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给惊鸿(摸摸你的PP,再亲亲你的脸,)
引子
半身映竹轻闻语,一手隔帘微转头。
此意别人应未觉,不胜情绪两风流。(韩致尧《香奁集》)
“古来美人不奇,美人有才则奇;美人有才尚不奇,美人有才兼有识则奇,而且出于青楼,则奇绝矣。”陈树基之语甚和吾意,亦道出了古典文学中格外璀璨夺目的一个类别,专写娼妓或优伶艺人生活的“狭邪小说”。从唐传奇、宋元话本、“三言”、“二拍”等明代拟话本到清代的文言短篇小说中,这一类小说并不鲜见。常与人说,陈树基本人笔下的苏小小便被我引为至爱。
“交乃浮云也,情犹流水也,随有随无,忽生忽灭,有何不了,致意于谁?至于盖棺以后,我已物化形消,于丰俭何有?悉听人情也可。但生于西冷,死于西冷,埋骨西冷,庶不辜负我苏小小山水之癖。”不食人间烟火,何止是不沾染俗世浮华,更连情爱中的贪痴幽怨也不沾染半分。如此这般,即便身陷勾栏,亦如清风一缕,方能“质本洁来还洁去”。上等的妓女,便只在山水画中的一隅,哪里需得那浓墨重彩?青衣水袖衬素颜,亦不嫌简慢;偶一顾盼,便已魂消魄散。陈继儒亦说:“山水花月之际,看美人更觉多韵,非美人借韵于山水花月也,山水花月直借美人生韵耳。”(见《小窗幽记》卷二:情。)
我确是有妓女癖的,且是名妓癖。
写文之初,胡掰了一个没有历史背景的《少年游》,便有个由苏小小幻化来的苏芳晓,亦是西子湖畔的名妓,还盗用了苏小小自己挑来“破瓜”的俊俏郎君“阮郁”之名。但若真的下笔去写一段神女生涯,我却是一直不敢的。
一来,古典文化积蕴不够,肚子里面比空空如也没好上几分。又偏好以“江湖儿女”自诩,最厌那“腻腻歪歪”的一套,对于那些古玩雅趣毫无了解,想必是写不传神的;二来,对历史更是了解不深,对时代和特定历史环境了解的匮乏,必然会导致对人物的理解流于表面——细致地去查阅资料?我又是懒的。哪有一代好色侠女不舞鞭教训无胆匪类,而是“腻腻歪歪”的吟诗作对的?
偏偏《秣凌雪》横空飞来(飞来已久,我对不住惊鸿),惊鸿那“惊艳绝之笔鸿鹄色之意”搔得我心痒难耐。于是说,陪她一路揍下去。以吾之意吾之笔写吾之以为的柳如是。鉴于自身薄弱之处,笔力有所不逮自是难免,是以殊无相较之意(我已愧之不及),仅做雅趣之事,瞧瞧谁揍的多。和惊鸿说过,《秣陵雪》是正餐,《美人泊》只是饭后甜点,况且不能保证更新。那便吃也可,不吃也罢,聊添一笑耳。
美人姓柳名隐,字如是,号河东君。早些时候叫杨爱,亦有杨朝、爱娘、云儿之称。嫁给钱谦益后,又更隐名为是,即柳是。与寇白门等同为秦淮八艳。
如何“识得”柳如是,我这里尚有公案一段。
郁达夫同鲁迅、郭沫若、徐志摩等同处一个时期的名人一样,都有一段心不甘情不愿的“封建包办婚姻”。比之另外三人对“明媚正娶”的妻子的鄙厌不同,郁达夫的这位夫人孙荃是个“裙布衣钗,貌颇不扬,然吐属风流,亦有可取处”的女子。他们二人也过了几年诗词唱和的恩爱日子,后来孙荃怀孕期间,多情的郁文穿着她做的羊皮袍子又爱上了王映霞。不知孙荃早年的那句“怜尔扬花逐水流”是否早有预见?这二人终究劳燕分飞。但作为旧时的妇女,孙荃依然是郁家的媳妇。多年后,郁文归家,请来了老岳母请求孙荃的原谅,而孙荃虽心有所动,却放不下面子,还贴了“卧室重地,闲人莫入”的告示在门上。孙荃终是没有与郁文言归于好,郁文这一走,便为日寇杀害,终成永别。
他走前留在孙荃房间的那一纸“钱牧斋受人之劝,应死而不死,我受人之害不应死而死,使我逢得杨爱则忠节两全矣!”感慨万千之时,我便由此开始认识柳如是。因缘会际,可否如是观?
题目中的“美人”二字非古代对美女的称呼,亦非姬妾之意,疑与河东君本初之名有关,是以“河东君遂以‘美人’著称,不独他人以此相呼,即河东君己身亦以此自号也。”(详考见陈寅恪《柳如是别传》)
“泊”字说的是我欲从柳如是离开盛泽归家院以后写起,那备了艘画舫漂泊十年的“船妓”生涯。她以“吴江故相”的下堂妾闻名,又以结交名士之广扬名,最后以嫁给虞山钱谦益留名。本想写到她嫁给钱谦益之前。虽然“钱柳因缘”才是文人墨客着笔的重点,但因柳如是嫁他时,那钱谦益已是六旬老翁,复加挨过廷杖,想必那老臀上定是板花片片,忒无美感!可若把时间卡死,必然导致少揍了好些的“名臀”,写不到她此生的高潮。这让我甚为纠结。暂且搁置,写了再说罢。
不甚了解历史,明朝却依然是个令我感到恐惧的时代。儒家学说似乎由教化意义变成道德规范,道德转而代替了法制等国家的统治工具,在明代是空前绝后的。孔子说人性该如何的观点,就一句“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朱熹则认为孔子说的不太到位,进而学习程颐的说法,提出孔子没有把握好“人性本善,所以应该相同”的观点,质问之:“何相近之有哉?”悲哉!当一种思想成为社会行为的准则,当宗教学说统治了一个国家的迷信,这无疑是件疯狂的事情。
很久前,同某个人尽皆知的明史癖聊过后,我想了很久,她说的对,不应去苛责。时间的洪流创造了历史,穿过光阴的索道再拨开云雾去看一处蒙昧的天真,才得以史为镜,参照如今。毕竟,我们每个人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中都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踩在众多巨人的肩膀上去指摘原初,是件可笑的事情。倘若置身于那片洪流当中,谁知道我们自己是不是最忘情的一个呢?
显然,柳如是便是忘情着的。
经过天启一代的阉党之灾,国家痼疾难治;建虏骚扰边疆;加之灾害连年,流寇飞起;国力衰退,人心浮动。于是人们感到前途无望,声色犬马之所在便成了最好的去处。“身为下贱”的柳如是却有不符合世情的比天之心,她欲寻知己,亦要打破那时妓不得为妻的桎梏,终究得了“诰命夫人”。这一路漂泊历尽十年沧桑,宋徽舆情薄、陈子龙面对家庭软弱、程嘉燧更是为老不尊……古来文人都以与名妓的风月事为美,却并不以名妓自身为美。那时的妓女即便可以自赎身家,但没有嫁为他人妾就没有“户籍”,自由之身亦是妓。直到遇到仕途坎坷与她可谓“同病相怜”的钱谦益,得了他娶为“妻”的厚待。我不知,是否她是累了。《奉和黄山汤池遥寄之作》:
“……
旌心白水是前因,
觑俗何曾许别人?
煎得兰汤三百斛,
与尹携手祓征尘。”
清军南下时,柳如是劝钱谦益以身殉国,“君劝宗伯死,宗伯谢不能。君奋身欲沉池水中,持之不得入。”美人之识、美人之志,即便是妓家女子,从来也不逊于男儿,由此可见一斑。
钱谦益去世后,族子钱曾等人为求金而要挟蜂起,柳如是不得忍,亦为家门,上吊自缢。年纪不过四十许。到此为至,于国于家于情于爱,她都并无半分亏欠。她的一生与追求有关,让我不禁自问:美人何需叹命薄如纸,便失了比天之心?庸人自缚,何所怨乎!
美人当如柳如是,罔故浮世如何笑谈,早已化身为诗成传奇。如陈树基之言,奇绝矣!
一.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流寇攻进了北京城,崇祯老儿自挂在一棵歪脖树上,然后建虏不知怎么地就堂而皇之地住进了皇城。好在昔年永乐皇帝迁都时,尚未把金陵掏空,六部内阁等虽是虚形,倒还一应俱全。这么说,大明竟还没有亡?
梦中的我似伶仃地一片魂儿,眼睁睁地看着,却不甚真切。那时我还想起然明先生说的话:“攘外必先安内,若我大明能狠下决心肃清政治,用贤达、除奸妄,何惧那些关外的蛮人。只是……”然明先生没有说下去,我却听得明白。建虏的铁蹄尚不曾踏破江南的烟雨梦,流寇来了又走,让人禁不住习以为常。流年又如何?灾荒又怎样?金陵的板桥旁,盛泽的归家院里,哪一日少了灯火阑珊的旖旎?再苦的人,不过易子而食,依旧活下去罢了。
夜半时醒来,只觉得周身冰凉。白龙潭的水一波波的击打在秋娘赠我的画舫上,分明欢快的节奏在细致的回忆中便拉成了悠悠的哽咽。
离开归家院时尚是崇祯五年。崇祯五年,对我而言是个特别的年份。值得庆贺的事有两件:一来,我亲手烧了自己的卖身契,从此成为游荡在江上的“船妓”。二来,吴江著名的老匹夫周道登终于蹬了他的老腿儿。
若回头细数,我这“名妓”的头衔也曾仰仗着“吴江故相下堂妾”的美名。一朝被卖到归家院,秋娘刚摘下粉红的“秋娘寓”的小牌,那镶金的“爱娘寓”尚未挂好,便已让我名声大噪。
柳荫深处十间楼,
玉管金樽春复秋。
只有可人杨爱爱,
家家团扇写风流。
诗文虽糙了些,望风而来的才子士人却不在少数。也亏了这些人送来许多阿堵物,能让我早早攒出赎身的钱。烧了卖身契那晚,秋娘狠狠地打了我一个耳光,火辣辣地印在左颊上,真是疼。打完我,秋娘就哭了。
才子的诗词,名士的字画,我收的多了。那些赞誉三分为着我的皮相,三分为着我的巴掌,还有三分不过是他们慰藉自己的意淫。唯有秋娘的这一个耳光,是为了我这一条贱命。
我知道秋娘为什么哭。自从我被她买来,她待我如亲生,莫说是打,便是一句重话也没有过。我厌时倦时定要闭门谢客,她总要背着我苦力周旋,说这爱娘自幼体弱多病,若不好生将养,更不知何时才能款待贵客。她为我的骄纵担了多少委屈,我都知道。直到她打了我时,我还未觉怎样,她就心疼地摸着我的脸泣不成声。
“为什么不肯听我的劝?好好地挑个人嫁了,落了籍,以后也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所。何苦要学那些船妓成日地飘在水面上,经着风雨不说,少不得还要被人到处驱逐。如今流寇四窜,若再有个好歹……”
秋娘的劝自然有理。可是秋娘你怎么还是看不开?我十岁时被卖入周道登家为婢,三四年间一路做到这老匹夫的宠妾。听人说周道登视我若宝,常把我揽在膝上教我吟诗作画,直到我与下人奸情败露时仍不忍处死我,而是宽怀大量地仅把我卖到了归家院。也不知是不是我记忆出了错,幼时的记忆,就是躲在吴家藏书阁读书时才有的片刻安稳,看阁的少年是周道登家厨子的儿子阿宝。那是个清秀木讷的少年,与我说一两句话定会脸红,他禁不住我的一再请求,每日偷偷替我放哨。后来我们不知怎么就奸情败露了,我被卖成妓。而阿宝,看在他娘为周家干了一辈子活的份上也只是小惩大诫,阉了而已。
即便换个人嫁为妾室又待如何?不过一两日新鲜,转过头,依旧是早已千人骑万人踏过的败絮一条。
秋娘不解,“我们这样的人,还能怎样?”
“世上流鸾那么多,既然已不幸成为其中一个,不免要格外有志气些。”我那时的想法依旧很单纯:“择人定要择大丈夫真名士。要娶我,须得八抬大轿将我风风光光地娶为妻。”
秋娘定是觉得我疯了。明朝法律明文禁止娶妓女为妻的。更何况,名士爱名妓,往往爱的也是那股气放诞的娇嗔或狂浪,真要论端坐内堂的女人,还是要那哪怕不够典雅的大家闺秀的。我自然知晓,只是这薄命已被踏到尘埃里,不然便扶起直上云霄,不然……便是陨了也罢!
“哗……”突至的暴雨声将我从回忆中惊醒。夜幕中辨不清的水和天昏沉沉的连成一片,浪儿卷着雨滴复洒进来。已是深秋时分,寒气愈重,我回头看了看不知怎么睡在我塌下的初桃。莫让她再着了凉,终究关好了窗。
离开归家院已有两年。离开那夜,秋娘把我交予她的赎金统统还给我,我不肯收。秋娘道:“不是不要你的赎身钱,而是送你的画舫。以后你便要离开盛泽,那时住在我的画舫上,再雇养些船公小婢。莫要在外面堕了名妓的身价。你在江南诸姬中还有一席之地一天,便不算辜负了我秋娘的一番栽培。”
我喉头哽住,再没说出话来。
秋娘说:“若有一天真的倦了,还没有找到落脚处的话,便回来。”
我心中暗道:若有一天我再回归家,定是要来接你到一个山明水秀之处。再不让你淡扫了蛾眉,清点了哀愁,只为去以色侍人。
天还未放亮,我又沉沉睡去。再入梦境,清冽了很多。一个欣长的身影依依地向我伸手,“来,我带你走……”
“爱娘,爱娘……”初桃推搡着我,“岸边儿有个什么华亭宋徵舆来见,你到底见是不见?”
讨厌!我还没看清这个人的脸。“不见。”
“不见?我听阿贵说,这也是松江名士,还是什么几社的呢。”初桃径自嘟囔着,就听她高声道:“阿贵!告诉那傻小子,河东君病着呢,让他回吧!”
我翻个身,总算清醒过来。既然同为松江名士,想来定与卧子有几分交情。就这样推却了倒也不好。“阿贵,让鲁伯划船靠岸吧!”
我刚懒洋洋起身,就见初桃站在窗前兴奋大叫:“爱娘,他跳了!他跳了!”
我伸头一看,秋日早晨的白龙潭上还有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雾气中却有一个影子奋力地划过来。
画舫离岸有好一段距离,为的不过是拒些庸人来绕多几分清净。只是……
初桃伸了截粉红色的舌头,笑弯了腰:“见过死缠烂打的,却没见过这般呆傻的!”
“别笑了,你这坏妮子,还不快去煮点姜汤!”
我松松地绾了个发髻,披上罗衫时。那人已狼狈地游到画舫旁,亏着阿贵搭了一把手,才将他拉了上来。
乌黑的发髻散乱地贴在两颊旁,一时间倒看不清样貌,只是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子在风中飒飒地抖着。我突然想起,宋徵舆这个人也听卧子提起过。无非什么云间少年才子,貌堪宋玉、潘安。只这狼狈样,倒可媲美水里捞出来的乌鸡。
“学、学生宋、宋徵舆,草字……啊啾!辕文……唐突来见,不知河,河东君可,可否无恙?”都哆嗦成团儿了,还这么多废话,我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让初桃将他迎了进来,打眼一瞧,我还就怔住了。
这伙子文人名士大多好言辞藻饰,名不符实者居多。譬如那个号称“东海秀影”的冒辟疆,据说反倒惹许多名妓芳心不能自拔。我见过他一面,一双眼睛里写满傲慢自得,下巴差点没扬到后脑勺上。便有点秀色也不堪贰看。和眼前这位小白脸比起来,特别是这份瑟瑟抖抖的羞赧劲儿。那冒辟疆还真少了点这我见尤怜的气质。
我越发起了逗弄他的兴:“这‘啊啾’倒是个别致的字,不知取自何意?”
宋徵舆冻白的脸红了红,“河东君莫,莫要取笑学生。”喝了口初桃端来的姜汤,大概暖和了几分,话也就说的顺畅了。“学生听卧子、存我二位兄长说河东君打算在这白龙潭大宴宾朋,并将各位的字画拿出来义卖赈灾。所以,学生也想略尽一份绵力。”
原来如此。江南灾害连年,已是饿殍满地,饥民一路北上,官府却只知加力刮掠,丝毫不顾这些人的死活。那日与卧子、存我商量半日,就决定了这个法子。现时各省文社都在积极奔走呼吁,几社作为复社的重要一支自然当在此时有所作为。而无论是在六朝金粉之地的金陵,还是才子云集的松江,能与名妓把酒言交都是美谈,我何不将这大好条件利用,也为卧子出一份力呢?想到这,我便笑了,“这样当然好。可是……”我看看他的模样,“辕文兄的墨宝又在哪里?”
宋徵舆怔怔地看了我半饷,白皙的脸蛋兀地又红了起来。“这个,这个临行匆忙……忘,忘带出来了……”
我瞧着他那支吾的模样,心中顿时雪亮。“初桃,拿套衣衫给宋公子换!”我站起身来,瞅了他片刻,到底笑出声来。
大概是被我笑的有些发毛,他低着头接过初桃递来的衣裳也不说话。待初桃在外面关好了门,才敢抬头看我,“河东君这般冰雪聪明,自然,自然……”
“自然!自然!”我在他身旁踱着脚步,细细地打量着衣衫被水湿后贴在肌肤上显现的形状。“辕文自然也不必另寻房间换衣了。”
“为,为何?”
明知故问!我伸出根手指抬起他那秀气的下巴,放柔了声音道:“既然是来讨打的,图的便是痛快,何必这般吞吞吐吐的呢?”
“不,不是!”这呆子猛的涨红脸,手脚一慌,竟把汤碗打碎。
真不是?我拿眼细瞧他,竟一时也辨不出个真假。昔时的杨爱,如今的河东君柳如是一贯是众所周知的放荡不羁。这些年来也有不少“名臀”从我这掌下走过。宋存楠(后更名宋徵璧)、李雯(字舒章)、陈子龙(字卧子)、李侍问(字存我)……就连然明先生都语焉不详地暗示愿意一试。我与几社名士素来交好,存我更是把被我“挞臀”一事当做美谈炫耀。用存我的话说:“李侍问工书三千纸不及柳子一扫帚”。他一句玩笑话说的容易,传扬开后来“求挞”的人越来越多,提金来的自然寻常,提诗文字画来的也属常理,最最可笑的,竟还有提着一双牛筋底儿的绣鞋来的。当中最值一提的便是松江知府钱横,这是另一件事,暂且不提。
我是想说,也不是谁都可以尊臀一摆,便请得动我挥鞭“怜惜”的。但若是翩翩浊世佳公子,我自当另眼看待。但这“翩翩浊世佳公子”似是然明先生对舒章特有过的赞誉……哎,又想远了。
我晃个神儿回来,再一看眼前的宋徵舆。他竟拱手一拜到底,也不知在我出神的时候就这么……额,撅了多久了。
“辕文这是做什么?”我往旁边一闪,恰好看到一副“拱丘图”。我估摸这宋徵舆的年纪大致与我相仿,不止因他脸嫩。若非少年,身体怎会这般柔韧?
他也不看我,撅着屁股埋着脸低声道:“辕文早闻河东君大名,龙潭精舍时惊鸿一睹,河东君的倩影便挥之不去。请卧子、存我二位兄长引荐已久,偏生连日来他二位为了迫松江知府钱横发款赈灾忙于奔走。我……夜里睡不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了白龙潭。”说了一半,他停下来歪头看我,大概看我似笑非笑的模样后意识到自己的姿态是在有些不雅,便直了身子,垂头道:“你,你不要想错了。我,对你绝无半分轻薄。只是听说你病了,情急之下才做出这等唐突之举。”
我怔住,竟然无话可说。定要这样尚且青稚的少年才会有这可爱的“唐突之举”。瞧着他那红霞遮雪的俊美面孔,我忍不住设想若是他身上肌肤也一般的雪白,几掌落后,与他此刻的面孔相比,究竟哪一处更娇羞可人?
我还看不破皮相这一关,愈发起了逗弄的兴致。“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宋徵舆的薄唇动了几动才道:“河东君……柳隐,字如是。恩,以前还有,还有……”
“在盛泽归家院时,用的是杨爱之名!相好的嫖客都唤我爱娘。辕文不必觉得难以启齿,柳如是是个妓女,从前是,现在也没什么太大改变。”我轻笑,“可曾听闻有人空手敢来嫖妓的么?”我瞧了瞧地下,“何况,你还喝了我一碗姜汤,打破了我一只碗!”
宋徵舆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复红,一时似是想来安慰我,一时又似要弯腰去捡碎片。
我更觉他可爱。不是我已没了羞耻心,“我是妓女”四个字也能说的铿锵有力。谁说妓女非得说道自己的身世地位便要悲切流涕?那八成也是待客的手段。人这一世,能活着已是不易,看那些水灾后的流民,食不果腹的生反倒不如死。我这点小事又何足矫情悲叹?何况,人都是要痛的,掩怎能掩的住?不如日日揭疤忍痛,久了,也就麻木了。
宋徵舆讷讷了许久,终于憋出了一句上道的话:“要我怎样,你才能消气?只要你别再说那般轻贱自己的话,要我怎样我都甘愿。”
除了存我这位拱臀迎挞的,舒章、卧子他们都是这么被我打了的。让男人说一句“只要你不生气,我怎么都愿意”最是容易,说时的真心诚意也不必质疑,只是他们忘得更快。你若当了真,竟以为这句话可以当做一世的保证,那就傻了。所以行乐当及时。莫要等人家都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再去巴巴地要他兑现。即便勉强得了什么,终究低贱了。
“此话当真?”我戏虐地瞧着他。
他定是听说了什么。听我问他,竟先那他那细长漆黑的眼睛骨溜溜地把屋子打量了一圈,才默然点头。
“初桃……”我话还未说完,初桃已经“哎”了一声便推门而入。这小妮子果然已得我三味真传,手里提着我专用来打人的扫帚朝宋徵舆嘻嘻一笑,眼珠子一转,脆生生道:“这位姐夫,这就是李侍问姐夫三千纸也抵不过的那把扫帚!您有福了!”
宋徵舆的俊脸已然涨的通红,也不抬眼,朝初桃便是一辑。小妮子似是占了什么便宜似的,把扫帚往桌上一放,捂着嘴跑了出去。
片刻的静默,我也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衣衫那么湿,快快脱了吧。”
宋徵舆看了我一眼,眸子中竟有我意料外的一脉平静。大概我这癖好已是“美名”远播,亦或这些风流士子在女人面前脱衣已是寻常。他那白皙修长的双手默默地搭上腰间……我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本是我轻佻玩笑,不知怎么竟然觉得有些窘迫。
“慢!”我急急开口止住他。他看我。三步的距离,我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轻轻抖了抖,睫毛下一对清凛的眸子探询地看着我。
说起来,这种游戏我还从来未和如此陌生的男子玩过。再不济,也是有过一次欢好之后的事情。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我舔了舔嘴唇,“我来。”
或许是我见他年少俊美所以起了几分欢喜之心,或许是见他傻傻地游过来,便忍不住想要戏虐他一番;再或许,我是真的寂寞了……
我拽着他摁到床沿上,剥蛋壳般地把他身下的衣物剥开。宋徵舆腰间的肌肤洁白莹润犹如婴孩,连我见了都生出几分妒意。将他剥净的动作放得缓一些,再缓一些,我要的蛋清便寸寸显露出来。正所谓:
白嫩嫩,色堪比月新;细腻腻,质仿若玉洁。乍看去,羞赧赧如粉桃映雪;细眼瞧,却又微颤颤如脱兔欲跃。丘间一线脉脉含羞,敢把娇花作两瓣,却隐去嫩蕊。两团丘肉平分阳春媚,又恐微风过甚,吹破了温柔。丘下有褶,连着两截藕般的美腿。褶皱处,娇怯怯一收,欲嗔还休。
如此娇柔美臀实乃平生未见,我下意识屏住呼吸。提着扫帚竟不忍打下去。
宋徵舆把脸埋在两臂环的被子里,这时却回头偷偷露出一双眼儿瞧着我,那漆黑若谭的眸子里三份羞赧,七分好奇,害怕却是没有的。
我轻咳一声,把扫帚往床边一掷,自己一屁股坐到床上。一边把宋徵舆的身子往腿上拉,一边掩着自己莫名其妙的恼意道:“来,今儿先让你在个尊贵的位置上尝尝鲜!”
(作者按:写完宋徵舆的臀部时,我终于喷了……惊鸿同学,这一段我专门去温习了一下瑞郎的臀部才动笔的。李渔也算色情专家,简单几句话已把臀部之美写透,我再怎么琢磨,抽象也罢了,却都显得造作。我再是不能了。)
白嫩嫩,色堪比月新;细腻腻,质仿若玉洁。乍看去,羞赧赧如粉桃映雪;细眼瞧,却又微颤颤如脱兔欲跃。丘间一线脉脉含羞,敢把娇花作两瓣,却隐去嫩蕊。两团丘肉平分阳春媚,又恐微风过甚,吹破了温柔。丘下有褶,连 …
一袋美女 发表于 2009-9-14 14:58
美女姐姐 俺用的那是白话文好不?若说你看不懂 只能说你是懒 若说你看得懂这段 只能说明你对这个部位确实感兴趣 兴趣早已冲刷掉了你的懒……
year1027 那“头”是“我”,著名美女柳如是……
我喷……
姐姐,你实在太流氓……
美女姐姐快去申请个Q 来我们FM小窝的群里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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