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夜袭番外。短文。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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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回

一夜潇湘.雨打蕉叶.

绪瑜坐在树下.摆了小桌.

桌上是天满楼的桂花糕.还有自家店里晾的米酒.杯盘器具却是一双的量.

她挽了挽头发.看一眼天时.雨后未晴.太阳正被遮了个严实.阴然的模样.四周还是片有些湿润的新绿.小桌因为年代的久远.脱落的漆块边能看到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绪瑜在等一个人.

每年的今天.她都会等一个人.

绪瑜从父亲手里接过茶馆的时候刚满十八岁.豆蔻的年龄.　

绪瑜性格柔里带刚.外表却是说不出的水软.每每迎宾待客.两道细眉就微微地弯一弯.朱唇轻启.让人看了只觉清爽.恨不得立马买完绪家茶馆所有的东西讨这小店主的开心.　

然而绪瑜永远只是淡然笑笑.不多一分热情.亦不少一分礼性.绪家茶馆却蒸蒸日上了.

一晃就过了四年.

这天午后.绪瑜正自沏了杯香茗.靠在太师椅上微磕了双目想要小憩.忽然听到后院一阵吵闹.过了会儿.跑堂的李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了进来.肩上横着个少年.那少年尚还在不断挣扎。“怎么了。李二？”李二像邀了大功那般。把少年往地下一放然后又立马摁住他的肩。“瑜姐.可算抓到了.这几天给客人的茶点老是会少一些.原来是这小子搞的鬼.”一边说还不忘拍了一下他的头.少年涨红了脸.恶狠狠地盯着李二.

绪瑜仔细地端详起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五六的样子.衣服有些脏乱.然而却难掩那张脸的秀气.此时正咬了下唇脸红着歪向一边.不去看她.李二则在一边叫嚣着要带他去衙门.少年听了仍是不语.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不用报官了.”绪瑜站起身.“带他洗澡吃饭换身衣服.再给他些银两.放他走.”少年闻言当下就一震.不禁望向眼前这家店老板.李二则很是不满.转而又大声叫道.“瑜姐.这小子肯定是个惯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我说.还是叫伙计几个揍他一顿的好!哼.”“要打要骂随便你.但我这本来就是第一次.”少年居然突地开了口.声音脆生生的.脸红得不行.绪瑜过去拍拍他的肩.“你都敲他好几下了还嫌不过瘾?是不是官家举报有银子我这没有?”仍然是柔柔的声气.李二立马换了笑脸.“哪能呢瑜姐…你瞧我这不为店着想么……算你小子走运…走.跟我去澡房.”“我不要你的施舍.”此话一出.连绪瑜都楞了下来.“我在您这里两天…一共拿了你十一块桂花糕…两杯米酒和两盒桃酥…按你们的价钱折下来是一两十三文银子…如果你不介意…我在这打工还你…给口饭吃就行.”少年一口气说完脸便更红了.明显地.他用了您和拿这样想要减少他羞耻感的词汇.绪瑜听了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对李二说“你倒抓了个算术好的贼.”然后她弹了下少年的额头.“先去洗澡吧.”顿了顿“账房要个打下手的.包你吃住.一月四两六十文.你至少得做半个月才能走.”说完转身离去.少年张张嘴.赶紧答应了声.“我干.”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账房里的老王跟绪瑜说.刚来的孩子聪明得很.交帐不出半点差错.而且手脚干净.没沾半点油水.绪瑜便只是笑.偶尔到账房看一眼埋头认真算帐的清秀少年.到现在她尚知他叫赤弥.可是听上去只是他的名.姓.便也没说过.她也不问.只是管他叫小弥.

这天正是元宵.绪瑜给大家放了假拿了节钱.当然.也有赤弥的.尽管他当时红着脸拒绝.可大家跟着一起哄.他也只好收下.整个茶馆的伙计突然就剩下他一人.而绪瑜因为前几日就回去过.这天便也留了下来.

绪瑜做上几个小菜.煮了米酒.招呼着赤弥过来.赤弥躇踌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自那天赤弥洗澡更衣后.绪瑜只觉眼前一亮.多了一个着一袭青衫的少年.尽管只是件普通的账房伙计穿的衣服.然而在他标致的身材下却煞是好看.

“小弥.元宵快乐阿.”绪瑜笑着端起面前的竹杯.“明天不用开店.喝个尽兴.”说完仰脖一饮而尽.“…谢…谢谢…”赤弥有些不好意思地端杯.同样饮尽.两人便喝了些米酒.慢慢地有了点气氛.赤弥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绪瑜.平日虽尽都是微微笑的.然杯中之物一入口.这笑居然绽开了一些.她抬头看看月亮.然后又饮尽一杯.赤弥再摁捺不住.按住她的手腕.“你别喝了.”绪瑜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对着赤弥.“听我说.这段时间闹够了.就赶紧回家去.你还小.爸妈会担心你的.”赤弥一楞.也不言语.只听得她又一阵摇晃.连桌子都颤了起来.“家多好阿.元宵佳节…月儿圆…真是一点也不假.”她咪起眼又开始端详起那个玉盘.稍稍清醒了一些.她又坐了下来.

“呐.姐姐跟你讲个故事.”她自顾自地清清嗓子.说了起来.

故事的开端便是个悲剧.

母亲生下我后再没能醒来.那时正值破苍大陆战乱.父亲的店没能维持.埋了母亲后剩的钱.只够我们父女一个月的出支.

然而入不敷出.父亲说我吃完最后一点米糊后便哭叫了个没完.父亲对我说.小瑜别哭.爹会想到办法的.然后走了出去.

傍晚父亲回来了.带了很多吃的.甚至还有一位奶妈.更神奇的是.第二天父亲就四处买地.然后.绪家茶馆又重新开张.一切如以前红火.

生活越来越好的时候.我没有发现父亲的异样.原本俊逸的外表却出奇地衰老.我十八岁的那年.父亲去世了.临走的时候抓了我的手.告诉我地契以及茶馆的交接.

后来我知道。他那天出去时卖了精魂给苍破里最有名的鬼魅师。实际上那天开始。他就已经死了。

这个世界永远不能让我安宁。我不知道它充斥了多少黑暗的。肮脏的。我所不知道的交易。

而唯一能让我安下心来的双亲。甚至都只能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你在茶馆里看到的我。何尝不是一个正羡慕别人而需要挂上微笑这铠甲才能延续生命的人。

緖瑜一口气说了个完。然后又倒出了一杯米酒。仰脖。杯底是月般的白光。

她沉睡过去的时候仍是没有表情的。赤弥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拿了床薄被。搭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元宵月正高悬。不知是凄冷。还是暖光。

四个月后.

迟冬接春之际.绪瑜拿着手上一张黄色的纸张环顾四周进行着确认.认识到无误后.她找到一处石凳.然后坐了下来.　

“真是准时.”刚坐下来不久.就见迎面走来一个少年.仍是熟悉修长的身躯.只是换了身白色劲装.长袖随他走来而微微摆动.“瑜姐.”赤弥站在她面前.微微地笑.脸颊较之以前略显苍白.

绪瑜也不言语.只是站起身来.静静看着他.　

这是自四个月后第一次见他.　

那夜元宵的第二天.她头有些微疼地醒来.自己在里屋的床上.炉火旺旺地烧着.再起身.已不见了赤弥的身影.只留下个淡黄色的信封.里面是张纸.上面写着:四月后如纸后图示地址相见.望来.落款是赤弥.

随即发现账房的银子少了整五十两.绪瑜当下并没有生气.她坐下来想了想.突然记起了件事.于是开始到账房开始翻查所有的帐薄.

老王很快被她查出来这三年里吞了四百多两银子.

此后便不在话下.

赤弥此时正从随身带来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绣花小袋.脸有些微红地递给绪瑜.“谢谢那五十两的盘缠.这…是五十两的黄金.望瑜姐收下.”说完便垂了头恭敬地捧着袋子.

绪瑜笑吟吟地走了过去.接过袋子.赤弥正松了口气.不料突然听得一声“收是收了.不过这利息还得有个算法.”当下一楞.只觉一阵巧力.手竟被反剪了过去.绪瑜已然杏目圆瞪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怎么不反抗？”她开口.手上力道大了一些.“血蚀空一瞳的长空赤弥?”

赤弥转过脸.看着眼前有些莫名怒意的绪瑜.“…你都知道？”

“一开始并不知道.”顿了顿.“是老王跟我说起.你夜晚入睡的时候眼睛有些微泛红光.想让我赶走你.那时起我就开始注意了起来.”

“……那为什么”

“是因为逆组织给的任务中受伤了吧.想要找个地方恢复瞳力?”

赤弥脸越发地红了起来.如他那天被抓到的时候.“你都知道了…我还什么好说.”

绪瑜松了松手.“所以不打算还债？”赤弥转头有些莫名地看着她“…还债?”

绪瑜此时却自顾自地走到了石凳边.顺手从柳树上折下一根柳枝.一边用手剔着叶子一边对他说.“你现在完全可以逃走.你也知道我这功夫打不过你.”此时.她手里的柳枝已经被剥成了一根光滑的柳条.“但是我没承认你还了那五十两.”赤弥正欲开口.却感觉袖间沉淀淀的.忙一看.原来那装五十两黄金的袋子不知何时已经稳稳地在那里面.他咬咬下唇.“…那你要怎样？”“你且过来.”赤弥只得走过去.绪瑜见他站在了自己面前.挥手就是一柳条.不轻不重地打在他臀上.发出啪的一声.赤弥当下一惊.脸迅速红了起来.“……你…这是？”“你叫我声瑜姐.在我家养伤给你吃喝还拿我银子.又顶着杀头罪不报官.我打你不得?”说着又是一下.力道更重.赤弥不知是因为羞还是因为疼.两道眉微微皱了皱.“……没”“那就是说能老老实实地挨这顿了？”“…嗯”绪瑜拿着柳条的手一指石凳“手撑上去.”赤弥此时已经完全明了要受罪的部位.他缓缓走到石凳边.挽了挽袖口.然后一咬牙.两手撑了上去.臀部跟着微微翘了起来.绪瑜却在旁边轻轻笑了几声.赤弥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腰带却已被抽了出来.下衣瞬间滑了下去.赤弥脑子一热.想拿手去抓.却被狠狠一柳条打缩了回去.绪瑜看着眼前褪了下衣的少年.还是粉嫩翘挺的臀.两条修长的腿.居然有些不舍下手.

“…要打便快打……我还要赶路…”正发神之间.却听得少年一声嘟囔.绪瑜冷哼一声.“就怕你赶不动.”说完.抬手照着赤弥的左臀就是一下.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当下臀上便有了道浅浅的红印.　但赤弥仍未作声.只是憋着轻轻地吸了口气.“五十两的折价便是五十柳条.有意见么?”见赤弥摇了摇头.心下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接着就开始连续地抽打起来.十来下后.赤弥的臀已经泛起了红来.绪瑜手腕下了一次重力.赤弥吃痛不住.闷声哼了一下.“倒挺能忍.”绪瑜笑笑.转手又开始一阵连打.二十多下后.臀已深红.下重力的地方.是几道青紫的痕.可赤弥仍然只是闷声几下哼哼.姿势依然稳健地维持着.她看了看他.脸上是静静地忍耐和一层薄红.她于是将柳条扔开.走到他侧身边.“在逆里面也是这般隐忍？”赤弥一阵不符年龄的苦笑“多得多.”绪瑜心里一阵叹息.不过十六的年岁.“所以你在坚持什么？”话音刚落.只见少年的眸子突然就透出股逼人的肃气.“复仇.”他咬咬下唇.语气顿时冷冽了起来.

这是什么样的仇恨.

绪瑜心下动了动.突然就觉得面前的少年变得陌生起来.尽管他还伏着身体维持那个挨打的模样.可是当复仇二字从他嘴里吐出的时候.是冷到骨子里的寒冰.是没有带任何感情的.认真的.杀意.

绪瑜突然伸手就是一巴掌.少年红肿的臀哪还能经得这般疼痛.当下就“阿”了一声.可是.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复仇.那么我便该去杀了这破苍大陆上所有的精魂师么.”说着抬起手又是一巴掌.少年的红臀便上又多了两个巴掌印.　

“拿着你的东西.也带着这个.”她指指赤弥尚还赤裸着的疼.“你走吧.”赤弥闻言似得了解围.忙拉起了下衣.一边吃痛不住吸了口冷气.脸上还是薄薄的红.

“我不管你以后的路是否真的要去复仇”

“我只希望你记住.不要被仇恨所吞噬.”

“到了那时.你会发现你不再会是你.”

说完.拂袖而去.

留原地尚还发楞的赤弥.他突然发现包里多了点什么.拿出来一看.竟是一盒桂花糕.还有一葫芦的米酒.

他临走时留下的纸张也在里面.只是在他那写有“此地见面”的上面多写了行字:每年今日.

那么这算是约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