏长发盘起,虽然凤冠上垂下的缕缕珍珠流苏遮了她的脸,但依然能看见描了远山点了绛唇,一袭大红的嫁衣包裹住她娇小的身子,俨然是出阁的女儿,过门的新娘。
年筱夏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到年筱秋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才停下,年筱秋这才回过神来:“筱筱,你这是要做什么?”
“哥哥,”年筱夏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往日的稚气当然无存,更平添了几分即将出阁的稳重,“你能保证把慕白哥哥平平安安的带回来么?”
“这……”年筱秋无言以答,扭头求援地看向张汉鼎。
张汉鼎忙接口道:“筱筱你放心,张大哥和你哥哥都会尽力的。”
“能保证么?”年筱夏死盯着他,继续问道。
“……”张汉鼎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筱筱,我不能保证。”
年筱夏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胭脂也掩不住苍白的脸色,不过她立刻就微笑道:“我想现在就同慕白哥哥拜堂成亲。”
“筱筱,你胡说什么!”年筱秋耐着性子劝道,“慕白现在还在刘惟正手里——”
“我知道,”年筱夏微笑着打断他,“你们不能保证把他平平安安带回来,所以我要在你们动身之前嫁给他。”
林应铭也叹了口气问:“筱筱你这是为了什么?”
“我说过非慕白哥哥不嫁,他活着,我做他的妻子,他……”年筱夏咬咬牙,一横心道,“他若是死了,我做他的未亡人!”
众人被她这烈士断腕般的壮烈震撼了,停了半晌,张汉鼎才背身道:“筱筱,你想清楚了,就算他回来,只怕也是气节不保,你……值不值得?”
“我不相信慕白哥哥是那种人!”年筱夏涨红了脸反驳,半晌才又低声而坚决地道,“就算如此,就算要铸成铜像遭万人唾骂,我也陪着他。”
没有喜幔,没有宾客,没有宴席,甚至连新郎也没有,有的只是一个小小而坚定的身影,在烛影摇红中深深地叩首下去,庄严隆重,名正言顺。
最后,年筱秋含着泪将那柄桃木梳端端正正插上她的发髻,礼成。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一晚的豫城,似乎从未这样热闹过,城里最大的戏院外霓虹灯挤挤挨挨闪烁出一隅偏安的纸醉金迷,戏院外的水牌上陈慕白的名字极为醒目,上演的更是他的拿手好戏——除了《思凡》、《踏伞》两折而外,更因着过几日乃是豫城宪兵队队长高桥的生日,因此压轴的乃是《麻姑献寿》——别的不说,单看这最后一出戏,陈慕白就足以此生难以抬头了。
离好戏开演还有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汽车、人力车就在路上挤的一塌糊涂,除了应邀前来听戏的“贵宾”,还有各路记者,都抢着要报道陈慕白的“共荣”或者失节。
戏院旁的茶楼里,看着楼下已被挤的水泄不通的大街,张汉鼎叹了口气道:“步兰兄,这场戏我竟是不想去看了。”
年筱秋呷了口茶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你若是不想要这个兄弟了,现在还能坐在这里?”
张汉鼎听了无奈地摇头苦笑:“这可真是压下葫芦翘起瓢,当真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戏院后台。
陈慕白静静地坐在镜子前,一袭长衫,面如朗月,竟是一点儿妆也没有上,眼看着来不及了,小鼓佬鼓足勇气劝道:“大师哥,事已至此,你就快些上妆吧。”
陈慕白恍若未闻,只从镜子里盯着他,半天才道:“你跟我学的第一出戏,还记得么?”
小鼓佬瞬间变了脸色,讷讷不敢答话,陈慕白微微一笑,开口唱道:“我有心替主爷把贼扫,手中缺少杀人的刀……”余韵袅袅,悲壮苍凉。
“大师哥,”小鼓佬吓得脸色煞白,慌忙看了看门外,见并没有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你可不敢这样,让人捅到刘大帅那里可就麻烦了。”
“至少现在他还不敢动我,不然这台戏谁替他唱呢?”陈慕白一边说一边看着被慢慢推开的门笑,“刘大帅来了。”
进来的果然正是刘惟正,他瞅一眼陈慕白,不禁皱眉道:“怎么还不勾脸?”
陈慕白淡淡道:“你先放人。”
“你——”刘惟正气极,“唱完戏我自然放人。”
“你放了人,我自然唱戏,”陈慕白长身而起,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信不过你。”
刘惟正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终于咬牙道:“好,我放人,如果你敢跟我耍花招……你的大哥现在可就在豫城!”
听到这句话,陈慕白的心当下漏跳一拍,晃了晃神才勉强一笑:“这个不必刘大帅费心叮嘱。”
等刘惟正出去了,陈慕白才吩咐道:“你去门外守着,有人要问,就说我在养神,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大师哥,你……”
“戏自然是要唱的,不过你记住,走错一步不怕,只要能走回来,但是如果昧着良心闭着眼,那就是步步错,苍天难饶。”说这句话的时候,陈慕白脸上的神色就像当初在荣兴班对着师弟训话一般,严肃坚毅,让人心服口服。
小鼓佬似乎折服在他的威严之下,低着头退了出去,不多时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开嗓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近乎庄严,小鼓佬莫名生出一种感觉——大师哥这是要唱好他的最后一台戏了。
晚上八点,鸣锣开戏,刘惟正邀的名角纷纷上场,使出浑身解数只求“平安”二字。虽则是出将入相,在台上受着三拜九叩,演绎着三皇五帝,却也不过是博了台下的一声喝彩和几分怜悯,卸去油彩,脱了蟒袍,其实都不过是命运之轮下的小小蝼蚁。
“大师哥,到你的戏了。”小鼓佬怯生生地看着陈慕白,忍不住还是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师哥你又何必……”
陈慕白拍了拍他的肩,澹然微笑:“这一次我若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把骨头,就连青山也不肯收了。”
台下的人早已是引颈以待,日本人专门请来的记者也架好了相机,填好了镁粉,只等着第二天大书特书第九战区前敌总司令之弟的“文化共荣”。
上场门的门帘微动,上来的却是捧着一架鼓的小鼓佬,苍白着脸向台下鞠了一躬,然后恭恭敬敬打起门帘,缓缓地,一个颀长的身影迈着方步从后台走了出来。
戏院里霎时安静了下来,继而响起交头接耳的嘈杂之声——上来的正是陈慕白,不过却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衫,剑眉星目,分明是个俊周郎,哪里寻得到半点“小貂蝉”的影子?
刘惟正心里一沉,不等他开口问,陈慕白就说话了:“蒙刘大帅厚爱,力邀陈某前来豫城,更有各位报界栋梁前来捧场,陈某以为若是彩唱,只怕别人信不过是陈某本人,因此就先清唱一段,以谢各位不弃。”
刘惟正虽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让陈慕白来豫城的目的也并不是真的要他唱戏,因此便向高桥笑道:“高桥君,咱们且听听他这一段唱的是什么。”
众人也都好奇,陈慕白还未开唱,便齐打伙儿地叫起好来,陈慕白微微一笑,冲小鼓佬点了点头,小鼓佬怯生生地看一眼台下,咬牙把手里的鼓送到他面前。
“咚——咚——”陈慕白拿起鼓槌,鼓声响起,台下立时安静,陈慕白扫一眼刘惟正,点头微笑,也不等乐队起调就开口唱道:“谗臣当道谋汉朝,楚汉相争动枪刀,高祖爷咸阳登大宝,一统山河乐唐尧,到如今出了个奸曹操,上欺天子下压群僚,我有心替主爷把贼扫,手中缺少杀人的刀——”
台下顿时哗然,即便不常听戏的也听得出来,这是有名的《击鼓骂曹》,是日占区明令禁止的剧目,刘惟正脸都黄了,看一眼怒容满面的高桥,慌忙起身指着陈慕白吼道:“你给我闭嘴!唱的这是什么!”随着他这一声,守在戏台周围的便衣也都掏出手枪,齐齐指向台上。
陈慕白却是面不改色,高高扬起手中的鼓槌,急促的鼓点响起,声音也愈发高亢激越:“曹贼把话错来讲,祢衡言来听端详:鼓打一通天地响,鼓打二通国安康;鼓打三通灭奸党;鼓打四通振朝纲。鼓发一阵连声响,管教你狗奸贼死无有下场!”
一曲既罢,余音绕梁,刘惟正气得浑身乱颤,竟连指令都发不出来,不知过了多久,从戏院后排开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如同大浪一波连着一波涌到前排。
“闭嘴!都给我闭嘴!”刘惟正气得举枪向空中连发三弹才镇住了局面,高桥却笑容满面地站起身来:“刘君不必如此,你邀请来的贵客在哪里?”话音刚落,后台就传来一声炸裂的声音,与此同时整个戏院的灯都熄灭,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耳边传来熟悉的笑声:“刘大帅许久不见,高官厚禄,可喜可贺啊!”
“张汉鼎!”刘惟正气得声音都变了,“抓住他!”耳边是一阵拉枪栓的声音,但是黑洞洞一片,谁都不敢贸然开枪。
“电闸呢?快给我推上去!”高桥也急了,如果抓不住张汉鼎,这几天可就白忙乎了。
“队长,电闸被烧毁了……”说话的人话音未落就被气急了的高桥狠狠地扇了一耳光:“混蛋!你们是怎么监视的!”
张汉鼎就在不远处的戏台上,听到这句话不禁向年筱秋一笑:“多亏了你这个‘小诸葛’的定时炸弹了。”
年筱秋倒也谦虚:“没有你的好身手,再好的炸弹也是白瞎。”说着话就已经疾步到了闪在帷幕后的陈慕白身边,也顾不得多说,只拉了他就往戏院外冲去,然而刘惟正到底是布置周详,此时戏院里的几个出口都被团团把守,任他们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只等着后面送上蜡烛再来个瓮中捉鳖。
陈慕白急道:“大哥你们快走吧,别管我,我去引开他们!”
“废什么话!”张汉鼎低声叱道,“你现在给我闭嘴!”
年筱秋额上也渗出冷汗,这种情况之下,只怕诸葛孔明活过来也是枉然,更何况他这个“小诸葛”呢?
烛光自后台一点点接近,几乎可以看到映在帷幕上狰狞的影子,就在这个时候,远远传来一声惊叫:“大师哥,你干什么——”听声音显然是小鼓佬,陈慕白正不知他在搞什么鬼,那边又传来悠悠的唱腔:“我有心替主爷把贼扫,手中缺少杀人的刀——”
戏院里顿时大乱,也许是黑暗之中人根本来不及思考,也许是都太迫切要抓到人交差,不
第29回
知是谁喊了一声:“陈慕白!”几乎在一瞬间,所有人都往那个角落涌过去。
趁着这个当口,张汉鼎和年筱秋对视一眼:“快走!”三人悄无声息地从戏院里冲了出去,跳上早已预备好的汽车,一路往早已安排了内应的东门而去。
直到坐上车,陈慕白才滴下泪来,那一声唱腔他听得明明白白,小鼓佬跟他学的第一出戏就是《击鼓骂曹》,只这么一句就挨了无数的板子,却最终是学的惟妙惟肖。
你跟我学的第一出戏,还记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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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木有虐慕白啊木有虐。。。瓦虐的都是炮灰TAT
我欺软怕硬我有罪,捂脸跑走~~~~
因了年筱秋的周密部署,一路上虽然有惊却也无险地出了豫城。
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凌乱枪声,陈慕白的眼前出现一幕幕血花四溅的场景——有师父临终前呕出的沉沉黑血,有陈寄柔撞上刀刃的夺目猩红,还有子弹穿过小鼓佬胸膛时的汩汩血沫,在铺天盖地的血雨中,他甚至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胃里翻江倒海般恶心,却连一丝酸水都呕不出来,冷汗浸透了衣衫,他无力地把脸深深埋进了掌心,伏在双膝之间不能自已地颤抖。
张汉鼎看了他一眼,半是无奈半是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别再多想了,先回去吧。”
陈慕白沉默半天才坐直身子低声道:“大哥,对不起,我又给你们添乱了。”
“你还知道?”年筱秋一边开车一边回头瞪了他一眼,“没脑子!吃过一回亏还不长记性!”
“步兰,这些话留着回去再说吧,”张汉鼎心里没来由的不爽,板了板脸道,“该怎么教训我心里有数。”
年筱秋似乎余怒未消:“这回就算你舍不得教训,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停了停,转回头看着车灯在地上投射出的黯淡光影,声音低沉下去:“不然筱筱跟着你,可是吃不完的苦。”
听他提起年筱夏,陈慕白终于缓过神来:“哥,筱筱她还好吧?”
“好!”年筱秋头也不回,声音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尖下巴都出来了。”见陈慕白不说话,他又道:“你给我记好了,以后再让筱筱这样难过,我饶不了你!”
陈慕白被他训斥的脸色通红,半天才低低应了声“是”。张汉鼎则是无言苦笑,年筱秋对妹妹的宠溺是出了名的,这个大舅兄的厉害,只是个开始而已,不过虽然他心里很不爽年筱秋的声色俱厉,却也明白话里的道理是不差的,想到陈慕白居然毫无防备地第二次栽进同一个圈套里,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了。
“大哥……”陈慕白看看他侧脸冷硬的线条,心里顿时没了底。
张汉鼎闭上眼睛淡淡道:“回去再说吧。”
因为要避开沿途岗哨,三人兜了个大圈子,直到两天以后才回到秦城,陈慕白刚走下车,年筱夏就风一样卷过来直扑进他怀里又哭又笑:“慕白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我好怕你……”一边说一边就滴下又欢喜又委屈又后怕的泪来。
陈慕白也是内疚不已地紧紧拥着她:“筱筱,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一时进了厅里,陈慕白直被吓了一跳,除却莫繁若、张汉钧、张初颜和意料之中的林应铭、吕虞而外,连冯彦炳和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的几名参谋都候在屋里,本来宽敞的大厅竟瞬间变得挤挤挨挨。
张汉鼎皱了皱眉:“怎么都在这里?”
林应铭笑道:“慕白这场戏唱得好啊,这两天的报纸上可传疯了,什么‘小貂蝉’本是‘活武松’、枪口之下击鼓骂曹,我们可都等着迎接英雄呢。”
“是啊,大哥,”张初颜也笑道,“前两天还恨不得把二哥踩死,现在又都变了口风,吹捧什么张家一门三杰。”一边说一边用肩膀轻轻撞了撞身边满面得色的张汉钧:“又没夸你,你得意什么?”
张汉钧则是亲昵地顺手揽住她的肩:“一门三杰,不是说我,难道是说你不成?”
一时间说说笑笑,更有管家早已吩咐备好的压惊宴,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等到酒足饭饱,该走的都走了之后,陈慕白才算松了口气,他很不适应这种被人捧在云端里的感觉——只不过是赎回自己的罪孽,怎么就成了英雄?
不过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在张汉鼎送走客人回来的那一刹又紧绷了起来,果然,张汉鼎扫了他一眼:“上去洗一洗,休息好了来书房找我。”
张汉钧和张初颜都是一惊,说情的话还没出口,陈慕白就起身规矩应了。
“大哥,”年筱夏嘟嘴埋怨道,“慕白哥哥他……”话没说完就被年筱秋拦住了:“慕白这几天辛苦,咱们先回去,来日方长。”然后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拉了她就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看陈慕白,终于还是开口劝道:“心里有数就行了,万一打残了,下半辈子还得筱筱伺候。”
张汉鼎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苦笑,暗道这个哥哥当的当真是操碎了心。回头见陈慕白还站在自己面前,皱了皱眉斥责道:“还不上去?”
陈慕白看看旁边想求情又不敢开口的张汉钧二人,不由面上一红,答应一声赶紧低头上楼去了。
终究还是莫繁若看不过去,开口道:“子臣,慕白平安回来了,你就别计较了,别的不说,你就看在他这么些年漂泊在外吃尽苦头的份上吧。”
张汉鼎听了脸色凝重起来,半晌才道:“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必须要让他长长记性,这种全身而退的运气,不是回回都有的。”
站在书房门前,陈慕白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抬手敲了敲门,屋里传来张汉鼎的声音:“进来。”
推门进去,张汉鼎正坐在桌前批阅公文,陈慕白垂手站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唤道:“大哥。”
张汉鼎恍如未闻,只细细看着前两日落下的公文,直到将一份文件的最后一个字看完,签署了办理意见才抬头看一眼陈慕白淡淡地问:“休息好了?想明白了?”
陈慕白早已是被屋里的低气压迫的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听到张汉鼎的问话,只下意识地“嗯”了一声,抬眼看见张汉鼎不悦的脸色才反应过来,忙答道:“是,休息好了,也想明白了。”
张汉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明显消瘦的面颊亦是心疼不已,半晌才开口:“想明白了就说说吧。”
“我……”陈慕白低头踌躇再三,终于还是低声道,“该如何责罚,全由大哥做主。”
这句话立时把张汉鼎火气又拱了起来,他最恨的就是陈慕白这幅样子,恭恭敬敬的外表下,永远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疏离。
“我让你说的是这个吗?”张汉鼎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隐隐怒火,陈慕白垂头看着脚尖,他知道张汉鼎这是要他自己认错,不过从他记事起,就不习惯认错,学戏的时候,唱错了就是唱错了,不需要多说,挨一顿板子爬起来继续唱就是了,因此他沉默了半晌还是低声道:“慕白有错,该如何责罚,全由大哥做主。”
如此鲜明的糊弄更是让张汉鼎火冒三丈,见他再没有开口的表示,也再懒得耐着性子跟他废话,于是敲了敲桌子:“收拾干净了。”
陈慕白暗自苦笑,明知是要挨揍,还得自己收拾“刑场”,脑子里竟然冒出一句戏词:“他劝某降唐某不爱,情愿一死赴阳台。”摇摇头不禁暗笑自己毫无边际的联想,手底下却是一点儿也不敢停地把文件收拾整齐放到一边,抬头看一眼张汉鼎,自觉地俯身撑在桌上。
张汉鼎从书架上取下板子,点了点陈慕白的腰眼,陈慕白浑身一抖,回头哀哀地看着他:“……大哥。”
张汉鼎也不再多说,扬起板子狠狠抽下去,力道之狠让陈慕白毫无防备地痛呼出声,等他声音平息下去,张汉鼎才淡淡道:“还要我帮你?”
陈慕白犹豫一下,将长衫的下摆掖在腰间,手搭在裤腰上磨蹭了半晌也狠不下心,正在犹豫的时候,就又是一板子抽下来,陈慕白再也顾不得羞耻,赶紧褪下裤子涨红着脸撑在桌沿。
刚刚撑好,板子就破风而下,不偏不倚打在臀峰上,陈慕白咬紧牙关,强忍着没有喊出声来,不等这一板子的痛楚完全消化,第二下、第三下又紧跟着落了下来,张汉鼎完全没有收着力气,就像是一团燃烧的蒺藜落下,狠狠地扎进肉里,连带着裸露的皮肤都燃烧起来一般,陈慕白终于忍不住双肩颤动低喊出声:“呃!”
张汉鼎又狠拍了两下,才冷声道:“这回想明白了没有?”
陈慕白嘴唇咬得发白,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慕白知错……”话音未落就又挨了一记,耳边是张汉鼎毫无感情的声音:“既然没想好就慢慢想,想明白了告诉我。”说罢只扬起板子一言不发地起落。
挨了十多下,陈慕白打着弯儿的胳膊再也撑不住了,整个人扑倒在书桌上,想起刚刚回来时在祠堂受的那一顿家法,这一回才称得上是惩罚,身后喧嚣肆虐的痛让他终于不再强撑了:“大哥,我,我想明白了……”
张汉鼎停下手,板子却并没有离开他的屁股:“想明白了就说。”
陈慕白勉强撑起身子,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些方道:“我不应该不吸取在北平的教训,贸然落入圈套;不应该擅自出去,让大哥担心。”
张汉鼎听了,声音依然听不出喜怒:“说完了?”
陈慕白无言地点点头,然后赶紧补上一句:“说完了。”话音刚落,板子就又落了下来,一连拍了五六记,张汉鼎才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没好气地扔到他面前:“看看这件东西再想想你是不是真的说完了。”
陈慕白打眼一看就知道张汉鼎为什么这样生气了——那是他刚回张家时,张汉鼎送给他的百达翡丽金表,这次为了替人凑盘缠,他一急之下竟把怀表送去了当铺。
看到这块金表如今完璧归赵,陈慕白羞愧万分地埋下头去,张汉鼎又是一板子落下来:“需要用钱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不肯拿这里当你的家么?”
陈慕白惨叫一声,半天才喘着粗气道:“大哥,我,我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你大哥,你是张家的儿子!”张汉鼎气冲冲地又狠抽了一板子,“堂堂张家二少要去当铺典当,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啊——”陈慕白被这一下打得整个人都向前冲去,扑倒在宽大的桌面上,擦了擦满脸的冷汗才颤声毫无新意地道:“大哥,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张汉鼎冷哼一声,“步兰说的没错,没脑子,不长记性,逞强,若是你肯跟我开口,何至于落入圈套?我倒要看看你能倔到什么时候!”一边说一边扬起板子,陈慕白只觉得刚刚平息一点的痛楚又完全炸裂开来,汗津津的双手在光滑的桌面上拖出湿滑的手印,爆裂般的痛让他难以遏制地痛呼出声,趁着板子落下的间隙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张汉鼎,眼里带着孩童般的清澈委屈,半晌才低低地出声:“哥,疼……”
张汉鼎被这句话击中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要的不就是这么一个能跟他撒娇耍赖的弟弟,而不是拘谨守礼的客人么?他叹了口气放下板子,揉了揉陈慕白汗湿了的头发:“死要面子活受罪!”
陈慕白吭哧半天才闷闷道:“大哥,我唱了台好戏,你就这么奖励我?”
听了这话,张汉鼎扬起巴掌就在他青紫红肿的屁股上狠扇了两巴掌:“命差点搭进去还敢提!打得轻了是不是?”
陈慕白被这两巴掌打得连连躲闪,也明白了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赶紧抓住张汉鼎的手求饶:“哥,别打了,我记住了。”
张汉鼎这才放开他:“起来吧,再把自己当外人,死要面子,我就把你揪下去在厅里打!”
两天之后,张汉鼎和年筱秋替陈慕白和年筱夏补办了婚礼。
洞房里,年筱夏穿着那一身红嫁衣,春意盎然,全没了那一日的萧索,珍珠流苏也遮不住嘴角笑靥和眉间喜气。
陈慕白亲手打散年筱夏的长发,用那柄桃木梳替她一缕一缕梳整齐满头青丝,镜里两人相视而笑,两双手紧紧相握——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红烛高烧,罗帐微动。
那声吉言便是此刻——三梳儿孙满堂,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婚后第二日,按规矩便该回门了。
将近中午,陈慕白和年筱夏才到了年筱秋那里,刚进门就惊讶地发现林应铭和张汉鼎竟然早就来了,而年筱秋似乎却并没有心情招呼他们,反倒与林应铭张汉鼎守在收音机前,说话的声音都大异往常。
“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陈慕白忍不住问道。
“别说话!”张汉鼎头也不回地紧盯着挂钟,看着时间离正午愈来愈近,他的呼吸也粗重起来,就连一向沉稳淡定的林应铭,手也止不住地发抖。
终于,收音机里传出声音,三人几乎是凑到了收音机前,里面是一个说着日语的男人的声音,带着挫败和沮丧。
年筱秋一边听,一边一字一句地翻译:“朕深鉴于世界大势及帝国之现状,欲采取非常之措施……朕已饬令帝国政府通告美、英、中、苏四国,愿接受其联合公告……如仍继续作战,则不仅导致我民族之灭亡;并将破坏人类之文明。如此,则朕将何以保全亿兆赤子,陈谢于皇祖皇索之神灵乎! 此朕所以饬帝国政府接受联合公告者也……”
不知过了多久,广播里的声音消失了,屋子里也是一片死寂,半天林应铭才大笑出声:“通篇不肯提投降二字,掩耳盗铃!”
“文策何必咬文嚼字?‘无条件投降’这几个字,是要写上投降书的!”张汉鼎也大笑出声。
“慕白,筱筱,战争结束了,我们赢了!”年筱秋也哑声道,然后同他二人一起大笑起来,直到笑得泪流满面。
这一天,1945年8月14日,正午。
翌年初夏,张定北忌日。
张汉鼎带着自己新婚的妻子莫繁若,弟弟张慕白,弟媳年筱夏,妹妹张初颜,妹夫徐汉钧,还有秦城子弟兵举行了一场隆重的祭奠。
香案前摆着灵位,除了张定北、张门杨氏、徐夫人之外,还有杨东亭、顾杏雨、法妙庵净妙师太、十二女尼、孔老太爷、陈寄柔、小鼓佬等人的灵位,整整齐齐摆在城楼下。
张汉鼎将三柱高香恭恭敬敬插进香炉,然后率众深深叩拜下去,寂寂无声,法相庄严。
“魂兮归来——”一声招魂苍凉遒劲,胡尘荡尽,胡不归?
叩拜已毕,莫繁若将早已备好的风灯递到张汉鼎手中,张汉鼎缓步走上城楼,将那只破损的风灯摘下,忍不住打着颤的双手捧起风灯,端端正正挂在城楼一角,点燃烛火的那一刹,光华万丈,彻天贯地。
张汉鼎揽着莫繁若的肩,林应铭挽着吕虞的手,双双站在城楼上看着脚下的苍茫大地,若是从此一生喜乐,再无乱世,就让我许你如花美眷,你伴我似水流年。
这篇文终于结束了,这是蝴蝶在这一刻的想法。
从去年8月开坑开始,这篇文就命运多舛,首先是我觉得自己写不出来理想中的英雄,二来是那个年代大开大合难以把握,三来也是拖延症和懒散毛病。所以这文至少有3-4次弃坑的危险,但是因为亲爱的们的支持,终于还是写完了,张汉鼎、张汉钧、林应铭、年筱秋、陈慕白、钟维以及这文里的所有妹纸们,都是蝴蝶心目中的英雄,虽然写出来的不及其万一。
感谢阿猫、风格、杏雨、小丸子、coco老师、痴迷、小诺、然然、二妹、小喵、小莫、啦啦、宝宝、77、情儿、大猫、狸儿、小如、雪儿、杏姐、苏苏、云开、茜茜、小W、小疯子、胖妞、syz00oo00妹纸、爱喜、鸭鸭、郡主、麦兜、海音、霓小猪、凌月。。。等等等等所有楼里的妹纸们,蝴蝶现在有些头晕脑胀,有遗漏的妹纸千万表介意,蝴蝶在这里一一送上香吻~~╭(╯3╰)╮
没有乃们的支持,暗夜肯定就是多了一个坑~再次深深地群MUA~
我爱你们~~
还有就是然然、凌月我对不起乃们两个,正文里摊子实在铺的太大,所以把乃们最后写失踪了,不过番外会有的~~亲~~
下周重新开更《夜深沉前传》,番外正在制作中,敬请期待~~
正剧杀青!再次感谢倾情出演的暗夜明星们!
吕虞——————风格
莫繁若—————莫凡若
年筱夏—————彼年喵小夏
聂绮烟—————Petitefille
顾杏雨—————迷离杏雨
海上观音(海澜鹰)——海音
安然——————nibuaiwo
凌月——————jj101025
再次鞠躬~感谢!
С 2013-7-11 22:30
ú!!! …
又乱码。。。。
彼年喵小夏 发表于 2013-7-11 22:30
看见题目那刻心就凉了半截。。。结得好快!!!这么长时间以来 爬上来看秦城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看不懂那宏大的背 …
么么小喵,不伤感不伤感啊,抱抱~小喵说感谢蝴蝶,其实我应该感谢你们才对,原本没想写这么长,但是不愿意让妹子们失望,于是才用比原来更认真的态度去对待文里的每个角色,这文里出现的每个玫瑰妹子,其实都是我想象中你们现实的样子,小风是优秀能干的,杏雨是外柔内刚才华横溢的,小莫是冷静理智的,娇娇是妩媚洒脱的,然然是心直口快可爱的,小喵是爱娇粘人痴情的,海音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凌月是娇娇怯怯的。。。所以说,如果没有你们,就没有这篇文里的各种姑娘,而为了让姑娘们不失望,我也更加用心去写文里的每一个男人,就是小喵说的,为了姑娘们心里的浪子情怀,也是为了我心里的英雄情结,所以再次感谢妹子们的支持,我爱你们。
压抑了这么久。。。蝴蝶决定先放一点轻松的番外,
某蝶资深腐女一枚,所以先预告一下,中午放出来,耽美,张林CP,纯恶搞,小段子,无SP,无故事情节,各种乱入,不存在尊敬或者猥亵的问题,卫道士绕行,不喜耽美者绕行,进来请自带避雷针、泰坦精钢护目镜。。。
预告先到这里。。。
嗯,中午进来收砖头。。。。
压抑了这么久。。。蝴蝶决定先放一点轻松的番外,
某蝶资深腐女一枚,所以先预告一下,中午放出来,耽美,张林CP,纯恶搞,小段子,无SP,无故事情节,各种乱入,不存在尊敬或者亵渎的问题,卫道士绕行,不喜耽美者绕行,进来请自带避雷针、泰坦精钢护目镜。。。
预告先到这里。。。
嗯,中午进来收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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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目起见,在这里再发一遍,进错了的请点右上或左上叉。。。别说木有提醒。。。。
1 请问二位的名字?
张:张汉鼎字子臣,当然你要说我是张师座孙玫瑰戴海鸥综合体我也认了,关键是我完全没有孙玫瑰那么骚包好不好?!张师座跟我比较像一点。。。。
(某蝶:司令大人泥垢了!话痨完全有损形象好不好?)
林:林应铭字文策,楼上张师座?告诉我我的原型是胡伯玉!!!!
(某蝶:【斜眼看林长官】→_→历史同人女YY师座和狐狸的事儿您也知道?)
注:张师座就是张灵甫,这个开篇蝴蝶就说过了,其实张汉鼎、林应铭包括张汉钧三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师座的影子,不过司令相对集中;孙玫瑰就是孙立人将军,戴海鸥是戴安澜将军,这文里的人物或多或少也受了他们和其他国军将士的影响。
胡伯玉特别提一下,就是胡琏将军,林应铭还有年筱秋这两个角色受他影响较多,至于历史同人女扒张胡CP的事儿,嗯,就不多说了,说出来都是泪啊。。。。
2 请问二位的年龄是?
张:正剧结束时三十多吧,估计导演她自己都不清楚(另外!不许告诉我原型怎么死的)
林:和子臣同岁(得意状)我的原型70岁寿终正寝
3 性别是?
张:(撕扯上衣)我堂堂中华男儿
林:(鄙视眼)说的我好像女的一样
4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么样的?
张:秉性豪迈,有燕赵侠士之风
林:狡如狐,悍如虎
5 对方的性格是?
张:腹黑小狐狸
林:闷骚二愣子
6 第一次相遇是在?
张:(坏笑)问文策
(某蝶已被邪魅一笑闪晕)
林:(大怒)军校!他抢我被子!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张:没觉得很帅,至少没我帅,就是很顺眼,嗯,而已。
林:抢我被子的人(好强的怨念啊)
8 喜欢对方哪一点?
林:对待同志像春天般温暖,对待工作像夏天一样火热,对待敌人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林长官你觉不觉得校长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你?美人计红色宣传效果不错?!)
张:我都喜欢
9 讨厌对方哪一点?
张: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喂泥垢了你的女人还少吗?)
林:抢我被子。。。。。。
10 觉得与对方相性好吗?
张:此生识文策,无悔
林:伴着金门的海风,我守望大陆三十年(钟维怨念:司令你好没良心啊,这些年的情,终究是错付了!!)
注:胡琏将军后来去了湾湾,守卫金门。
11 怎么称呼对方?
张:看情况吧,林应铭【黑化暴走状态下】,文策,铭儿,小林子,小狐狸。。。。
林:子臣,鼎鼎,张瘸子。。。。
12 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张:夫君(捂脸)
林:你你!!!臭美什么?攻就了不起啊啊啊啊!!!
13 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张:狐狸,必须的
林:老虎(谁说狐假虎威我毙了他!)
14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张:被子哈哈哈哈
林:【再这样我要走了,生气做离开状,被某蝶抱大腿拽回】那就。。。送几根板子吧,弟弟妹妹多了,这玩意儿不经用啊。。。
15 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张:小米和刘郭的人头(某蝶怕怕:好强的杀气啊)
林:(虎摸,子臣不气啊)那个。。。把他自己送给我就好了
注:小米就是粟裕,刘郭就是刘斐和郭汝槐,打入国防部高层的间谍,师座就死在他们手里5555555555怨念怨念~~~~~
16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张:身上烟味太大了,每次哔—的时候都熏死我了
林:抢我被子
17 您的毛病是?
张:(摆POSE)我有毛病吗?我是Mr.perfect
林:我的毛病就是太完美了
(某蝶:。。。。。。)
18 对方的毛病是?
张:烟鬼
林:抢我被子
(某蝶:林上将泥垢了!)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张:明目张胆搞我身边的女人
林:其实我爱的是你。。。。
【吕虞小姐默默挑选一块搓衣板】
20 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张:大概。。。没有让他反攻回来吧
林:我把钟维收了那天。。他挺伤心的
21 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张 林:你说呢?
(某蝶:窝错了,不该明知故问。。。)
22 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张:军校
林:军校的小树林里。。。
23 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张:他那时候还小,扭扭捏捏的
林:哪里?明明是你闷骚二愣!
24 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张: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林:你猜
25 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林:(拍桌而起)
张:(狂笑)他。。。他的司令部
26 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张:画幅墨竹给他【莫莫同挑选搓衣板中】
林:送盏风灯,把莫小姐那盏换下来!
(某蝶:喂喂喂!!!说好的乱世不再,你还来砸场子!)
27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张:他一大清早,红肿着眼睛找到我。。。。
林:(斜眼)你抢我被子害得我一夜没睡好我当然要找你!
28 您有多喜欢对方?
张:月亮代表我的心(校长:娘希匹!青天白日之下,还月亮?)
林:以我之姓,冠你之名,养儿育女,铸剑为犁。
(小莫:你抢我男人不算,还抢我的所有权。。。。)
(张司令:你妹!明明你随我姓好不好!【偷眼看楼上,默默走开】)
29 那么,您爱对方么?
张:(脸红不说话)
林:当然爱,非常爱
30 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张:他一撒娇我就没辙了
林:每次他乌鸦嘴要死要活的
31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张:他不会那么做的
林:(泪眼)子臣。。。。。
32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张林:有完没完?没有如果!
33 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林:抽根烟等他
张:(变脸)大烟鬼!
35 对方性感的表情?
张:懒懒一笑
林:直视我的眼睛
36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林:哔——哔——哔——的时候(某蝶:林长官你的节操呢?)
张:咳咳,我有权保持沉默
38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林:哔——哔——哔——哔——
张:文策泥垢了,再这么下去要跪搓板了
(某蝶:求种子,长官们好人一生平安。。。。)
39 曾经吵架么?
林:吵过
张:算。。。是吧
40 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林:跑到归远我的司令部来哔——,上来就直接推倒,那可是我的主场啊!当着那么多兄弟多没面子啊?
张:谁让他装正人君子的,还非要一本正经的,看着就欠扁。
41 之后如何和好?
张:(不说话)
林:让他压呗
42 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张:他们都说我是张起灵
林:我的转世叫吴邪
(众人:真相了)
43 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张:在玉顶山上,看到他骑马疾驰而来那一刻。此生认识你,汉鼎无悔。
(莫莫:你妹的老娘大孤岭美女救英雄你都忘了吗!)
林:玉顶山再来一次,我也会不顾一切拼命去救你。
(某蝶:嘤嘤嘤。。。。。)
44 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张:在家该推倒时就推到,在外面大大方方让他做我领导。
林:(脸红)
(某蝶:张司令我知道你客场作战顺利推倒很厉害,但是好歹照顾一下长官的面子好伐?)
第30回
45 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张:【嫌弃脸】他为钟维要死要活的时候。
林:【鄙视脸】说的好像你没为汉钧要死要活过一样!
46 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张:牡丹,国色天香
林:本来不想说昙花的,可后世那帮小姑娘都爱说什么“花开绚烂惊艳,花落刚烈决绝”,我都没法说别的了
47 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张:(默默看着文策)
林:(默默看着子臣)
(某蝶:我好像。。问错话了。。。)
48 您的自卑感来自?
张:我自卑过吗?
林:(摸屁股,不说话)
49 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张:当然要瞒着安长官
林:其实舅舅也是知道的
50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张:海枯石烂,此心不变
林:月亮代表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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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50问太丧尸了。。。于是就算了吧。。。。
再次声明,纯属恶搞,博列位看官一笑,有不适应的请默默点叉,谢谢。。。。
林:“子臣,知道吗?我有喜欢的人了。”
张:“哦……那个人一定很迷人。”
林【嫌弃脸】:“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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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体能测试右手的臂力和握力都是优秀诶!
林:【怒】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这个略丧尸。。。捂脸。。。看不懂表问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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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策,我长得比你MAN!
林:三民主义。
张:……
张:文策,我个子比你高!
林:三民主义。
张:……
张:文策,我的副官比你的副官忠犬!
林:三民主义。
张:……咱能不提上学时候的事儿吗?!
林:四娘,程曼云,莫繁若……
张:……咱还是说说从前吧……
林:【呆萌脸】三民主义……
注:这个三民主义的梗来源就是师座当初啊,政治烂的一笔。。。于是三民主义这门课就挂掉了,哈哈哈,萌死我了,不挂科的学生生涯是不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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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才是毁形象的段子。。。让我捂脸先匿一匿。。。。
表示恶搞就到这里,正版番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周会送上,列位先开个胃。。。。
黑河坳。
为了策应主战场合围,张汉鼎率部已在此坚守了整整三天,虽然战损极大,但是林应铭在电话里的命令却是不可动摇:“继续坚守,直到合围顺利完成!”
满目火光,连远处的山头都光焰中晃动的近乎虚幻,遍地硝烟,炎夏正午的阳光似乎也无法穿透,只是山雨欲来的闷热。
指挥部里,桌上大大的军用地图上标满了红蓝箭头,两边的电话声电报声此起彼伏,满耳都是参谋们嘶哑的大喊:“什么?大声点!听不清楚!”
突然一阵刺耳的尖啸,冯彦炳几乎是下意识地扑倒张汉鼎,“轰隆”一声巨响,距离指挥部不足100米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弹坑,弹片飞溅,几乎是贴着他们的头皮飞了过去。
轰炸刚一平息,张汉鼎就迅速站起身,连衣上的尘土都顾不得掸去,直冲身边的警卫吼道:“跟我上张汉钧的阵地看看,他是怎么打阻击的!”
“司令,你不能去,”冯彦炳急忙劝阻,“前沿现在火力正猛……”话没说完张汉鼎已经走出门去了:“再不去,等着敌人打上指挥部么?”
指挥部距离阵地指挥所并不远,但是一路顶着炮火,也费了不少时间才到。
此时张汉钧正对着电话发火,并没有注意到他:“打不透?打不透就用集束手榴弹!这还需要我教你?!组织敢死队,往履带里塞!要是把坦克放上阵地,我他妈的先要你的脑袋!”放下话筒才看见张汉鼎,慌忙敬礼道:“司令,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
张汉鼎看看他通红的双眼和干裂的嘴唇,原本的怒气也顿时烟消云散了,只问道:“怎么回事?”
张汉钧把望远镜递给他:“司令你看吧,小鬼子这回是下了血本了。”
张汉鼎拿起望远镜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日军这一次居然动用了九七式中型坦克!这种坦克虽然名为中型坦克,其实全重仅15吨,相当于别国的轻型坦克,但是钢板厚度25毫米,火炮口径57毫米,装甲、吨位、火力都超过了以前的九五式、八九式,从前日军的坦克还能用重机枪直角平射打穿,但是九七式坦克重机枪子弹打上去却只能敲出一个浅窝。
“我已经命令102团组织敢死队,坚决不让坦克冲上阵地。”张汉钧看着已经在火力掩护下冲出战壕的数十名兄弟,颇有些无奈地说。
张汉鼎点了点头,只这一句话的功夫,已经有近十名敢死队员倒在了炮火下,有几人在炮火平息之后又艰难地爬起身来,继续冒着炮火往前冲,40米,30米,20米,10米……最后倒在距目标不过数米的尘土之中,再也起不来了。
张汉鼎看一眼张汉钧抽搐的嘴角,面无表情地继续拿着望远镜观察,他并非不心疼,但是慈不掌兵,每一场胜利,都是无数兄弟的牺牲换来的。
终于,最后的十多名敢死队员接近了目标,立即训练有素地分为三人一组,将集束手榴弹全数塞进了履带,为了保证不出差错,他们选择了引爆时间最短的手榴弹,不到十秒的时间,惊天动地的几声巨响,耀武扬威的四部铁壳龟终于趴窝,再也动不了了,而胜利完成任务的敢死队员也再也回不来了——因为撤退时间严重不足,他们被集束手榴弹的巨大冲击破震晕倒地,成了日军泄愤的活靶子。
听着刺耳的枪击,张汉鼎默默地摘下头上的德式钢盔,身后诸人也随着他摘下军帽,用最简洁的方式,表达了对死难兄弟最崇高的敬意。
“司令,你回指挥部吧,”张汉钧再次劝说,顿了顿又肃然道,“职旅保证完成阻击任务,坚决不让敌人撕开口子。”
张汉鼎看着自己的弟弟,虽然脸上已经被硝烟熏得看不清面目,但是那股精神却是有增无减,为了自己那道“各部主官必须坚守前沿”的命令,他已与死神擦肩数次而毫不畏缩,张汉鼎的心里不禁涌起难言的酸楚,然而他并没有把这种不合时宜的感情流露出来,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简短的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就转身离开了。
但是他刚离开阵地指挥所,意外就发生了。
“司令!”一名通信兵急急赶了上来,声音都变形了,“敌人的一辆坦克冲上一号阵地,张汉钧旅长请求支援。”
张汉鼎大惊,一旦坦克冲上阵地,重机枪火力必然大大减弱,敌人要撕开突破口可就容易的多了!
他拿起望远镜回身看向张汉钧所在的一号阵地,此时那辆坦克已经驶过了战壕,在阵地上左突右碾,敌军也在坦克的掩护下蜂拥而上,本就战损近半的第一独立旅眼看就顶不住了,张汉钧无奈之下只得连连请求支援。
现在二号阵地三号阵地的兵力都不能动,但是如果主阵地被撕开一个小口子,阻击合围任务就要功亏一篑,张汉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向传令兵命令道:“命令迫击炮营封锁一号阵地前方200米,不要节省炮弹!传令警卫营,跟我突到敌人后面去!”
一号阵地上此时已经展开了白刃战,虽然张汉钧属下的士兵个个训练有素,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丝毫不惧,但是日本兵的刺刀足足长了将近10公分,钢火也远优于我方,因此竟是节节败退。
张汉钧踹翻一个回身败逃的连长,扬手就是一枪正中眉心:“敢败退者,杀无赦!”
几名光着膀子的士兵怀里抱着集束手榴弹,在战友的掩护之下冲到坦克前,将手榴弹塞进履带,拉开引线,人却在重重包围之中无法脱身,一声巨响,三个人影被高高抛上半空,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那凶神恶煞的铁甲也终于趴窝在了阵地上,一条子弹带带着光影,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地挂在了张汉钧头顶的枯枝上。
张汉钧眼睁睁地看着那三条人影抛起又落下,咬牙甩掉被血水汗水浸透了的上衣,抓起一把步枪从战壕中一跃而出:“兄弟们,宁死于战场,勿死于军法!跟我上!”
战场上血光四溅,地上尸体层层叠叠,阳光透过重重硝烟直射在流了满地的红的血,白的肠子上,如同人间地狱一般,然而在张汉钧的威慑和鼓舞之下,士兵们竟是越战越勇。
与此同时,从敌人后方竟然又杀上来一股人马,领头的正是张汉鼎。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司令来了!兄弟们顶住!”滚滚硝烟中的张汉鼎如同天神一般,双手各持一把驳壳枪,正手点射,反手扇面扫射,从后面撂倒了一片鬼子,立时人心大定,杀声震天。
历经一番苦战,敌人终于被打退,一号阵地险险保住。
张汉钧这才松了一口气,仔细检查一番窝阵地上的坦克,原来因为起初只有两名敢死队员配合,只塞进去了三个集束手榴弹,好巧不巧,偏就是其中一个哑火了,因此竟上演了一出诈尸惊魂。
张汉鼎听了他的汇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级错误!”然而看看他身上的斑斑血迹和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疲惫,终究是不忍深责,半晌才道:“把警卫营留给你补充兵力,继续坚守。”想了想又重复了一遍“注意安全”才回指挥部去了。
两天之后,各部顺利合围,几乎全歼敌一个师团,坚守黑河坳任务圆满完成。
林应铭匆匆赶来,看着满山的蔓草衰烟,战场上层层叠叠堆积着扭打死在一处,敌我难分的尸体,头顶上的军旗虽然被炮弹打得残破不堪,但依然在山风中高高飘扬,猎猎作响,他不由大发古战场之慨,回身向张汉鼎道:“子臣,你的墨宝堪称一绝,此时此景,不写一幅可就辜负了。”
张汉鼎一时百感交集,于是扭头道:“拿笔墨来。”
张汉钧知道大哥的习惯,因此笔墨时时刻刻都由冯彦炳备好,便取了文房,吩咐人找水研墨。
谁知张汉鼎却大手一挥:“不必用水。”说罢将左臂的绷带解开,微微一用力,本已止了血的伤口霎时裂开,鲜血涌进砚台,然后笑道:“磨墨!”
张汉钧此时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锭徽墨在砚台中与鲜血融在一处,就像战场上陈旧的血色一般。
宣纸铺在弹药箱上,用手榴弹做了镇纸,毛笔饱蘸了血墨,不一时,一幅墨竹就跃然纸上,风吹不倒,雪压不折,虚怀若谷,生而有节。
“好啊!‘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林应铭不禁赞道,“子臣的笔法却是愈来愈老辣了。”
张汉鼎微微一笑,在画的右上角又题上了一句诗——“从来王业归汉有,岂可江山与贼分”。
林应铭不禁肃然:“这是邱副军长的诗,诗如其人啊!”
张汉鼎这才抬头看着头顶残破的军旗,然后向林应铭立正敬礼:“请长官指示,为我战死的兄弟们下半旗致哀!”
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军旗在一片默哀中升到顶端,然后缓缓降至旗杆中央。
透过淡淡消散的硝烟,能看见天上那一轮惨白的太阳,脚下的土地亦是被鲜血染做了鲜红。
目之所及,水绕远山,如眉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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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一段是我一直想写的,一直想在文里写一段关于战争场面的东西。
我必须得说,正文之中想象的太多,那个乱世其实并不美好,但是为了推剧情,舍弃了很多计划的段落,所以正文现在看来我是很不满意的,把那个时代写得太轻飘飘,因此第一篇番外无关SP,无关爱情,也只写了不足当时万分之一的惨烈,就当是弥补我的一点小小遗憾吧。
后面会延续之前的风格路线,更期不定,薇薇已经等我很久了,还有答应莫莫的番外。。。
我累个擦啊!!!!这个番外是写完了的,尼玛刚写完暗夜就开始抽抽抽!!!!
彼年喵小夏 发表于 2013-7-14 22:35
霸气!!!有时代特色!!!点赞!!!嗯感觉正戏蝴蝶写得感情戏比较多 时代牵涉得很牵强点到即止。。。不过毕竟是sp …
小喵说的对极了,因为是sp文,所以还是要为拍服务的,作为MF为主打的文,没有感情戏似乎就无从下手了,所以只好把场景集中一些,毕竟从这方面来说,如果超过3章还没有拍的迹象,就会让人觉得拖沓了,这也是我对正文不是很满意的一个原因之一,没有写出来时代感,很多大戏都是一笔带过,所以会尽可能穿插到番外里写吧,下一个番外计划写你哥哥年参谋长了,同样是战争背景,目测那个番外得写2~3章的样子。。。计划构思而已。。。望天。。。
啊啊啊啊啊!!!莫莫我爱死你了!等我明天用电脑再细细说!先狠狠mua~
莫凡若 发表于 2013-7-16 19:08
这是1946年的春天,林应铭望着窗外的盎然的春色,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愉快,手里掐着的中央文件矛头直指解 …
莫莫莫莫我太爱你了!这个番外看的我好激动好激动啊啊啊啊!!!!
钟小维同学还是一贯的傲娇,林傲娇暴走炸毛啊有木有!这一对太有爱了太有爱了!尤其是钟维那句“哥”,叫得我骨头都酥掉了,傲娇林完全无奈啊!
这一段里萌点太多了,我受不了了啊!比如一见面那一脚,钟小维按断电话(这毛病一直改不掉啊有木有!)还有傲娇林那句“爱去哪去哪”,赤裸裸的傲娇傲娇!还有我要说,傲娇林爆粗也很有爱啊!
最后让我绝倒的是那句“说真的,你就没想我?”反了丫的!赤裸裸的调戏老长官!
不行了不行了,我语无伦次我太激动了!小莫我觉得你写兄弟基情简直是一绝一绝啊!爱死你了,必须狠MUA到窒息!
莫凡若 发表于 2013-7-17 15:45
呵呵呵呵,姐姐你真是我的知音啊,我心水的点你都有提到啊!哈哈,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小钟副官的,默默觉得 …
尽管觊觎尽管觊觎!越多越好哈哈哈哈!我都等不及了~~~话说我现在完全没心思写《夜深沉》了怎么办。。。满脑子都是这些男人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先沙发
莫莫我好爱你!于是这一个番外让我觉得这是三人行,简直就是狐狸坐拥双美啊!一个贤妻良母一个傲娇二房!尼玛傲娇林肿么成了攻啊摔!好吧其实玩笑了,这种兄弟情同袍义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文章,太赞了太赞了!我觉得莫莫把人物性格把握的相当好啊!我太爱你了!
话说我们是心有灵犀吗?我正在写年参谋长的番外,答应COCO老师的CP
莫凡若 发表于 2013-7-18 12:49
哈哈,是啊是啊,就是心有灵犀啊,我最近比较迷小狐狸般的年参谋长,正想和姐姐说,让姐姐写个番外呢,年 …
我也是我也是啊,导致我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去写沈大人了TAT,我计划中的番外年参谋长的大概有两个,我也好喜欢他的!然后莫莫说的年参谋长的性格完全到位啊!还有特训班的一个,还有两个没构思好就先不说了!
我的沈大人啊泪目。。。
漫天厚厚的云层挡住了毒辣辣的阳光,但是天很热,就像三伏天被瓮进棉被一样,闷得人喘不过气,汗水就像被水泵抽着,几乎要把人抽成干尸,偏偏没有一丝风,汗水就一层一层紧紧黏在衣服上,永远也干不了,就连树上的知了也没有力气嘶鸣了,除了山坡旁的一条小河有气无力地流淌而外,再没了其他声响。
但是并不是没有人,如果用心观察,两侧的山坡上趴满了穿着黄色军装的士兵,就像埋进了满山黄土一样纹丝不动,只有手里黑洞洞的枪口和明晃晃的刺刀迫不及待地放出嗜血的光芒。
远远地,一支军队走近,如同饱蘸浓墨的笔锋,在黄土上落下苍劲一笔。
领头的是个年轻军官,虽然天气炎热,但是一袭灰蓝的军装依然整齐利落,武装带端端正正系在腰间,如果距离近一些,还能看见他长着一张极俊朗的脸,高鼻深眸,薄唇微抿,冠玉般的面孔上是职业军人惯有的警觉。
“津城警备司令年筱秋。”山坡上的日军联队长小林大佐放下望远镜,不屑一顾地道,“没想到这回竟是这个书生的军队。”
“大佐阁下,是不是可以……”身边的军官试探地问,小林摆了摆手:“不,等他们再近一些,书生领兵,何足为惧!”
年筱秋这时却一扬手示意部队停下,长长的队伍竟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完全停在原地,丝毫不乱,就连小林看在眼内也不禁暗叹这支队伍的纪律严明训练有素。
“司令,”身边的参谋勒住马,“有什么情况?”
年筱秋笑笑用马鞭指向前方:“前面的地形是两山夹峙,如果日军在此设下埋伏,咱们贸然走进去,可不就是送上砧板的鱼肉?”说罢示意他与自己一同翻身下马,然后向身后的警卫营道:“一连往1点钟方向,二连往11点钟方向射击。”
密集的枪声响起,虽然埋伏的日军并不在射程范围之内,但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大队却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不等上峰命令便立即回以更激烈的还击。
“有埋伏,隐蔽!”一声令下,各团立即分散隐蔽,年筱秋也迅速从马鞍上抽下武器,然后一个利落的侧滚翻隐藏在路旁的一棵大柳树后面。
如果说短兵相接的遭遇战是检验军队战斗力的试金石,那么遭遇伏击,就更是炼金的熔炉。
“混蛋!”小林气得摔掉手里的望远镜,“都是一群废物!饭桶!立即向目标移动靠拢。”既然已经暴露,也没必要再掩饰了,他一挥手,几枚炮弹呼啸而至,轰炸的尘土飞扬,烟尘滚滚。
年筱秋拍拍肩上的尘土,单膝跪起身,一边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地形,一边不假思索地接连发出指令:“目标,公路右侧三十米,距离两千零二十米,敌炮兵阵地,迫击炮集火压制。”年筱秋一声令下,匍匐在他身边的十几名警卫和传令兵中,马上就有人猫着腰疾步而去,几分钟的时间,战斗命令就已经传达到各团营,一声嘹亮的枪声,战斗打响。
远处山坡上蠕动着无数的小黄点,远远都能看见雪亮的刺刀刃在隐隐约约的阳光下反射出沉闷而又慑人的光芒。
出乎年筱秋的意料,被自己识破埋伏的日本军队竟然没有丝毫慌乱,炮兵第一波攻击刚刚结束,步兵就迅速补位,精妙的配合让年筱秋大为叹服——这就是差距啊!
不过战场上并没有给他时间反省差距,眼看着那些小黄点愈来愈近,几乎能够看清楚枪口散发出蓝幽幽的硝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命令道:“机炮营开火,目标侧翼阵地,压制日军火力;二团三团准备战斗,吸引敌人火力;一团分别迂回到两侧山后抢占高地。”
身边的小传令兵习惯性地一跃而起站直了身子:“是——”一个字没说完,就被年筱秋一脚踹翻在地,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阵弹雨飞过来,“噗噗噗”打落一片柳叶如雨。
“不要命了!”年筱秋头也不回地吼道,“匍匐前进五十米再起来!注意隐蔽!”
身后的机炮营冲了上去,捷克式轻机枪的枪管已经打红了,再不降温就有炸膛的危险,虽然河流离身边不过十几米远,但是看看冲上来的敌人,机枪手毫不犹豫地抽出军刀刺向自己的手臂,鲜血浇灌在枪管上,发出一声尖啸,子弹和着鲜血再次咆哮而出,如同咆哮的黄河,横扫一切,用四万万国人的怒火贯穿敌人的身体。
年筱秋这边苦战不休,小林那里更是难以招架——一团云集了年筱秋的精兵强将,况且他已经把主力都派下山打近战了,因此这两座小山头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失守了。
看着两面山头上高高飘扬起自己的军旗,年筱秋明白反攻的时机已到,一声令下,军号嘹亮,路两旁的树后、矮坡下跃出无数灰蓝色的身影,提着步枪、驳壳枪,甚至还有大刀,如同洪流一般卷上阵地,日本人没想到这样一支猝然迎敌,装备也远比自己差的军队竟然会有这样强悍的意志和作战能力。
小林远远看着这一幕,不禁长叹一声,这回本不过是想搂草打兔子,给平津中国守军增加心理压力,可是照这样打下去,只怕自己的家底都要打光,于是比了个手势示意撤军。
回头看一眼远处烟尘滚滚里的年筱秋,他向身边的高桥道:“这是我踏上中国土地以后见到的最可怕的对手,必须消灭他。”
一枚榴弹炮锁定年筱秋的方向落下,早已狼狈不堪的日军趁着这个时候,也都按照小林的指示有条不紊地退出了战场,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突然不知是谁惊叫一声:“司令——”
年筱秋正静静地躺在尘土之中,殷红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身下的黄土。
此时的年筱秋刚刚从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校学成归国,一履任就是人人眼红的津城警备司令,况且他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不说同僚,就是手下也多有不服的,对他用美国人的一套练兵更是嗤之以鼻,但是经过这一次,队伍行进中用手势示意停止,显然比原来的口传更直截了当,否则就算没进包围圈,自己人也早就撞得七零八落了,更加上现在看着那两山夹峙的地形,众人都是一身冷汗——如果没有年筱秋的警觉和指挥能力,现在恐怕早已全军覆没了。
直到这时,他们才对这个年纪轻轻的长官心服口服,尤其是被年筱秋救了一命的小传令兵,看着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的样子,更是悲从中来,不用指令,早有人绑好担架,抬着年筱秋疾步如飞往最近的军医院赶去。
陆军总医院保定分院的大门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夹杂着沙哑的嘶吼:“快!快!”护士云蔲出于职业习惯也赶紧跟进了急救室,手术台上的年筱秋血压几乎为零,脉搏几乎都摸不到了。
“怎么现在才送来!”中校军医厉声责问,扭头向云蔲道,“赶快准备输血。”
云蔲看着年筱秋军装内侧被泥污的看不清姓名、番号和血型的标签皱了皱眉,扭头问道:“你们长官需要输血,血型谁知道?”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连英文字母都不会读,哪里知道血型?短暂的冷场之后,小传令兵毫不犹豫地接过标签,竟然用舌头舔舐着上面的泥污,直到隐约看清楚“B”。
云蔲惊呆了,这是怎样的长官,才能让手下的士兵为他这样不顾一切?没等她醒过神来,军医叹了口气:“B型血已经没有了,你们谁是B型血?赶快抽血。”
看一眼连血型都不知道的士兵,云蔲扭头道:“我是,抽我的吧。”
鲜血输进年筱秋的体内,就像是输入了鲜活的生命,一个个好消息传出来,血压回升,心跳正常,手术完全成功。
病房里,云蔲把围在病床边却都帮不上忙的大兵都赶了出去,然后才打了盆温水,替年筱秋一点一点擦干净脸上的血污,直到那张苍白之下依然掩不住英挺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云蔲手里的毛巾一顿,这个人怎么这样熟悉?自己是在哪里见过?目光落在军装胸章上——“津城警备司令部”几个字撞进她的眼中,她才如醍醐灌顶,原来是他!自己朝朝暮暮思念的人,竟然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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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嘤我有罪,我说好去填沈大人那个坑的,可是心里抓抓挠挠放不下这个。。。况且那个坑实在是找不到手感,所以就又写了一个番外,而且。。。没写完。。。
这个是答应COCO老师的番外,年参谋长的CP。。。不一定有拍。。。反正莫莫的两个拍的都很爽对不对。。。
顶锅盖蹲在墙角等你们唾弃我。。。。
年筱秋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司令,你醒了?”守在床边的小传令兵欢呼雀跃地打开门,“司令醒了,司令醒了!”
一直在走廊里不肯离开的几个部下闻声都涌了进来,围在年筱秋床前问长问短,年筱秋虽然精神不济,但是看着他们发自内心的关切,心里亦是感动。
“你们干什么呢?长官伤势严重,你们就不能让长官好好休息?”云蔲端着药盘进来,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司令,这就是云护士,从昨天到今天都是她在照顾你,一夜都没合眼呢,”小传令兵忙向年筱秋表功般地介绍,“你输的血也是从云护士胳膊里抽出来的。”
年筱秋看一眼面前的小护士,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是架势十足,于是向满是不平的部下们笑笑道:“在医院里,医生和护士才是长官,你们还要抗命么?”众人这才嘟嘟囔囔地离开,转眼间病房就只剩下年筱秋和云蔲两个人。
“云护士,多谢你了。”年筱秋虽然不能起身,但是依然强撑着点了点头。
云蔲看着他艰难的样子,眼睛不由一酸,赶紧走过去沉默着替他换药。
年筱秋身上多处被弹片炸伤,仅仅是换药就换了将近一个小时,虽然云蔲手法轻到不能再轻,但是当黄纱条从伤口里抽出来时,年筱秋腿上也还是控制不住地起了一层冷汗,纵然堪比刮骨疗毒,他却始终不发一声,这一个小时,病房里除了剪刀镊子碰撞药瓶发出冷冽的声响而外,再没了其他声音。
药终于换完了,云蔲这才发觉自己衣服也被汗湿了,仿佛那种痛苦自己感同身受一般。
还是疼得脸色煞白的年筱秋先开口了:“云护士,谢谢你。”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云蔲看着他疑惑的目光,抿了抿唇轻声问:“长官不记得我了么?”
年筱秋听了这一问,微微愣了楞,这才第一次把目光认认真真地投射到云蔲的脸上——白净的鹅蛋脸,一排整整齐齐的刘海下是两汪春水般的杏眼,樱唇微抿时,两朵红霞已经不知不觉地染上了瓷白的双颊。
年筱秋皱了皱眉,的确有些眼熟,可是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云蔲见他尴尬,不禁嫣然一笑,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纪念章递到年筱秋面前,上面是五个金灿灿的字——北平保育院。
年筱秋顿时恍然大悟,想起了两个月前的那件事。
两个月前的平津早已不安稳了,自从
第31回
军队频繁调防之后更是人心惶惶,年筱秋也是在那个时候奉命前往北平协防。
车刚刚接近北平,就被站在路中间的一个年轻女子拦住了。
本就心急如焚的年筱秋又气又急地走下车:“你干什么?赶快给我让开!”
那女子急得浑身是汗,刘海紧贴在额上,脸上又是汗又是尘,却半步也不肯退让,反倒掏出证件恳求道:“长官,我叫云蔲,是北平保育院副院长,现在孩子们要疏散,请你帮帮忙,借给我一部车。”
年筱秋只觉得匪夷所思,半天才开口:“妨碍军队调防是什么罪名你不知道吗?闪开!”
云蔲听了,反倒一咬牙几步走到车前,大张双臂:“你们打仗,不就是为了国家的未来吗?孩子们才是未来你们不明白吗?”说着,她眼里竟淌下泪来,看向年筱秋的目光凄婉哀恸:“求求你,帮帮我的孩子们……”
不知道是为什么,年筱秋就被那目光看得无地自容,仿佛自己成了帮凶一般,半晌他才决然下令:“警卫营带两辆车,帮助云副院长疏散孩子们,任务完成以后立即回城集合!”
云蔲反倒愣住了,她在这里守候了整整一天,拦过许多军队的车,都被粗暴地推搡到路边,就在她几乎不抱希望的时候,这个年轻的长官竟然慷慨地给了她两辆车和一个营的警卫,她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直到年筱秋带队远去,她才想起来,自己连一声谢谢都没有说,最后还是从警卫营营长口中才得知,这个年纪轻轻的长官,竟然就是津城警备司令部司令,年筱秋。
这个名字和那张俊朗的面孔深深地印在她的心头,永远也不能忘记,谁知仅仅隔了两个月,这个人竟然就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年筱秋看着她,不禁笑道:“原来是你这个胆大包天,敢征用我车的丫头!怎么现在不做你的副院长了?”
一句“丫头”又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几分,云蔲红着脸低下头去:“我那不是急得没法子了么?”顿了顿又道,“保育院疏散以后,要不了那么多工作人员,我本来在保育院就兼着护士,所以就报名来战地医院,出点绵薄之力。”
年筱秋点头笑了笑,还想说话时,身上的伤让他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忍不住疲惫地闭上眼,云蔲看着他满额的冷汗,关切道:“长官,我替你加些止痛药吧。”
“不必!”年筱秋断然拒绝之后才惊觉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抬眼歉疚地向云蔲笑笑,“疼痛使人清醒,我还要好好想一想,今后的仗该怎么打。”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年筱秋伤势大好,况且又有云蔲细心照料,便把赖在医院不走的部下们赶了回去,只留下小传令兵在身边。
这天清晨,云蔲刚上班就照例去看年筱秋,一进门就看见小传令兵正面朝墙站得端端正正,年筱秋则靠在床头翻看着报纸。
“这是怎么了?”云蔲走到小传令兵身边柔声问道,在她眼里,这个十六岁的娃娃兵就跟自己的弟弟一样。
小传令兵连头都不敢回,只是挺了挺脊背作为回答,年筱秋放下手里的报纸没好气地叱道:“长官问你话,可以不回答吗?”原来云蔲虽然是护士,但是在军医院里也是少尉军衔,而小传令兵不过是个入伍时间不长的二等兵,云蔲在他面前自然也是长官了。
小传令兵这才双脚一碰打了个立正:“报告长官,我私藏今天的报纸,让司令生气了。”
“什么报纸?”云蔲也来了好奇心,走到林应铭身边凑近看着头版上的新闻——北平沦陷,华北告急!
“告诉医生,我必须要出院!”年筱秋盯着报纸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不行!”云蔲也急了,“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她这才明白小传令兵为什么要把报纸藏起来,他很清楚,依着年筱秋的性子,看见这条新闻不要说养伤,只怕坐都坐不住了。
“你,马上去给我办出院手续。”年筱秋拿起手杖戳了戳小传令兵的脊背。
小传令兵转过身无比纠结地看着云蔲,眼神里满是求援的意味,还没说话腿上就挨了一棍子:“让你去你就去!”
云蔲也来不及多想,一把夺下他手里的手杖双手叉腰训斥道:“你干什么?!在医院里我说了算,伤没好你哪里都不许去!”
年筱秋倒愣了,半天才指着她笑出声来:“这是你第二次在我面前撒野了。”
小传令兵也看呆了,这个温温柔柔的护士姐姐竟然也有杏眼圆睁河东狮吼的时候?而且还是面对他们的长官!
迎上小传令兵讶然的表情,云蔲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正在尴尬的时候,走廊里有人喊了一声:“津城年长官,军政部电话!”
年筱秋顿时来了精神,得意地向云蔲一笑:“一定是催我归队的。”说着就翻身下床,脚刚一落地,腿上的伤就扯得钻心的疼,云蔲也顾不上跟他赌气,赶紧扶着他往外走,嘴里嘟囔着:“你归队吧,拄着拐杖回去当你的瘸子司令!”
年筱秋不禁觉得好笑,带着教训的口吻道:“军人死且不惧,何爱一肢!”
“呸呸呸!好不吉利!”云蔲瞪了他一眼,还要说话时已经走到了电话旁边,年筱秋拿起话筒只“喂”了一声,就马上甩开云蔲的手,尽管腿伤未愈,却也是双脚一碰,强忍伤痛站成标准的军姿:“安长官好!”
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云蔲眼见着年筱秋的脸色慢慢垮下来,最后完全没了精神,应了一声“是”,半天才缓缓挂断电话。
“怎么了?”云蔲关切地问。
年筱秋耸了耸肩:“安长官让我安心养伤。”其实安又柏的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如果擅自出院,就到军需上管补给去!安又柏这老狐狸真真是掐住了他的命门,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云蔲本想扶他回病房,但是看看他的神色,终于还是改口道:“早上的阳光很好,我扶你出去走走吧。”
两人慢慢走到医院外的小河边,年筱秋缓缓在草地上坐下,抓了一把石子闷闷不乐地往河水里扔。
“喂,给你这个。”云蔲撞了撞他的肩,年筱秋回头一看,竟然是一包香烟!他自从入了院就被管的死死的,身上的香烟被医生全部没收,连部下来看他也不许带烟进来,虽然年筱秋并不是老烟枪,但是这样一来反倒更像是猫抓心一样难受。
见年筱秋定定地看着自己,云蔲倒先不好意思了:“知道你心里烦,不过不许抽多了,就两根。”
年筱秋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顺势在草地上躺下,看着云蔲轻声道:“丫头,谢谢你。”不等云蔲说话,他又接着道:“看到你,我就想起来我妹妹,这个丫头跟我闹别扭,追着荣兴班捧那个叫‘小貂蝉’的戏子,这都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捧戏子?”云蔲不满地皱了皱眉,“如果她不是捧,而是喜欢呢?”
“这怎么可能?!”年筱秋不悦地丢掉手里的烟头坐起身来看着她,云蔲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我不喜欢你用这个‘捧’字,我以为,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迎合也不需要恩赐。”
初升的阳光投射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如同新生婴儿无邪的眼,云蔲长长的睫毛仿佛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一眨一眨竟似牵绕在他的心底。
沉默了很久,云蔲才下定决心将手从衣兜里取出来张开,掌心托着一枚臂章,正是疏散那天从警卫营长那里要来的,“津城警备司令部”几个字让她面色绯红,却依然抬头看着年筱秋的眼睛:“喜欢就是喜欢,从那天开始我就再也不能忘记你……”她那纯净如水的眸子里闪耀着圣洁的光芒:“我喜欢你,你愿意喜欢我吗?”
一周之后的傍晚,还是在这条小河边,云蔲坐在树下,年筱秋枕在她腿上,嘴角满含笑意地看着她的眼睛,云蔲被看得不好意思地转开脸去,年筱秋露齿一笑:“怎么不好意思了?那天说喜欢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不好意思?”
云蔲伸手就在他肩上狠拍了一掌:“你得意什么?”
“啊——我的伤还没好……”年筱秋夸张地嚷着,话音未落,远远就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伤还没好?那就继续养着吧。”
年筱秋一个激灵,马上跳起来立正敬礼:“安长官好!”
安又柏健步走来,看一眼满面飞红的云蔲,没好气地说:“什么时候了还在儿女情长!”
“报告长官,卑职这叫‘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年筱秋不假思索地答道,一边说一边示意云蔲回避。
云蔲刚走,年筱秋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扯什么歪理!离开军队才几天,连军纪都忘了?我本来还打算让你担任第九战区参谋长,现在看来,你还是好好醉着吧。”说罢转身欲走,年筱秋忙挺胸立正,冲着他的背影大声道:“报告长官,卑职……不求美人恩,但求杀人剑!”
安又柏转身不露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给你三天时间交割清楚,然后马上去秦城找林应铭报到。”
“是!”
直到安又柏的座车远去,年筱秋都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如同一座巍峨的雕像,火红的夕阳透过树林,将一柱柱灿烂的金光辉映在他笔直的背影上,勾勒出一道充满英雄气概的光环。
云蔲站在他身后,半晌才开口:“准备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云蔲禁不住要落下泪来,她忙眨了眨眼微笑道:“我去帮你收拾行李。”说着转身便走,刚走出两步,就被年筱秋拉住手腕,深眸中透出令人心醉的温柔:“蔻蔻,我那天说错了,其实我并不愿意喜欢你。”
看着云蔲苍白的脸色,他柔声补上下半句:“我爱你,你愿意爱我吗?”云蔲再也忍不住了,一边任泪水在脸上肆虐,一边不停地点头。
耳边又传来年筱秋坚定的声音:“我以军人的荣誉起誓,终有一天,我会用一世繁华做聘礼。”
那人倚剑白云天,绝代风华,举世无双。
何必一世繁华?我只要你凯旋之时,还记得欠我双眉未描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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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参谋长的CP到此圆满,虽然这个结局略悲桑,不过好在大结局乃们都知道了,脑补,嗯,脑补就好。。
还有,这个拍我实在不知道肿么写,亲们就当个普通言情看吧。。。顶锅盖匿了。。。
胖妞 发表于 2013-7-19 16:13
呵呵,我喜欢这种的感觉。
嘻嘻妞最好了~~使劲抱抱~其实这两个番外我都写的很忐忑啊,木有拍,而且剧情也很简单,不过作为一个固执的番外控,还是发上来啦~~谢谢妞的鼓励~~么么哒
彼年喵小夏 发表于 2013-7-22 23:19
蝴蝶 还是改成奏凯而归吧。。。凯旋而归有歧义
小喵果然是高中党!话说我看了半天,想了半天,突然发现这个用法的确有问题,据说专业说法叫做“语义重复”?我对不起我的高中老师TAT
小喵乃太棒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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