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一)灵尘初来穹山
这是距穹山千里之外的地方,两岸连山,悠悠江水上飘着一艘客船,船头上立着一位面色焦急的年轻男子,他神情紧张来回踱步,不时向船舱里张望,显然里面正有牵动他的大事发生,过了一段时间,船舱里终于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
“三少爷,是位千金小姐。”接生的阿婆欣喜地掀起布帘来对船头上的男子说。年轻男子急匆匆进了船舱,看到了面色苍白的妻子。“阿蕊,你怎么样?”叫阿蕊的女子无力的摇摇头,表示没事。她满脸幸福看了一眼孩子,便虚弱地昏睡了过去。
这个孩子,面庞像极了父亲,眼神中带的是母亲的柔情似水。她从出世起便居无定所,跟着父母亲不是漂流在江中,就是旅居于客店。小小年纪就走遍了大好河山,见过了那锦绣风景。
这一转眼,就是六年。
郊外大路上驶来一辆马车,车里坐的是四处漂泊的一家人。他们去往的方向正是那穹山之下的盛泽城。
“娘,咱们在这里住多久?”
五六岁的孩子眼神中有些期待,她不是没有看到沿途走来热闹的小集市。对于一个常年漂泊在外的孩子,见得最多的是青山绿水和通向天边的孤单道路,能走在熙攘热闹的人群中是一件多么欢快的事啊!
“这个娘说了可不算,得问问你爹。”
少妇心疼地看了一眼女儿,自责连一个安稳的家都不能给她,孩子跟着他们吃了太多苦。车帘被掀开,一个男子弯腰走了进来。“阿蕊,前面就到盛泽城了!”
“爹爹,盛泽城大不大?里面好玩吗?有没有画糖画的?捏泥人的?”
小孩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
“哈哈,自然是有了,盛泽城里好玩的多多了。小尘想玩什么想吃什么爹都满足你。”听男子这么一说,小孩高兴的欢呼起来,也忘掉了连日来奔波的疲劳,只盼着快快进城去,好好热闹一番。
这穹山脚下的盛泽城是依山而建的,山上的溪流流到山脚下汇聚成一条溪水,溪水曲曲折折最终流入不远处的广阔湖中。这盛泽城就是一块背山临水的宝地,景色秀美,民居蕃阜。因着地形环境的关系,不论是那稻米渔业,还是商贾贸易,比起其他地方不知好上多少倍。
穹山之上建着几处大院落,院中以女子居多。
大院落里的功夫厉害,盛泽城里家境殷实的人家大多愿意把后辈们送到这里来,男孩子来此强身健体,学习几番本领,女孩子则希望她们能修身养性,学几招防身之术。盛泽城里的孩子都以能被送进大院落学习为傲。久而久之,穹山大院落就渐渐被人们称其为穹山派了。传说这大院落是由几位武林中的无名人士修建起来的,这几位无名氏想的是远离江湖纷杂过与世无争的日子,平日无事就收了几个弟子。没想到弟子们发展的越来越多,更是自成了一派,这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师父,门外有一男子求见,说是师父的旧识。”
椅子上翻看书籍的人并未抬头,“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
通报的少女又说:“师父,这来的人有些奇怪,并未说自己的姓名,只是给了弟子一张字条说交给师父……”
“哦?拿来我看。”
少女上前双手递上了手里的字条。打开字条的美妇看到那熟悉的字体,心里似是翻江倒海一般,眼睛也有些湿润了,她攥紧纸条,问一边的少女“他可还在门外?”
“他说会在门外等师父的,要不弟子去看看?”
美妇摆摆手,“不必,我亲自去看罢,珠儿你去练功吧,不许跟着师父。”
这美妇便是洛宁梅,穹山派弟子有清、宁、灵、盈,洛宁梅属这穹山派“宁”字辈。叫珠儿的少女答应一声,看着师父往山下走去。珠儿是洛宁梅的第二个徒弟,不过才是十三岁的小丫头,心思却古灵精怪,又好看热闹。她从师父的口气猜出来这门外的男子必定跟师父关系不一般,八卦的少女心一下火热起来,她眼珠一转,就有了个主意。
穹山派院门虽每日都开着,可除非有师命,这些小弟子们都是不允许外出的。值守弟子也是由男弟子们轮换着来,灵珠儿离院门老远,就被值守的弟子喝止了: “灵珠妹妹,你刚从山下回来,难倒师父又命你出门?”
灵珠儿甜甜地一笑:“豆子哥,师父命我随后跟上她的,我刚才方便了一下就耽搁了”,说罢,踮起脚朝外张望,眼看着师父跟那男子走远了,心里有些着急起来。
“哈哈,露馅了吧!洛姑姑走前特别叮嘱我,严禁她的弟子下山,尤其是你。”
叫豆子的少年满脸识破灵珠小计俩的得意,半大的个子站在院门正中。另一个值守的弟子憨笑着,挺了挺身板。
灵珠儿听了有些泄气地蹲在地上,没了辙。
“梅姊,小尘她……”男子仿佛似有千言万语似的,说起女儿哽咽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触到男子内心柔软的,还是妻子和这个孩子。洛宁梅叹了口气,看向床上嬉戏的母女二人,小孩子童真无邪,满脸幸福,丝毫不知她即将要与亲人分别。
“咱俩虽不是亲生,可你还不放心我麽?我当年如何待你,今后待她便是比待你更好百倍的。”
男子当即红了眼圈,拉着洛宁梅躲到了屏风之后,就要行大礼。洛宁梅劝阻,想说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一类的话,却被男子低声阻止了:
“梅姊姊既是教导我的亲人,也是我的恩人,就受下弟弟这一拜吧!”
洛宁梅心里为她这个弟弟酸楚,坎坷多年终于跟相爱之人修得了个家庭圆满,可还未享受几年好时光,却又不得不抛下尚未成人的孩儿。盛泽城熙攘热闹,窗外正是一片大好晴天,可又谁知这客房中悲伤的一幕呢。
“我的爹呢?我的娘呢?”
“我们这是去哪儿?”
“你到底是谁啊?”
“这是哪儿?咱们干嘛爬这么多台阶?”
洛宁梅心里很复杂,她无法回答这个小不点的问题,难道她要对这个小不点说“你爹娘都走了,从今后你都要跟我生活了”这样的话吗?她说不出口,爹娘都弃她而去,这对孩子来说是多么伤心的一件事啊!
“我不想走了,我想找我娘……”
宁落梅低头看着这个小不点,她不知这是在前往何处,眼神里全是害怕和畏惧。她只好蹲下来跟小不点说:
“别怕小家伙,爹爹不是告诉过你吗?你长大了,要拜师学艺。我是你的师父。”
“我不想拜师学艺,我想找我爹娘……”
这个小不点眼睛里全是泪水,嘴撇的厉害,可还是忍着没有哭出来,大概是太害怕眼前这个陌生人了吧。
“为什么不想,你难道不想像你爹爹一样会武功吗?”洛宁梅心疼地抱起她,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向山上走去。
(二)师父显威
穹山大院规矩严格,进院学习的弟子除非有师父的命令和任务在身,都是严禁下山的,家人也不得探望,尽管山脚之下就是热闹非凡的盛泽城,可他们半年里也难得下山几次。
一个月前穹山派招收了一批新的徒弟,洛宁梅这里也分到了十几个。这些小家伙才来一月,渐渐体会到了穹山弟子光鲜背后的痛苦,天天刻苦练功读书不说,只是稍一走神就是戒尺上身,半月一次的休息日也不准外出。这些小弟子们家境优渥,都是被爹娘捧在手心的宝贝,之前生活自由自在,现在不但没人宠着,还要处处被管,挨了打也只能跟小伙伴互相安慰,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哪有不想家的道理?所以耍脾气偷懒耍滑,在新来弟子中,是常有的事。
站在台阶上的洛宁梅,一言不发望着站成几排的小弟子。
她收的徒弟只有灵珠几人,其余众弟子虽也称她师父,受她管教,但严格意义上说还未入她的“门”。她晓得这些弟子都是长辈送他们来磨练意志筋骨的,她看不惯这些孩子如此年纪就学着偷奸耍滑,不给他们点苦头吃,怕是磨不好性子的。
“灵玉,去点香来。”洛宁梅吩咐她的大弟子。
这些小家伙一听点香,都不由自主害怕起来。点香,是他们练功常备,每次教基本功若是不认真或者做不好,洛宁梅就开始吩咐点香,一个动作保持一炷香的时间,期间如果有人撑不住乱动了,所有人就加罚半柱香。若是碰上有风那还好,香会烧的快一些,若是赶上无风又烈日炎炎的天气,一个姿势被罚一个上午是常有的事,后来大家常常是被罚哭了也不敢乱动一下。
“师父。”
大弟子灵玉点了香放在案几上,不等师父吩咐就把一套桌椅搬了出来,看来师父今天又要在屋檐下读书了……
“香都点好了,还得等为师请你们?!”
洛宁梅语气很是严厉,吓得这一众小弟子赶紧散开站好,很自觉的一人站了一块石砖,开始蹲马步。灵玉见这些小弟子畏惧自己师父的样子,抿了抿嘴忍着没笑出来,进屋给师父倒茶去了。洛宁梅手底下的徒弟,除了大师姐灵玉在教小师妹灵尘读书识字,就连灵珠、灵娇都在受罚的队伍里。看来这一次,师父是真的生气了。
院子里弥漫着紧张严肃的气氛,有些孩子眼神不时瞄向师父旁边的燃香,希望它能烧的快一点,可是烧完这一跟案几上还有好多根呢。更让大家难过的是,不远处断断续续传来别的院里师父对徒弟的训斥,还有戒尺藤条打在身上的啪啪声,这声音传到在耳朵里,让人没由来的身后一紧。
灵珠暗自叹了口气,仗着站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优势,微微撇了下头跟一边的灵娇说起悄悄话:“老三——”灵娇不敢动,斜着眼看了看她这个不靠谱的二师姐。只听灵珠又悄声说“师父今天怎么了?”
“我也……”
刚说了两个字,突然觉得头皮发麻,看了一眼师父,发现师父的眼神正盯着她俩,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巴。可已经晚了,师父手里的毛笔从砚台里沾过,看不清她是如何动的,灵珠和灵娇二人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两个大黑点。
躲在屋子里的灵尘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师姐,你看二师姐和三师姐的额头。”
灵玉连看都不看,一幅见怪不怪的表情,“小祖宗,你还是好好写你的字吧!明日若是检查再不过,师父又得骂我了。”灵玉对这个刚来的小师妹很头疼,不过才是个六岁的小毛丫头,水灵灵的孩子,爬树下河没有她不拿手的,就算她再怎么调皮,师父一句凶话都不曾对她说过,更别说罚了。就连灵尘想要下山去盛泽城里玩,师父都会满足她,大院里的规矩都是给徒弟们订的,值守的弟子看到隔三差五就得下山的灵尘,虽然奇怪,但有洛姑姑牵着,也不敢阻拦她。
“大师姐,他们为什么不休息一会,这样不累么?”灵尘仍是不把大师姐的话放在耳边,反而关心起外面的师姐来。
灵玉白了灵尘一眼,感慨这个家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挨罚还敢休息?想不想活了,师父还不得一脚把你踹飞!不过这些她没说出来,灵尘没开始练功,根本体会不到练功时师父的凶残,说了也是白说。
一炷香渐渐燃尽,蹲马步的孩子大半都撑不住了,一个个腿哆嗦的厉害,这时洛宁梅放下手里的毛笔,拿起戒尺走下了台阶。
“这穹山大院,易进难出,既然是来学本事的,就得守这院里的规矩,做了我洛宁梅的弟子,就得听我的话,听到了没有?”
洛宁梅看着大汗淋漓的弟子们问道。
“听见了!”
小弟子们赶紧用洪亮的声音回答。
“很好,那我有没有说过,早课不得迟到?这半月早课没有迟到的,可以站起来了!”
洛宁梅说完,有一大半的弟子站了起来。可接下来洛宁梅说:“这半月以来功课全对的可以继续站着。”几个孩子犹豫了一下,又苦着脸蹲了下去。
继续站着的孩子松了口气。没想到师父又说
“私自下山的,蹲下去。”
没有喜怒的语调,让灵珠一震,她用余光看看周围,站着的其他弟子都没有人动,瞄了师父一眼,发现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是那样凌厉,这时她才真正害怕起来,不守规矩师父不追究那是她在给自己机会,她一旦追究起来,私自下山是完全可以被送到思过室去受罚的,她从来没见过思过室什么样,只知道那里的姑姑有的是整治人的办法,有弟子就因为犯了大错被自己师父扔到那里三天,结果是被抬出来的。
她不敢想,更不愿让别人知道那个私自下山的家伙就是她,这样她就不得不被师父送进思过室了,如果私下里她还可以跟师父撒撒娇,讨讨饶。她多希望还有别的弟子胆子比她还大。
“敢做不敢承认?”
洛宁梅口气里带着一点失望。
“怕我把你们送给鞅姑姑是么?”
终究还是说道灵珠心里去了。时间似乎静止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洛宁梅看着这些低着头的小家伙,她的内心的确有一些失望,她曾教他们敢做就要敢当,她也曾告诉他们,进了院门师父便会如爹娘一般待他们。只不过此刻,她觉得这些孩子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相信她,他们只不过是怕自己手里的板子。
加上灵珠和灵娇,总共才一十六人。只有七个孩子是站着的,剩下的九个还在咬牙坚持着。
“师父知道你们刚来想家,也知道你们的家就在山脚之下。私自出门肯定不是去胡作非为,念在这是第一次,师父可以不再追究,再有下次,按规矩处置!”
洛宁梅扫一眼众人,对站着的弟子们说,
“今日下午你们七人可不必读书,不必练功,自行休息去罢!”
这几个孩子一听可以休息,高兴地跑到外面玩耍去了,只有灵珠一个慢慢走着出了宁心院。
“你们随我来。”
九个小家伙乖乖跟在洛宁梅的后面,上了书房的二楼。洛宁梅打开了书房二楼的一扇侧门,只见房间正中放着一张宽板凳,墙上挂了几根藤条板子,靠窗一张摇椅,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再笨也知道师父得罚他们了,有几个胆小的孩子甚至开始掉眼泪。
处罚从男孩子开始,四个小家伙在屋里站成一排,大师姐揪住一个就按在宽板凳上,衣裤褪到膝盖,手脚也给绑紧。这侧室隔音倒是好,洛宁梅不在院里收拾他们,已经是给他们留了面子。
“沈睿,知道师父为什么打你吗?”洛宁梅问趴在板凳上叫沈睿的男孩子。
“弟子早课迟到了。”
“啪!”一藤条毫无预兆狠狠抽打下来,眼见着皮肤上起了一条肿痕,虽是男孩子,可沈睿从没挨过这么重的打,顿时嚎哭起来。“早课迟到那么多次,以为我不知情吗?打你三十下,沈睿?”洛宁梅点点了他。
“是,师父。”呜呜哭泣的沈睿看起来十分可怜。
大师姐灵玉站在一边,有些心疼这些孩子,尤其是看他们挨打总能想起当年的自己来。师父手里的藤条像雨点一样抽下去,一条条肿痕迅速隆起。洛宁梅对男弟子十分下得去手,她知道男孩子小时候管不好,大了会更难管教。三十藤条打完,沈睿都快把嗓子喊破了。不一会,四人就被洛宁梅揍了个遍。一个个低着头,也不敢去揉身后的肿痛。
洛宁梅挂起藤条,瞅着沈睿问他:“若是再有下次,就打六十,沈睿你说好不好?”四个小家伙,属他哭的最厉害,这会儿还在掉眼泪。沈睿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干脆只是哭。
“你们呢?”
其余三人不敢说不好,只能说好,四人又被洛宁梅训几句才放走。
相对女孩子就好挨的多,洛宁梅不会用藤条对付她们。尽管是戒尺,可四个女孩子还是哭得梨花带雨,脸颊羞红。四个女孩子被灵玉送回弟子房间休息,只是有一个人除外,灵娇。
“小阿娇,怎么哪次都少不了你呢,嗯?”
洛宁梅已经不生气了,笑笑地揪着灵娇的耳朵出了侧间。
“师父……”灵娇的脸很红,只要是关于读书的事,灵娇就头大,虽然也很用功,可总是不及大师姐和二师姐她们好。
一进师父的卧房,气氛自然而然就会轻松下来。
“你们几个的脾性我最清楚,师父知道你用功读了,所以先不罚你。”洛宁梅果然是极其偏袒自家弟子的,不但不罚,还从橱柜里拿出糕饼来给她的小阿娇吃。
“师父你可真好。”灵娇见师父没有生气,便很开心地说。
“东西可不是白给你吃的,师父问你,你二师姐偷偷下山的事你可知道?”洛宁梅看着吃得开心的灵娇趁机问她。
“知道啊!”
“你知道为何不早告诉我?”洛宁梅有点生气的戳了灵娇一下,倒是吓的灵娇不敢再吃了。
洛宁梅脸色缓和下来,把食盒往前推了推,“吃吧,师父没有生气”嘴上这么说,心里憋着一股子火。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说啊?”
“是我发现的那里嘛……”
这是什么意思?洛宁梅皱了皱眉头,“小阿娇,珠儿怎么溜出去的,你告诉师父……”洛宁梅拉过灵娇,眼神里满是期待,不料灵娇说:
“这个嘛,二师姐不让我告诉别人……”
“师父又不是别人,就算师父知道了,也不可能随便乱说的,嗯?”
“嗯……”
看灵娇犹犹豫豫的样子,洛宁梅真想揍她,利诱看来不行,只能威逼了。
“小阿娇,你不告诉师父,罚你一个月都没有点心吃。”
“啊?师父……我、我没说不告诉你嘛。”
灵娇一听急了。洛宁梅倒是不着急了,哪有师父不了解徒弟的呢,她又怎么能不知道小阿娇的心思呢。后来灵娇只好带着师父去找灵珠溜出院门的地方,原来是一片穹山院的菜园子地!
菜园后院的一角有一扇小门,是当年为了去院外挑泉水开得,现在有了井,就不常挑泉水了,那门只是虚掩着。弟子们被课业压的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到处闲逛,更不用说发现这菜园子的小门了,也不知这两个死丫头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洛宁梅也有点后悔,都怪自己对这几个小家伙疏于管教,她不想做一个只会逼她们读书练功的“坏师父”,毕竟还是好玩的孩子。可她低估了这几个家伙的调皮程度,也不知珠儿偷溜出去多少回!想到这里,她有些生气,没被院外巡逻的穹山弟子抓住已是万幸了,被他们抓住可不是好玩的。
“小阿娇,你有没有偷偷溜下山过?”洛宁梅拉着她的小阿娇回到书房仍然气着,她的小阿娇有点怕怕的,但也不敢欺瞒师父,老实答道:“没有”。
“你竟然没跟你二师姐下过山?”洛宁梅不敢相信。
阿娇摇摇头。看着师父不相信,急忙说道“二师姐嫌我笨,嫌我跟着是累赘……”
洛宁梅脸都黑了,这个灵珠。
打发灵娇去了,洛宁梅心里有些抑郁,她看到了桌子上灵尘交上来的字,幼稚的笔画,歪歪扭扭不成个样子,好玩极了,心里的烦闷少了一些。正看着这些字出神,灵珠就进来了。
(三)灵珠
“师父……”
灵珠低着头,也不敢看她,知是自己有错在先,心虚又害怕。灵珠虽然年纪小,但是非常聪明,比起其他弟子来,不知灵透多少倍,在穹山派同龄弟子武功和课业比试中,每次都是第一名。
盛泽名城锦绣丽,穹山之上藏玉珠。
不知何时山下流传了这句,说的便是盛泽城的美景,“玉珠”便是洛宁梅的大弟子灵玉和二弟子灵珠了。洛宁梅既为两个孩子的成绩高兴,同时却也有着深深的忧虑,因为她知捧杀的道理。灵玉性格沉稳,灵珠却不同了,她年龄还小,每每得了师父的夸奖,恨不得吆喝得全山的人都晓得。别人都知她聪明,有些比不过灵珠的总是挤兑她说她是靠小聪明罢了,可只有洛宁梅知道,当别的弟子都睡下的时候,灵珠在点着灯读书。别的弟子还在酣睡的时候,灵珠已经起来练功了。大部分弟子都怕极了大院的规矩,天天因为课业熬的都是黑眼圈,可灵珠不但比他们聪明百倍,更比他们努力百倍。洛宁梅不在众人前点破有自己的私心,她捧在心尖上的孩子,怎么能容得他人去责罚呢。
见灵珠站在自己面前,洛宁梅却不理她。
灵珠见师父看也不看她,眼里含着泪,转身去了侧间。不一会,捧着戒尺出来,扑通就跪在洛宁梅脚下。眼泪却是流个不住,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这是干吗?”洛宁梅笑了。
灵珠一边哭一边说:“师父打我吧,我知错了”。
“所谓何事?”洛宁梅问。
“师父……。”灵珠还是哭。
洛宁梅接过戒尺,放在书桌上。“你功课做的好,练功也够努力,我为什么还要打你呢?起来吧。”听洛宁梅这么一说,灵珠哭的更凶了,简直上气不接下气,凑近了拉着师父的裤子。“师父不要不管我,我真的知错了。呜呜呜……”
“师父怎么会不管你”说着便将灵珠扶起来,去擦她的眼泪。
灵珠最怕师父不管她。她并无好的家世,儿时母亲死后,她由师父带上了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养着。因为聪明,所以师父教导起来格外上心,她也最在意师父。若是师父再不管她,那她在这世上,可真是连个亲人也没有了。
“你若真的知错,我又何必罚你。”
灵珠听了,更加伤心,她再聪明伶俐,也是个缺乏爱的孩子,师父说这样的话,还不如真的打她一顿来的心安。洛宁梅望着她,心中滋味也不甚好过。对于一个聪明至极的孩子,不罚便是十分虐心的惩罚了。
“屡次下山,却是为何?”洛宁梅望着灵珠,耐心的问。
灵珠眼里含着泪花,低声道:“前几次都是给师妹买点心……。”
洛宁梅听了怒火中烧,说道:“承认你自己贪玩便是,还要拿阿娇作借口?!”语毕,狠狠拍了桌子一下,镇的搁毛笔的白瓷笔山都跳了起来。灵珠吓了一跳,赶紧又跪下认错:“师父别生气,是弟子贪玩……”
“呵!你自己倒还知道!”洛宁梅冷哼一声。
“不对……”洛宁梅皱了皱眉。“你哪里来的钱去买点心的……”
“师父……”灵珠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大院中不满十五岁的弟子是没有月钱的,就算满了十五岁,想要有钱,也只有为大院做事才能赚到。弟子们的吃日常皆由大院来解决。“你竟敢说谎骗我!灵珠!”洛宁梅又一次发火拍桌,面对灵珠,她得时刻提着个心,生怕她闯祸作出个好歹来。虽说不是大错,但这规矩严格的穹山派,一旦犯错,没有次次饶恕的道理。
“去思过吧,在我允许之前,不准出房间。”洛宁梅闭上眼睛。她有点心累。
灵珠真的怕了。师父这是不继续管她了吗?允许之前是个什么时候?洛宁梅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跪着不曾动。“耳朵聋了吗?”洛宁梅骂到。
“没有,弟子现在就知道错了,师父不要关我……”灵珠抽噎的说。
洛宁梅的火正大着,懒的跟她讲理。站起来一脚便踢在灵珠屁股上,把她踢到了门口。“你不必现在求着挨打,我得了空少不了你的!”灵珠听了,不敢再赖着,师父没把她一脚踢到门外,算是留了力道,给了她脸面了。抹了抹眼泪,一瘸一拐着回了房间思过去了。
自此,菜园子的小门便被洛宁梅吩咐人去封死了。菜园封死,灵珠便没了偷溜下山的途径。灵珠虽然郁闷至极,却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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