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儿_lev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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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回

【前记】:根据一位朋友的真实经历改编

    从记事开始,她就觉得父亲不在意她,虽然她是他唯一的孩子。

    她的童年并不幸福,在那个特定的年代,仅因媒妁之言就结婚的父亲母亲,纵使在婚后觉察到性格的不合,依旧不能拉下脸来劳燕分飞。所以隔三差五的争吵和打骂,漫天飞舞的瓷器,满室的狼籍,成了她童年最深的记忆。

    多年之后回忆起来,她依旧不能准确地去判断是非与对错,夫妻间的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简单地用二分法去判断的,同样争强好胜,倔强暴躁的两个人,针尖对上锋芒后,伤痕累累似乎是必然的结局。

    或许她是多余的,即使只有5岁,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她也早熟地冒出了这个念头。因为每次的争执后。父亲总是甩门而去,那披头散发的母亲,也总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在地上嚎哭,咒骂她是个女孩的事实,咒骂父亲的狼心狗肺,无情无义。

    如果父亲不是长子,如果爷爷与奶奶不是那么盼望有个长子长孙,如果父亲不是那么孝顺,如果那时没有计划生育,如果母亲当时同意把她送回农村后再生一个男孩。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总会默默地想这个问题。

    那时的父亲,刚刚三十出头,生得英俊潇洒。工作上如鱼得水,再加上为人豪爽仗义,所以每天有着无数的应酬。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家后倒头就睡,从来没有时间和精力多看她这个女儿一眼。

    父亲并不是讨厌她,只是那时的父亲太年轻,年轻得,没有任何与小孩子打交道的耐心,即使那个孩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父亲没有教她走路,没有教她说话,没有带她去过游乐园,没有给她买过衣服,在她8岁之前,父亲更像是她生活的旁观者。

            8岁那年的一件事,让她希望父亲最好永远是个旁观者。

    那是难得的父母和谐相处的几天,有一日她要听写功课,被临时抓去出门的母亲把这件事情交给了父亲,父亲满是不耐,阴沉的脸色仿佛能滴下水来,她害怕得心咚咚乱跳,越忙越错,原本熟悉的字词也被写得乱七八糟。暴躁的父亲认为她在学校没有好好学习,一把抓起她摁在桌子上,抽出皮带冲她屁股上抽了下来。

    哇…….她发出了一个孩子能发出的最大的惨叫和哭声,一下,父亲只抽了一下,但那一下却让她疼得足有几秒没有能顺过气来。那时是夏天,她单薄的裙子根本不足以给皮带造成任何的缓冲,被抽到的屁股疼得像是着了火,她觉得自己的那块肉都被抽了下来,就像被凶狠的动物咬住后硬生生地扯下一块肉一样的疼。更小的时候她曾经被一只公鸡啄去了手背上的一小块皮肉,但是现在,她觉得那样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就算有几十只公鸡也比不上这一下的威力。她没有认错没有求饶,只是撕心裂肺地哭着,哭得险些背过气去。

    那时恰好推门而入的母亲看了她的伤口,没空理会有些手足无措的父亲,抱上她就去了医院。一路上她依旧抽噎个不停。在医院里,她第一次看见了皮带能够造成的伤害,两指宽的痕迹上,整块表皮已经没有了,皮下组织显现出新生嫩肉的红色,上面一层黏黏的清液。有没有肿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护士消毒时轻轻的一下碰触都让她感觉又揭下了一层皮。

    后续的发展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了,没有孩子愿意去把这疼痛的每一个细节记得清清楚楚。她只记得自己从那之后开始畏惧父亲,痛恨皮带。即使在她长大成人很久的今天,看见那些挥舞皮带的人,依旧是满腔的憎恶。

    无论情愿与否,生活依然要继续。之后的很长时间,她对父亲保持着相敬如宾的态度。慢慢地,她学会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沉默地看书。或许她本身也是个冷漠的孩子吧,即使没有得到父亲的疼爱,她竟也没有一丝的渴望。她可以整整一个月不主动开口跟父亲讲一句话;可以在父母争执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面无表情地打开门,请他们稍微小声一些,因为她快考试了;可以对着只会嚎哭的母亲,平静而冷漠地劝她离婚更好,何必跟那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那样的男人?是的,在她15岁时,她就是这样称呼自己的父亲,那个和自己有着最浓的血缘关系,本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亲近的人。她根本不屑于叫他父亲,一个从来没尽过自己职责的人凭什么得到这个称呼?一个从来没有让她体味过关爱的人凭什么要求她的尊重?望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面容,她冷笑。

    他们的矛盾在那一年终于爆发,她认识了几个在父亲看来应该被称为“不良青年”的人,然后开始晚归。其实那些人对她很好,从不曾强迫她做任何她不开心的事情。他们同样都只是得不到关爱的孩子,偎依在一起取暖。纵使烟雾缭绕,杯盏狼籍,亦不过是寂寞的宣泄。

    在她又一次准备出门时,暴怒的父亲叫住了她。

    “我有事”。面对迟来太久的关心,她连应付的心情都没有。

    看着父亲喋喋不休的咒骂与唠叨,她突然厌烦,厌烦到一句盘旋心中很久的话脱口而出:“关你什么事儿,你管得着吗”?

    那句话彻底点燃了父亲的怒气,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向她冲了过来,摁倒在茶几上,然后巴掌铺天盖地而来。

    那一刻是什么样的感受,疼痛传递到她的每一根神经,父亲的每一下都用尽了他的力量,所以屁股上像是着了一把燎原的火,但这样的疼痛消不去她心中的怨恨,所以她剧烈地挣扎,用着每一分力量对抗这莫名的责打。

    父亲估计是被她的不合作气昏了头脑,他随手抄起不知何故放在沙发上的棍子更凶狠地抽了下来,每一下与牛仔裤的接触都发出沉闷的钝声。

    她依旧剧烈地挣扎,但她的力气敌不过一个刚刚四十的男人,父亲将她的两只胳膊反扭在身后,然后压住她拼命踢腾的两腿,棍子依旧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落在她的屁股上。

    疼,很疼,每一下下来她都要过好几秒才能缓和一下呼吸,那种疼痛,从每一分的肌肤渗向她的骨髓。开始时她还有力气扭动,但那呼啸的棍子很快打掉了她残存的这一点力气。如果刚才只是火焰,那现在就是在上面灼烧了一层辣椒,痛,疼,麻,她不知道自己忍耐了多久,倔强地不肯发出一声求饶的她,紧紧咬住了嘴唇,然后感觉一丝一丝的咸腥渗进了嘴里。

    她想她已经快昏迷了,她的眼前开始模糊,不哭泣,不求饶,连发出一声声音都那么困难,她已经开始喘不过气来,可是即使这样,为什么每一下落下的棍子的感觉依旧那样鲜明,屁股,大腿,那一部分沉重地已不再属于自己的身体,它们在往下坠,带着自己一同坠落无边的黑暗。

    但想昏倒似乎也没有那么容易,父亲终于喘息着停手了,她挣扎着起来,用同样倔强的目光盯着那个她憎恶的男人,然后,一瘸一拐地向门口挪去。

    开门时听到父亲的叫喊:“你今天要是出去,就死在外面别回来了!”

    她回头,然后开口:“对啊,你不是巴不得我死了吗?好再要一个大胖儿子啊”,然后看见父亲瞬间扭曲的面容后又不无恶意地加上一句:“老实说,我搞不好根本就不是你生的呢”。

    一个烟灰缸砸来,她没有躲,任凭它敲上自己的额角,一抹红线随即蜿蜒而下。

    盯着地上那残破的水晶体,她不可抑制地开始狂笑不止,然后甩门而去。

    她至今仍感谢那些当年的朋友们,他们将失血过多濒临昏迷的她带去诊所,做了简单的包扎,还好只是皮外伤。至于屁股上的淤紫与肿胀,没有人会去吃惊和在意,暴力不正是父母与他们这种问题人物们最快捷的沟通方式吗?何况,它们会复原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不是吗?

    她还是被母亲找回去的,出差回来的母亲,对她和父亲是同样的破口大骂。她沉默,父亲则是同样的暴骂,于是熟悉的全武行又一次上演。

    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她发誓。

    但在她离开之前,这个家,开始分崩离析。

    17岁那年,母亲因为渎职罪进了监狱。

    她想不明白一向聪明的母亲为什么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坦白说母亲是个节约的人。他们生活也没有窘迫到需要母亲去借职务之便谋取更多的金钱。这件事情带给她的唯一痛苦就是,这个家,在今后很久的一段时间内,只剩她跟父亲两两相对了。

    她要求住校,但是在不久的然后,父亲出了车祸。

    在医院里,她第一次见到沉默而虚弱的父亲,还在昏迷中的父亲。

头上的血污刚刚处理,一头的白色绷带,残缺的门牙昭示着这次撞击的强烈,打了石膏的双腿被高高吊起,紧皱的眉头显示了父亲的痛苦,麻醉的效力尚未完全褪去,粉碎性骨折的疼痛便已经开始折磨父亲。

    她是第一次这样打量自己的父亲,这个沉默地躺在床上的男人,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吗?暴躁易怒的父亲,什么时候眼角也开始有了皱纹,那卷曲而浓密的黑发,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悄悄染上几抹白丝的?

那一刻她很想哭,因为她突然发现,无论她如何憎恨这个男人,她都不希望他就这样的死去。她痛恨自己的懦弱,为什么在听到车祸的消息时,为什么她还会惊惶,还会恐惧,她不是不止一次希望这个男人从她生命里消失吗?但当他真的要消失时,她为什么还会舍不得?

    之后的一年里,父亲都在家疗伤。

    她不知道什么慢慢地改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是父亲的渐渐平和,还是她终于意识到这是个对她很重要的男人。总之在那一年里,他们再没有过去一样的剑拔弩张。他们像两只终于收起了自己的刺的刺猬,在这个房子里平安相处。

    她的学业繁忙,父亲的复健漫长,这个家里永远有着来来往往的各式各样的人物,所以他们没有独自相望的尴尬。

    那样的一年,是他们生活中最平静的日子。

    在父亲终于可以拄着拐杖走路时,她也到了高考冲刺的时刻。

    或许他们仍是彼此在意的,所以当父亲希望她留在家里复习时,她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们开始慢慢熟悉,她吃惊地发现,父亲原来曾经是一个那样坚忍不拔的人,可以在她每一次的失败和沮丧后,给予她鼓励和指导;而父亲也惊讶于女儿知识的博学,在他忽略的十几年里,这个孩子孤独地长大,却依旧像海绵吸水一样吸收着她能得到的所有的知识。

    曾经的裂痕或许不能弥补,曾经的伤痛或许不会遗忘,但是如果双方都付出了努力和希望,又何尝会有迈不过去的坎儿横亘在父女之间呢?

    那一年里,他们交流了18年来的空白,那是她最脆弱的时候,也是父亲最平和的一年,她不知道什么化去了父亲的急躁,但她知道,那一年的卧床,父亲不一样了。当再次回忆起站在他床前的那一刻,她又开始恐惧,如果那时父亲就那样离去,他们之间,该有多少遗憾和痛苦。如果这样的机会真的是上天的赐予,那么没有任何理由,让他们不去好好的珍惜。

    我没有原谅你,但我可以试着爱你,她告诉自己。

    随后的七年里,她远离家乡,外出求学。这是父亲的鼓励,纵使不是男孩,父亲依旧希望她志在四方,他像对待一个男孩一样给予她最大的自由和支持。她本来就不是安定的孩子,所以这样的支持更让她充满了感动。

    父亲是爱她的,她坚信,虽然这爱迟了十几年才表达出来。当她每次回家时,父亲那不自禁的喜悦,当她每次离开时,父亲那明显的落寞,当她有了成绩时,父亲那开怀的笑声,当她每次跌倒时,父亲那着急的关切。这一切,慢慢地,在填补曾经深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坎儿。

    “孩子,我很想你”。25岁生日时,她收到了父亲的问候,那一刻,她热泪盈眶。

    纵使早已原谅,她依旧没有办法去填平那横沟的最后一方土,她倔强地不肯用语言表达她的在意与想念,父亲,比她勇敢。

    坎儿,倒了。当她忍不住去立即打了电话后,她陈述了自己最刻骨的思念:“父亲,我爱你,我想你”!

    这世界上有很多坎儿,请记得,当你有机会去填平它时,千万不要迟疑啊!

[ 本帖最后由 level 于 2008-1-14 19:3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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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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