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M/F]未央(豪门虐恋?大概就是这个赶脚吧。。。)已完结_fengh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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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回

嗯,呃,心情很忐忑,老实说这个文是剧情大于sp的,也就是说,只是偶尔有sp情节,完全可以当言情小说来看。。。

  也就是说,需要有耐心并且更爱看情节性强的文的读者。。。

  下面放文。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3年9月25日21时12分35秒编辑过]

蝴蝶~~~

你们好过分!!!

哪个标题。。。

第一章
  
  精致华美的水晶垂钻吊灯正悬,投出金色辉煌的冷漠的光芒,无声地注视着这间宅邸里的大厅,注视着那些名贵的装饰,那些抽象的油画,那些昂贵的古董,那些柔软的地毯。
  在这种照映下,地板亦显出一种晶莹的色彩,也映出其下神情拘谨、如履薄冰的侍从们。他们垂着头,嘴唇微微颤抖,正在努力地说出话来。
  “大小姐,请您三思啊!”
  “是啊,大小姐,二小姐也是无意为之啊!”
  “大小姐……”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带着敬畏,也带着担忧,纷纷指向了站在正中的少女。而后者只是勾起嘴角,笑容浅淡而慵懒,仿佛事不关己一般随口回应道:“你们的二小姐到底该不该罚,让她自己来说。”说着,缓缓向前几步,直站到大厅中央另一个少女面前。
  这女孩看来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面容也是姣好异常,长发微卷,柔顺地垂在身后,活像一只每个小女孩在儿时都渴望拥有的洋娃娃。只不过此时这张脸庞上挂了眼泪,活像一幅被人破坏了美好的画卷,看去就让人心生怜惜。而她的姐姐,众人口中的大小姐只是笑意更深了,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颌,拉长了声音道:“冉薇?”
  冉薇瑟瑟,因为下颌被硬生生地抬起,眼泪只能顺着姐姐的手背涓涓流下:“姐姐,我错了。”
  “嗯,你就是错了”,对方放开她,纤细的手指缓缓拭去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泪珠,然后满意地向她露出微笑,“错了然后该怎么办?”
  冉薇凄凄唤着“姐姐”,她的神情却突然冰凉下来,止了笑,轻启薄唇,命令道:“跪。”
冉薇惊恐不已,怔怔看着她,只哭着站在原地:“姐姐,你、你想……”
  “叶管家,二小姐似乎不知道怎么跪下,你来教教她吧。”大小姐略一回头,看向身后。身后的男子一身标准笔挺的燕尾服,神色拘谨中带了些犹豫,听到大小姐唤到自己后踏上前半步,略躬下身子道:“大小姐的意思是……?”
  “随了我冉扬半年,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的。”她也不回头看他,语气却愈发冷了起来,“你如果觉得求情能帮得了她的话,尽管来求情。”
  男子还欲开口再辩,忽听得那边冉薇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辉哥哥”,忙看过去,见她已缓缓直身跪下,只觉得心底一痛,失了言语。少女哭得如此凄惨,只若梨花一枝春带雨,整个大厅寂静如斯,只余她抽抽噎噎的声响,仆役们亦无人再敢开口去劝,唯冉薇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分明她与那个男生不过是一起出去玩不小心弄脏了后想去宾馆清洗一下,而远非姐姐理解的那个样子;然而当姐姐叫人生生地破门而入时,她已经百口莫辩。
事情已经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叶铭辉,”在足够长的死寂后,冉扬再次开了口,“拿过那个来。”她指向一旁的花瓶,众人顺着看去,皆是一惊,她手指指向的,赫然是花瓶正中插着的一只鸡毛掸子!
“冉薇,你该知道我们冉家是有家法的,如今没有请家法,也是给你留个面子,你该感谢我才是。”冉扬笑语盈盈,嘴角上扬出大大的弧度,仿佛真的是施舍了莫大的恩情予人后的由衷欢愉。
  叶铭辉抬眼看去,手指在袖中悄悄弯曲握起,又倏地松开,尽量使自己保持如常的恭谨,但过快的语速还是走漏了他的心思:“大小姐,二小姐还只是个孩子,就算有错,也请您不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极端?”冉扬笑了,紧紧盯住冉薇的眼睛,“冉薇,怎么办,我被人骂了啊,这样吧,你自己说好了。我这么做,极端吗?”
  对上冉扬的瞳孔,冉薇被其中深刻的冰冷所震慑,嗫嚅道:不,不是的。而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回答,冉扬嘴角的微笑更甚,转头看向身后的叶铭辉,神色中竟能读出些骄傲与炫耀:“叶铭辉,你,听清没有?”
  叶铭辉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懊恼与愤怒,眉头蹙起,强压下与她争执的冲动,沉声道:“大小姐,您这种做法我实在不能认同,我认为——”
  “辉哥哥!”冉薇带着哭腔的呼唤打断了叶铭辉的愤怒,“辉哥哥,我知道错了,我认罚,拜托你……”
  叶铭辉无声而叹,却别无选择,上前去取了那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只觉得手中原本轻飘飘的鸡毛掸子已有了千斤之重,直坠得他垂了双臂、步履沉重,仿佛是走了好久才站到了冉薇的身后。相比于姐姐一米七几的高挑,冉薇不过一米六,如今跪在地面上,哭着抖成小小的一团,更让他心疼。这样的孩子,不该是因为犯了错而被责罚,反而是该被精心呵护在怀里柔声安慰的。
  他慢慢扬起手臂来。
  大厅里有一瞬的真空。
  冉薇的哭声在掸子落在身上后顿了顿,然后叶铭辉听到的便是她忍痛却依旧压抑不住的一声闷哼,看到的便是她紧紧抱住了手臂以及因为羞耻而变得粉红的耳根。为了避免她身体受到伤害,他把那一记抽打落在了她的臀上,却未曾想过这样会让她一个女孩子感到多么难堪。
  “叶管家,”冉扬的声音像挥之不去的影子,戏谑而起,让他心中无名地一阵厌烦,“你真的是在惩罚她吗?如果你觉得这份工作很困难,完全可以让给我,我不会介意。”
  让给她?叶铭辉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这只鸡毛掸子拿在她手里冉薇会被如何。他是半年前来到这个家当管家的,在这个家中与二小姐冉薇关系最好,她不似姐姐般生硬,总是甜甜地唤他一声哥哥,他也把这个女孩当妹妹来看了。可是如今……
  当远比方才更重的抽打声和二小姐的哭声交错而起时,不少心软的仆役都转过了脸不忍再看,却惊奇地发现大小姐早已不站在原地了,偷偷用目光去寻,才在旁边的沙发上看见她。
  她正端着一只精致的茶杯,其上花纹繁复华丽,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出自名家之手;而其中翻腾着滚滚热烟,带出浓郁的香气,正是她最爱喝的克里奥罗可可。

你们都围过来了。。。

我也喜欢一章一章追~

  至于性别嘛,这个账号是别人的。。。

着什么急啊,一天一天来呗~

为神马来回帖都是熟人。。。

我错了,妹纸们不要桑心!

第二章

  

叶铭辉敲门而入后,看到的便是从床上支起身子向这边看来的冉薇,后者的眼眶发红,脸上还带着些许泪痕,显然是自他来前就哭了许久了。他暗自叹气,走去坐在她的床边。
“哥哥。”小小的身子偎向他这边,比他想象中柔软温暖许多,让他不自觉地伸手揽住,轻揉她的头发。
“小薇,告诉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为什么会如此生气?”叶铭辉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他不觉得素来乖巧的冉薇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到要用体罚这种方式来解决的问题。
“我……”,少女的口气有了迟疑,却很快抓住了下一个重点,“姐姐还是很生气吗?”
叶铭辉神色一僵,想起了悠然喝完一杯热可可才过去让他停手的冉扬,觉得认为她生气什么的就是无稽之谈,不过看到冉薇眼里的紧张,他只好劝慰道:“没有,她还让我来看看你伤没伤呢。”
“嗯。”少女显出如释重负的样子,但下一秒又红了脸颊,“我很好,哥哥就别看了吧。”
“害羞了?”叶铭辉忍俊不禁,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让哥哥看看怎么了?没关系的。”
“可是……”冉薇面色更红,小声嗫嚅,还欲再说些什么。
“乖,让哥哥看看吧。”叶铭辉柔声哄着,试探着向她腰间伸过手去,她也乖得可爱,只羞得把脸埋了两臂之间,信任地让他扯下了睡裤。下面皮肤的斑驳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原本白皙娇嫩的臀上布了错落的印记,有的地方肿了老高,更有甚者已经青紫起来。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痕让他想起那个满眼笑意在一旁看戏般看着冉薇挨打的冉扬,他不由心底一阵无名火燃上来,他在冉家服侍了半年,一开始只觉得这个大小姐性格有些古怪而不好接近,如今看来却是如此不近人情!
虽然这么想着,他也只能强压下怒气,再看回冉薇,只觉得心疼不已,小心翼翼地给她揉着,口中轻声道:“小薇,对不起。”
“哥哥为什么要道歉,不怪你,你只不过是听姐姐的命令而已,”冉薇声音里有了哽咽,“而姐姐,是我让她失望了。”
“到底是……”叶铭辉固执地想要得到答案,然后去找那个冷眼旁观的大小姐,他从来没这么想质问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责罚这个一个可爱善良的孩子!
“其实,告诉哥哥也是可以的……”冉薇把身子贴得离他更近些。
直觉,他是可以信任的。
绝对信任。
这个二十几岁的大哥哥身上有阳光的味道和汲取不完的热力,仿佛是上天遣来的救赎。
仿佛是这个落不进阳光的家里的唯一的热度。

  

“我不记得有批准过任何人去她房间看她的。”叶铭辉刚从冉薇的房间里走出来,还没从妹妹的依恋中回过神来,便遇上了姐姐劈头盖脸的凉薄。冉扬说话时似乎是笑着的,但是眼神却是空的,所以她的笑容只是嘴角上扬的一个动作。
叶铭辉心底生出了一阵莫名的厌恶,只深深行礼后继续向前走去,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叶管家都是以这种礼貌侍奉主人的吗?”冉扬的尾音奇异地上扬,透出一种挑衅的味道,就好像她要激怒他,要把他逼至底线一般。
他止住步子,又行一礼:“那么,大小姐有何吩咐?”
“冉薇还好吗?”她的唇角带着奇异而开心的弧度,一幅饶有兴致赏心悦目的神情。
“大小姐若是想知道何不自己去看看,”叶铭辉想起冉薇,口气柔了下来,叹道,“她的话,也是很希望您去看看她的。”
“她这么希望的话我就更不会照做了。”冉扬懒洋洋地倚在了墙边,眼睛微微眯起,“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大小姐,虽然这不是我该管的,但是我还是想对您说,”他深吸一口气,“小薇……二小姐她很依恋您的。”
“依恋我?”冉扬突然高声而笑,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最讽刺的笑话,直笑到喘不过气来才停下,几步走来站到他面前,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他。叶铭辉只觉得她的目光是带着刺的,凌厉而来。
他皱了眉,下意识地退后几步,正想再说点什么,却看见冉扬已经转身离开了,连背影都是无比傲慢与张扬的,像在宣告着占有什么,又像是在炫耀着丢弃什么。

大家无视她,她说得是错的。

以下是引用 蝶Sama 在 2013-9-25 23:12:00 的发言片段:

 
看看,还是有管家真爱党的!叶铭辉多好的孩子啊,乃们为神马不喜欢他。。。

第三章

  

  “那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听到家庭教师如是说后,冉薇起身,礼貌地略鞠一躬,含笑道了声“谢谢安老师”。看到她在起身时由于牵动了臀上伤口而僵硬的表情,安之心中有些无奈,却也未曾表露,只点点头说了声“二小姐慢走”,接着便安静倚在窗旁,目送她离开。
为了能保证采光良好,书房里安了一面大大的落地窗,日光倾进,照在书架上,暖出点点书本的墨味。听到门被轻轻推开,安之看过去,来者果不其然是她:“嗨,扬扬!”
这个称呼让冉扬皱了皱眉,不过她又懒得去纠正,只自顾自道:“久等了,安之,让你帮忙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安之只是看着她,不搭腔。
冉扬不禁失笑,边说边向外走去:“邀功请赏的典型表情。走,去花园里,我叫人煮咖啡给你。” 
安之这才笑逐颜开地跟上去,边走还边拉过她的手。如此亲昵的举动让冉扬本能地颤了一下,颇有些不自然地看过去,却被安之瞪了回去:“你怎么每次都像被咬了一口一样。”
冉扬暗自摇头,心道随她牵着去吧,别扭地任她拉去了楼下。

  

 

  

隔着两杯咖啡摇摇而上的热气,安之没有直接给出冉扬想要的信息,而是开口道:“你妹妹倒是被你整得够惨。”
“你跑题了,”冉扬毫不留情地指出来,“说我要听的。”
安之白了她一眼:“不听你会死啊。算了算了,这告诉你就是了。”
冉扬报以微笑:“我是担心你不说会憋死。”
“不要打断我!”安之理了理头发,低头抿了口咖啡,又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幅准备万全的样子, “开始说了哦。据我调查,叶铭辉这个人是不存在的。”
冉扬的表情中显出了然来,静静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而我查到的是这个人,”安之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张相片的复印件递过去, “这是外市Q大的一名大学生,半年前刚刚毕业,计算机科学专业,名字叫叶映。”
“专业、本名和假名都很无趣。”冉扬冷冷地得出了结论,接着对着安之露出友好的微笑,“不过还是感谢你提供这些资料。”
“咱们之间客气什么。”安之甩甩手表示不在意,然后又想起什么来似的突然冒出一句,“对了,那个你上次要我留意的人过几天就来咱们市了。”
“终于来了。”冉扬的嘴角自然地上扬,透出满意与期待,“这条消息我非常受用。”
她的神情让安之有说不出来的担忧,下意识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然后你要怎样?”
冉扬只是微笑,一味地微笑。

审核了一个小时,真恐怖。。。

另外,安之粗线了!

第四章

  
  空气中古龙水的香味重得夸张,从中能隐隐嗅出铜臭味;上好的人头马倒在一边,杏黄的液体把地毯洇成了诡异的暗红;隔壁浴室能听见水声缓缓而下;窗帘半掩的玻璃后,夜的气息浑浊不清,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只把这座城市映得灿烂更盛白日。
  光鲜的背后永远都是这种样子的啊。冉扬在心底嘲讽一句,随手摇了摇手里的酒杯,杯底的冰块与杯壁轻碰,伶仃作响。
  她一饮而尽。果然这不该是洋酒的喝法,喉咙烧得生疼。她皱皱眉头,把杯子扔了出去,摔了个粉碎。
  这一举动发出的声响似乎让浴室里的人听了去,水声间断了,一个男声从中传出:“这么一会就等不及了?”
  冉扬侧卧到床上,开始卸下身上的衣服,故意把布料的摩擦声弄得明显起来:“是你太慢。”声音经过了打磨,变得暧昧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男人已经湿漉漉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眼神在接触到床上那具身体时喘息声不自觉地从喉咙中流泻而出。冉扬衣衫都已褪尽,只拿一条薄单覆在身前,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衬上瓷白得几近透明的肤色,只让男人觉得下一秒不占有她即是过错。
  “你来了。”冉扬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去。红的唇,白的颊,黑的眸。男人重重喘着,下一秒就要覆身而上。
  然而下一秒来到的是宾馆门被叩响的声音。男人被打断,表情中掠过不快,只做听不到,没想来人足够执着,清脆的叩门声不绝于耳。男人只得咒了一句,起身去开门。
  “谁啊……唔!”男人的尾音被门后突如其来的一拳生生截断,他的身子晃了晃,好容易才稳住,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来人,“你是什么东西?”
  “冉家的管家。”叶铭辉的口气比他还不客气,“你又是什么东西?给我滚出去!”
  “管家?”男人冷笑,但他的笑容只在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间,叶铭辉又是一拳,直把对方击倒在地。而他犹嫌不够,又是一阵拳脚相加。
 

    那个男人从房间里狼狈消失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了,叶铭辉利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来平和自己因剧烈运动而加速的呼吸,然后看向冉扬。
  她自两人动手之后便安静得如同不存在一般,直把这一切视作无物,直到此刻才似终于发现了叶铭辉般也看向他。
  “怎么回事?”叶铭辉问。
  冉扬仍是披着被单侧卧着,面上不见丝毫害羞与躲避,只是向他露出玩味的笑容:“你不懂这是要干什么吗?”
  露骨而直白的反问句从一个女孩子口中说出实在太过颠覆,叶铭辉不觉面色一红,又感到莫名的愤怒:“你这叫什么样子?!”
  “叶铭辉,这关你什么事呢?”他的怒气在她看来不过如同小孩子耍脾气般可笑而无力,所以她只懒懒笑着,斜着眼睛望向他。
  “老爷让我照看你们姐妹。”叶铭辉说。
  她忽然大笑起来,摇着头说:“那才真是见鬼了。不过叶管家,你还是真喜欢讲笑话给我听。上次是说冉薇的事吧,已经让我笑到不行了,没想到这次更上一层楼,你怎么能做到如此幽默呢?”
  “你犯的错误比起上次小薇有过之而无不及,”叶铭辉懒得与她饶舌,心里已经有了另外的打算,只冷冷宣布道,“规矩是你定的,如今就照那样罚你,相信你不会有异议。”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3年9月27日21时44分31秒编辑过]

第五章

  

  “叶铭辉,你胆子倒是不小。”冉扬不怒反笑,微微扬起的嘴角在昏暗的灯光下妩媚而嘲讽,“凭你来罚我吗?”
  对方只点点头:“是。”
  她收敛了笑容,沉了目光看他:“叶管家,请你看清自己的身份。”
  叶铭辉不卑不亢:“冉扬大小姐,我一直很清楚我的身份。鉴于您和那个男人还未发生任何事情,我认为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让您得到适当的惩罚。如果您坚持自己的意思,我只能把这件事通知老爷。”
  冉扬的眸底漆黑如夜,嘴唇却殷红似血,以一种考究的眼神遥遥地看了他许久,仿佛在思考什么,仿佛又不是,直看到他心底有些发毛时才笑了开来,淡然道:“成交,我任你惩罚。” 
“成交”一词用得极为刻薄,叶铭辉正想不理她这话直接上前一顿痛打,却见她犹是除了一条薄单外毫无遮掩,也有些束手束脚,就侧过脸道:“你先把衣服穿好。”  
“穿好?”冉扬复述一遍,反而伸手扯了一下那唯一的遮挡,露出大片妖娆的锁骨,只若镶嵌在颈下的幽深花纹般撩人,饶是叶铭辉也有点招架不住,面色变得微红起来。这反应让冉扬又是盈盈而笑:“叶管家真是少年心性啊,既然这样,不如把惩罚内容换成一夜春光,怎么样?”
 叶铭辉再也听不下去了,只跨步上前,不管不顾地将她面朝下翻转过来,右膝跪压在她腿上,左手把她两手反扣于她腰间,空下来的右手高高抬起,作势要打。
  冉扬被如次钳制,却只幽幽一笑,半侧过脸来看他:“至于按这么用力吗,我又不会跑,快点下手吧,我还想回去吃点夜宵。” 明显的挑衅,他再不犹豫,向着眼前的弧度挥起了手掌。“啪”,声音比想象中清脆些,先前的白皙上也应声腾起了浅淡的粉。手不疼,却不知道挨了这巴掌的人疼不疼,叶铭辉如此想着,把下一巴掌更用力地盖了上去。房间里因这持续的击打而热闹起来,满耳都是脆生生的噼啪作响,在他的掌间不紧不慢地绽开。然而承受着这力度的冉扬一言不发,甚至连呼吸都是平稳的,只静静合了眼,任身后的巴掌肆意砸下。
  她的身体好凉。叶铭辉在得不到对方疼痛反应的愤怒中恍恍惚惚地发现了这一点。巴掌是打得愈发重了,连他的掌心亦泛起了潮红,更不必说她的臀上已经是何等的绯色,其上的热度仿佛是烧灼一般;然而她身体的其它部分却依旧是凉的,包括她被
他反扣的双手、被他压紧的腿弯,皆是冰一样透着凉意。他右手因责打而火热,左手却握着冰凉,眼里是她背上的瓷白与臀上的绯红,突然心里有了些许怜惜,缓缓停了巴掌。
“玩够了?”轻佻的问话在他止了击打的一刻冒出来,他看过去,正对上她的眼睛,噙着似笑非笑的嘲弄神情。他皱起了眉头。
  这个细节被她看在眼里,她笑了:“不用这么不高兴,我可以告诉你,你确实打疼我了。”
  毫无可信度的神情。叶铭辉看在眼里,眉头皱得更紧些:“我会让你记住这次的教训。”他目光一扫,正看到松松搭在床头柜上的她的腰带,便略一伸手扯了过来。深呼吸,其实要用这么个玩意打人对他也是莫大的考验,如果可以,他只是想拿它吓吓她:“疼了?”
  “是的,很疼。”冉扬笑笑,诚实得一塌糊涂。
  “那么大小姐,这痛能让您意识到您的错误了吗?”他问。
  冉扬笑而不答。
  叶铭辉狠了狠心,使了五分力气甩了一皮带下去,手下的身体似乎有了轻微的颤抖,他又问了一遍:“您意识到您的错误了吗?”
  “叶铭辉,为什么?”这次她没有半侧过脸来,所以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觉得语气有点不像平常的她。
  “这个问题我要您来回答。”又是“啪”地一声炸开,她也随着臀上的疼痛颤抖了几下,“您为什么挨打?
  “你是在报复我吗?”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冷冷反问,“因为我让你打了冉薇,所以你、唔……”接下来的话被叶铭辉甩下来的皮带打断,换成了一声闷哼,这让他清楚地知道,她已经到了疼痛的底线了。
  “报复?我最好有这么无聊!”他索性一连串地打上去,皮带的声音沉闷,仿佛不是一下下抽过去,而是一口口在撕咬。冉扬痛得倒吸一口气,肩膀也微微耸起,然而她的声音依旧是淡然霸道的,仿佛她此刻不是在挨打,而是出席什么晚会:“叶铭辉,够了。”
  够了吗?叶铭辉垂下头,先挨了巴掌又挨了皮带的臀已经是斑驳一片,有些地方见了轻微的青紫,显然疼痛异常。那么就这样吧,他这么想着,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认错。”  
“我错了。”没有诚意的回应了一句后,冉扬微笑,“原来你要听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这种态度远比死不悔改恶劣得多,他自然气得不轻,不过她毕竟还是冉家的大小姐,不好过分教训,这样的惩罚应该也够她受了。现在需要的,只剩带她回去了,他站起身来,替她把随意扔了一地的衣服一一捡起,放好在她身边,这才向后退开,口中恭敬道:“我在楼下等您。” 
  听到门被轻轻关好,冉扬才缓缓支起了身子,眉头微蹙,身后的疼痛如潮水上涌至全身,让她忍不住闷哼几声,努力探出手去把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抓了过来。
  手机发出荧荧亮光,光标前是冉扬刚刚打出的一行字:“安之,我知道你了。”
  刚要发送,她突然勾起了嘴角,把那一行信息一个字一个字地删去了。

其实字数很多的,就是贴上来显得特别少。。。

其实根本没有改,是直接贴上来了,至于为神马会压抑我就不知道了。。。

  一次贴上来那么多我怕大家没耐心看了(尽管现在也没人看)。。。

第六章

  安之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发呆,屏幕暗下来,她伸手在上面一划,得到了感应的屏幕又再度亮起来,于是她也再度把目光收回到手机上,继续放空。在上述过程重复了不下十遍后,门铃响起。安之深呼吸,把手机随手扔到沙发上,起身去开门。仍然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发件人为“哥”的短信,内容不过寥寥数字:“等我回去收拾你。”
门后那人缓缓步入,门厅的灯光正明,分明了他的面貌,正是方才在宾馆意图与冉扬交易却被叶铭辉赶出门去的男子。然而他身上早已看不出方才的狼狈模样,衬衫、领带、皮鞋无一不是一尘不染。俊朗的面孔和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让这个看来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兼备了成熟、优雅与性感。
“哥,你回来了啊!”安之忙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眼角眉间具是笑意地陪着他向内走去,“累不累啊?快点回房间休息吧。”
男人随着他走进去,却止步在了客厅,神色似笑非笑地看着安之:“小如,我的短信什么意思,你应该是看懂了吧。”
安之眼神闪烁一下,眨眨眼看向他,半个身子都贴到他身上,笑道:“啊,哥你在说什么?”
对方也笑着看着她,突然出手把她揽到自己身前,腾出右手,照她臀上重重甩了一巴掌:“到这种时候了还装,是担心我打轻了吗?”
“啊,疼。”安之伸手去背后揉着。还没揉上几下,手就被人拿开,男人的声音从耳后响起:“这就喊疼了,过会可怎么办?”
这话听得安之心底一颤,忙讨饶道:“哥,我知道错了——”话还没说完,男人已将自己的食指竖起,挡在了她的唇前,笑道: “不用急,一会你有的是机会说这句话。现在,去你的房间按规矩趴好,哥换好衣服就去找你。”
“哥——”
“和我推三阻四前先考虑好后果。”他笑着打断她,口气却是异常的不容抗拒,语罢再不去看她,自顾自地离开了,就好像有绝对的自信她不敢违背他。 

  安之伏在床上等了好久也未曾听到身后有半点声响,疑惑地回头去看,正好对上他戏谑的双眼,不由收紧了臀上的肉。
“我们的规矩是怎么说的?”男子坐到她身旁,把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臀上。
安之小声答:“挨打前好好反省。”
“啪”地一声在她的身后响起。
“看你的样子大概是反省出什么来了,都有空左顾右盼了不是吗?来,说给你哥听听吧。”他的手停在她臀的正上方。
“哥……”安之撒娇地喊了声。
“啪”。很利落地又挨了一下。
“我记得前几天有人送了我一条马鞭,”他收敛了笑意,拍了拍安之的臀部,沉声道,“如果它不想感受下被鞭子打,它的主人就最好早点开口。”
安之咽了口唾沫:“哥,我……我就是帮你找了个女人嘛……”反正就算没有她,你何夕也会找其他女人。后半句她没敢说,她还是很想要自己的屁股的。
她的哥哥,也就是何夕眯起眼来:“所以你就帮我找了那么个女人?冉家的大小姐冉扬,是吗?如果没记错,你就是用了个化名安之,在她家给她妹妹当家教吧。”
安之,也就是何如颇有些惊讶兄长的情报网,眼睛瞪大了:“你怎么知道的?”
回答她的是一阵有力的巴掌。
“啊,哥,痛……”安之痛得耸起肩,两只手把身前的床单抓得皱了起来。
“闭嘴!”何夕面上没有丝毫疼惜的神色,把惩罚她这件事做得分外认真,“既然已经知道错了,就给我乖乖挨打。”
被这样一训斥,安之再不敢求饶,只咬紧牙关忍着,身后痛得愈发厉害了,她渐渐感觉自己眼底涌出了液体……
何夕一直打到两只手都打累了,他摊开手,手心一片潮红,不过比起他的手,还是她的臀更凄惨一些。整片的深红,甚至隐隐透出了青紫。他呼了口气,心里渐渐不那么气了。
察觉到哥哥停了手,安之终于委屈地呜咽起来。
“小如,哥不想你卷入这些是非中。”何夕的口气虽然严厉,却终于

第2回

显出了疼惜,“冉家的情况复杂得很,那个冉扬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别想着在她眼皮下做什么小动作。给你一星期,趁她还没有怀疑你,抓紧辞了在冉家的工作,听到了吗?”
安之没有给出回答,只是一味地抽泣着,何夕扫了眼被自己打得通红的臀,终于软化下来,伸手将她抱进了怀中。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3年9月28日11时32分44秒编辑过]

第七章

  

“早上好啊,哥――”冉薇正这么亲昵地唤着叶铭辉,突然看见走廊另一端冉扬正缓缓走过来,忙咳了一声,改口道,“咳咳,叶管家。”
叶铭辉被她的可爱样子逗笑了:“早安,二小姐。”
这时冉扬走到了两人面前,冉薇忙略行一礼,恭敬道:“早安,姐姐。”
叶铭辉一转头,看见还穿着睡衣的冉扬,低垂的领口下有一片妖娆的锁骨。他的脑海中忽地浮现出昨夜那些可以用香艳二字来形容的画面,想起那副白瓷般的身体以及她散发出的清幽体香。然而在他的克制下,这些回忆不足影响他,他不动声色地恭敬道:“早安,大小姐。”
冉扬微笑:“嗯,早。”
她的回应反倒让两人惊讶起来,木木地怔在了原地,直到她走远了才回过神来。一直以来这种问安都只是例行公事,冉扬从未有过回应。今日这究竟是怎么了?
“哥哥,姐姐心情很好吗?先是罕见地起了这么早,又是向我们打了招呼。”冉薇见她走远,低声询问叶铭辉。
“谁知道呢。”他随口答道。不,说不定正相反,想必昨晚的事情让她极不愉快了。叶铭辉这样想着,低头看了眼手表,才发现时候不早了,他也只好放下心里的猜测,瞪了冉薇一眼,教训道:“时间又来不及了,拿了早饭在车上吃吧。你这孩子,每天非要赖那么一会床。今天不是还有考试吗?”说罢,还不轻不重地在她臀上甩了一巴掌。
冉薇惊呼一声,羞得脸上浮起一丝粉红,把手挡在身后,嗔道:“哥哥,你干什么啊!”
“打屁股啊。别浪费时间了,抓紧吃饱了去考试,要是考不好哥哥还要打你屁股。”叶铭辉笑着逗她。
冉薇面上更红,丢下一句“烦人,因为姐姐罚了我一次就老是嘲笑我”便跑开了,叶铭辉望着这小丫头的背影,面上笑意更甚,兀自向餐厅走去。

  

一进餐厅,叶铭辉便嗅到一股浓郁的可可甜味,一看,不出所料,是侍女在为冉扬呈上刚煮好的可可。
自从来到冉家他就发现,这家的大小姐爱喝可可爱到了近乎固执的地步,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这种豪门的千金都是爱喝些诸如黑咖啡那样分外有格调的饮品的。最令他吃惊的还是冉扬对可可甜度的要求,可以说是能有多甜就多甜,以至于她每次叫人煮可可给她,空气里都会荡出极其浓重的甜味,浓重到发腻。
这样的口味和面前这个人真是太不相符了。叶铭辉立侍于她身后,看着她将那杯散出甜腻气味的可可慢条斯理地喝掉后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叶管家,稍后来我卧室。”冉扬用完了早餐后如是说道。
叶铭辉心里一沉,果然,她要找自己的事了。

  

“大小姐有何吩咐?”十分钟后,叶铭辉站到了冉扬身后。
后者正立在窗前向外望去,听到他的声音也并未转身,只兀自说道:“我今天起得很早,是因为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暂时没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叶铭辉只得静静等候着下文。
冉扬继续道:“电话是父亲打来的,说他今晚会带着他的妻子回来,叫我准备一下。”
“是要我准备老爷和夫人的晚餐吗?”
“不,他们只是回来住一夜,不同我们一起用晚餐。”冉扬转过身来,嘴角噙了一丝笑意,“我唤你来是要问你,昨夜的事,你是否告诉父亲了。”
叶铭辉了然,原来是她觉得父亲的突然归来是因为从自己这里听说了什么。他答道:“大小姐,既然当时我已经用我觉得合适的方法惩罚了您,我就不会再向老爷汇报。”
冉扬颔首:“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大小姐。”叶铭辉行了一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来之前就想好的那句话,“您……还痛不痛?”
很突兀的问题,叶铭辉却觉得她知道了自己指的是昨夜的那次惩罚,不然她一定不会迅速背过身去说了句“我记得我已经命令过你退下了”。
她是在……害羞?
叶铭辉突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讨厌她了。

为神马没有回复!

呜呜,千夜好温柔(不对啊你明明是被,温柔个毛线)!

第八章

冉祎和他的现任妻子尹文是在那夜八点半到的。

叶铭辉恭敬地行礼,刚道了声“恭迎老爷和夫人回家”,就听到楼梯上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下一刻冉薇像小猫一样飞扑进了父亲的怀中,脸还在他怀里来回蹭着,发出愉快的轻哼声。

“小薇啊,爸爸回来了。”冉祎也不再是人前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笑着拍了拍小女儿的脸蛋。旁边的夫人尹文也笑了起来,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叶铭辉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父女团聚,被这家人间的温暖气氛感染,也会心地微笑起来。不经意间眼睛一扫,才发现这融洽的三人旁还多出了一个身影。

是冉扬。或许是知道父亲来了,她的衣着不再那么放肆,而是特意换了身合体的长裙,头发也不是随意地披着,而是拿了发卡盘了起来。

这样打扮的她仿佛变了一个人般端庄起来。

只是冉祎并没有注意她,直到和冉薇嬉闹够了,才在身旁发现了一直垂手候着的冉扬,面上慈爱的笑容瞬间消失,只点点头说:“你也在这里啊。”

“是,欢迎父亲和夫人回家。”冉扬轻声说着低下头去。

冉祎冷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叫夫人,她也是你的母亲。”

冉夫人尹文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脸上却挂着笑:“是冉扬啊,好久不见了。”接着转向自己的丈夫:“亲爱的,她不愿叫就算了,毕竟我也是继母,怎么亲得过生母呢。”

“请您别这么说。”冉扬低声道。

“行了,来,小薇,坐下说话吧。”冉祎不耐烦地向着冉扬摆了摆手,招呼冉薇时口气又变得温和起来了。

这是叶铭辉第一次见到他们一家人相处的样子。

一直以来看冉扬那么飞扬跋扈,一定是被娇纵坏了,没想到她在父亲面前竟是如此……小心翼翼。就像此时的她,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上,父亲没有叫她坐她便只好静静站在那里。

一身素色长裙的打扮让她并不像往日看起来那样坚不可摧,这样的冉扬让叶铭辉没来由地觉得怜惜。

他似乎有些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又是为什么总是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来了。

  

“咦,小薇,你是怎么了?”看到小女儿坐下时表情一僵,冉祎奇道。

冉薇怔了一下,勉强笑了起来:“爸爸,我没怎么啊。”

“你是不是伤到哪里了?”他一眼便看出女儿是有所隐瞒,“看你刚才那个样子,是不是哪里痛啊?”

“没有,真没有,爸爸你多心了。”冉薇哪能承认是自己被姐姐责罚了痛得坐不下,只得一个劲摇头。

冉祎见她不肯开口,便看向叶铭辉:“铭辉啊,你老实告诉我,她最近是不是受什么伤了?”

叶铭辉心知肚明冉薇身上到底是什么伤,却一样说不出。哪怕冉祎再疼这个小女儿,听说她曾与别的男人去开房,就是有正当理由也该会勃然大怒的。他替这个小妹妹的屁股捏了一把冷汗,只得答道:“老爷,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冉祎气得一掌拍在茶几上,“你在这个家当管家,居然不知道二小姐受伤了?你是怎么回事!”

像冉祎这种人物,发起威来自然也不是一般的骇人。冉薇见父亲对着自己最喜欢的辉哥哥发火,担心得不行,也不顾上自己了,忙拉住父亲的手臂撒娇道:“爸爸别生管家的气,他是为了我才不告诉你的。其实是小薇前几天和同学出去玩,不小心弄脏了就和他开了间房想洗个澡。姐姐知道了,便、便罚了小薇……”

冉薇一边说,一边悄悄看着父亲的神色,见他眉头紧皱,忙认错道:“爸爸,爸爸,小薇已经知错了,你别生气了。”

谁知冉祎竟是将冉薇推开,霍地站起身来,高高扬起了右手……

第九章

“啪”!
响亮的声音衬得大厅一阵真空般的寂静。
天花板上悬挂的水晶吊灯柔柔地投下来卵黄色。
冉扬的嘴角缓缓滑下血丝来,她垂下头,低低唤道:“父亲。”
冉薇这才睁开眼来。本以为会落在自己颊上的那一耳光却落在了姐姐那里,她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冉祎负起手来,看也不看冉扬一眼,只冷冷问道:“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冉扬头垂得更低了些:“冉扬不知。”
冉祎一声冷哼,右手又要抬起,被妻子尹文一把拉住:“亲爱的,算了吧。”接着,她又看向冉扬,后者只是垂手立着,都不敢伸手把嘴角的血迹拭去:“冉扬啊,你父亲打你是因为你实在太不分青红皂白了。小薇都说了她去开房是因为要洗澡,实在是情有可原,你怎么还打她呢?”
冉祎道:“我不在家,你就仗着自己年纪大些胡作非为起来,成何体统!”
“是,父亲,冉扬知错。”她缓缓跪了下去。
“铭辉,她当天是怎么罚的小薇,你就再照着那个样子替我教训她一遍。”冉祎坐回了沙发上,冷冷地下了命令。
冉祎坐回了沙发上,冷冷地下了命令。
冉薇一阵心惊,忙劝解道:“爸爸,小薇没有觉得姐姐罚错了,别追究姐姐了!”
“铭辉,你还不快点!”冉祎威严的目光落在了叶铭辉的身上。
叶铭辉犹豫了片刻,还是去取来了那只鸡毛掸子。这一次他身前等待责打的人换成了冉扬,他暗暗叹气,却也无可奈何。
昨夜他才刚刚拿皮带抽了她一顿,她的皮肤上多出了大片的红肿,如今再一顿责罚,她该如何受下去?
冉扬回过头来,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该死,说是要照顾她们姐妹,结果把两个人都照顾得乱七八糟!
叶铭辉咬紧牙关,扬起手来……
一下,两下。叶铭辉强迫自己不去看脚边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只机械地一下下挥舞着手中的鸡毛掸子,把它落在冉扬的臀上。
因为站在她的身后,他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听清她的喘息越来越急越来越重。
冉薇在一旁不断求情的声音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抽打声打断,然而冉祎却一直没有阻止的意思,她绝望地背过脸去,不忍心再看姐姐受罚,却被母亲扳住了肩膀:“宝贝,看好了,这是你爸爸在给你出气呢!”
出气?冉薇茫然地想。就是因为每次都是这样,姐姐才会恨自己吧。
冉扬终于再支撑不住,趴伏在了地板上,叶铭辉一惊,忙收了手。
“少给我装,跪起来。”冉祎怒喝,“铭辉,不要停,继续打!”
“是,父亲……”冉扬努力撑起了身子。她的嘴角还挂着血丝,左脸颊高高地肿起来。
“老爷,够了,请您原谅大小姐吧。”叶铭辉实在下不去手了,开口求情道。
“是啊,爸爸,别打姐姐了。”冉薇也跟着求情。
“叶管家,小薇,”开口的是冉扬,“不要求情了,是我错了,我认罚。叶管家,请你继续吧。”
叶铭辉的心抽痛起来,手上也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然而他清楚老爷的脾气,他的决定,没人可以改变,如果不是他叶铭辉来打,也会有别人。
还好是自己,才可以尽可能地轻一点,再轻一点,不要让老爷察觉,也不要让她那么痛……
轻一点,再轻一点……
可是,他明明已经很轻了,为什么还能听到自己身前传来了低低的呜咽声呢?

果然只有你在回复。。。

第十章

叶铭辉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也没有睡着,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心里的事情太多,想睡着还是有些许难度的。他默默起了身,穿了衣服,去了楼下。
大厅里的灯都已经熄灭,只有月光从玻璃里透进来,照在那个直身而跪的身影上。
“大小姐,您……怎么还在这里……”他不可置信地走上前去。
“父亲没有让我起来吧。”冉扬向着叶铭辉笑开了,但是这笑容与他平时所见的完全不同,带一些冷清,带一些落寞,好像被打湿了花瓣的花朵。
她盘起的头发有些许发丝滑落,一身素色长裙显得她愈发优雅。挺直的背脊,白瓷般的皮肤,都在月光下染上了淡淡的青色。
“那您也不必跪这么久。”她的模样让他没来由地心疼起来,蹲下身去,用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肩。
“我还好,这里铺了地毯,不是很难熬。”她笑着解释。
叶铭辉再看不下去,一把将她横着抱起。她挣扎了一下,却发现他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也就作罢了。
他一直把她抱到了她的卧室里,特意把力度拿捏得轻了又轻才把她放到了她的床上,谁知她还是痛得倒吸一口冷气,迅速地翻了一个身,保证不压到伤处。
叶铭辉见她如此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冉扬不满地瞪他一眼:“你也来这么挨一顿试试?”
“好好,我不笑了。”叶铭辉立在她的床边,察觉到是自己该退下的时候了,却不知为何迟迟不想离开。
月色正好,撒了半床,她的身子一半躺在月光里,一半躺在阴影里,素色的裙摆微微摊开,好似含苞待放的花朵。窗户外的铁栏杆在她偏侧过来的脸颊上落出了繁复的阴影。
“叶铭辉,先别走吧,我今夜可能会失眠。”她缓缓开口,声音带了月光的味道。
叶铭辉坐在了她的床边:“大小姐――”
“嘘。”她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神情仿佛喝醉了般迷离起来,“今夜,别这么唤我。”
月光大概真的会醉人吧,换作平时,叶铭辉绝不会真的唤了一声“冉扬”。
“有时候我会想,有些人是不是就是为了被他人厌恶所生的。”冉扬声音很低,恍若喃喃自语,“父亲厌恶我,夫人厌恶我,冉薇也厌恶我。我活着就是为了让他们不愉快的吗?”
这段话带着如此强烈的绝望,以至于叶铭辉缄默下来。他想起她今日如履薄冰的模样,特意换了看起来端庄些的发型和服饰,说话时句句斟酌,以及看到他们一家三人在一起的亲密画面时眼睛里的黯淡。
半晌后他开口,却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劝慰而兀自换了话题:“还疼吗?”
“疼的话你要怎么办?”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冉扬又像他熟悉的那般懒洋洋地笑了开来。
叶铭辉道:“我给你揉一下。”说着,他试探性地伸出了手。让他欣慰的是她并没有躲开,任自己的手缓缓抚上了她的臀。
身后先是随着他的触碰微微作痛起来,不久那疼痛就在他的力道缓缓退潮。她能感受到他的轻柔,视她若珍宝一般。
她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

第十一章

冉扬睡着了。
叶铭辉替她盖好了被子,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侧脸。良久,退出了房间。

“哥哥,姐姐怎么样了?”眼睛还没有适应走廊里的黑暗,但听得出来是冉薇。他略一合眼,再睁开时,便看清了她担忧的神情。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大小姐已经没事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我睡不着。”冉薇垂下头去,仿佛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我知道,这次的事肯定让姐姐恨透我了。”
这样复杂的家庭,不管对谁都是一种伤害啊。叶铭辉暗自感慨,出言安慰道:“她不至于这么小气的。”
冉薇摇头:“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我知道的,姐姐一直很希望爸爸能喜欢她。这样的事,对她来说实在太难接受了……”
很希望能被喜欢吗?他脑海中浮现出她方才的样子,百依百顺,端庄得体,进退知礼,挑不出丝毫举止上的纰漏,完美得一塌糊涂,完美得让他心酸。
有时候我在想,有些人是不是就是为了被他人厌恶而生的。她的声音在心口起起伏伏。
他默然。
冉薇低低地抽泣起来:“可是,就像姐姐好喜欢好喜欢父亲一样,我也好喜欢好喜欢姐姐啊。为什么姐姐总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呢?”
叶铭辉心里也是闷闷的。冉扬的寂寞,冉薇的悲伤,都像针般尖锐。然而他清楚比起冉扬,安慰冉薇还是更简单一些的。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女孩,需要的仅仅是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而已。他弯下腰,将她揽进了怀中。冉薇小小的身子颤抖得厉害,感觉到他抱住了自己后才逐渐安定下来,哭声也小些了。他松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乖,不哭了。放心好了,姐姐总有一天会知道你这份心意的,小薇是个好孩子,姐姐会慢慢发现这一点并喜欢上小薇的。”
“哥哥……”冉薇感动地唤了一声,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谢谢你,哥哥。”
被抱得紧紧的叶铭辉有些无奈地笑了:“嗯,哥哥知道了,小薇可以回房间睡觉觉了吗?”
听到哥哥用哄小孩子一般的口气同自己说话,冉薇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一边拭去了眼泪一边面色微红地嗔道:“哥哥讨厌,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在哥哥眼里你就是个小孩子啊。”叶铭辉见她不哭了,也开始逗她了。
“哥哥才是小孩子!”冉薇不乐意了,然而熬夜确实是困倦了,说完就打了个呵欠,“哥哥,我要去睡了。”
“这才乖,晚安,小薇。”
“嗯,晚安,哥哥。”冉薇揉着眼睛向着走廊那头走去。
叶铭辉看着她进了卧室,这才长呼了一口气,不经意地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胸口的衣襟有几点湿润,想必是方才她的眼泪。
眼泪吗?他怔怔看着,突然又想起冉扬受罚时的场面,那时的她背对自己直身而跪,他只能看见她肩膀的颤抖,只能听见她夹
杂在喘息间的抽泣。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她,原来也是会落泪的啊。
那眼泪,是身上痛,还是心里痛呢?
他不由自主地回首看去,目光所及却只有她卧室的房门。
以及一走廊的青色月光。

我怎么有一口气贴到四十章的冲动呢,反正也没人看。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3年10月1日11时4分8秒编辑过]

第十二章

“安之小姐,您来了啊。”叶铭辉向着安之略行一礼,“您稍等,我去转告下二小姐。”
安之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今天不是来给二小姐辅导功课的。你家大小姐人在哪里?”
“原来是找大小姐啊,”叶铭辉在提到这个词的时候不自然地顿了一下,“大小姐在花园里用下午茶呢。您来得正好,去安慰――”
他本想说去安慰一下她吧,却突然想到冉扬性子要强,怎么会希望外人知道自己受了责罚,于是只得改口道:“不,没什么,您自行过去吧。大小姐吩咐了不让我们打扰。”
安之看他那副担忧的样子不禁一阵暗笑,道了谢就直奔花园去了。

“又喝这么甜的可可,闻着都觉得腻。”安之人还没坐到冉扬对面的椅子上就发表了如是评论。
冉扬只顾着低头搅拌着可可:“还好。”
安之瞧了瞧四周无人,饶有兴趣地笑道:“扬扬,你是给那个叶管家下了什么药?我来的时候看他一提到你就心神不宁的。”
“没什么,”她喝了一小口,犹觉得不够地又加了一勺糖进来, 
“只是演了出苦情剧罢了。”说着,将身体向后一仰,想倚靠到椅背上却不小心牵动了臀上的伤口,不由得眉头微蹙。
这个小细节没有被安之放过,她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这哪是苦情计,分明就是苦肉计嘛。”
“彼此彼此,”冉扬并没有打算让她得到口头上的胜利,“相信你的兄长得知了是你把我引荐到了他床上也会格外愤怒的。”
安之霍然起身:“你都已经知道了!”
冉扬不紧不慢地又饮了一口可可:“安之是假名,你其实是何夕的妹妹何如。听说我想与何夕见面,你便知道有利可图,忙把兄长骗到了我约定的地点,可是一想到我会与他上床,你又心里不悦,于是又通知了叶铭辉让他去寻我。其实我就知道这些,不算很多。”
安之听着听着脸色愈发得差:“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会约我来这里喝茶闲聊?”
冉扬放下瓷杯,懒洋洋地笑道:“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算完全出卖我了,只是太喜欢兄长了而已,我能够理解,所以我们依旧是朋友。 
其实世间的关系本就是在利益上建立起来的,既然你也觉得你们何家同我合作有利可图,那反而方便了很多。我很需要你兄长的才能,事成之后,我也定不会少你们一分一毫的报酬。我与你兄长的交涉不会因为你的告密而结束,只是换作了我与你的交涉,由你负责说服兄长助我,你觉得这样可好?”
安之沉思片刻,道:“扬扬,今年七月我们大学毕业了,随后你便给我托我周末给你妹妹当家教,其实是让我在暗处帮你搜集资料,与各种人牵线搭桥。我想着我们是朋友,便帮了你。可如今这种事情已经持续了两个月了,为什么你还没有收手呢?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冉扬微笑:“你会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
安之蹙眉:“我很担心你,为了达成你那个目的,你和多少男人上了床,你真的觉得这样值得?”
冉扬沉默半晌,道:“还好。”
安之亦沉默了。她想起第一次得知冉扬要用身体去交易时自己疯了一般去劝她,她也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做出改变。 

那到底是怎样一个目的呢,为什么哪怕付出这么多也要达成?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她看向冉扬,后者的目光正望向水洗过般清澈的天空,她看不清她在看的究竟是哪片云彩。

第十三章

舞池里的音乐正疯狂,冉薇在一旁看了片刻,身体也随着节奏蠢蠢欲动了起来。一直以来接受的都是中规中矩的礼仪教育,她心里对这种刺激精彩的渴望被逐渐压抑了下去,而如今强烈的灯光效果,兴奋地摇摆着身体的人群,无一不把她沉寂已久的激情唤醒了。
看见她这副模样,一旁的余维周轻笑着拍拍她的肩:“想去就去呗,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放松一下的嘛。”他是冉薇的同班同学,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身子却已经发育得高挑修长了,加之他眉目清秀、轮廓分明,看去就给人以美好亲近感。
冉薇犹豫了一下,又望了一眼舞池里热闹的场面,咬了咬嘴唇,心道就放纵自己一次吧,起身走向了人群中。余维周见她如此,唇角微扬,也随着她进了舞池。
冉薇虽不曾学过这类劲爆的舞步,但优雅一些的诸如华尔兹、探戈对她来说绝对是小菜一碟。她在舞池中只略略观察了片刻,便学了个差不多,何况迪厅这种地方本来也就是随便跟着音乐扭动下身体就可以。 
于是她尽情地跳着舞,纤细柔软的腰肢夺去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当然也包括余维周的。
今天到了学校后他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这个“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小丫头神情不怎么愉快,于是以带着她散心为由拉着她来到了迪厅。自从前几天两人一起出去玩她居然同意了与他开房,虽然只是在里面洗了个澡,但足以看出她已经对自己放下了戒备,这次这个乖乖女又接受了自己来迪厅跳舞的要求……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能把这个校花追到手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暗自得意起来,要知道,这个冉薇可是公认的难追,多少男生前赴后继用尽心思手段也无一成功。他愈想愈兴奋,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腰,接受了各种男人羡慕的注目礼后,与她尽情舞了起来! 
极速的旋转中,冉薇孩童般咯咯笑着了起来,香汗淋漓了也毫不知觉,直到一曲终了了才发觉自己热得不行了。余维周也是会看眼色的人,忙递上一杯鸡尾酒:“口渴了?喝一点吧。”
冉薇也未多想,端来了一饮而尽:“这是什么饮料?不怎么好喝啊。”
见她如自己所料一般不认得酒,余维周一阵窃喜,又递了另外一杯上去:“那再试试这个吧。”
冉薇才喝了一半,舞池的音乐又响起来了,她把杯子往他手中一推,急急地说:“先不喝了,我去跳舞!”
余维周心里不情愿,面上却不好表现,只得接过了酒杯笑着点点头,一边目送着那个小丫头蹦跳着进了舞池,一边考虑着下次怎么把她灌醉。
谁料他视线里的冉薇还没走几步,身子就开始踉跄起来了。莫非是,已经是微醉了?
想必是因为冉薇从来没有沾过酒,加之混酒本身就厉害,才会这么快就醉了吧。不过这样也确实方便了许多,他装作一脸担忧地上前去扶住她:“小薇,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头晕晕的。”冉薇一手撑住额头,一手搭上了他的肩。
他摆出懊恼的样子:“哎呀,真该死,我刚才本来想给你拿饮料的,误拿成了酒。”
冉薇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那我是喝醉了?”
余维周皱紧了眉头,沉声道:“大概是,来,我给你找点解酒的饮料。”说着,又喂她喝下了满满一杯鸡尾酒。

第十四章

“既然业务都处理完了,就请您见一下那位先生吧,他已经在休息室等候了一个半小时了。”秘书见冉祎已经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边把他批阅好的文件收走,一边提醒他说。
“原来他还没有走吗?”冉祎依旧闭着眼,“算了,就为了他这份耐心,我也见一见他吧。”
秘书会意:“知道了,我这就请叶先生进来。”
不多时,他便听到门后再次传来了敲门声:“进来吧。”
他睁开眼,面前的男子着了一身黑色的正装,神情温文恭谨,正是叶管家叶铭辉。
“老爷,打扰了。”他略一行礼。
“等这么久也要等,看来你要说的话不算少,坐下说吧。”冉祎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是。”叶铭辉应了一声坐了下来,“这次我来是想问您,您为什么对大小姐如此冷淡?”
冉祎的表情蓦地冷硬起来:“你来,就是要问我这个的?”
叶铭辉并无退步:“是。您安排我来冉家做管家前对我有过两个指示,一个是照顾二小姐,另一个则是监视大小姐。当时我对您的第二个指示就存在着疑问,只是没能问您,而前几天您回家后对大小姐的态度,更让我迫切地想知道这个答案。您身为父亲,为什么只宠爱小女儿,而丝毫不关心大女儿?”
他的目光炯炯,面对这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只有尊敬,没有畏惧。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坚决眼神让冉祎怔住了一刻,随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冉祎的神情阴冷凌厉起来:“你真的这么想知道吗?”
叶铭辉答道:“是,请您告诉我。”

冉薇已经彻底醉了,所以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躺在了宾馆的床上,只是一味地叫喊着:“余维周,我好晕啊。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不能醉着回家,姐姐看到了会生气的!”
余维周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带你来这里就是帮你解酒的啊。”
冉薇听罢,开心地笑了,醉意让她失去了最起码的判断,完全信任了面前这个男孩:“好,那你快说要怎么做。”
余维周的面上掠过一丝不忍,咬了咬下唇,狠下心道:“你把衣服脱了。”
迷醉的冉薇毫不知觉,一件一件地褪去了自己的衣衫。很快,她身上只剩了内裤和抹胸,她神志不清地就要继续去脱,余维周突然喝了一声“够了,不要再脱了”。
冉薇听话地住了手。若是平时,她一定会发现余维周此时额头上满是汗水,神情也痛苦起来。她的信任让他觉得自

第3回

己就是个畜牲,他望着她优美的身体以及因醉酒而染了粉红的面颊,心中缓缓升起了怜惜与不忍。这样可爱的女孩,本该是放在手心好好疼爱的,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然而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另外一抹笑容,和冉薇不同,那人是狡猾而残忍的,那样的威胁与诱惑让他不得不去做这件事。
他摸出了自己的手机,颤抖着拍下了冉薇此时只着片缕的照片。虽然这不是他答应给出的,但是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他看向冉薇,眼中的怜惜更甚,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可以了,把衣服穿上吧。”
“对不起,小薇。”

第十五章

安之进了家门后发现自己的兄长何夕正坐在沙发上。
这是件极为罕见的事情。她再度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九点,家里的沙发上坐着她日理万机就算回家也是半夜了的哥哥。
而当她发现哥哥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没有看电视没有看书没有一切动作时,她觉得房间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了。
“哥,你怎么……”她试探着开口。
“当初我给了你一星期的时间,让你去辞掉在冉家当家教的工作。”何夕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今天是第八天。”
安之不好意思地笑了:“哥,既然你提起来了我就告诉你好了,我决定帮冉扬了!本来我们在大学里就是好朋友,如今……”
她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知兄长的脸色愈发阴沉。
“何如,闭嘴。”他沉声道。
“诶,哥你……”安之还是第一次被他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叫你给我闭嘴!”何夕吼了出来。
安之怔住了。
何夕很慢很慢地站起身来,又很慢很慢地走到妹妹的面前,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确定吗?”
安之犹豫了下,还是点头了。
何夕深呼吸,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平和一些,道:“小如,刚才哥不该对你大声吼,但是哥希望你能理解。你不能帮她,那个冉扬能为了目的跟男人上床,就一样会出卖了你来达成她的目标。我看到她就知道了,她太会演戏了,太狡猾了。”
安之摇摇头:“她说过,她当我是朋友。”
何夕抓住她的肩膀,一双眸子紧紧地锁住她:“别天真了!”
安之不说话了,只抬头静静地望着他,眼神倔强。
何夕不怒反笑,眼神变得残忍起来,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朝着妹妹挥了过去:“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倔。”
他本只打算吓唬她一下,没想到她比以往来得硬气多了,只一味忍着不做声。他愈发来气,手上也没了准头,皮带劈头盖脸地落在了她的背上、臀上、腿上。
直到安之痛得滚到了地板上,他才回过神来,厉声问:“现在你要不要改变主意?”
安之抽泣着撑起身子,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哥,我也想问你,哪怕打死我你也不肯让我帮她吗?”
何夕怒道:“她只是你的大学同学,而我是你哥!你觉得是她更可能害你还是我更可能害你?”
安之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需要我。那天我见到她,她显得那么孤独……她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如果我还背叛她,那她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好,好,你真是够仗义!”何夕气得手都在抖,“我今天不把你打到服软,我就不是你哥!”说着,转身进了房间里,取来了几条绳子。
“你要干什么?”安之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何夕不发一言,无视了她的挣扎,直接将她的手脚缚住了。安之发现挣扎失去了意义,也就停了动作:“看来你是真的预备打死我了?”
何夕依旧沉默着,一手把她捞起扔到床上,半撕半扯着褪下了她的裤子,向着她本就斑驳的臀腿继续挥起了皮带。

第十六章

叶铭辉又一次拨通了冉薇的手机,依旧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他心急地再次向庭院里探望,铁质的大门依旧是紧紧地关着,没有谁来敲响。
他的思维似乎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在紧张着冉薇,另一半则是反复念着白天冉祎说的那句话。
关于冉扬的。冉祎给出的回答。
“她不配得到亲情,因为在她的眼里亲情什么也不是。”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不是叶铭辉想象之中的长篇大论,也不是什么难言往事。只是一个父亲,冷漠地给自己的女儿下了一个冷漠的定义。
她不配。
夜更深了。大概是天空中飘来了一片云吧,连月亮那点本就稀微的光芒都被遮住了。
楼下响起了铁质大门被敲响的声音。他猛地回过神来,定睛看去,果然是冉薇回来了。
“小薇,你怎么――”叶铭辉快步迎上去,口中本要说出的关切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嗅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
“哥哥,姐姐睡了吗?”冉薇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怒意,用一种不清醒的声音提问道。
还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她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横着抱起,她惊呼一声,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身边的景色从庭院换成了大厅,又换成了楼梯,又换成了走廊,最后换成了她的卧室。她坐在床上开心道:“嘿嘿,谢谢哥哥把我抱进来了,辛苦――啊,别开灯,好刺眼!”
眼睛刚刚适应了光线,她就被叶铭辉严厉的神色吓到了,小心翼翼道:“哥哥,怎么了?”
“站起来。”叶铭辉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她的床边。
冉薇站到了他的面前,疑惑地望着他,心里还想着为什么一贯温和的哥哥会这么凶地跟自己说话。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喝酒?”他沉声问。
冉薇这才想起来自己犯了错,吐吐舌头:“偷偷告诉你好了。其实我去酒吧了,你可别告诉姐姐哦!”
“你……!”叶铭辉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决定先给她屁股上来几巴掌让她醒醒酒!
果然,冉薇在感到身后一阵痛后清醒了不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被哥哥以怎样难堪的方式教训,忙道:“哥哥,哥哥,不要!”
“酒醒了?”叶铭辉如言停了巴掌。
“嗯,哥哥放我下来吧。”她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喝酒?”他无视了她的要求。
“这个……就是因为爸爸回来,然后各种事弄得心情不太好嘛……”冉薇的声音低了下来。
叶铭辉听罢暗自摇头,道:“你想放松下是没错的,但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跑去那种地方,而且还喝得这么醉……”他越说越气,又狠狠甩了两巴掌下去。
冉薇吃痛地缩了下身子:“好疼,别打了,我这不活着回来了嘛。”
“还狡辩!”她的反应让叶铭辉下了好好教训一下她的决定,一边说着一边掀起了她的裙子,接着又褪下了她的内裤。她的臀上还挂着刚才的几个掌印,他毫不犹豫地又添了一分红。
冉薇蔫了下来:“哥哥,小薇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乖乖挨打。”叶铭辉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她了。

第十七章

冉薇的皮肤宛若婴儿般滑嫩,在叶铭辉并不猛烈的击打下也是很快地浮起了一层均匀的红色,与腿上的雪白相衬,格外好看。冉薇在最初的挣扎后发现没有作用,就不再试图躲避,而是咬紧了嘴唇静静等待疼痛的结束。
叶铭辉感到自己的腿被一双小手轻轻扒住了,不禁心中一暖。她的掌心微潮,还有些打颤,扯着他衣服的布料。他知道,这是她在依赖自己。
有一个人可以信任你,服从你,心甘情愿地接受你的惩罚,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叶铭辉顿时感到强烈的责任感,手下的力度愈发斟酌。很快,冉薇低低的抽泣声响起。
他停住了:“疼了?”
冉薇点点头,又摇头:“是疼,可是我不是因为这个哭了。”
叶铭辉疑惑问道:“那是什么?”
冉薇撑起身子,回过脸来看他,她的颊上泪珠正晶莹,所以衬得她的笑容也晶莹起来:“是因为开心。”
叶铭辉一怔。
冉薇又缓缓趴伏了下来,她清澈的嗓音仿佛水流般滑过:“哥哥,除了父母以外,你是第一个愿意关心我的人。”
“这个家里什么都好,偏偏就是没有多少温情。房子这么大,却总是空荡荡的;爸爸妈妈虽然疼我,但是很少管我,陪我住的只有姐姐,但是姐姐她……”冉薇轻声说着,语调里有淡淡的寂寞,提到冉扬,她顿住了,深呼吸了一下,又继续道,“所以哥哥,你在这里太好了。”
“真的是……太好了……”她梦呓般地重复着。
叶铭辉心里一阵温热的伤感,一边是心疼,一边是欣慰,望着自己面前一片通红的皮肤,伸出手来缓缓揉着,口中柔声道:“放心吧,哥哥会一直在这里的。”
在他的温柔里,冉薇渐渐感到困意浮上来,一时间眼皮沉重起来,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分明还是个孩子啊。
垂眼注视着她,叶铭辉宠溺地微笑起来。

从冉薇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房外的走廊沉默在浅淡的月光中,他静立了一会,闭上眼睛,等待着自己能够适应黑暗。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这才看清原来冉扬正倚靠着墙立在冉薇的房门旁。
叶铭辉吃了一惊:“大小姐,您――”
“嘘。”冉扬打断了他,细长的手指轻轻贴在了他的嘴唇上,带着他熟悉的冰凉,“小点声,她睡了吧。”
叶铭辉垂眼看去。月光下她的手指是美丽的青白色,晶莹得仿佛透明。这副景象让他呼吸一窒。
“叶铭辉,你傻了吗?”冉扬轻笑开,在他眼前摇了摇那根手指,“我在跟你说话呢。二小姐是不是已经睡了?”
叶铭辉这才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她是在关心妹妹,心里一热:“是,二小姐已经睡熟了。”
“嗯,那就好。”冉扬站直了斜倚在月光里的身子,面上又浮起笑容,“我也要去睡了。”
目送着她,他还是问出了口:“大小姐,您是在关心小薇吗?”
冉扬顿住了身子,却迟迟没有回答,就在叶铭辉以为她无视了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回眸笑开。
“叶铭辉,晚安。”

反正发几章都是一次性审核,不如多发点了。。。

第十八章

  

 

  

“昨晚的事谢谢你啦,”冉薇见余维周进了教室,笑嘻嘻地凑上去,却发现后者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咦,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余维周向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突然发现了她句子里的奇怪之处:“昨晚什么事?”
“当然就是帮忙把喝醉的我送回家了啊。”冉薇笑道,“你难道还做了其它什么事吗?”
余维周心里又隐隐作痛起来,原来昨晚的酒醉已经让她记不起来自己做的混账事情了,自己是该悔恨还是该庆幸呢?
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冉薇愈发诧异了,伸手在他面前摇了又摇,嗔道:“喂,余维周,你怎么回事啊!”
余维周一惊,忙振作道:“啊,没事没事,马上就要上课了,都坐到座位上去吧。”
“哦。”冉薇不悦地应了一声,走回去坐下了,侧头一看他居然还怔怔地站在原地,神情有些恍惚。仔细看去,他的眼睑微微垂着,眼下还有大片的乌青,头发也有些凌乱。这样憔悴的他让她心惊,正要忍不住再去追问,突然上课铃响起,她只得默默注视着他也坐到了座位上。
老师很快便走进了教室。

课程在进行着。黑板上老师正在写着密密麻麻的板书。教室里只有粉笔落下的“嗒嗒”声。
余维周却猛地站起身来,拿起手机放在耳边,一边“你他妈找我什么事”地骂了一声,一边走出了教室,全然无视了老师的存在。
这种嚣张的行为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走廊。
不多时,他愤怒的声音就响彻了整个教学楼。
“你这个婊子,彻头彻尾的婊子!”

冉薇本想在中午放学后约余维周一同吃个午餐,好好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没有预料到,后者用极其低沉的语气回答了她“我中午有约了”。
她同样没有预料到约他的那个人会穿着撩人的豹纹长裙,双眼微眯,带着慵懒的神秘与性感。
当然,她更没有预料到那个人既是课上给他打电话被他骂作“婊子”的女人,也是她的姐姐、冉家的大小姐冉扬。
此刻,冉扬正坐在他们学校附近的一家高档西餐厅里,她的面前是一杯正冒出浓郁香气的可可,她优雅地泯了一口,随后仿佛被感染一般,嘴角也挂上了与可可同样香醇的笑意:“我猜你拍到照片了。”
坐在她对面的余维周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厌恶:“你可真是个婊子。”
冉扬没有丝毫动怒,依旧笑盈盈地望着他:“那么把你的成果拿给这个婊子吧。”
余维周恶狠狠地盯着她,随后眉头一紧,咬牙切齿地甩过来一叠照片。冉扬从桌上拿过来,举到眼前一张一张看着,挑眉道:“不是裸照?”
余维周恨道:“小薇是你妹妹。”
“哦,”冉扬好像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事实一样摆出一副恍然的神态,随后便是一如既往的慵懒笑容,“那又如何?”
“如果你做出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余维周面色一冷。
冉扬轻巧地把散落身前的发丝撩到耳后,神情嘲讽:“就凭你这个把柄落在我手里的小男孩?你猜也该知道,我要这种照片一定不是想要出写真集送给她。我一定会伤害我这个妹妹。”
她刻意在“妹妹”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余维周眼中恨意更甚,漆黑的瞳孔仿佛是黑洞洞的枪口般指向她。他再没有开口,而是用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注视了她半晌后缓缓转身离开了。
显然这种目光丝毫没有影响冉扬的情绪,见他离开后,冉扬拿出手机,面上依旧是那种漠然的懒散笑意:“安之,明晚要不要过来当会家教?有好戏要上演了。”

第十九章

就在安之维持着默默看冉薇写作业这个动作已经半个小时之久时,她不禁暗自埋怨扬扬到底把那个什么好戏安排到哪里去了。下一刻,书房的门被敲响,叶铭辉温和儒雅的声音从门后响起:“二小姐,安之小姐,老爷的车开进来了。”
冉薇一听,胡乱将书桌上的书本一推,对着安之兴奋道:“老师,爸爸竟然回来了!这次他没有提前通知我们呢!老师你还没有见过我爸爸吧,可帅呢!过会我带你认识认识!”
安之敏感地挑出了那句“这次他没有提前通知我们”作为这段话的重点,她想起了冉扬在电话里戏谑的口气。
好戏要上演了。
扬扬,你到底安排了一场什么?

被冉薇拉着冲到大厅里时她的父亲冉祎还没有进到宅邸了,安之只好和众人一起垂手立在那里等候,这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封建社会。她四下打量,好不容易才在不远处发现了冉扬。后者换下了平日嚣张的打扮,改成了中规中矩的素色长裙和将头发一丝不乱盘起来的标准发型,这让安之一时间没有认出她来。
“扬扬,你这身打扮怎么回事?想要吓死我?”安之凑到她身边低声问。
冉扬垂着头,面上的表情恭谨安静,却在唇齿间低低磨出了一句回答:“戏服罢了。”
这时冉祎与他的夫人尹文走了进来,安之还没来得及看清两人的面孔,就被大厅中整齐划一的“恭迎老爷、夫人”再次吓到。
真是复杂的家庭。安之默默在心底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冉薇一如既往兴高采烈地唤着“爸爸妈妈”扑了过去,然而这次她没有得到一如既往的亲昵回应――“啪”!她掩着不可思议就挨了耳光的脸颊惊愕地退开了几步。
这一下子并不重,至少她没有像上次冉扬那样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然而这责打却让她绝望,这是一直宠爱她的父亲对她极大的否定。
“老爷,您这是在做什么?”叶铭辉看到冉薇如此心疼不已,还不等她自己开口先问了出来。
冉祎冷笑着看向冉薇:“她自己做出来的好事,你让她自己说!”
安之看向身侧,冉扬的神情也表现出毫不知情的茫然与震惊,只有在与她四目相接的瞬间才在眼底向她展现了自己的了然。
冉薇哪有被父亲这么严厉地责骂过,捂着脸抽泣起来:“爸爸,小薇那天不过是喝了点酒,小薇知道错了――”
“喝酒?!”冉祎非但没有因为她的认错而平静下来,反而怒意更甚,一双威严的眼睛紧紧盯着小女儿,气道,“真是不得了,还是酒后乱性啊!我冉祎还真是教出了个好女儿!铭辉,去给我把祠堂开了,家法伺候!”
安之愈发心惊,暗想她的扬扬这到底是布了怎样一个局,把这个家搞成了这副乌烟瘴气的样子。
冉扬在这个时候没有沉默,她走到冉祎身旁轻声劝慰道:“父亲,小薇都还只是个孩子,无论犯了什么错都是不至于动用家法的。”
冉祎冷哼一声,手一指冉薇,气道:“今天你们学校的校长联系了我,说有人发给他一封邮件,里面是你在宾馆的床上几乎不着片缕的照片!”
事情发展得愈发离奇,在场的每个人都愈发不能相信。唯有得到了冉扬预告的安之明白,这都是她一手搭造的戏台,每个不明所以的人都是她精心挑选的演员,包括她自己。
冉扬很好地表现出了震惊,声音里有微微的颤抖:“父亲,我相信小薇不会做这种事情,一定有隐情,发邮件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有小薇的照片?”
冉祎看向冉薇:“那个余维周,是你的同班同学吧?”
冉薇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余维周?为什么会是他!”她脑中回放出他面对自己时的憔悴尴尬,突然明白了什么,绝望道:“原来是那次带我去了迪厅以后,他……怪不得他惊讶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居然……不,这不可能……”
“不可能?!”冉祎一把将小女儿拖到面前,死死按住她的肩头,“现在这已经变成事实了!那个什么余维周在邮件里说他有个朋友喜欢你你却一再拒绝他,他是要报复你!你小小年纪是怎么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冉祎威严愠怒的声音和大厅里时钟的嘀嗒声成为此刻这个世界唯一存在的声响。
冉扬在这种近乎窒息的氛围下轻轻开口:“父亲,妹妹生得好看,引来这么多爱慕者并非她的错。”
安之听出来了,她看似是劝解,实是挑拨。

第二十章

冉薇很慢很慢地走到了冉祎面前,又很慢很慢地跪了下去。尹文见女儿如此,心疼不已,立刻一边上前去扶一边说情道:“亲爱的,算了吧,这真不能怪我们小薇,我们想办法打点一下学校,再给她转个学吧。”
冉祎本还想继续呵斥,不过看到小女儿如今跪在地上,面上还带着一个鲜红的掌印,那样子实在惹人怜惜,况且他本来也不舍得罚她太重,刚才只是吓唬一下。这样想着,他委实再气不起来,只得叹了口气,平缓了语气道:“也只能这样了。小薇,你起来吧,在我们找到新学校之前,你就好好在家反省吧。”
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禁足,不过比起动家法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冉薇站了起来,低声道:“知道了,爸爸,小薇会好好反省的。”说着就转身向楼上走去。
安之不曾料到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对冉薇的处置,低声对冉扬道:“你的好戏这就完了?怎么会这么快?”
冉扬亦低声,答道:“好戏才正要开始呢,你怎么这么急,看完铺垫就觉得结束了?”
“刚才是铺垫?”安之实在想不明白她打得是什么算盘了,“那什么时候是正式开始?”
“当然是主角开始演戏的时候。”冉扬答,示意她看向冉祎那边,后者正面色冷峻地向她们走来。
“然后,我就是那个主角。”声音虽小却不妨碍其中流露出的胸有成竹,她也迎着她的父亲走上前去了。
冉扬的表情像个戴着绶带的礼仪小姐般温顺有礼:“父亲,想必妹妹的事情来得突然,打乱您和夫人的时间安排,现在既然处理完了,两位就――”
“你是不是不满意?”冉祎冷冷地看着她,仿佛面前这个女人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个欠了他巨款的冤家,“你心里是不是期盼着我能重罚小薇一顿?”
冉扬连连摇头,神情震惊而凄楚:“父亲,您怎么能这样想我?”
“你不是恨小薇恨到想要她死吗?你不是上次险些就把她成功杀掉了吗?”冉祎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愈发狂怒,伸手狠狠扼住了冉扬的下颌,“我知道,这次的事情也是你做的!”
冉扬垂下眼,眼泪顺着他的手背滑落下去,她喃喃唤道:“父亲……”
冉祎丝毫没有被她的眼泪打动,手上又加了一分力,她的下颌上很快就被掐出了红色的印记:“这次小薇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冉扬安静地流着泪,轻轻摇了摇头。她流泪的侧脸配上她素雅的长裙,让她看起来异常美好,就连一旁知道真相的安之都觉得自己要相信面前这个看起来可怜无辜的冉扬了。
冉祎依旧无动于衷:“冉扬,不要再装了。有了上次的事情,我已经彻底看透你了。”
冉扬落泪道:“父亲,冉扬当时真的是一时糊涂才对自己妹妹下了手,事后冉扬也受了应得的责罚,求您不要再提那件事了,求您……”说到最后,她早已泣不成声。
安之注视着她,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她哪一滴眼泪是真的,哪一滴又是假的。然而她没来由得感到心疼,无论她的伤心是真是假,只要她需要表现出伤心,她就该为她心疼。
可是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为什么现在她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懂?
“一时糊涂才对自己的妹妹下手”?冉扬之前对冉薇做过什么吗?
抱有同样疑惑的还有管家叶铭辉,不过与安之不同,他选择的是步上前去,用一种礼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冉祎的手从冉扬面上拿开,直直地看着冉祎的眼睛,不卑不亢道:“老爷,时间不早了,请您去休息。”

第二十一章

一室黑暗。
然后黑暗又被烛火切割成忽明忽暗的色块。
背后有很多粗鲁的力量推搡着,她踉跄着跪倒。地面很凉很硬,她跪在这里,有些茫然地抬起眼来。自己正前方的高处传来审判般威严的质问。
“冉扬,谋害自己亲生姐妹,你可知错?”
谁,是谁在说话?他是在问我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冉扬怔怔地跪着,如同失语般发不出声音。
“按照冉家家规,再经家中长辈商讨决定,冉家本家长女冉扬,杖二十,全体族人观刑,以示惩戒。”
她的眼前多出了一条长凳,烛火照映下她又看见了那根长长的竹杖。她耸然一惊。
为什么又一遍?我不要看这个!放我回去!
她想要大声呼喊,却只是像水中的金鱼般无谓地张合着嘴唇。
身后又是一阵不可抗拒的力量,她被从地上拖到长凳上。绳索固定了她的手脚和腰部,她孤独无援地趴在那里。然后竹杖在她身后高高腾起……

冉扬猛地睁开眼睛。
触目依旧是一片黑暗,但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安全的。
喉咙有点干,这证明自己的确是刚刚被噩梦惊醒。
“妈妈,你在吗?”她望着这空荡的黑暗,轻身唤道,“我又做了噩梦。”
说完她就被自己这个十几年来改不掉的习惯逗笑了,大概是半睡半醒间意识还不清楚,她总是习惯这么问一句。
就好像小时候一样。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床头灯竟缓缓吐露了一丝昏黄,她在身边看到了安之关切的眼神。
“扬扬,你刚才是在说梦话吗?”
灯光的存在让冉扬本能地勾起嘴角,在面上调制出那种她特有的笑容,漠然而慵懒:“怎么可能,你听错了。”
“你别这么笑。”安之道。
冉扬怔住了,但是笑容依旧习惯性地维持在嘴角。
安之和她对视着,表情很真挚,重复道:“扬扬,你别这么笑。”
冉扬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笑道:“好了,这样你就看不到了。”
“扬扬,”安之有些气恼,伸手将她的身子扳回来,“最起码别对我这么笑,在我面前你为什么还要伪装?”
冉扬面上依旧挂着慵懒的笑意,然而或许是灯光太过昏黄,她的眼底被映成了黯淡而忧伤的颜色:“我没有伪装,我只会这样笑。”
就好像一个人总是带着无数的面具,等她某一天摘下全部的面具时,才发现最常戴的一张面具成为了她的脸。
安之叹息道:“我听见你刚才叫妈妈。”
“这很正常,”冉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难道不喜欢你的母亲吗?”
“扬扬的妈妈,不是现在的冉夫人吧?”安之问。
“明知故问,她是冉薇的母亲。”冉扬答道。
“那你的妈妈呢?”安之小心翼翼道。
冉扬侧过头来看着她,笑得格外灿烂,饶有兴趣地反问道:“你说呢?”
安之沉默。是啊,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的母亲又怎么会不陪在她的身旁?
半刻的寂静后,冉扬缓缓开口:“关上灯吧,有亮光我睡不着。”
熄灯后的房间像是另一个世界。冉扬在黑暗中开口道:“你应该很想知道我和冉祎说的那件事吧。”
“当然,你舍得告诉我了?”安之得意道。
“这种时候你就应该闭嘴等着我娓娓道来,哪来这么多废话。”冉扬笑了。
“跟你客气什么。”安之又调侃她一句。
冉扬顿了顿,道:“其实简单说的话就是我十六岁那年想要杀掉冉薇结果失败了,于是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受了家法。”
安之叹道:“你总是这样,把本来很复杂的事情一笔代过。”
冉扬笑了:“难道你想听我被打到吐血整整一周下不来床还经常整晚整晚地梦到这段经历的细节?”
安之不说话了。
冉扬意识到了她的窘迫,忙道:“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
安之点点头,继续道:“那你为什么要杀冉薇?”
这次沉默的换成冉扬了。
深夜里的房间安静得过分,楼下大厅里的时钟不紧不慢地敲响了,古旧的声响很快灌满了整个宅邸。安之借着月光看到冉扬的嘴动了动,想必她正在说的,就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钟声停了,她只听到了她最后一句:“睡吧,安之,睡醒了,我的计划就要正式开始了。”

第二十二章

  

冉扬和安之的秘密会议一如既往缭绕着浓郁的可可香气,安之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冉扬必须嗅着这种极其甜腻的味道才能生存与思考。
地点还是冉家的花园。
安之不信任地环顾四周,低声道:“自从昨晚知道了你在冉家的境况这么微妙后我就觉得你的一举一动都该是在监视下的。”
冉扬的回答却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差不多吧,不过事发后我一直表现得格外顺从,所以最近两年对我的监视程度降低了很多。”
“也就是说还是有人在监视嘛!”安之白了她一眼,“那你还这么放心大胆地在这里跟我讨论你的计划!”
冉扬一脸淡然:“放心,他们还不至于连我在家和朋友聊天都听,最起码现在不会。顺便多告诉你一句,你知道冉祎让谁监视我吗?”
安之道:“我猜到了,不过还是你来说吧。”
冉扬笑道:“你猜到的是不是叶铭辉?”
安之得意道:“必须的,最近你百般勾引他,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冉扬摇晃了下手中的陶瓷杯:“别这么说,最起码叶铭辉自己就没有看出来,而且我的勾引,他还很受用呢。不用多久,他马上就会完全失去监视我的能力,相信我是他眼中所见的那个无辜可怜的大小姐。你看,昨夜他不就为了我跟冉祎起冲突了吗。”
安之又是一个白眼,勾引别人还这么供认不讳、大言不惭,想必只有冉大小姐办得出来。
冉扬喝了一小口可可,以它的香甜为转折开始了新的话题:“冉祎拥有股份的公司,分别是两家中型公司、两家大型公司以及一家小型公司,其中有一家中型公司的股份是在尹文,也就是现在的冉夫人手里。我需要你做的,就是利用你兄长的能力拿到散户甚至是小股东手里的股份,使我们手中有足够

第4回

比尹文多的股份。我记得你说之前用苦肉计让他答应帮我了。”
安之点头道:“所以说你的目的是干掉你的后妈和妹妹?”
冉扬笑而不答。
安之只能算她是默认了,问道:“你希望这件事多久办好?”
冉扬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可可,道:“随便。只有一点你要注意,就是你在跟何夕说我的计划的时候,一定要按照我写的去说。”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张便签,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够递给她:“拿着,到时候把这几句背给他听。”
安之不解地接过,扫了一眼,其实跟她刚才口述的没什么差别,只是多了很多具体数据。
“好了,我说完了。”冉扬继续喝起了她的可可。

  

第二十三章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冉扬用余光向斜后方瞄去,那辆无聊的面包车依旧紧跟自己,缓缓在非机动车道上前行着。
她不屑地笑了,真是老套的手法。所谓是有其女必有其母,看到冉薇轻易地就上了自己的套,她就猜到这个冉夫人尹文也不会难骗到哪里去,果然,自己只是随便一使手段,对方就耐不住性子来找自己算账了。
只不过……冉扬又瞥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那辆面包车,这种绑架人的方式还真是低级,想必也只有电视剧看多了的女人才想得出来,弄得她都觉得自己真被这么绑架了去会显得很没智商。不过没办法,自己的目的就是将计就计地被尹文抓住,这样想着,她索性转身进了一个僻静的小巷里,也算是加快这个无聊绑架游戏的进程。如她所料,对方如影随形地跟上。
在这个空荡的巷子里,她走得愈发缓慢,等待着一块沾了乙醚的毛巾来轻轻在她嘴上一捂。
然而这次她估计错了,下一刻,她感觉到后颈生生一疼,眼前一黑,她晕了过去。
尹文下手还真是够狠啊,怪不得能当好这个冉夫人。昏迷前她这样想道。

  

冉扬不用睁眼就知道自己第一眼看见的肯定是冉夫人尹文,可是当她睁开眼睛时还是摆出了一副先是迷茫后是震惊的逼真表情,环顾着这个只有她与尹文两人的办公室:“这里是……哪里?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尹文坐在老板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绑住了手脚、扔在地上的冉扬,带着浓妆的精致眉眼里都是傲慢的怒意:“为什么在这里?这个问题你该问问你自己!”
冉扬在心底道是我自己把自己安排到这里的,表面却故作姿态道:“夫人,冉扬实在不知。”
尹文冷笑着起身,如锥子般锐利的高跟鞋鞋尖点在了她的肩头,轻蔑道:“非要等我来说破吗?”
冉扬抬眼看她,眼神中流露出卑微的惊恐,这反应让尹文愈发得意起自己的先发制人,拿出一只录音笔:“你先听一段录音吧。”
她按下了播放键。
“说吧,冉扬要我做什么?”是安之的哥哥、何夕的声音。
接下来是安之的声音:“冉夫人尹文的手里有这家公司百分之四十一的股份,扬扬希望你能帮她拿到比尹文的百分之四十一还多的股份。”
安之说的确实像自己交代的一模一样,所以接下来的话冉扬也懒得去听,当安之那个“百分之四十一”一出口,她就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她知道自己赢了。
接下来,她要做的是继续演戏:“夫人,您是、您是怎么拿到――”
“当然是何夕。”尹文俨然一副胜利者的神态,俯视着面色愈发苍白的冉扬,“在你向何夕提出你的要求并给出你以为足够他心动的利益后,他一转身就把你的计划告诉了我。他很聪明不是吗?跟你交易能有多少好处,把你出卖给我又能有多少好处,他算得比你清楚多了。”
冉扬哑然,垂下眼睛,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绝望的气息:“夫人,冉扬随您处置,只求您别告诉父亲。”
尹文讥笑道:“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不还是自信满满地打着我的算盘吗?”
冉扬低声哀求道:“夫人,求您……”
尹文笑了,伸出左手拉扯着冉扬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拖起来,右手优雅地给了她脸颊上一边一个响亮的耳光。
看到冉扬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也咬紧了嘴唇,尹文面上的笑容愈发冷艳残忍:“好,我不告诉你父亲。”

第二十四章

  

冉扬是真的感觉很痛。
两个耳光一过来,她有一阵晕眩,随后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占领了她的意识。她努力使自己恢复清醒,眼睛对上的却是尹文那双满是玩味的眼睛。
“夫人,您这么恨我吗?”她问。
这一句问得尹文的表情因愤怒扭曲起来,插在她发间的左手愈发用力,把她的头狠狠地撞在了墙边。
冉扬分明看见自己的视野里黑了一下,耳边是震荡过后持续的轰隆声。她感到自己头后流出湿热的液体,努力侧开身子回头去看,被她撞过的墙面上留下了一摊盛开的血迹,像缓慢的瀑布般渐渐下滑着。
“出血了啊,”尹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为什么看到你出血我还不解气呢?你刚才问的是什么,我恨不恨你是吗?你觉得呢?你现在头破了流血了你疼不疼?你要知道,当时小薇差点被你杀了的时候流得血比你多得多!她会不会疼?我这个做母亲的会不会疼?!”
精致的妆容下,她的神情像一个痛苦而狠毒的怨妇:“你先是害苦了我的女儿,现在又来抢我的公司,你就是个小贱人!”
这句话的话音一落,冉扬就感到自己的腹部仿佛是生生被捅一一刀般尖锐地痛起来,低头一看,原来是尹文的高跟鞋直直地踢在了自己身上。她腹中一阵抽痛,内脏被挤出血来,沿着腹腔一路向上,带出浓重的腥甜气味。她捂住嘴,把血咳在了自己的手心,像虾一样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
她低估了尹文的残忍。准确地说,是低估了她不计后果的疯狂。
现在她只能确定自己不会死。
尹文再次扯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不屑地打量着她,从涂了睫毛膏的睫毛到抹了唇彩的嘴唇都在嘲笑着:“这次你是真的落到我手上了。不管你受多重的伤,你都不敢说是我造成的,只能随便编一个荒唐的借口,因为你不敢让你父亲知道你想要得到我的公司,这一点我很放心。”她捏住冉扬的下颌,用修剪得细长的指甲轻轻划过她红肿起来的脸颊,继续道:“不过你也可以放心,我不会去试图毁了你。我不会像你一样找个男人毁了我女儿的名声,也不会毁了你这张好看的脸。我还是有起码的良知的,哪怕对待你这种贱人的时候。”说完,她以两个响亮的耳光结束了她的讲话。
冉扬耳边又是一阵剧烈的鸣响,脸颊比刚才疼得更厉害了些,她倒吸一口气。
“冉扬,你对我们母女的敌意根本就是没有任何道理的。”尹文放开她,站起身来,“我来到冉家的唯一理由就是爱情,你没有什么好怨恨我的。”
冉扬在这种时候依旧演出了那个低眉顺目的大小姐,每当她心里的底线被碰到而她又不能反抗,她就只能选择演戏。她开口,因为脸颊肿得不像话她连说话都变得吃力:“夫人,冉扬并没有怨恨您和妹妹。”
如果她能够痛快地回答她就是恨,尹文想必还不会如此愤怒,如今这种好心相劝的言辞被人以完全顺从的方式彻底无视,她瞬间被点燃,修过的柳叶眉拧成了一簇:“好个演员!”
她将自己十厘米的高跟鞋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冉扬的手背,在后者痛得闭紧了双眼后,她开始以她那如锥子般的鞋跟为着力点,在冉扬的手背上来回碾压。
冉扬终于崩溃地叫出了声!
手骨仿佛已经被踏碎,皮肤又在这种蹂躏中渗出血来,细细看去,尹文的鞋跟底上都沾上了鲜红的颜色。
“叫得可真是可怜啊,”尹文这样说着,脸上却不见半点同情之色,“是不是就是因为你这么会装可怜,男人才都被你迷得晕头转向啊!”
“继续叫啊,看看叶管家会不会来救你!”
“对了,说到叶铭辉,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尹文终于停止了她的踩踏,蹲下身来,“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听。”
她顿了顿,看冉扬依旧蜷缩着身子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又一次扯着她的头发把她重重按在了墙上:“冉扬,这样可不行。长辈给你说话,你要仔细听好。”
冉扬的眼前黑了一下,头后又是一阵粘稠的温热,想必是又多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伤口。她只觉得眼皮愈发沉重,连睁开眼也变得困难起来。
“不是刚教了你吗?”尹文腾出双手左右开弓,正正反反地给了她好几个响亮清脆的耳光,“要认真听长辈说话才行。”
冉扬被疼痛刺激,猛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尹文。脸颊上仿佛是被火烧灼过,又仿佛是被无数的针来来回回缝合过,她痛到失语。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声,就好像她此刻置身于一个繁忙的飞机场,周遭的航班来往不断起起落落,噪声嘈杂了整个世界。
她只能看见尹文的嘴缄默地动了动,有一个口型她很熟悉,似乎是“叶铭辉”三个字。
尹文大概是在说那个关于叶铭辉的秘密吧。她努力回想道。疼痛已经让她的大脑变钝了。
她现在只想回家喝一杯甜到发腻的热可可。
可是,她的家在哪里?

对啊,看大家都来,我也闲来无事赚点经验,结果给我回复的还是熟人们。。。

  话说你的性别也写的男,是不是也用的别人的账号~

第二十五章

  

耳边的世界依旧在嚣张地鸣叫着。冉扬默默忍受着这铺天盖地的噪音,拖着身子一步一步缓缓前行着。

她懒得关心自己现在是怎样的狼狈姿态,因为她早就没了这份力气,何况她知道一定不好看。来来往往的路人看到她都自觉地让开了路,在他们的猜测中,冉扬或许是个被刚刚**过的少女,或许是个被正房出手教训了的狐狸精小三,或许是个恬不知耻地招待了客人的妓女。

就在几分钟前,终于打累了的尹文叫了一个保镖样子的男子进来,后者随手一拎,将冉扬往肩上一甩就扛了出去,那模样就仿佛她是一大袋垃圾或者是一只什么动物的尸体。

尹文的公司坐落在接近市中心的位置,所以男子从大楼里走出来后又扛了她不过两三条街后把她摔在了人行道上。这是这个城市最熙攘的地段。

这也是尹文用来羞辱她的手段。不过她忽略了,经历了她刚才的肉体折磨后,冉扬不用接她最后一招就早已经溃不成军。

所以现在冉扬踉跄地走在这里,背负了无数的目光与揣测。

她要回家,她要喝一杯热可可,她要钻进暖暖的被窝里,听妈妈读故事给她。

回家的话要过马路吧。她浑浑噩噩地这样想着,径直走进了车流中。司机们被这个冒失而狼狈的女人吓到,咒骂着踩下刹车、按下喇叭。然而这些冉扬都听不见,尹文的十几个耳光让她的脑子里只有持续不断的轰隆声。

她吃力地挪着步子,突然觉得腹中又是一阵抽搐,难以抑制地又吐出一大口血来。她低头看着染红了的手心,突然觉得头晕得厉害。

她直挺挺地倒在了马路中央。

  

“小姐,你还好吧?”

冉扬觉得身子又沉又冷,听到耳边雨声不断以及有人关切呼唤,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了。天阴沉着,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时间。马路上车水马龙,自己躺在正中,导致不少车辆绕开行驶,从自己身边穿梭而过。

雨也密集,车也密集。她置身其中,感到强烈的孤独与迷茫。

“小姐,你、你到底怎么了?”

冉扬看去,这张陌生的面孔此刻流露出一种想尽快脱身的悔意,大概是看到了她神智不清的状态觉得自己不该好心过来帮忙的。

她努力开口,低声道:“借我手机。”

一台陌生的手机递到她的手上,她颤抖着手,迅速地拨出了唯一记在脑中的一串号码。

电话接通了。

仿佛是溺水的人终于看到了那根救命的稻草,冉扬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那音量在旁人听来还是略微嫌小的――嘶声呼喊道:“妈妈,妈妈!”

然而回答她的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温婉女声,而是低沉而焦急的男声:“大小姐,是您吗?!您现在在哪里?!”

这声音是……叶铭辉吧。

“大小姐,为了方便您有事的时候找我,我特意把我的手机号选成了跟您母亲以前的一样,希望您不要介意。”

她这才想起叶铭辉初到冉家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叶铭辉吗?”她低声问道。

“是,我是!”大概是听出了冉扬的不对劲,叶铭辉的声音愈发焦急,“大小姐,您怎么了?!您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就赶过去!”

冉扬缩起了身子。朦胧的雨雾中,她恍惚看到了他温暖的眉眼,仿佛大雪过后穿透云层的第一缕日光,让她飞蛾扑火般向往。

“叶铭辉,好冷,抱抱我好吗?”

第二十六章

  

 

  

“扬扬,你这是怎么回事?!”安之看到冉扬此时的模样不禁大吃一惊。后者的脸颊高高肿起,丝毫没有了她平日的撩人风采。

冉扬也不避讳,笑道:“认不出我了吧?”

安之却没有心思同她调侃,按住了她的肩膀,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动,我肩上也受伤了。”冉扬不紧不慢地向她绽开笑容,好像疼的人不是自己一样逗着安之。

安之被她这么一说忙触电般松开手:“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闹。”

冉扬道:“因为你看起来太沉重了啊。”

“你看起来更沉重,尤其是脸。”安之白了她一眼。

“这是尹文干的。”冉扬看她恢复了正常就开始解答她的问题了,“她得知了我要抢她的公司,所以找人把我绑架到了办公室发泄了一下对我的仇恨。”

安之迅速抓住重点:“她是怎么知道的?”

冉扬顿了一下,声音低下来:“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别生气。”得到安之的点头后她继续道:“我是故意让这个事情传到尹文那里的,因为我知道何夕一定不会帮我,他得知我的计划后一定会立刻把消息卖给尹文。”

这次的安之抓不住重点了:“你说什么?”

冉扬道:“你明明听懂了。不必不相信,这是事实,让我说多少次都不会改变,你的兄长何夕背叛了我们。”

看到安之不说话了,冉扬也配合地沉默了。

良久,安之再次开口:“你的目的是什么?”她终于再次抓住了重点。

冉扬道:“我要让冉祎以为我的目标只有冉薇和尹文。”

“所以这次的事情和上次冉薇的裸照事件是相同性质的?”安之扬了扬眉。

“那是穿着内衣的照片。”冉扬笑着纠正道,“不过除了这个用词错误外你说对了。我要做到的,就是让冉祎一心以为我要谋害他的妻子和女儿,从而把对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是不是在筹划她们上,我才能方便行事。”

安之怔住了。

冉扬得意地勾起唇角道:“你可以夸我。”

安之摇头:“我只想说你肿着脸还故意做出优雅笑容的样子很蠢。”

冉扬哑然,安之得意地大笑起来。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真正目标到底是什么呢?”安之笑着笑着突然严肃起来。

“冉家的全部财产。”冉扬的口气很大,“每一分钱我都要。”

安之倒吸一口冷气:“你上辈子是穷死的?”

冉扬笑了:“我是金牛座啊。”

安之恍然道:“说到金牛座,马上就五月了呢。你这是在变相提醒我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吗?”

“这是你自己想起来的,不过既然想到了就一定要送啊。”冉扬正色道。

安之撇了撇嘴,站起身来。

冉扬看出了她的意图:“这就走?不陪我喝杯可可了?”

安之摇摇头。

冉扬懒洋洋地笑了:“忍不住现在就要去找何夕吵架了?”

  

“你现在在哪里?”从冉扬那里出来,安之按捺了许久,还是拨了何夕的号码。

“有什么事快说,你哥现在忙得很。”何夕催促道。

安之深呼吸道:“我要在一个小时之内见到你。”

何夕有些不耐烦了:“小如,你想干什么?我现在没空陪你闹。”

安之淡道:“一个小时之内。我在家里等你。”说完,她挂了电话,还顺带关了机。

第二十七章

  

何夕回到家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脸色并不好,但是当他打开家门发现灯也不开家里一片漆黑时,他的脸色愈发阴沉了下来。

安之的声音幽幽地从沙发那边传来:“一个半小时,你慢了。”

何夕本就不爽,又听到妹妹这么阴阳怪气的话,泄愤般格外用力地拍开了吊灯的开关:“你在那边装神弄鬼想干什么?”

室里顿时大放光明。

安之依旧坐在那里,口气不冷不热地反问道:“真正装神弄鬼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何夕一边把外套往衣架上挂,一边警告道:“在我发火之前你最好把你这种语气改一下,我是你哥,不是你的死敌。”

安之道:“我不这么认为。”

何夕被她一激,猛地扬起手来就要打下去,突然想起上次自己下手太重打得她可怜兮兮的,便耐下性子道:“小如,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呢?”安之反问。

“我怎么知道?别闹了,我为了你特意推掉了一笔生意呢!”何夕坐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肩。

安之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何夕一恼,气道:“我看你就是欠揍了找我回家揍你一顿的!”

安之依旧无动于衷:“不是。”

何夕再按捺不住,伸手一拖就把安之拖到了大腿上,轻车熟路地按住了她的双手,防止她挣扎。然而安之不同于往日,没有丝毫挣扎,只是轻轻说了句“别碰我”。

何夕就算一开始没生气此时听了这话也是气得不轻了,男人贯有的粗心让他不曾察觉妹妹的反常,只是觉得她这是逆反心理,大手一挥,巴掌就利落地往她的臀上落开了。

房间里顿时满是击打的声音,显得出奇地单调――没有呼痛,没有求饶。安之沉默得仿佛挨打的人不是自己一般,只有不断缩紧的肩头显示了她正在极力忍受着。她的不配合让何夕愈发气恼地加大了力度。

直到何夕自己都清楚得感觉到自己手心火辣辣地疼起来。

“发泄够了?”见他停了下来,安之推开他站了起来,她的眼圈红红的,但眼底没有一滴眼泪,“发泄够了就仔细想想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我提醒你一下,是冉扬的事。”

何夕沉默半晌,道:“我是为了你。”

“为了我所以冉扬就活该成了那个样子吗?”安之冷冷反驳。

“告诉尹文,让尹文盯好冉扬,也免得冉扬还有心思托你危险的事情。但是我没有想到尹文居然这么笨,把我的身份这么快就暴露出去了。”何夕低头看着自己泛红的手心,沉声道。

安之笑了:“原来你是在帮我。”

何夕道:“小如,我还是那句话,别再帮她了,冉家的事情太复杂了。”

复杂?或许吧。安之想起那一天面对冉祎的冰冷、冉薇的天真时冉扬的伪装,又想起她夜半梦回喃喃自语时罕见的脆弱无助。这个家庭就是个巨大的漩涡,带着残忍的神秘,把想要接近的人通通引进黑暗。然而正是因为它太过复杂,她才绝不能让冉扬孤军奋战。

这样下定决心的安之向她的哥哥露出了美好灿烂的微笑:“既然我们都不能说服对方,那就分开吧。”

那笑容更像一堵冰冷的石灰墙。

“再见,何夕。”她推开门,走出去。

门很快地在她身后关好。

所谓兄妹,从此陌路。

第二十八章

  

“叶铭辉,过来。”

听到有人呼唤,叶铭辉转过头来,看见冉扬正倚在墙边,一手托着她精致的瓷杯喝着可可,另一只手随意地向自己招了几下,示意自己过来。她脸上的红肿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调理已经完全消失了,她又变回了那个面容精致、风采撩人的冉扬。

他应了一声,向她走去:“大小姐有何吩咐?”

“你记不记得我的生日?”冉扬摇晃着瓷杯,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

叶铭辉无奈地笑了:“当然,您的生日就是后天了。”

“那你要不要表示一下呢?”冉扬勾起嘴角,向他眨眨眼睛。

“请放心,我已经给您准备生日礼物了。”叶铭辉微笑道。

冉扬走近他,轻轻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我不要你准备的。”

她靠得这么近,叶铭辉足以嗅到她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优雅浓烈的香气,混着可可的醇厚甜味。他问道:“那要什么呢?”

冉扬半个身子倚靠过去,轻笑着在他耳边低声道:“叶铭辉,陪我去旅游吧,明天就出发。”

她的气息痒痒地呵在他的耳畔,仿佛是在大提琴上微微撩拨弹出的一串阴柔乐符,叶铭辉如同酒醉般脸上发起热来,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去旅游?”

“是啊,就你和我,两个人,作为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冉扬抬起手来,把手中的瓷杯送到了他的唇边,手指轻巧地一翻,就把半杯可可喂进了他因惊讶而微张的口中。

半杯可可,却敌过了世间所有的佳酿美酒。

“是,大小姐。”

  

三日前。

冉扬端着一杯可可和安之手中盛着红酒的酒杯轻轻一碰:“为你与前男友破镜重圆干杯。”

安之没好气地看了眼她的可可:“就拿这种东西还好意思干杯,你的诚意都出去逛街了吗?”

“别胡说,它们明明就在这杯可可里面游泳呢。”冉扬向她晃晃杯子。

安之回敬道:“冉大小姐居然也会贫嘴了。”

冉扬歪着头向她微笑道:“因为替你开心啊。我以为你和何夕决裂后的下半辈子都要在宾馆里度过了呢,没想到你峰回路转遇到了你的前男友,嗯,叫吴沈是吧,所谓绝处逢生也不过如此。”

“我看你是心疼我找你借的那些开宾馆的钱吧,一毛不拔的金牛座。”安之随意地戳穿了她。

冉扬正色道:“你一定是买了盗版的星座书,据我所知,金牛是一个大方慷慨的星座。”

“那我们**座一定是个肮脏邋遢的星座!”安之道。

“嗯,你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冉扬笑盈盈地点头道。

安之一窒。

冉扬啜了口可可,道:“好了,调侃时间结束。我们该说点正事了。”

安之颔首,示意她继续。

冉扬道:“上次在尹文的公司,她告诉了我一个关于叶铭辉的秘密,可是我当时暂时性失聪,没有听清。记得你之前帮我调查过,说叶铭辉用的是假名。这当然不是没有可能。而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个人的全部隐情。如果他是用的假名,冉祎如此精明的人,绝不会查不到,但他却同意了叶铭辉这么做。”

“再加上尹文口中那个你没听清的秘密,叶铭辉确实是个存在疑点的人物。”安之若有所思道,突然瞪了冉扬一眼,“都怪你,什么时候聋了不好偏偏那个时候给聋了,你要是听清楚了,我们可以省好多事呢。”

冉扬道:“我现在就打你十个耳光,我看你还能听清吗。”

安之道:“好啦,我开玩笑的。你继续说。”

“我会想办法拿到他的身份证。”冉扬笑道,“你拿着他的身份证去查,效率肯定高多了。”

安之瞪大了眼:“你要怎么做?”

冉扬答:“我的生日就快到了,我会让他以陪我出去旅游作为给我的生日礼物。这样在飞机场登机时,他就会拿出他的身份证,那时候我再找机会调包。”

“真是大费周章的办法。”安之撇嘴。

冉扬低头浅酌了一口可可,并没有否认:“确实如此。”

“这盘棋,我从十六岁装作要谋杀冉薇就开始布局,盘算了整整六年,我不允许一点差错。而叶铭辉,就是棋盘上多出来的一颗不在我掌控范围内的棋子,所以我才要查清楚他。我要知道,他这颗棋,我是能用,还是不能用。”

笨啊,因为我就是后妈啊,我本人能不栩栩如生嘛~

第二十九章

  

叶铭辉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便猜到是谁了,把手头整理行李的工作停了下来,微笑道:“小薇,怎么了?”

冉薇犹豫道:“哥哥,我听他们说你请了三天假。”

这是冉扬交代的,让自己不要透露要跟她一起出去旅游的事情,只说请假三天,便道:“是啊,家里有些事情,我要回家一趟。”

冉薇闷闷不乐地低下头:“明天是姐姐的生日,你也不陪了吗?”

叶铭辉心道我就是要去陪她,嘴上却只得道:“我已经请示过大小姐了,她表示她今年同往年一样不准备过生日,不需要我服侍,所以同意了我请假。”

冉薇“哦”了一声,想继续说点什么却又发现没什么好说。倒是叶铭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我当管家不久不太清楚,想问你一下,大小姐说今年同往年一样不准备过生日,也就是说,她一直都是不过生日的吗?”

冉薇点点头,神情有些低落:“你也知道的,爸爸跟妈妈都不怎么喜欢姐姐,所以都不怎么重视她的生日。”

叶铭辉的心微微痛了起来。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冉扬永远孤独却也永远骄傲的身影,她慵懒地笑着,仿佛在告诫所有试图接近的人自己不需要他们赶紧远离自己。

他又想起那天。那天雨下得真大啊,天地都被雨水连接起来,所有司机都着急回家开得飞快。她孤零零地躺在马路中央,一遍又一遍地被汽车带起的积水淋湿。看到自己,她的眼睛亮了起来,猛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到了他的身上,轻轻唤了他的名字。那时的她脆弱得难以置信。

他觉得那才是真正的她。他想要保护她,让她快乐。

这个生日,她不会再孤单了。

  

“叶铭辉,你在看哪里?”

听到冉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叶铭辉回过头去,将面前的人打量再三,才不可置信道:“您是,大小姐?”

“在外面叫我名字就好。”冉扬摆摆手,发现叶铭辉依然一脸诧异地看向自己,抬眉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您、你今天穿得和平时不太一样。”叶铭辉诚实道。

冉扬透过自己大得足以遮住半张脸的墨镜低头看去,自己上身是件宽宽大大的白色长袖衫,下身穿一条黑色的牛仔裤,脚上则是一双板鞋:“我这身打扮有什么问题吗?”

“很好看。”叶铭辉笑道,“比平时有亲和力。”

“本大小姐一直温柔开朗、平易近人。”冉扬推推自己的墨镜,口气格外认真,“好了,你现在一边把行李箱拿去托运了,一边给我买瓶饮料。”

叶铭辉心想这哪里是温柔开朗、平易近人啊,面上只好苦笑道:“这两件事不可能同时办。”

冉扬微笑:“我不管。哦,对了,你的身份证还你。”说着,随手他的身份证扔给了他。

叶铭辉忙接着,无奈地摇摇头,认命地拖着行李箱走开了。冉扬望着他开始忙碌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更甚。昨天她就以要给叶铭辉订机票的理由拿走了他的身份证,把它的复印件交给了安之,相信不出几日,安之那边就能拿出像样的结

第5回

果。毕竟她那个最近才破镜重圆的前男友吴沈是公安系统里的人物,想调查一个人再方便不过。唯一浪费时间的,就是要等安之察觉到自己可以去找这个吴沈帮忙。

冉扬理了一遍思路,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了,正巧看到叶铭辉跑过来,手上拿着给自己买的橙汁。

“我看了下没有卖可可的,就给你买了橙汁。”叶铭辉递给自己。

冉扬没有接,只是向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你觉得我会爱喝这种酸酸的液体吗?没有我爱喝的,去买矿泉水来不就是了。”

叶铭辉又急急慌慌地跑开了。

她扬起脸,看着机场大厅的电子板上密密麻麻的班次,锁定了将与他一起乘坐的那一班。

意大利。威尼斯。

第三十章

  

经过反复的转机,叶铭辉与冉扬到达威尼斯时,已经是当地时间的晚上九点。旅途的奔波让叶铭辉早已无心观赏这里的夜景,闷着头走进了当地的酒店。

“这一天真是折腾啊。”叶铭辉环顾着酒店的大厅,看到中央摆着的沙发时眼睛一亮,拖着行李走了几步,迅速地瘫倒在了上面。

冉扬悠闲地跟过去,合上手中的杂志,斜眼看了他一眼:“体力这么差,拖几个箱子就不行了。”

叶铭辉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睛来看了看一路上手里除了一本杂志什么都没拿的冉扬,又默默低下头去。

冉扬道:“别坐着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去订两间房。”

“两间?”叶铭辉问道。

冉扬反问:“不然订四间吗?”

“哦,没事没事。”叶铭辉忙摆手,站起身来向酒店前台走去。其实他潜意识里是觉得两人应该住一间房的,她愿意让他陪着来到异国就该是某种暧昧的暗示;可是刚才冉扬的一句反问让他惊醒,或许这一切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两人的房间紧挨着。叶铭辉在两个房间之间来回了两三趟才把两人的行李区分放到两个房间里,冉扬在一旁翘腿坐着,做出一种“我不干活”的事不关己态,直到看到叶铭辉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才懒洋洋地笑道:“收拾完了?那回你的房间吧,我要睡了。”

叶铭辉点点头,问道:“明天几点起?”

冉扬不假思索道:“十一点来我房间叫我起床就好。”

“你是来威尼斯睡觉的?!”叶铭辉惊讶道。

冉扬摇摇手指:“叶铭辉,按当地时间来算,明天可是我的生日,寿星说她要睡到十一点,你有什么意见吗?”

叶铭辉无可反驳,只得点头:“是,我的冉大小姐。您是大小姐,哪怕明天您不是寿星,我也得听您的啊。”

冉扬笑了,走到房间门口拍灭了房间里的日光灯:“知道就好,你也回房休息吧。”

叶铭辉有点不甘心:“这才九点半啊。”

“嗯,不想睡这么早?”冉扬了然,向他勾勾手指,“那进来吧,我陪你说会话。”

房间里的灯再没有亮起。叶铭辉坐到了房间里凳子上,而冉扬随意地侧卧在了床上。两人借着月光对视,安静下来的空间里听得清窗外海浪翻腾的声音。

月光下,冉扬的面容精致,叶铭辉竟看得有些痴了,良久才道:“半年前刚到冉家的我不会想到我会陪这家的大小姐在威尼斯的酒店里坐着。”

冉扬歪着头看他,示意他说下去。

叶铭辉笑了:“第一眼见到你时你可真像个大小姐,态度傲慢得不得了,以至于我私下觉得你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冉扬听罢,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得直在床上打滚:“哈哈,我难以相处?我脾气好得像个带着花环和绶带的礼仪小姐好不好?”

叶铭辉有些诧异地看着冉扬此刻的举动,突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嘴角却不自觉上扬:“别闹了,哪有礼仪小姐像你这样在床上打滚的。”

冉扬闻言,一挺身子端坐了起来,一脸严肃道:“那这样像不像?”

叶铭辉忍不住笑了起来:“像别的。”

冉扬皱起眉头来:“像什么?”

“像个傻丫头!”叶铭辉说着,忍不住凑过去伸手刮了下她的鼻梁。他见过冉扬很多种样子了,傲慢的,慵懒的,驯服的,脆弱的,却偏偏没有见过像现在这样的可爱。

他相信每一种的她。

冉扬被他的亲昵动作吓得不清,瞪大了眼睛指责道:“管家非礼大小姐。”

“什么非礼?会不会说话啊。”叶铭辉耸耸肩,“看你可爱逗你一下而已。”

冉扬有些别扭地侧过脸去:“别闹。”

叶铭辉起身,坐到了她的面前:“我说的是真的。”

两人离得很近。月光迷离,她的睫毛细长优雅,轻巧地覆在眼窝里,她的眼睛晶莹清亮,她的嘴唇殷红,她的锁骨幽深,她的皮肤瓷白。

她的美丽仿佛是上天的礼物。她美得巧夺天工。

叶铭辉道:“我喜欢你。”

冉扬低下头去,她的睫毛微微颤抖,把落在上面的月光都抖碎了。

“叶铭辉,去看海吧。”她如是道。

第三十一章

  

夜晚的海幽静而缓慢,海浪温柔,翻卷着上岸,在沙滩上推出泛白的泡沫。冉扬跑过去,赤着脚站在沙滩边,海水荡过来,痒痒地打湿了她的脚踝,她笑出声来。

叶铭辉皱了眉,上前把她拉回来:“海水凉。”

冉扬不满地白他一眼,踢了一脚水在他身上。看到叶铭辉的衣服狼狈地湿了一片,她笑得更开心了。

叶铭辉无奈道:“刚才还跟我说困了这就要睡,怎么现在又疯开了?”

冉扬道:“高兴啊,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告白。”

叶铭辉有些不好意思,故意岔开了话题:“我不信,之前肯定有很多人向你告白。”

冉扬摇头:“确实没有。”

叶铭辉想了想,并非完全不可能:“估计是没有人敢跟你告白吧,你看起来太傲了。”

冉扬摊手道:“那你不傲,是不是有很多人跟你告白?”

叶铭辉回忆道:“上大学的时候有几个吧。”

冉扬撇嘴:“还真有啊。 ”

叶铭辉这才发现她是在吃醋,偷笑之余忙解释道:“我对她们没兴趣,从小到大,我只喜欢过你一个。”

这略显肉麻的情话却只换来冉扬长久的沉默。她低下头去,默默地踢着海水。气氛顿时失了刚才的悠闲轻松,生硬地冷寂下来。

异国的海岸只剩浪声风声,仿佛一支悠长缓慢的意大利民谣,带着听不懂的古老与深邃,飘飘荡荡,浮浮沉沉。

“那冉薇呢?”很久之后,她终于开了口。

叶铭辉也沉默了片刻,道:“是责任。”

冉扬闭上了眼睛,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叹息后,他听到她低声道:“叶铭辉,你要了我吧。”

“什么?”他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冉扬的身体迎了上去,仿佛一条妖娆冰冷的蛇般盘住了他,轻轻吐气在他的耳畔:“要了我吧,我给你。”

叶铭辉猛地明白了她的所指,如触电一般伸手将她推开。她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在沙子上留下了一片杂乱的脚印:“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为什么现在又推开我?”

她的语气低沉幽怨,叶铭辉强压下怒气,道:“不要开这种玩笑。”

冉扬摇摇头:“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真的想要把自己给你,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把身体给一个真心待我的人。”她凄然而笑,长发被夜风吹起。

叶铭辉扣住她的肩,沉声道:“我不许你说这么轻浮的话,你的身体、你的贞洁在你眼中就那么廉价吗?”

说着,他突然想起那次在宾馆抓到她与一个陌生男人,如果自己没有出现,想必那人就已经占有了她。当时她的神情那么淡然,惹得他心里一直存在着猜测。如果那次的事情是一根埋藏在他心底的针,那么这个猜测就是这根针的针尖。他一直选择不去问她,是躲避着,怕真相推动这根针游走,把他的心刺破。

而如今,相同的话题被提起,他下了决心,深呼吸后,低声问:“你还是不是**?”

冉扬再次沉默,唇角却勾出一丝浅浅的、苦涩的笑容。

叶铭辉看懂了,他的心底迅速地痛成一片。威尼斯的海浪毫不知情,依旧翻涌而来,奏出单调反复的浪声。

一浪一浪,永不疲倦。

冉扬居然也感到了心痛。

她为自己编了一个理由:“叶铭辉,我这么做,是因为家里给我的钱实在不够。六年前,我跟妹妹发生过一次意外,险些害她死掉,自那之后家里就一直囚禁着我,怕我要害她。所以你也看到了,我大学毕业后没有就业而是一直在家里,他们每个月给我一份少得可怜的生活费。我实在没有办法,就开始拿这种方式赚钱。”

她说了这么一大段听起来很真的话后叶铭辉依旧没有给出什么反应。他望着她,她看见他的眼睛就像此刻的海洋,阴暗低沉,绝望痛苦,仿佛随时会卷起惊涛骇浪。

良久,叶铭辉道:“回去吧,这里风太大。”

第三十二章

  

不怎么宽敞的空间内挤满了沉默。

刚才叶铭辉随着自己进了房间后冉扬还一阵欣慰,以为他肯原谅自己了,但在后头触上他依旧阴沉的眼神后,她明白了只是自己的错觉。

房间里没有开灯,两人面对面站在房间的正中央,连对方的面孔都看不真切。房间关着窗,窗外是海,海浪声进不来。

叶铭辉道:“裤子脱了吧。”

冉扬笑了:“刚才还说我轻浮,现在自己也想做轻浮的事情了?”

叶铭辉不置可否,冷哼一声道:“快脱。”

冉扬道:“男人都一样。”说着,伸手去解牛仔裤的扣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接着笑容暧昧:“喜欢什么姿势?”

叶铭辉坐到床边,一拍大腿,道:“坐过来吧。”

冉扬刚把长裤褪下了一半,叶铭辉就道“好了,不用再脱了,直接脱内裤吧”。冉扬扬眉笑道“你是连前戏都不需要了吗”就要把内裤脱下,突然发现他直勾勾地盯着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自己的眼睛。她看不懂他的眼神了,只觉得不是男人此时都该有的兴奋激动,而是严肃的,甚至是严厉的。在他的注视下,她竟然也感到了一阵紧张与害羞,手上的动作生生顿住了。

叶铭辉也不再催促,自己动手,把她拉到了身前,又顺势一引,把她按在了自己膝头。

冉扬发觉自己的臀被迫翘起,不解问道:“这是什么姿势?”

叶铭辉扯下她的内裤,让它同她的牛仔裤一起挂在她的腿上,对着她的臀就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道:“打屁股的姿势。”

冉扬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你、你怎么又来这套!”

叶铭辉手上丝毫不含糊地打着,口中道:“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又来这套?上次打你记不住?”

上次挨打起码还是趴在床上,现在却是被按在膝头,高高翘着臀,饶是她脸皮再厚也难堪起来,奈何双腿被他牢牢夹住,只得拿手拍打床面以示抗议:“放开我!”

叶铭辉只当没听到,掌下生风,打得更狠了,她的臀上先是几个分明的掌印慢慢浮现,接着便红成了一片。冉扬想起之前的经验,忍痛道:“喂,是我错了,行了吧?”

“不行。”叶铭辉这次不准备就这么善罢甘休了。

“那要怎么样才行?”冉扬疼得直皱眉,提问道。

“我觉得打够了就停。”叶铭辉一边挥舞着巴掌一边给出了回答。

冉扬一撇嘴,突然觉得臀上火辣得厉害,不满道:“你怎么回事?哪有按着一个地方打的?疼死了!”

叶铭辉被她这么一质问,又好气又好笑,懒得再跟她争论,改为专心在她臀上制造疼痛。冉扬疼得一口一口地倒吸冷气,挣扎的动作也弱了下来。

叶铭辉看到有了成效,愈发不松懈,打得更快更狠了。冉扬终于忍不住了,一边不顾形象地扭着臀部,一边哼哼唧唧地表达着自己的疼痛:“叶铭辉,够了够了,再打就要肿起来了!”

第三十三章

  

教训冉大小姐这一工作足足进行了十分钟后,叶铭辉终于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冉扬尖声叫道:“我认错我认错,以后不那么轻浮了!”

叶铭辉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用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打出“啪”的清脆声响作为结束:“真不容易啊,我都打累了。”

冉扬见他停手了,长舒一口气:“我还趴累了呢,还不是你非要打这么久?”

叶铭辉抬手又是一巴掌:“注意你的措辞,你的屁股可还在我这里呢。”

冉扬低声呼痛,扭着腰试图挣脱:“那你快点把它还给我。你自己又不是没长,霸占着我的干什么?”

叶铭辉被她这种胡搅蛮缠的说法弄得又好气又好笑,把她身子抱到了床上,道:“还霸占?这就还给你,我才懒得给你揉呢。”

冉扬想了想,又爬回了他腿上:“给我揉吧。”

她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尾音却圆滑地上扬,隐隐流露出一丝撒娇的味道,听得叶铭辉格外受用,一边叹道“真难伺候”,一边伸手轻轻揉着那柔软顺滑的红臀。冉扬舒服地哼了几声,抬起脚来勾在他的脖子上。

叶铭辉坏笑道:“冉大小姐,被打屁股感觉如何?”

“嗯,很辣,很麻,烫烫的。”冉扬居然认真地给出了答案。

“你在说水煮鱼吗?”叶铭辉打趣道。

冉扬一脚踹在了他脸上。叶铭辉不甘示弱,接着一巴掌甩在她臀上。

两人打打闹闹,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冉扬终于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道:“叶铭辉,睡觉。”

叶铭辉被她一说才发觉自己也有些困倦了:“要一起吗?”

冉扬道:“你不是不想跟我上床嘛。”

“什么都不做,就一起睡觉不行吗?”叶铭辉有些无奈。

冉扬道:“那你去把窗子打开吧,我想听着海浪声入睡。”

异域的浪声潮湿轻柔,沿着窗台缓缓爬进了这个小小的房间,爬到了叶铭辉与冉扬的床上、耳中。在遥远陌生的意大利,在同一床柔软的被子里,两人的心从未如此接近过。

冉扬总是裸睡。她赤裸冰凉的脊背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在他鼻尖烘出清凉的体香。她天生体寒,揽在怀中就仿佛是拥着一块上好的瓷器,脆弱却也惹人怜惜。两人肌肤相亲,叶铭辉在克制下本能的欲望后,渐渐身体放松下来,只觉得此刻岁月静好。

此夜未央,月色半墙。

“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从现在起你冉扬就是我叶铭辉的女人。以后,我会亲手为你穿上婚纱。”

浪声和着他口中的低喃,轻轻地擦过她的耳骨,她像被失了魔法般迷醉了。她恍惚觉得自己的生命变成了一幅巨大的展开的画卷,引人入胜,诸多美好的事物蜂拥而至,排着队一一走近了她。

这不可能是自己的未来。她闭上眼睛,想摆脱这种自然联想带来的不切实际的梦幻,却在自己眼帘的黑暗里看到了月光、海岸以及他的目光,挥之不去,根深蒂固。

想要依靠这个男人。

想要被他拥抱。

“我说了这么感人的话,你怎么也不给个回应呢?”叶铭辉看她久久不发一言,半开玩笑道。

冉扬道:“你知道女人最常在床上对男人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那句话就是我现在最想告诉你的。”

叶铭辉心中顿时浮现出无限暧昧旖旎的句子,一时不敢确定,还是问道:“是什么?”

冉扬幽幽道:“你压我头发了。”

叶铭辉一怔,目光一扫,果然她的一缕黑发静静卧在了自己手臂下面,忙替她抽出来后才反应过来她是在给自己说笑,不由哭笑不得。

一旁的冉扬早已笑得花枝乱颤。

第三十四章

  

圣马可广场的午后悠闲安静,对于睡到自然醒已经是正午的叶铭辉和冉扬来说,步行来到露天咖啡馆里,看着广场上的鸽子或静或动,这样安逸的节奏引得两人几乎走着走着就要再次进入梦乡。

冉扬挑了处视角不错的桌子,却迟迟不肯坐下。看着她像服务员般一直站在桌子旁边,叶铭辉不解道:“怎么还不坐下?”

冉扬面色居然微微一红,然后很快恢复正常,淡然道:“不想坐下。”

叶铭辉的眼睛没有放过她神情的小细节,立即得到了答案:“是不是有人被打了屁股后疼得坐不下了?”

冉扬眼看已经被他看出来了,依旧沉着冷静,事不关己地反问:“你说谁?”

叶铭辉逗她:“谁昨晚被我打屁股了我说谁,谁现在站在我旁边不愿意坐下我说谁。”

冉扬被他这么一激,狠狠瞪了他一眼,马上就要坐下,叶铭辉忙一把揽过她的腰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把自己的左手垫到了她臀下:“真耐不住气。”

冉扬哼了一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缩进了他的怀里。她的依赖让他各种幸福得意,以至于服务员过来时他都没收起来脸上的傻笑,看得对方一阵尴尬。

叶铭辉替自己和她点了一杯当地特色的卡布奇诺,这是他头一次在两人点餐时自作主张,以往他是大小姐的跟班,而现在她正坐在他腿上撒娇,颇有些当家做主的感觉。

冉扬不悦道:“我要喝可可。”

叶铭辉摸摸她的头:“到这里了就要喝当地的特色嘛,卡布奇诺很甜的。”

冉扬瞪他一眼:“我又不是没喝过,根本不甜。”

叶铭辉道:“怎么会,卡布奇诺可是被评价为初恋的味道的。你喝的那个一定不如这里的正宗。”正说着,服务员已经端上来了一杯卡布奇诺,叶铭辉拿起一杯一看,咖啡上面的泡沫上画出了两颗心的形状,大概是细心的服务员特意给这两位来自异国的情侣的祝福。

叶铭辉把杯子送到她嘴边:“来。”

冉扬见他如此,也没有再扫兴,伸出舌头来舔了舔,评价道:“还是很苦。”

叶铭辉也品了品,道:“卡布奇诺口感细腻,味道香甜,就算能品出淡淡的苦涩,也被其中的甜蜜包裹着。”

他看进冉扬的眼睛,柔声道:“所以这才是初恋的味道。”

他的目光柔软温润,她被他眼中的情感所打动,无法移开视线。在他的眼底,她看到了自己和圣马可广场。

还有广场上灰色白色羽毛的鸽子,它们仿佛是被风吹起了羽翼,刹那间飘飞而起,好似云彩,好似花瓣,纷纷扬扬。

她看见他眼底的世界接近了,放大了,然后消失在他的眼睑后。她也闭上了眼睛,迎上了他的吻。

在圣马可广场日光精致的午后,叶铭辉吻了冉扬。

那个吻不霸道,不缠绵,不悠长。只是轻轻触碰,就像春水拥住了冰川,就像手指抚上了琴键。

短暂的一吻后,冉扬伸手环住了他,在他耳边低语:“叶铭辉,我尝到了。”

“初恋的味道,真的是有点甜呢。”

第三十五章

  

“为什么是威尼斯?”

“嗯?”冉扬回过脸来看向叶铭辉,他背后是被落日渲染成绛色的天空,这种温暖柔和的颜色衬得他面孔也温柔起来。

“为什么要选择威尼斯呢?”叶铭辉又问了一遍。

“当然是因为喜欢啊,”冉扬笑答,垂头看着船旁的流水,它们也是好看的橙红,而这只贡多拉滑行其中,仿佛是一直精致的木梳轻柔地梳理过女子顺滑的长发,“水都威尼斯,是我最想来的城市。”

她顿了下,把目光看向远处,水道两旁哥特式建筑尖锐的屋顶直直刺入天空,挑着一抹晚霞:“叶铭辉,你知道吗,这座城市被预言百年之内就会沉没。”

大概是黄昏时分的缘故,尽管冉扬是笑着的,叶铭辉也突然觉得她的神情有些落寞与忧伤,连他也不自觉地被这份情绪感染,叹道:“真是可惜,这里多美啊。”

水波荡漾,波光摇曳,沿岸的教堂、钟楼、宫殿都被这样祥和宁静的水色暮色所簇拥。一艘艘色彩斑斓的贡多拉在运河上穿梭自如,一支支古老悠长的意大利语歌谣在船头回荡。这座水上的古城,浓缩了欧洲文化的典雅与深邃。而它的种种风采,终将于百年之后,永眠深海。

或许正是短暂,威尼斯才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叶铭辉觉得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便笑着拥住她,柔声道:“就算是沉没也还有一百年呢,够我们这辈子再来个五六七八次了。”

冉扬也笑了,靠在了他的身上。

贡多拉沿着曲折的河道一路向前,时不时穿过各种大大小小的桥洞,沿途看过了黄金宫、雷雅托教堂、圣母玛利亚圣迹教堂等建筑。每到一处,船夫就用熟练的英语向两人讲述这里的故事。冉扬虽不信宗教,但对这些典故还是很感兴趣的,用英语跟老船夫询问个不停。

不知不觉,时间就已入夜。威尼斯点燃灯火万千,与夜空中的星光交相辉映,恍惚间让人觉得自己是在天河中泛舟摇曳。冉扬仰脸看着星空,于是她的眼底也被映成了璀璨的星空。她专心看着风景,却不知道自己的侧脸早已经成了叶铭辉眼中的风景。他本就因冉扬生得好看而心生迷恋,如今两人之间有了更深刻的感情,他更是怎么看她都看不够。

老船夫笑着看向叶铭辉,用英语赞美道:“你的女朋友真美。”

叶铭辉听了格外受用,一点也不含糊,得意道:“当然。”

船夫见多了这样恩爱的情侣,推测道:“你们是来看那座桥的,是吗?”

叶铭辉正不解,冉扬那边出声了:“对。”

“什么桥?”叶铭辉忍不住问了出来。

冉扬显然不会这么简单就告诉他,而是神秘地笑了,冲他眨眨眼睛:“一会你就知道了。”

“你就是为了这座桥才来的威尼斯?”叶铭辉想起了老船夫的问题。

冉扬向他扬扬眉,道:“差不多吧。我之所以喜欢威尼斯,就是听了关于这座桥的传说。”

“哦?说来听听。”叶铭辉起了兴趣。

冉扬又是神秘一笑:“我说过了,一会你就知道了。”

第三十六章

  

贡多拉继续向前,经过了一座又一座桥,叶铭辉把每一个都打量得清清楚楚,生怕错过了冉扬所说的那座。这些桥说精致也是精致,但总不像是能成为冉扬目标的。

冉扬也发现了他在找什么,懒懒笑道:“不用急,真正到了的时候,别说我会告诉你,就是你自己看,也看得出来就是它了。”

叶铭辉点点头,心道这丫头出的题可真是难猜,依旧还是暗中留意着。不多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造型特殊的桥。

桥梁是完全封闭式的,上穹呈房屋式样,仅在向运河一侧有两个小小的窗户。桥连接的两端落差分明,左端的建筑恢宏大气,右端却矮小阴暗。一眼看去,这就是座有故事的桥。

叶铭辉看向冉扬,却发现她嘴角微微扬起,弧度优美,笑容浅浅却含着无限的依恋与缠绵。她的唇如花瓣般轻轻绽开,似乎马上要道出一个动人心弦的古老传说。夜空中的漫天星光悉数落进了她的眼里,她看向他,就好像全世界的星光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她的身体离他愈发接近了。

这座桥离他们的贡多拉愈发接近了。

下一秒,冉扬的身旁突然传来一阵手机的提示音,她本想置之不理,又想到这可能是安之查到了什么发来的讯息。她抬眼一瞧,船身离那座桥还有一段足够她看下手机的距离,便低下头来开始摆弄自己的手机。

果然是安之。这封邮件写得很是简练,冉扬几乎是一打眼就读完了。

“我查到了,叶映是叶铭辉的假名,他实际是叶家的少爷,是冉祎给冉薇选定的未婚夫。”

她很快读完,但是她对着这些汉字怔怔了许久。它们一下子变得陌生,她似乎认不出它们了。

她默默收起手机。

那座带着一个悲剧传说和一个美好祝愿的古桥正在她与叶铭辉头顶。

迟迟没有得到答案的叶铭辉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她侧过脸来,静静与他对视。桥身的阴影覆下来,她眼底的星空像伞一般迅速合拢收起。

老船父诧异地望着这对方才还亲密无间的恋人。

贡多拉缓缓摇晃,带起水声潺潺。

冉扬没有回头,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曲折的河道:“那是叹息桥。桥的左侧是曾经的威尼斯法院,右边则是重犯监狱。罪人接受审判后,就是走过这座桥进入监狱。”

叶铭辉很想问那你为什么那么想来这里,可是见她神情不对劲,也只好默默地听着。

“传说,有一个罪人在临死前走过这座桥,却正巧看到自己的恋人与另一个人在桥下拥吻。”冉扬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她扬起脸,望向夜空,“罪人心中痛苦,却也无计可施,所以这里得名为叹息桥。”

威尼斯的夜突然好静。

她转过脸看向叶铭辉,突然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而遥远。在威尼斯的这个生日让她善于计算的头脑迟钝了,她是那么迷恋向往他的温暖以至于她忘了自己最该做什么。她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爱情冲晕了头。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自己不知何时起就想要接近他了。或许是那次她在马路上崩溃他来找她,或许是他把跪了大半夜的她抱回了房间,或许是他看见了自己与男人开房怒不可遏地教训了自己一顿。

也或许是更早,他初来冉家,对着自己温柔一笑,暖似日光。

他就是她的一场好梦。而现在,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她记得昨夜在海边,她问到冉薇时他的答案:“是责任。”

他爱的不是冉薇,可是冉薇是他的责任。

而责任是必须要承担的。

是她在面对他的问题时故意忽略了各种指明真相的细节,她早该看出来的。

她早该看出来的。

叶铭辉,是冉薇的未婚夫,和冉扬不该有半点关系。

第三十七章

  

自从过了叹息桥,冉扬的情绪就变得低落起来,后面几个景点的游览也没了兴致,只随便过了一眼便过去了。叶铭辉知道她是读了那封邮件后才成了这个样子,但实在猜不出邮件的内容是什么,只得一路陪着哄着,想着到了宾馆再细细问她。

面对宾馆前台,冉扬口气平淡地用英语说订两间房。

叶铭辉见她如此,再忍不下去了:“昨晚我们就是一起睡的,为什么今天要订两间?”

冉扬面无表情地一边递上押金,一边对叶铭辉道:“我们还是分开睡。”

叶铭辉急道:“为什么啊,你不是我的女朋友了吗?你是不是担心我对你做什么?我承诺过,我在娶到你之前不会碰你的。这样你还是不放心吗?”

冉扬直接否定了第一句:“我没有答应过做你的女朋友。”

叶铭辉语塞,回想起来,她似乎一直没有口头答应过什么。眼见在宾馆大厅里争执也不怎么像话,他便决定暂时妥协,一会再像昨晚一样住进她的房间也不迟。

入住手续办好,两人一起向楼上的房间走去。冉扬边走边道:“叶铭辉,给我订回程的机票,我要明天早上就出发的。”

她的口气冷淡傲慢,仿佛一下子就变回了那个冉大小姐。叶铭辉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紧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

直到他回身关好了房门的那一刻,他才开始完全地发泄出自己的情绪。他沉下脸,双手扣住她的肩:“你是怎么回

第6回

事?”

冉扬平静道:“我没怎么。”

“你从叹息桥那会就不对劲,到底怎么了?”叶铭辉继续追问,“那是条短信还是什么的,内容是什么?是不是它让你不高兴了?”

冉扬仰脸直视他的双目,妖娆一笑:“无可奉告。”

叶铭辉改变战略,威胁着扬起巴掌来坏笑道:“不听话了是不是?老实交待,不然就要逼供了!”

面对完全不知缘由还在与自己开玩笑的他,冉扬突然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够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明早我们就离开威尼斯。”

“你……”叶铭辉甩手狠狠一巴掌落在她臀上,“给我说清楚。”

冉扬静静凝视着他。她的神情似笑非笑,嘴角带着捉摸不透的弧度,眼里却没有笑意。

她缓缓推开他,抬起脚就要向屋里走去,他一把将她扣住,拉进怀里,接连又是几下子打在她身上,她却好似没有知觉般挨了。

哄也好,打也罢,都仿佛石沉大海得不到半点回音。叶铭辉叹了口气:“你非要这样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冉扬只是一味地望着他笑。因为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了。她退出了他的怀中,从他的身边绕过,背对着他侧卧到了床上。

她听见极重的摔门声,然后房间里彻底的安静下来。

她深呼吸,拿出手机,拨出了安之的号码。

“喂,扬扬吗?”足足有半分钟后对方才接通,而且说话间夹杂了可疑的喘息声。

“和男友同居的日子真是不得了,”冉扬忍不住调侃道,“你们是刚刚法式热吻结束吗?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你很需要新鲜空气。”

安之平稳了下气息,懒得跟她耍贫嘴,直切主题道:“邮件收到了?我盲目地查了叶铭辉半天才想起吴沈是公安系统的人,直接让他出面查户口,什么都有了。”

冉扬应了一声,道:“果然这个叶铭辉不是一般人,不过冉薇的未婚夫,这个身份未免太让我惊喜了。带他出来旅游居然阴差阳错地走了一步好棋,这下冉家又要热闹起来了。”

安之叹道:“你怎么又要开始折腾他们了,他们家里有你真是倒霉。”

冉扬得意而笑:“我知道你是在夸奖我。” 

安之却突然语气认真道:“扬扬,你真的认为叶铭辉是冉薇的未婚夫是一件好事吗?”

冉扬答得不假思索:“是的。”

安之又问:“实话告诉我,你真的没有对他产生半点感情吗?”

冉扬沉默了。

半晌后,她笑了:“我不知道。”

第三十八章

  

“同学们,今天咱们班又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年轻的女班主任笑盈盈地站在讲台上对下面的学生说道,她的语调轻柔热情,带着新人特有的青涩。

下面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

“这几天转校生可真是多,昨天来了个余维周,今天又有一个。”

“能半路转到咱们这种学校的学生,家里不是有钱就是有势,要不就是两者都有。”

“好了好了,不要议论了,我要请新同学进来了,”班主任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摆出副神秘的样子拉开了教室的门,“来的可是个可爱的小美女哦。”

这句起了效果,所有人都静了,瞪着眼睛盯住了教室门口。下一刻,那里走进来了一个少女。长发高高地束起,本不怎么好看的校服都在她身上显出了特有的青春靓丽。

她向着众人微笑,瞬间整个教室都仿佛亮了起来:“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冉薇,我――”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在教室的后排看到了余维周。他也在专注地看着她,一双眼睛却不似以往清朗,反而含着一种极度的痛楚与深情,仿佛在眼底燃出了黑暗炽热的火焰。

引诱,灌酒,偷拍。他对她做了那么多事情,然而此刻他的那种眼神依然让冉薇恨不起来。

他的眼睛好像是要告诉自己什么口中说不出来的话。冉薇突然有了这种感觉。可是她看不懂。

自我介绍突然中断,班主任没怎么多想,只以为是她面对这么多陌生面孔有些紧张,便替她说道:“从今天起冉薇同学就是我们班的一员了,希望大家能与她好好相处。来,让我们欢迎她的到来。”

学生们都鼓起掌来。

冉薇这才如梦初醒,感激地看向身边这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后者回以亲切的微笑,拍着她的肩道:“我是这个班的班主任柳心语,以后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现在,你就坐到那边的位子好了。”她说着,抬手向教室的一处空位一指。

冉薇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下缓缓走到自己的新座位坐好。

柳心语满意一笑:“好了,大家休息一下,还有五分钟就要上第一节课了。”说完,她就走出了教室。

低低的议论声再次响起。

“这个冉薇好漂亮,我喜欢。”

“切,柳老师刚来的时候你也说你喜欢,变心真快。”

“你有没有发现,这个转校生行为举止都好像小说啊电视剧啊一类的里面的那种名媛。”

“你一说还真是,搞不好这就是个大小姐。”

坐在教室角落的余维周突然开口:“都闭嘴,我不许你们这么随便议论她。”

他声音不大,却阴沉得仿佛是直接从唇齿打磨出来的,一时间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众人都看向他。冉薇也看向他。他的眼睛里仿佛承载了一场风暴,愈发痛苦却也愈发激昂。

“余维周,马上就要上课了,你先安静一下吧。”冉薇避开了他深刻的目光。

余维周把拳握到关节泛白,突然霍地站起身来,走到冉薇的桌子前,俯下身与她对视:“你在怪我是吗?”

冉薇再次转过脸不去看他。

余维周痛苦地提高了音量:“是不是?”

冉薇道:“这里是学校。”

“告诉我。”他继续发问。

冉薇静默片刻,终于看向他,口气僵硬地反问道:“那我问你,那些事都是你自己的意愿吗?”

他缓缓垂下头,把手指插进头发里,颤抖了声音道:“是。”

班上的同学都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看着这两个转校生,一边纷纷猜测着这两个人之前到底有什么样的纠葛,一边伸长了脖子等待下文。

而下文就是柳心语突然推开了教室的门,厉声道:“余维周,冉薇,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两人见班主任来了,都立即噤了声。

柳心语深呼吸,放缓了语气道:“这样吧,你们两个先好好上课。今天下午最后两节课是自习,那时候你们来我办公室一趟,我跟你们好好谈谈。”

第三十九章

  

“你们来了啊,坐吧。”柳心语指了指摆在自己办公桌前的两个座椅,招呼着面露迟疑的冉薇和神情冷淡的余维周。

两人坐下。

柳心语平和一笑:“你们不用紧张,我们随便聊聊就好。”

余维周和冉薇沉默得很默契。

柳心语只得主动发问:“今天早上第一节课前你们为什么争执起来了?”

冉薇早就知道她叫自己和余维周过来是所为何事,只是两人间的纠葛太过复杂,便咬了咬嘴唇,认错道:“柳老师,对不起,我们以后不会了。”

“冉薇,你不必这样,”柳心语知道她是错意了,摆摆手笑道,“我叫你们来不是要责怪你们,而是我真的想好好跟你们聊聊。”

“昨天早上我接到主任的通知,说明天我们班要转来一个叫冉薇的女生;结果下午一上课,他又来找我了,身边还带着余维周,说他也要转到我们班。”她把经过讲给他们,“这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巧了。”

冉薇听后也不禁皱眉,偷偷看了余维周一眼,后者却目光直视,没有在看她。起先看到余维周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就觉得诧异了,明明就是因为他的缘故家里才给她办了转学,为什么竟会不调查清楚他也在这个班。而现在她明白了,他原来是在得知自己将要转学才特意追来的。

柳心语暗中注意到了冉薇的神态,明白了这件事确实有隐情,便继续道:“你们两个之间似乎有很重的心结,而身为班主任,责任之一就是调解同学间的矛盾,所以可以请你们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告诉我吗?我可以帮你们分析分析的。”

“老师,谢谢您的好意,”这次开口的是余维周,他措辞礼貌,口气却疏离,“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可以解决。”

可以解决还至于转学了还在第一天上课前就吵到不可开交吗?柳心语并不打算放弃,把语气放得更加平缓,企图取得他们的信任:“不瞒你们,我刚刚毕业没多久,现在是第一次当班主任,所以我希望能做到最好。你们既然来到这个班,就是我的学生,甚至可以说是我的弟弟妹妹,我不愿意看到你们不开心。”

她的态度很是真诚,冉薇听着她温柔平和的语气,心里也柔软起来:“柳老师,谢谢你,其实是这样的――”

“其实就是我喜欢上了她,不停地追她,结果被她家里发现了,给她转学了。”余维周打断她,避重就轻地编造了一个听起来也很像回事的理由,以免冉薇一激动说出了那个过于复杂且充满阴谋的事实。

这次柳心语相信了,毕竟余维周这个谎言可谓完美:“原来是这样。其实你们这个年纪喜欢是再正常不过了,我完全可以理解。冉薇,你的父母是希望你能好好学习才这么做的吧。”

话题已经被余维周引到了这么一个方向上,冉薇也只好配合着点头。毕竟不说出真相,对两人都好。

柳心语沉吟片刻,突然起身走到冉薇面前:“走吧,我跟你一起回家。”

冉薇的头脑并没有及时接收过来柳心语话语中的信息,所以她只是茫然地点点头。

三秒后,冉薇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老师,您刚才说什么?!”

第四十章

  

直到两人一直走到了冉家宅邸三米高的黑色铁门前,冉薇才默默停止了对这个异常执着的柳老师的劝说,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路上,冉薇用遍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借口以阻拦柳心语,但是她低估了对方的屏蔽能力。

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冉薇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反正父母是真的不常在家,姐姐也是好几天不知去向,就连管家都请假离开了,估计如今柳老师进去了也没人陪她聊,只能随便坐会就走。

而此刻的柳心语又是另外一番心境。望着面前这座豪宅,她只觉得一阵头晕。来之前她便清楚冉薇家肯定很是有钱,但是她没有想到可以有钱到这么夸张的地步。面对铁门后修剪整齐的景观植物、造型华丽的喷泉以那幢欧式的别墅,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看起来并不显得很吃惊。

铁门打开,冉薇一边引着柳心语向庭院内走去,一边好心地再说了一遍:“老师,我家很可能没人――”

身后一阵“隆隆”的滑轮声,两人回头去看,原来是冉扬和叶铭辉一前一后拖着行李箱也走进了庭院里。

“嗨,我们回来了。”冉扬笑着走向冉薇,眼神掠过柳心语,“这位是?”

冉薇忙向柳心语介绍:“柳老师,这是我姐姐。”又看向冉扬:“姐姐,这是我转入的新班级的班主任柳心语老师。”

冉扬笑意更甚:“啊,出去旅游了几天,都不怎么清楚家里的情况了,原来你已经转好学了啊。”说着目光掠过柳心语:“你好啊,柳心语老师,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柳心语一直怔怔地盯着冉扬,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客套道:“啊,你好你好,冉薇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冉扬点点头:“看到你我便知道你是个好老师,把妹妹交给你,我再放心不过了。好了,我先进去了,让我妹妹带着你随便逛逛吧。”

说罢,也不等柳心语回应便自顾自地走开了。

冉薇看姐姐走远了,试探地唤了声:“柳老师?”

柳心语如梦初醒:“啊,怎么了?”

两人边聊边向宅邸走去。

冉薇开玩笑地笑道:“是不是我姐姐太漂亮了,你才一直盯着她看啊。”

柳心语这才察觉到自己是一直注视着冉扬的,只好也随意掩饰道:“说实话还真的是呢,之前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冉薇嘻嘻笑了起来。

柳心语并没有说出实情。其实她注意冉扬,是觉得这女人太过阴阳怪气了些。她大学时主修的是心理学,尤擅长通过神态和动作揣摩人的心理,而刚才与冉扬一接触,她发现这个人实在有太多疑点。

她在笑的时候眼角几乎没有牵动任何肌肉,也就是说她的“笑”,只是单纯地扬起嘴角;而她在看到冉薇时,眼神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好姐姐的口吻。

柳心语开始感觉到这个家庭的复杂。她能清楚地看见冉扬射向她的学生的敌意,或者说是,恨意。

“冉薇,你跟你姐姐关系好吗?”柳心语试图从冉薇这里得到点消息。

冉薇犹豫了一下,正要回答,忽然听到面前的别墅门后发出了刺耳的玻璃碎裂声。

两人惊讶地对视了几秒。

冉薇道:“大概是家里有人不小心打碎了杯子吧。”

虽然她很清楚可能性不大。她的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因为冉扬回来了,带着她贯有的神秘笑容,仿佛又要在冉家掀起一场风暴。

第四十一章

  

 

  

“父亲,夫人,我们回来了。”冉扬深深行礼,接着神情拘谨恭敬看向冉夫人尹文,“夫人,请您小心些。”

尹文撇了眼刚刚不小心脱手而碎了一地的茶杯,又看向冉扬:“哎呀,亲爱的你快看,冉扬回来了,弄得我一激动,杯子都没拿稳。”

冉祎却没有多看冉扬一眼,严肃目光指向的却是叶铭辉:“这几天,你是跟她一起的吗?”

叶铭辉垂下头,沉默半晌后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目光已是炯炯如炬:“是的,我陪着她过了生日。”

冉祎冷笑一声,道:“冉扬是你什么人,还要你陪着过生日?”

叶铭辉认真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宅邸的门打开,其上繁复的纹样如花朵盛开般缓缓展开,露出后面冉薇如花似玉的面孔,然而由于震惊,这张面孔此时正苍白失血。

门上的花纹在冉薇背后再度合拢。

众人的注意都被门自动关上的沉重声响吸引,看向冉薇。柳心语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体贴地扶住了她的肩膀,给她以无声的安慰。

冉扬的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

叶铭辉见冉薇来了,顿了顿,声音也低了下去,但是他没有就此缄口:“我知道我的未婚妻是小薇,但是――”

“叶铭辉,你说什么?”冉扬突然出声打断了他,声音颤抖,好像真的是第一次听说。

叶铭辉看了看痛苦的冉薇,又看向冉扬,叹气道:“这件事我以后会向你解释。”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给我们和小薇一个解释!”冉祎的声音因刻意的压抑而低沉下来,仿佛暴雨前阴森的山风,裹挟着未知的危险。

叶铭辉不卑不亢:“我爱的是冉扬。这就是我全部的解释了。”

柳心语一直把手搭在冉薇的肩上,所以她感觉到了她愈发剧烈的颤抖。她口中说不出,所以她的战栗就是她身体发出的痛苦低吟。

在刚见到冉扬时,柳心语觉得这次家访来错了,自己将会被卷入这个家庭的漩涡中不可脱身;而此刻,面对如此脆弱的冉薇,她突然明白,她是想要保护这个学生,尽管她对于如今的局面一样的束手无策。

整个冉家变成一场扑克的对弈。冉薇手里的张张都是大牌,可以随意地压倒冉扬手中的小数目。但是冉扬手中有一张能克住冉薇的王牌。

叶铭辉便是那张王牌。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抱歉,看向她的却是深情。

冉薇溃不成军,丢盔卸甲。她迅速地逃离了这幢勾心斗角的建筑。

别墅的门再度开启又关闭。

冉扬低下头:“父亲,夫人,我是真的不知道叶铭辉是……”

“冉扬,你就不要演了。”尹文上前一步站到冉扬面前,一双凤眼紧紧地盯住她,“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分明就是要报复小薇,报复我们母女!”

叶铭辉上前,把冉扬护在身后,毫不避讳地迎上了尹文带刺的目光:“这件事我确实没有告诉她。”

尹文不怒反笑:“冉扬真是好本事,把你勾引得这么死心塌地。当初是谁向我说他很喜欢小薇,愿意一生照顾她的?”

“喜欢不是爱。如果没有认识冉扬,我真的愿意就这样与小薇结婚,过一辈子。”叶铭辉缓缓道。

尹文气道:“你倒是有理――”

“够了,都住嘴!”冉祎喝了一声,目光扫过尹文和叶铭辉,确定他们不会再出言争执后才沉声唤道,“冉扬。”

冉扬轻声道:“是,父亲。”

冉祎道:“你跟叶铭辉到此为止了。小薇那里我会好好劝劝她,让她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冉扬躬下身子:“是,谢谢父亲。”

叶铭辉猛地拉过她:“是什么是!”他看向冉祎,情绪激动:“这种安排实在太不合理!冉扬也是冉家的女儿,跟她在一起丝毫不会影响冉、叶两家结成亲家!”说着,宣誓主权般紧紧牵住了冉扬的手。

冉祎对他的抵抗毫不在意,平静道:“冉扬,你跟他说吧。”

冉扬应了一声,转向叶铭辉:“走,我们出去谈谈。”

实在是懒,会直接复制的。。。

第四十二章

  

“酒差不多醒好了,尝尝吧。”冉扬替叶铭辉从醒酒的玻璃容器缓缓斟了半杯红酒,推到了他的面前。

房间里灯光昏黄暧昧,使得那种酒红愈发动人。

叶铭辉拿过,擎着酒杯轻轻摇晃,优雅的红色液体挂在杯壁,久久才落泪般缓缓流下:“真是好酒,你破费了。”

“酒泪,深藏不露啊叶铭辉,”冉扬莞尔一笑,“至于破费嘛,也轮不到我破费啊,我相信叶大少爷会请我这杯分手酒的。”

叶铭辉叹气道:“一口一个大少爷,你想怎么样?”

冉扬道:“我在等你的解释。”

叶铭辉启口:“想必你也很清楚,叶家和冉家是世交――”

“我不清楚,冉家的事向来都是不让我参与的,”冉扬不满意地打断他,“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你继续说吧。”

叶铭辉并不惊讶,继续道:“我在来到冉家之前也不知道冉薇还有个姐姐。两家的意思是结成亲家,所以我的未婚妻就成了冉薇。”

“嗯,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来冉家当管家?”冉扬道。

叶铭辉诚实道:“我跟你父亲说的是想了解、照顾下冉薇的生活起居,实际目的是要了解冉家的家庭财务情况。”

冉扬冷笑:“除非他脑子坏了,才会觉得你真的是为了接近冉薇。”

叶铭辉点头:“其实他是默许了我调查冉家。”他顿了顿,呷了口酒:“我解释完了。”

“嗯,那分手吧。”冉扬淡淡道。

“分什么手?我是这么决定的,明天就去找你父亲和我父亲,告诉他们我要娶的是你。”叶铭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别,我可不要嫁给你。”冉扬连连摆手,“分手这种事,只要一方同意了就可以了。”

叶铭辉正色道:“放心,你的屁股不会同意的。”

冉扬脸可疑地一红,嘴硬地转过脸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铭辉伸手揽过她,抱起来就向内室走去:“笨啊,你该不会以为我带你来酒店开房真的是为了喝酒吧。”

“你!”冉扬想到自己又要被用奇怪的方式对待,又羞又恼,“你这个人是不是心理变态啊!就不会用点正常的沟通方式吗?!”

叶铭辉在床边坐下,边把冉扬往膝头上按,边义正言辞道:“打屁股什么时候成了不正常的沟通方式了?你去大街上问问,哪家小朋友犯错了不是被打屁股的。”

眼见自己的裤子已经被脱了下来,冉扬无奈道:“本来分手这么严肃认真的事情怎么成了这样?”

话音未落,臀上就已经稳稳地挨了一下子,随之而来的是叶铭辉的声音:“还想着分手呢是吧?”

“可是我们就是要分手啊。”

“啪。”

“啊,疼。打我也没用,分手。”

“啪。”

“你有完没完啊,就冲你喜欢打我这点我也要跟你分手!”

“啪。”

“啊,疼,轻点。总之要分手。”

“啪!”

“啊,疼疼疼!你换成什么东西了?”

“宾馆的木梳。怎么样,还敢说要分手吗?”

“怎么不敢?我们必须分手!叶铭辉我跟你说,我不是任性才要分手的,只是――”

“啪啪啪啪啪……”

“……为了冉薇和父亲――”

“啪啪啪啪啪……”

“啊啊啊,你等一下!先不分了先不分了!”

“晚了!”叶铭辉重复着把木梳拍在某人臀上的动作。

“我都说不分了还要怎样啊!”冉扬一边控诉着自己遭遇的不公,一边努力扭动着身体。

叶铭辉手中的木梳如影随形,附体般跟着她的臀,用持续的疼痛向她证明了她的努力都是徒劳。

“叶铭辉!”冉扬痛得如离水的鱼一般来回扑腾,只觉得在木梳的有规律击打下,臀上火辣辣地灼烧起来。那疼起初是呈现出一个木梳的形状,现在已经变成了整片整片的燎原之势。然而疼痛制造者还是无动于衷,一副觉得远远不够的样子,不知疲倦地给她的臀上添加着红色。

冉扬的口气渐渐软了下来。

“叶铭辉,别打了,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这句没有效果。冉扬换了方式。

“呜,疼啊。”

感觉到身后的责打力度有撒娇似乎减轻了,冉扬明白了此时撒娇似乎更有用,于是更加卖力地撒起娇来。

她的声音比平日多了几分软糯,听得叶铭辉的力道也软糯起来,最后终于是把木梳一扔,换成了轻揉。

冉扬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发出了享受的哼声:“往上一点。”

叶铭辉哭笑不得:“你又不是去按摩店按摩,还提要求。”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手已经顺着她的意思向上了。

冉扬犹不满意:“不是那样,再稍微向下一点。”

“好好好,向下。”

“不是不是!”冉扬叫嚷起来,侧过头来白了他一眼,“算了算了,我自己来。”

叶铭辉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自己来”是怎样一种方式,就见她扭动臀部,缓缓在自己掌心蹭来蹭去。

叶铭辉忍俊不禁,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融化了,另一只手去摸她的头,宠溺地打趣道:“大小姐,卖萌可耻你知不知道?”

第四十三章

  

是夜。

冉家大宅渐渐沉寂下来,只余两盏灯火执着,一左一右,遥遥对望。

叶铭辉失眠许久,辗转反侧,终于还是起身下楼,来到庭院里,无意间一抬眼,才知道此刻失眠的是三个人。

右边的是冉薇,左边的是冉扬。

右手是愧疚与责任,而左手是爱。

仿佛是走进了命运的迷宫,面对着二选一的题目。他怔怔看了很久,走向了右边。

还未完全穿过通向冉薇房间的长廊,他便听见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心底一痛,脚步也慢下来。

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妻子会拥有“冉”这个罕见的姓氏。对于当时并无情商的他来说,这算是个不错的事情。再后来,他得知了她的名字是“冉薇”。再后来,他到了冉家。

那天他刚走进客厅,就见到了冉扬。她当时就穿了件松垮的睡衣,头发也没怎么打理,简单地披下来,然而就是如此,她也美得让他痴迷。她的美仿佛是摄人心神的罂粟,嚣张而危险,却也神秘和诱人。这时他听到女仆称呼她为大小姐,以为这就是他未来的妻子,他顿时觉得心满意足,暗自感谢上天的安排。

然而并非如此。

他得知了冉薇才是自己的未婚妻。她的美毫不逊色,清丽脱俗如百合,同时性格也远比冉扬开朗活泼。面对这种对比,他本该更满意,却不知为何心底有隐约的失落。

这样想着,他人已经走到了冉薇房间的门口。她的门上贴了一张卡通贴纸,是个可爱的小女孩,使得原本木质上乘却也死板的房门平添了一分生气与可爱,这种孩子气的行为曾经多次让叶铭辉忍俊不禁。而现在这扇格外童真的门后正传来持续不断的抽泣声,因为被伤害而难过痛苦的抽泣声。

这个纯真干净得仿佛没有接触过半点肮脏的孩子,正因为自己的背离而偷偷哭泣,彻夜难眠。

叶铭辉无声地叹了口气,手上仿佛有了千斤之重,他费了很大的心力才慢慢地将它抬起,一下一下敲在了她的门上。

咚。咚。咚。

仿佛是敲打在了他的心上,疼得他五脏六腑纠结起来,方才组织好的语句全部忘记了。

他只好生硬地开口劝慰道:“小薇,很晚了,快点睡吧。”

房间里的哭声顿住了,随后冉薇的声音响起:“哥哥?”

叶铭辉无言以对,只得出声回答道:“嗯,是我。”

良久,冉薇再度发问。她的嗓音本来是风铃般清脆悦耳的,如今却因为流泪带着一种水洗过的湿润。她问:“哥哥,你爱的是姐姐,对吗?”

叶铭辉喉咙一紧,明知她会因为这个答案而难过,却也无法否认,沉了声音道:“对。所以小薇,抱歉――”

“她很温柔吗?”冉薇打断他,因为隔着一扇门,她的声音听起来飘忽而遥远。

你这么爱她,是因为她很温柔吗?

是因为我不够温柔吗?

叶铭辉垂眼,正巧看到贴纸上的小女孩。 它在他的眼中很快地变形,幻化成了冉薇流泪的侧脸。

“不,她……”他的拳在衣袖中握紧,又慢慢地松开,他的声音也随着这个动作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再出声时已经是残忍的客套,“小薇,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语罢,他落荒而逃。他突然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这样伤害她的自己,这样躲避她的自己。

门后,听到他匆匆离开的脚步声,冉薇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孩子般嚎啕起来。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我爱你,然后你爱她。

我在门里。

你在门外。

你那么爱她。

第四十四章

  

直到推开冉扬的房门,看到她正侧卧在床上,对着自己扬起唇角时,叶铭辉才从方才的负罪感中脱身,心里一下子安稳下来。

“怎么还不睡?”他关好门,边说边向她走去,坐到了她身边才发现她面前放着一个精致的相框,“咦,在看什么照片?”

冉扬未作答,只是侧了侧身子,好让他看清。

叶铭辉目光一扫便笑开,调侃道:“这不是我们大小姐嘛,怎么这么孤芳自赏,大半夜在这里看自己的艺术照。”

冉扬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迟钝的叶铭辉并未察觉,继续道:“不过你这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居然是穿着旗袍的,太不像你的风格了。”

冉扬再听不下去了,把相框举到了他的眼前:“你给我看仔细点。”

叶铭辉嘟囔着“这不就是你嘛,还要怎么仔细”,还是不敢就这么无视冉扬的要求,接过相框端详起来。

第7回

片中的女子一身翡翠色旗袍,侧身玉立于窗前,身材高挑,腰肢纤细。眉若远岱,唇若朱丹,肤若凝脂,尽管神情中流露出淡淡的忧郁,却掩不住她回眸笑开的清雅温婉。她仿佛是直接从水墨画卷中走出来的,眉眼间不染丝毫烟尘气息,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只如清水芙蓉,天然雕饰,不施半分胭脂依旧倾城。

叶铭辉这才发现这女子与冉扬虽容貌相近,却不是一人。且不论五官上有细微的不同,光从气质上来说就是迥异。这相片中女子的如水柔情,是冉扬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的。

正当叶铭辉看得出神,冉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口吻平淡,毫无波澜,就好像在讲述一个过分古老以至于不会再让她有感情起伏的故事。

“这是我的母亲,江南。”

  

面前的开水很快地凉了,然后又很快地被人换了一杯,再次冒出清雅的香气。叶铭辉出神地望着那些白色的蒸气缓缓摇晃着上升,它们不断变化着自己的形态,最后终于拧成了白色的一线,灭在了空气里。

“铭辉,久等了,公司那边突然出了点事情,耽误了点时间。”冉祎在这一杯也快要凉掉时出现,坐到了叶铭辉对面的位子上。

“伯父言重了,身为小辈,等一下是应该的。”叶铭辉不卑不亢,却用与平时不同的措辞向冉祎发出了声明,他现在的身份不是冉家的管家,而是叶家的少爷。

冉祎自然也是听得懂的,便也不再岔开话题,翻开菜单,选了几道菜以及一瓶红酒。他明白,今天是要跟叶铭辉好好喝一杯的时候了。

叶铭辉不打算绕圈:“伯父,我今天来就是想请您把冉扬嫁给我。”

冉祎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急着说,伸手指着容器里的红酒:“铭辉,等酒醒好了我们再慢慢说吧。”

叶铭辉如言缄口,静静望着桌上那只醒酒的玻璃容器,忽然想到就在昨天这个时间,他与冉扬也是这么沉默地等着一瓶红酒从漫长的尘封中苏醒过来,绽出它最醇厚的芳香。

从这个酒店顶楼包间的隔音玻璃向下看去,这个城市的夜晚繁华而宁静。各色光影无声流动,好像一条浩瀚缓慢的光河,恍惚间,这座城市似乎也成了流动的。

冉祎为自己和叶铭辉斟好了酒,浅酌一口,他启口:“铭辉,如果你家里知道你要娶的是冉扬,他们一定不会同意。因为冉扬在冉家只能继承20%的财产。”

也就是说,冉薇是80%。叶铭辉默默地计算出这个简单的减法,提问道:“一般来说不应该是姐妹各一半吗?”

冉祎道:“是我的决定。六年前,冉扬曾因犯下大错受罚,而处罚的内容之一就是剥夺她的大部分财产。”

叶铭辉一阵心疼,他明白,对冉扬来说,被剥夺的不光是财产,还有她在这个家里应得的地位和宠爱。他终于把压抑许久的问题问出了口:“您真的一点不爱冉扬吗?”

红酒的香醇在舌尖缓缓绽开,渐渐却成了苦涩,冉祎微微合了眼睛,神情里多了些疲惫:“毕竟是我的骨肉,我对她怎么会没有丝毫感情呢?”

不苟言笑的嘴角走漏了一丝叹息,这个素来威严的中年男子此刻瞬间变得苍老了。他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沉默地注视着挂在杯上的红酒。这在地窖里沉睡百年的液体不甘寂寞地赖在杯壁上不走,最终却也还是缓缓滑落而下,恍若当年的眼泪。

第四十五章

  

 

  

冉祎静静看着手中的酒杯,他看见自己与整个房间的灯光都映在了这造型圆滑的玻璃上,被扭曲得只有色彩没有形状。那些复杂的橙红和乌黑,以及酒杯上残留的酒红交织,成了这个世界此时的倒影。

他眯起眼睛来,愈发出神。隔着玲珑的透明,他仿佛看见那个一身旗袍的少女,站在水乡的桥上凝眸远眺,好似一张色彩清雅、美轮美奂的国画。桨声幽幽,水声也幽幽,起风了,她的衣角轻摇。她笑起来,眉眼微微弯起,她背后的水乡美景淡去,成了极为浓重的泼墨。

红酒能在百年的沉睡后再度苏醒,绽放香醇芬芳,却不知当年的驻足、当年的回眸、当年的无言沉默,可还有人记得吗。

“她叫江南,”冉祎在长久的沉默后开了口,尾音轻颤,只若叹息,仿佛他还只是当初那个风流荒唐的少年,“我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女人,温柔,也清高,好像画里的人物。我想尽了一切办法,终于将她据为己有。”

酒杯里少女的倒影随着红酒的摇晃而渐渐变幻抽离,她从宣纸上走下来,背景不再是水乡不再是石桥不再是泼墨,而是冉家大宅的雕花窗,她如画的柳眉微微蹙起,余晖晶莹,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

她再也不愿对着自己露出那样温婉如水的笑容。她的神情里满是落寞。

“结婚后,她并不快乐,因为她并不爱我。而我也渐渐发觉,我当时执意娶她也不是真的爱,只是对她那种过分的美丽的迷恋。”冉祎的语速很慢,仿佛当年那些不堪的迷茫与悔恨都再度包围了他,“后来,她生下了冉扬,那孩子长得真像她。只有面对自己的女儿,她才会再露出那种温柔的笑容。”

叶铭辉静静地听着。他想起冉扬那夜给自己看的那张照片,想起那时她用听起来没有起伏,实则满是依恋的口吻向自己说起这个女子。

冉祎合上眼睛,向后仰在了椅背上。在眼帘的黑暗里,他又看到了那对母女。小时的冉扬总是如影随形地黏着江南,而似乎体会到了妈妈心中的忧郁,她对自己这个父亲没有过多的感情。

不爱丈夫的妻子,不爱妻子的丈夫,还有不爱父亲的女儿。

这个家庭根本不像一个家庭。

冉祎在苦苦支撑了三年后出轨了。

在冉扬五岁那年, 他又得到了一个女儿,他给她起名为“薇”。

“再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冉祎用手抵住额头,仿佛这样就能躲避开心底无限的责难,“江南走了。”

冉祎面上愧疚沉痛的表情让叶铭辉不忍追问冉祎口中那所谓的“一些事”究竟是什么,他选择了沉默,继续听下去。

“冉扬开始恨我,恨尹文和冉薇。她的恨意如此明显,我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没有去管。她长得实在太像江南了,只要看见她,我就会想起她的母亲,想起我亏欠她们母女。”

房间里一片安静,就连时光,仿佛也静止于此,默默聆听。

“再后来,也就是六年前,冉扬终于还是犯下了大错,她差点将小薇杀死。这件事让我后怕不已,在与家族其他长辈商量过后,我们重罚了她,甚至在那之后我也不敢放松警惕,一直紧紧盯着她。”

那张与江南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孔,却没有与她相同的柔软。她总是噙着三分似笑非笑的傲慢神情,用尽伪装。

“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半分悔改,依旧放不下心里的恨。我不喜欢她这样,所以对她过分严厉了,但她毕竟还是我的骨肉。”

“她毕竟还是我的骨肉。”冉祎又喃喃重复了一遍,一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叶铭辉陪他喝下。

冉祎望着面前的少年,好像穿过了时光漫长的走廊,在与十几年前自己对视:“铭辉,你确定你爱冉扬吗?不是单纯爱她的容貌和身体,也不是爱她的身份和财产?”

叶铭辉但笑不语。

对方没有回答,冉祎却已经从他那双如黑曜石般坚定闪亮的眼里读出了答案。他笑了,向他举杯:“那我暂且把冉扬交给你了,或许你能带她走出过去的阴影。”

叮啷。

酒杯相撞,酒色轻摇。

第四十六章

  

 

  

“不管你讲多少遍都没用,你这个故事编得实在太假。”这是冉扬半躺在浴缸里,在听完叶铭辉给她反复复述的与冉祎的谈话过程后给出的唯一评价。而后者正衣冠整齐地坐在浴缸外服侍着她。

不得不说,这是次不成功的鸳鸯浴。原因就是叶铭辉坚决不同意在冉扬面前脱下衣服,他说如果那样他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于是冉扬提议的鸳鸯浴最后变成了小倌伺候女王洗澡。

浴室的雾气蒸腾,仿佛把昏黄暧昧的光线也推得摇晃起来。冉扬把左脚抬出水面,放到了他怀里。

叶铭辉一边任劳任怨地给她做着不专业的按摩,一边无奈道:“算了,我是真的说服不了你了,反正你父亲是已经同意了我们在一起了,信不信随便你吧。”

冉扬淡定自若地换了右脚上来:“所以说,你这个故事实在太假。”

叶铭辉长叹口气。

冉扬笑了:“好了,不跟你闹了,说实话我最初是不信,现在看你这么解释就信了。不过他老人家还真是让人感动啊。”

叶铭辉突然认真起来:“冉扬,你是不是一直讨厌这个家里的人?”

冉扬猜到冉祎是跟叶铭辉说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事情,也不好再继续演戏:“嗯,是。”

“那你直接在我面前表现出你其实很爱你的父亲和妹妹,都是在骗我吗?”叶铭辉看进她的眼睛里。

冉扬躲开了他的目光,随意地用手划着水:“是,所以呢?”

叶铭辉把她的双脚放回浴缸里:“为什么?”

冉扬摊手:“你都不满于我的欺骗了又何必还要问理由。”

叶铭辉站起来,背过身去。

冉扬以为他要走,急道:“叶铭辉,你给我回来!”

叶铭辉回头,一手一瓶沐浴液:“柠檬和草莓,用哪个?”

冉扬气得一窒:“我以为你……”

叶铭辉耸耸肩,重新坐回到浴缸旁:“我猜你喜欢草莓。”

冉扬嘟囔道:“为什么不能有巧克力味道的呢?”

叶铭辉挤了一些沐浴液在手上:“那样有些人就会边洗边吃最后被毒死在浴室里了。”

冉扬哼了一声,把手递给他,低声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满心仇恨的女人,仅此而已。”

叶铭辉语气轻松:“好,我知道了。”

冉扬惊讶道:“这样就完了?”

“当然不是,洗过澡后还要打屁股作为惩罚的。”叶铭辉点点她的额头。

“我打你?”冉扬道。

叶铭辉温柔一笑:“不,正相反。”

冉扬一抬眉:“那我不要。”

叶铭辉道:“没关系,不要也给。”

冉扬语塞。

“你有没有经常看美食节目?”叶铭辉一边给她在腿上涂抹沐浴液一边提问道。

冉扬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所指:“不经常啊,怎么了?”

叶铭辉继续均匀地在她腿上涂抹着,正色道:“美食节目里做大火腿都是这样往猪身上抹盐的。”

冉扬再度语塞。

叶铭辉连胜两场,正风光无限时,突然看见眼前有白花花的物体闪过,下一秒,后者已经重击在了他的面部。

好吧,是他忽视了这种时候男女是不对等的,最起码在说不过她时他是不能直接动脚的。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被动,他嘴角一扬,口中淡然道:“大火腿,别踢我。”

他的下场是又被“大火腿”踢到了脸。

  

 

  

第四十七章

  

 

  

“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了不起。”叶铭辉托着腮看着冉扬手上扶桌子摆好了姿势,大发感慨道。

冉扬侧过脸来:“要打就快打。”

叶铭辉自顾自道:“你看,以前打你的时候你各种挣扎叫骂,分明就是个不服管教的野丫头。再看看现在,听话地站在这里等挨打。这都是我教育得好啊。”

冉扬越听越气,站直了身子:“要不是你刚才说只要摆好了姿势就能少打几下,谁会傻站在这里!本大小姐不陪你玩了!”

叶铭辉突然大步上前,手上在她腰肢略一施力,将她上身按在了桌上,那只刚刚沐浴犹带水珠的雪白臀部顺势翘在了桌边,构成优美圆滑的弧度。这美人出浴一丝不挂的场面若在旁人看来,一定是极为香艳诱人的,只不过落在此时的叶铭辉眼里就成了两个字:欠揍。

另一边的冉扬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这种挨打姿势感到害羞脸红,就听得臀上猛地炸开一声脆响,音色之清亮可谓是头一遭,附带余音袅袅。接着就有火辣疼痛顺着他所使用的凶器攀爬上了臀部, 

很快便肆意蔓延开来。

“你这次又是用了什么东西啊?!”冉扬挣扎着回过身来向后瞪去,这才看到叶铭辉手里的是柄塑料尺子,不禁暗自感慨自己真不该把这种东西留在桌子上供人利用。

塑料尺子的柔韧度超出了冉扬的想象。一尺抽下去便弯起来,但是离开了皮肉,它又恢复了笔直。这样就挨了几下子,她便觉得难以忍受了,不是为那种疼,而是那种难熬的火辣滋味。实在想不到有脱困的方法,她只得很没出息地伸出手挡在身后。

叶铭辉确实是停了下来:“手拿开。”

冉扬撒娇地哼了一声:“疼,不打了。”

然而这次的撒娇没有得到她期望的回应,叶铭辉的声音低沉下来:“你以为我在跟你玩吗?我为什么要打你你不清楚吗?你在骗我,我心里非常不高兴,但是我还是想把我们的关系维持下去。所以我选择惩罚你,告诫你不要再做,只有这样我才能原谅你。”

他的神情认真严肃,毫不避讳地与冉扬对视着,反倒是她,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嘴唇,慢慢回过了身, 

也收回了挡在臀上的双手。

这是一种极大程度的信任与服从。

于是责打继续。那柄长尺继续挥舞跳跃,在桌边的臀上涂抹着新的颜色。先是一条一条的粉红,再是一片一片的粉红,最后整个臀部都成了乖巧的粉红。冉扬一反常态地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与挣扎,刚才不怎么听话的双手也老实了,一直放在身前。

不得不说,这样乖巧听话的她让他心疼起来,说实话教训摆出嚣张跋扈姿态的她才是他的老本行。面前的臀色愈发鲜红,她的身子在每挨过一下之后都会吃痛地发抖,他耳畔的喘息声也愈发沉重,逐渐夹杂进了些哼声。

真听话啊。叶铭辉暗自感慨着,只觉得眼前这样的冉扬都不真实了起来,正要看在她表现良好的份上结束这次的惩罚,突然那边的小丫头开口了:“喂,叶铭辉,打了不少下了,该停了。”

这一句的口气是命令式的,霸道十足,把叶铭辉刚刚生出来的怜惜都熄灭了。塑料尺子以更胜刚才的速度和力道打了下来,雨落屋檐般噼啪作响, 

再和着冉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呼痛声,奏成了一曲嘹亮热闹的和弦。

看来所谓乖乖挨打也只是在不怎么疼的前提下,此时的冉扬就立刻原形毕露,一边嘴里振振有词地发号施令着,大体意思就是你快放开你打疼本大小姐了,一边不顾形象地向后蹬腿来攻击叶铭辉,同时还不停地把双手往身后送,以支援疼痛的臀部。

“不许动,最后二十下。”叶铭辉想到了一个制服她的好办法。

“最后十下。”出乎叶铭辉的意料,冉扬开始了讨价还价。

他气结:“最后二十五。”

冉扬理直气壮,再次提出了新的合作方案:“最后十五。”

叶铭辉突然觉得跟她商量是个尤其愚蠢的决定,直接给出了最终审判:“最后三十,死丫头!”说着,伸手将她从桌子上拉起来揽在了胸前,一只胳膊控制住她的上身,另一只胳膊发力继续刚才的动作,不过在这之前他放下了那把塑料长尺。

三十下。不知道冉扬感觉如何,反正在叶铭辉这里是很快就过去了。

他松开手想放开她,却发现她早就环住了自己的腰。 

那副样子活像某种小动物一般,很是可爱可怜。

“以后不许再说谎了哦。”叶铭辉本来想再厉声教育几句呢,没想到却是实在气不起来了,只好伸手刮了下她的鼻梁。

她点点头,向他露出微笑,还顺带吐了吐舌头。

原来是小狗啊。叶铭辉恍然大悟。

第四十八章

  

 

  

血。

仿佛是晕开的余晖,仿佛是燃烧的火焰,仿佛是跳动的丝绸,仿佛是妖娆的毒蛇。

那种殷红纯正透彻,岩浆般融进黑色的厚重石板,在上面描绘出一副悲伤刺目的图腾。

一种灼热而绝望的颜色。

“扬扬,没关系的,妈妈不疼。”

依旧是那样的柔声细语,恍若水乡绵长悠扬的歌谣与诗篇,永远诉说吟唱着着最美好干净的感情。

她在笑,就像她每次面对着女儿时那样,唇线的弧度微微上扬,笑容清浅温婉。

哪怕她身下已经绽开了一朵殷红妖异的花朵,她兀自躺在花心,带着愈发动人心弦的美丽。

花瓣舒展,花香腥甜。

冉扬从梦中惊醒,浑身如坠冰窟般寒冷难耐。梦里母亲满身是血却还对着自己露出温暖微笑的画面挥之不去地反复在眼前放映。

她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因为冷,因为痛。更是因为恨。

她记得那个僵硬冷漠的背影,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孔,以及其上勉强挤出的尴尬笑容。

“扬扬,快叫爸爸。”

冰冷刺骨的恨意瞬间冲进脑海,她感到了强烈的窒息,猛地推开身上的棉被。

有些恨是火舌,瞬间点燃,张狂暴烈,带着席卷一切毁灭一切的躁动力量。而她的恨是冰锥,由日复一日的寒冷凝结铸造,沉默而锋利。

冰是静止的,因无动作而渐渐被人忽视,暗自打磨,逐渐滋长,只等某一日时机到来,利剑般穿刺而出。

只等某一日时机到来。

冉扬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更浓重的黑暗降临下来。

然而下一刻,她的身体莫名地感知到了一阵柔软和温暖。原来是叶铭辉在睡眠中感觉到她掀了被子,无意识地替她盖上了。

她心底一热,缩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拥住了他。

叶铭辉好看地上扬嘴角,缓缓睁开眼,声音还带着睡梦中的朦胧:“真是罕见,小丫头投怀送抱了。”

不理会他的调笑,她把脸贴上了他的心口。他胸膛的厚度很斯文,却足够让她心安。沉稳的心跳透过胸腔,摩擦着她的耳骨上升。

她的身体渐渐暖了起来。

“叶铭辉,我刚才梦见冉薇了,就是我们刚从威尼斯回来那次的场景。她很喜欢你的,我们在一起,她一定很难过。”她的手指抚上他的胸口,“她的生日快到了,到时候我们买件好礼物送她吧,也算是小小的补偿。”

“好。”叶铭辉柔声答,手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却发现她正抬眼望着自己,眼底漆黑,眼神难懂。

这夜过分漫长了。

叶铭辉,还记得威尼斯吗。

还记得那只通体墨色的贡多拉吗,它的船尾洒满星辉,船头挑着月色。

你会忘了吧。

因为我又要去做更疯狂的事了,纯良如你,一定不会原谅我。

这次以后,我们是真的要渐行渐远了吧。

对不起,叶铭辉,答应不再说谎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谎言。

叶铭辉,我……

其实我……

仿佛失语症患者,明明心底有千言万语,却不能说出口。

第四十九章

  

 

  

冉薇十七岁生日宴会的手笔之大让所有到场的人都叹为观止。

庭院里满是五颜六色的气球,喷泉随着音乐喷涌,道路两旁的灌木被修剪成了各种精美的形状,灯光不断变幻着色彩,为这一切打上不同的光影。本就是欧式风格的冉家大宅如今灯火通明,仿佛是被还原了的童话故事中的美丽城堡,璀璨闪耀如夜色下的一颗明珠。花正吐艳,叶正青翠,这片夜色,正迷醉着所有赴宴的人。

冉薇的新班主任柳心语只是所有被这种精心布置所震撼的到场者之一。冉薇的请柬发遍了整个班,自然也包括她这个班主任。她身为人师,收到请柬怎能不来捧场,但同样的,她打扮得尽可能低调素雅了些以符合了她的身份,淡黄色的长裙只有领口和下摆上点缀了些蕾丝花边,图案也不过是几朵簇拥盛开的小花。看到如此盛大的场面,她有些失神,这时侍者贴心地迎上来,在看过她的请柬后恭敬地将她继续向内引去。随着他走过漫长的红毯,沿途路过各种飞舞的气球和彩带,遇见了各种打扮或随意或精致的来客,柳心语总算是来到了别墅的门口。

大开的门后,是一个繁华热闹的世界。宾客各色的服侍在明亮的水晶吊灯下旋转,中间夹杂了些身材高挑的燕尾服侍者,黑白地穿梭在众人间。金色的烛台上镶嵌着宝石,悠扬又不失轻松的乐声不紧不慢地游荡在众人的耳旁,寻着声音看去,才知道就有一支管弦乐队就在一旁演奏着。高脚杯内的冰块在洋酒和杯壁间叮叮作响,散发出香甜的小蛋糕等待着被取用。柳心语应接不暇,怔怔向内走去,还不待她反应过来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就听得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

“这位是柳心语小姐吧,欢迎。”伴随着低沉慵懒的问候而来的,是高跟鞋的鞋跟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清脆声响。面前的女子身材高挑,仅矮矮地穿了四五分的高跟鞋,就已经高过了全场大部分人。黑色的及地长裙无半点旁色半分花纹,却愈显她身形修长。一头黑发亦是不多打点,简单散着。黑裙黑发玉肤红唇,唯颈间悬一海蓝宝石猫眼成为她身上最明亮的色彩。然而就是这么不加修饰的她,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仿佛她是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的主角一般。

“怎么,柳小姐已经不认得我了吗?那我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冉薇的姐姐,冉扬。”她微笑道。

“不,我记得住您。”柳心语摇头,露出礼貌性的笑容。说实话,她并不喜欢冉扬,她那似笑非笑的诡异神情总让她觉得她在暗中筹划什么。

这个生日宴绝不会风平浪静。

只要这个冉扬在场。

柳心语有这样的预感。

“柳小姐,里面请啊。”冉扬做出引导手势,带着她走进大厅里,“妹妹稍后就来了。”

“宴会是七点开始吧。”柳心语望向多走出五分钟的时钟。

“是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妹妹还没有来,我去楼上叫她一下好了,柳小姐请随意,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找那边那个人。”她手指了指在另一边接待客人的叶铭辉,微笑说罢,便向着楼上走去了。

走到二楼,就见几个女仆站在那里急得团团转。

“二小姐怎么还没下去?”冉扬问道。

“啊,大小姐,二小姐说她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让我们跟上。”

冉扬道:“她去哪里了?”

对方忙答道:“二小姐从后面那个楼梯下去了,估计是去了后院。”

冉扬略一颔首,快步走开。

  

隔绝了别墅前的热闹色彩,后院仿佛是被独立的另一个世界。

冉薇就站在这个空荡世界的正中央。

前院灯火辉煌,这里却只有月光如水倾泻,把冉薇一身纯白的公主裙都映得发青。叶铭辉远远看去,竟莫名地觉得此刻的她格外美,因为忧伤而愈发美丽。

她本该是今天最快乐的人,接受无数人的礼物与祝福,尽情享受着为她打造的欢愉。

然而此刻她静静站在这里。

“小薇。”叶铭辉走上前去,唤了她的名字。

冉薇突然被叫到,微微一怔,看去才知道是他,神情再度黯淡下来,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却还是叫出了口:“哥哥……”然而她又很快地摇了摇头,改了口:“不,叶管家,找我有什么事?”

叶铭辉叹道:“那么你希望我尊称你一句二小姐吗?”

冉薇咬了咬唇:“哥哥。”

叶铭辉放下心来,露出微笑道:“哥哥是见宴会开始了,我们的小寿星还没到,猜她一定是在后院贪玩,就过来叫她。”

“她……”冉薇垂下眼睛,心底涌上无数话语,却还是生生压下,迅速地抬眼看向他,可爱笑道,“她担心她的裙子不够好看,不敢出去。”

夜风扬起她轻盈的裙摆,夺目的纯白像夜色里盛开的百合,迎风开合,芳香阵阵。

叶铭辉看着她,渐渐心生怜惜,伸手轻轻抚过她的头顶,认真道:“不,我觉得她很美。”

“可是你的眼里没有她。”冉薇努力笑着,眼圈却悄悄地红了。

哪怕她再美。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前院突然想起一片密集的欢呼声,两人看去,只见一朵烟花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摇晃着向上,向上,拖了一路耀眼的光芒,飞到最高处后幽幽地舒展开来。

很快却也很缓慢地。

嘭。

漫天洒金,亮如白昼。

世界静止。

冉薇的眼睛在那一瞬间被烟花照得很亮,她看着他,仿佛漫天金色的焰火都在看着他,不眠不灭的。

“我爱你,哪怕你爱的是她。”

这是怎样一种目光。

斩钉截铁。

一生不悔。

是吗?

  

不远处,冉扬沉默地立在树影里。她站了那么那么久,黑色的发黑色的眸黑色的裙,仿佛整个人都要融进了黑暗里。

唯有她颈间的猫眼灼灼。

好暧昧的死法~

第五十章

  

“小薇怎么还没来?”眼见时钟的指针已经逼近了七点半,冉祎也有点沉不住气了,唤来附近的侍者问道。

对方自然是答不上来的,正支支吾吾时,有人接过了他的话:“父亲,妹妹这就来了。”

冉祎见是冉扬,略一点头,忽又想起什么似的低声嘱咐道:“见了尹文记得要叫母亲,这毕竟是宴会,这么多人都在看着。”

冉扬垂首,答了声“是”,长发遮住她的神情,那颗海蓝色猫眼却在她低头的瞬间缓缓射出了妖异的光芒,仿佛是在替她冷笑。

乐声戛然。

众人都诧异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管弦乐队那边看去,只见乐队的指挥向另一边微微欠身行礼。

那里,冉薇挽着叶铭辉从旋转楼底上缓步走下。冉薇一身雪白公主裙,头顶还戴了一只小小的王冠,叶铭辉则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两人并肩走来,仿佛是这个童话一般世界里的王子和公主般配。

是的,王子。他那样温柔善良,守护着每一个人,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或许只有王子这样的头衔才配得上他。而想必,只有冉薇这样干净烂漫的少女才该是他的公主吧。

我们总在成熟后不断诟病童话的过分简单以至无知。

我们说才不会有什么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然而童话不是永远错误的。

最起码童话教给我们,王子的新娘永远是公主,不应该是什么满心过去与复仇的巫婆。

这就是自然规律。

童话中唯一的真理。

指挥手中的指挥棒一沉,乐队重新奏响一段华丽的乐章。

冉扬注视着金童玉女般的两人,她的背脊挺直骄傲,神情里无悲无喜,没有半分破绽。

颈间的猫眼沉默闪耀,宛如海一般寂静。

安之体贴地递上一杯鸡尾酒,她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另一边冉薇含笑走下楼梯,立刻有朋友簇拥而上,恭维赞美个不停。

“小薇,这身打扮真不错啊。”

“你们家房子真气派。”

更有甚者,看了眼叶铭辉,挤眉弄眼地揶揄着:“男朋友长得不错啊。”

冉薇心里一紧,看向叶

第8回

铭辉,仿佛生怕他嘴唇微微一动,说出些残忍的真相。叶铭辉垂眼与她对视,神情异常温柔,却也带着抱歉,右手轻轻抬上来,拍了拍她覆在自己臂弯的手,俯下身低声耳语道:“你好好玩,我去那边看看。”

那边。哪边?

是她的身边吧。

冉薇向他点点头,松开了手。叶铭辉立刻从她身边走开,径直向着冉扬所在的位置去了。她很快地把目光从他的背影上收回,独自面对一众不明所以的宾客,展开冉薇式的可爱笑颜。

在这个生日之前,她一直以为笑容是只有在想笑的时候才会浮现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她却本能地笑了,不是因为开心。

是一种掩饰。

成熟是岁月给每个人的生日礼物。

它一定不是最好,但它一定是我们最需要的。

乐声昂扬,笑语遍地,周围的人都热情地迎上来,大大小小的礼物堆叠在桌上,祝福不绝于耳。它们将冉薇层层包围起来,仿佛要把这个世界的全部美好同时呈在她的脚边。

她却独独想要那一份。

  

叶铭辉在说了无数声“不好意思请让一下”后终于抵达了冉扬身边,后者正优雅地倚在餐桌旁,浅酌着一杯颜色调得很好看的鸡尾酒,不时抬眼向一旁偷偷看她的宾客慵懒一笑。叶铭辉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表象,因为当他走到那张餐桌旁,顺手抓起一块巧克力蛋糕就要试探性地放入口中时,耳边便立刻传来冉扬的低声威胁:“快点放开它,一共不剩几块了。”

叶铭辉亦是低声道:“从宴会开始就守在这里保护着这几块蛋糕,真是辛苦你了。”

冉扬冷哼一声。

他继续调侃:“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其他客人的手从这些蛋糕是驱逐的。”

她笑了:“很简单,我会笑着陪他们喝一口酒,然后故作不经意地提到另一桌的芝士蛋糕味道不错。”她面上隐隐透出一些怒意,继续道:“但是依旧有些人不知趣地把手伸向我的蛋糕,自称他们喜欢巧克力。哼,在我面前也敢说自己喜欢巧克力,简直是班门弄斧!”

叶铭辉忍俊不禁,继续发问:“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它们通通吃掉呢?”

这么提问显然是故意的。

宴会开始前曾经有这么一段小插曲。有侍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控诉道“叶管家,不好了,有人偷吃了好多蛋糕”。他听罢只以为是家里哪个佣人嘴馋便吃了一两块,也没怎么上心,随口问“谁”。没想到那个侍女神情异常纠结,犹豫半天终于说了答案:“那身打扮,似乎是大小姐。”叶铭辉强忍笑意问她吃了多少,对方答“六块”。

六块啊。叶铭辉感慨地看着眼前这个气质高贵裙摆飘飘的高傲少女,想象着她此刻腹中正消化着整整六块甜腻的巧克力蛋糕,不禁好笑到不行,紧追不舍地又问了一遍:“说啊,到底为什么不直接去吃掉它们啊。”

冉扬面无表情:“我吃不动了。”

  

第五十一章

那些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仿佛是遥远而寂静的,被来来往往的人群一遍遍冲散,再无形地聚拢,管弦乐洋洋洒洒,遮掩了在空气中逐渐蔓延的细小的碎裂声。

那些看不见的裂痕其实真的存在。

仿佛寂静的海面下酝酿的风暴,仿佛那只西伯利亚的蝴蝶的透明鳞翅。

大厅正中是一棵树。

那是一个支起的足足有一米多高的架子,用一块巨大布匹很好地遮掩住。据说那是冉薇有九层的生日蛋糕,也是这次生日宴的一大亮点,但在它还未被揭开面纱之时,显然是没有人关注它的,于是它只能就这样高高耸立在这里,像一棵孤单的树木。

在这棵孤单树木的旁边,还立着一个同样孤单的少年,眼底沉痛黯淡,默默注视着这场中的一切,冉薇勉强的笑容以及一旁正互相打趣的叶铭辉与冉扬,三者反复构成了一个矛盾的三角,稳定,却也畸形。他看得心口隐隐作痛,咬了咬嘴唇,向着冉扬走过去。

他便是余维周。

就是那条最初的龟裂,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冉扬很快看见了他,正要敬酒,发现他手中无物,便嘴角噙笑向他的方向迎了几步,在他面前低声道:“怎么不来一杯,你不是很爱酒吗?”

余维周意识到她是在拿上次他灌醉冉薇并拍到她照片的丑事调笑,心中一恼,手也忍不住攥了拳,却没有忘记同样压低声音:“还不是你指使的?”

伴随着优雅愉快的背景音乐,两人低声耳语的样子仿佛也是一副好看的宴会闲谈图。没有人知道这里将成为漩涡的中心。

“嘘,”冉扬竖起食指,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唇上,神秘笑道,“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件事不是我让你做的,而是你自愿去做的。你仔细想想,难道不是这样吗?”

她神情里的轻蔑与不屑让他的血都冲进了脑子里,他正要发作,叶铭辉却突然一脸不悦地走过来,揽过冉扬的腰:“这位是?”

冉扬本正专心与余维周打心理战,如今却突然跳出来个叶铭辉,还一脸醋意地表现出男人强烈的占有欲,不禁失笑,同时也暗暗担心局面会发生扭转,便凑到他耳边问:“怎么了?”

叶铭辉瞥了眼余维周,见他一副眉清目秀的样子,心里更是不爽,反问道:“他跟你什么关系?你们俩看起来不对劲。”

冉扬彻底无奈,暗叹他怎么偏偏挑了这么个时候吃起醋来,正想着要怎么把他支开,那边余维周便率先开口挑衅了:“叶铭辉不应该是小薇的未婚夫吗,怎么跑来搂别的女人的腰了?”

冉扬见他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早就动怒了,这才放下心来。

只要余维周生气了,一切就好办了。

叶铭辉听出他口气中的不善,但确是自己毁约在先,也不好发作,便淡道:“我们的婚约取消了。”

这句声音不大,却引来了无数双好奇的耳朵。

仿佛还嫌这个局面不够精彩似的,余维周又随口抛出了一个炸弹:“婚约取消?就为这个婊子吗?”

越来越多的耳朵凑过来,垂涎般的好奇心包围了这里。

“婊子?”

“说的是这家的大小姐?”

粘稠的,甚至是不怀好意的。

“就是因为她取消了婚约?”

“这三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听众享受的是真相还是窥探真相的快感呢?

安之清楚地看到冉扬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余维周失控了,反而意味着场面已经进入了冉扬的掌控。

下一秒,叶铭辉已经扯住了余维周的衣领,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明显地告诉所有人,他已经濒临暴怒的边缘:“你说什么?!”

“我说,你哪怕伤害小薇也在所不惜非要得到的女人,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婊、子。”余维周高声把这两个字念了出来,抑扬顿挫,掷地有声。

也咬牙切齿。

你有爱过一个人爱到想杀死曾经伤害过她的自己和他人吗?

你有爱过一个人爱到就算是成全她的幸福、为她让路也会拼命吗?

他眼底的黑色火苗终于熊熊而起,蔓延成不顾一切的疯狂的燎原之势。

绝望带来愤怒。

愤怒带来更深的绝望。

哪怕我死。

我死就够了。

“余维周,你在胡说些什么?!”冉薇穿过人群快步赶到这边来,又怒又急道,“她是我的姐姐!”

“姐姐?小薇,你看清楚,这个婊子也配做你姐姐吗?”余维周怒极反笑,恶心到极点也鄙弃到极点的笑容像蛀虫一般附在冉扬的脸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想看穿她的皮肤看清她的骨她的血,“你知不知道她到底干了些什么样的勾当?!”

“余维周,你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中!”冉扬故作姿态地去阻拦。

“让它见鬼去吧!”余维周怒喝道,猛地一挥手,将一旁侍者托盘上的酒杯悉数打碎,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甚至压过了大厅里的乐声,“我贩毒吸毒又怎么样,比起你以替我保密和陪我上床为条件,让我去拿到小薇的裸照再发给学校校长来,我根本不够看!”

他缺氧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喊到嗓子都嘶哑起来。

“冉扬,你知道吗?我尝过大麻、鸦片、吗啡、海洛因,但是它们哪一个都没有你的心毒。”

全场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乐声依旧悠扬。因为乐队得到的指示是“除了冉家二小姐走下楼梯之外的时间,音乐都不能停”。

也只有乐声依旧悠扬。

第五十二章

  

 

  

触目皆是眀晃晃的亮光。

高悬的水晶吊灯在闪,金色烛台上的烛火在闪,管弦乐队银色的长笛在闪,桌上精致的餐具在闪,侍者托盘上酒杯中的冰块在闪,碎了一地的玻璃在闪。

冉薇眼底摇摇欲坠的泪水在闪,冉扬颈间的海蓝宝石猫眼也在闪。

眀晃晃的,让人窒息的光芒。

仿佛是一个荒诞而刺眼的噩梦。

真相像是某种泅水的动物,湿漉漉地爬上岸来,用它尖锐的獠牙指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它来得实在太快太快。以至于所有人经过了用力地听用力地回忆用力地理解后,依旧没有明白余维周所给出的信息。

管弦乐欢愉地演奏着,仿佛在庆祝着一个美好的日子。

冉薇的眼泪在眼底无声地积聚,被辉煌的灯光映成灿烂的金色,她笑着摇摇头,看向冉扬:“姐姐。”

冉扬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夸张也嘲讽,看似不经意地抬手碰了下那颗猫眼。安之立刻会意,这是她们在这场生日宴前就约定好的暗号,它的作用是让这场闹剧更加热闹。

冉薇却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她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动作,只会怔怔地望着冉扬,喃喃地,一遍一遍地唤她。

“姐姐。”

姐姐,我不相信。

三岁那年的某一天,妈妈告诉她,从今天起,她们会搬到一个漂亮大房子和爸爸一起住。她开心极了,迫不及待地跟着妈妈出发了。

尽管那时候她还很小,她却把这一天记得格外清楚。因为她终于可以每天都见到总是偶尔过来吃顿饭也不怎么留下过夜的爸爸,还因为……

“小薇,这是冉扬,你的姐姐,你们要好好相处啊。”

她有了一个姐姐。

尽管在她第一次涩涩地叫出了一声“姐姐”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尽管这个姐姐看着自己时神情总是复杂难懂的。

尽管这个姐姐从来没有陪自己玩过。

冉薇依旧很开心很开心。她喜欢这个姐姐,非常喜欢。

哪怕六年前她将自己从别墅顶楼上推了下来,在坠落的过程中她依然很喜欢她。

姐姐不是有意的。

姐姐不是爸爸妈妈认为的那个样子。

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姐姐,余维周说的不是真的吧。”尽管液体不断地滑落,冉薇还是极力维持住了嘴角上那抹无邪的笑容,“是不是,姐姐,是不是?”

余维周虽然心疼,却还是出言劝道:“小薇,面对现实吧,她――”

“你别开玩笑了,”出声打断他的是叶铭辉,他的神情里不带任何愤怒与悲伤等的负面情绪,摊开手,笑道,“我怎么可能会相信你,冉扬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

他那样笃定。仿佛是相信我们呼吸所用的空气一般。

毫不怀疑的信任。

只可惜给了最不值得信任的人。

叶铭辉,对不起。

心里仿佛被割开了一道长长的、鲜血淋漓的伤口,冉扬却只是勾起嘴角笑了,慵懒的,妖娆的:“我来告诉你们吧,他说的,句句属实。”

叶铭辉唇边的笑意一寸一寸地缓缓退了下来,他看了她好久好久,那样漆黑的双眸仿佛是幽暗的沼泽,连光芒都逐渐沉没。

寸步难行。

万劫不复。

他转过身去,略带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传来的:“这里的事我不管了。”

在这个处处闪光的金灿灿的世界,他的背影也金灿灿的。

冉扬望着他,心底的寂寞像大雪般一层层落下来。

她突然有种冲动,现在就飞奔到他的身边,哪怕跪下来哭着求他,也要让他回头。

她太高估自己的承受力。

或者说,她低估了如同藤蔓植物般爬满心房的感情。

叶铭辉没有回头。而她颤抖着,就要迈出挽回他的第一步……

下一刻,大厅的门突然被强力破开。

巨大的声响引得所有人都向门口那边看去。

冉扬如梦初醒般收回脚步。

“怎么了?”

“是警察!”

“这里怎么会有警察来?!”

在人们足以掀翻屋顶的惊呼声中,一队制服整齐的警察鱼贯而入,很快便包围了这里。

包围了冉夫人,尹文。

“尹文女士,您涉嫌集资诈骗罪,请随我们去局里进行进一步调查。”

  

 

  

第五十三章

  

 

  

冉薇终于放弃了阻拦那些警察带走尹文的那一瞬间,伴随着她眼泪再次决堤的是大厅中的钟声。

八点了。

悠长反复的钟声让大厅有短暂的真空般的安静。就连一直演奏个不停的管弦乐声也消失了。

仿佛真的是被抽离了空气一般。

钟声一落,正中央蛋糕上的布匹就自动升起,将那只高耸的蛋糕完全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些鲜明而清新的粉红橙黄,那些红宝石般点缀其间的樱桃,还有那些奶油绘出的栩栩如生的图案,都把这个蛋糕营造成了另一个童话世界。整整九层,没有丝毫的重复,每一层都是美轮美奂。华丽的色彩在同样华丽的水晶吊灯之下闪耀,恍惚间让人觉得似乎是这只美丽的蛋糕在发出夺目的光芒。

管弦乐队如计划那样奏响了那曲《生日快乐》。

而冉薇此时不在吹蜡烛不在接受祝福不在拆封礼物不在开心而笑。

她的妈妈就这样被带走了。她的嘴仍在无力地一张一合,呼喊着自己的无辜以及他们的无礼。

她就那么无能地看着。

只能看着。

那是她的母亲啊。

管弦乐如水滑过耳骨,那种温吞的轻松愉悦才是这一曲音乐的真谛。

如此美好的曲子。

它一直一直来回荡漾在这个世界,成为这里唯一的声音。

不紧不慢的。

美得像一场梦一首诗。

仿佛再没有忧伤,再没有痛苦。

生日快乐,亲爱的冉薇。

她泪如雨下。

在十七岁生日的那一天,冉薇经历了一场浩劫。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完全地推开了她,走向了别人;她一直以来喜欢的姐姐其实恨她入骨,百般陷害她;她的母亲被警察以一个奇怪的罪名带走了。

站在自己巨大的生日蛋糕前,她的世界在这个生日分崩离析。

叶铭辉心疼地走到她身边,轻轻拥住了她的肩。其实他的心里也是痛得厉害,但是现在,他必须先安慰好这个脆弱的女孩。

感到了他无声而温暖的支持,冉薇再也控制不住,把头埋进了他的怀中如小孩子一般嚎啕起来。叶铭辉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以目示意一旁的侍者去叫那支冷血的管弦乐队离开,那乐声反复反复,实在像一种入木三分的讽刺。

安之见乐队成员们收起了乐器,凑到冉扬耳边轻笑道:“你找的好乐队被人赶走了哦。”

冉扬毫不在意:“没关系,他们已经为这场宴会添色不少了。而且不管是叶铭辉还是冉祎都因为忙于应付这过分复杂的场面,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记者的摄影机仍在工作。明天,各大新闻媒体的主题都会是冉家的丑闻。”

安之本想说些什么附和,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难过,什么也说不出了。

没了乐声的大厅像一座冷清华丽的墓地,宾客们都在一边小声议论着这个失败的宴会,一边向门口走去,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冉扬静静看着,突然冒出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安之,我是不是坏透了?”

她的声音轻若梦呓。

安之明白了自己在难过些什么。

同窗四年,她真的很了解冉扬。她的扬扬,会撒娇,喜欢甜食和各种小动物,偶尔嘴巴很毒。

她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所以看得最清楚。

她的扬扬,一点也不像一个满心仇恨的人,而该是一个嬉笑怒骂毫无顾忌的孩子。

安之笑了:“别忘了,我是你的同党。”

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如果你有罪,我亦同罪。

冉扬点头,露出笑容:“谢谢你。现在我要去做最后一件事了。”

安之诧异:“按照你跟我交代的,这场宴会应该已经收尾了。”

冉扬道:“我之前没有告诉你而已。”

“你是不是又要拿自己开刀?”安之一下子就猜到了她不告诉自己的理由。

冉扬勾勾嘴角,懒懒笑道:“我是冉家的大小姐。我的存在,就是冉家最大的丑闻。”

暗夜那边已经完结了。。。不过干嘛这么急啊,慢慢看啊,我每天都发好几章呢。

第五十四章

  

就在大部分客人前脚已经踏出了大厅的门时,一个怒气冲冲大步跨进大厅的妇人让他们好奇心又起。于是他们放下了将要迈出的另一只脚,也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那只,静静在门口处观望事态如何进一步发展。

因为他们都清楚的看见这个妇人是向着冉大小姐冉扬去的。

那个外表清高却被人说做是婊子的大小姐确实很能吸引他们的眼球。

与冉扬的距离愈发近了,那妇人厚重的手掌高高举起。人们眼也不眨地注视着,唯恐漏掉什么精彩的地方。

“啪!”

不出所料的重重的耳光。

冉扬的左脸被打得偏侧过去,她用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挨打了,缓缓把头转正,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个鲜红刺眼的掌印。

叶铭辉看过去,身子僵硬了几秒,很快又移回了目光。

冉扬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向后退开几步,防止那女人再动手,她还是希望是以自己不破相为前提给冉家再加一段丑闻的:“我与夫人并不相识,不知道夫人此举是什么意思。”

那女人冷笑,尖声道:“你都勾引我的男人了,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片哗然。

“原来她真的是个婊子啊。”叶铭辉只听清这么一句。他厌恶地皱起眉。

一直在他怀里的冉薇抬起脸来,轻声道:“哥哥,姐姐她――”

“小薇,这里太乱,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吧。”叶铭辉打断她,语气镇定,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这样冷漠的叶铭辉让冉薇感到一阵心惊,可还不待她多做解释,叶铭辉就将她抱起,径直向楼上走去。

他的身体僵硬冰凉,冉薇蜷缩在他身前,愈发害怕,心里还惦记着冉扬的情况,探头去看,头顶却响起叶铭辉的一句“别看”。于是她只能用听觉去辨别此刻的大厅。

玻璃碎裂,桌椅掀翻,还有打耳光的声音,妇人叫骂的声音,围观者窃窃私语的声音……

那些声音都随着叶铭辉稳定的步伐渐渐淡去,搅成了凌乱的遥远的一团。

面前的场景切换成了冉薇的房间。房门关好的那一瞬间,那些疯癫的声响影像都消失了。叶铭辉把冉薇抱到了床上放好,自己也坐在了床边。他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的,也不说话,没有愤怒没有失望没有痛苦,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仿佛他是睁着眼睛睡着了,仿佛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

见他如此,冉薇也不敢再开口多说些什么。两人一卧一坐,就静静地处在这个不怎么宽敞的空间。

气氛诡异。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叶铭辉终于有了动作。他站了起来,用一种没有起伏的声音对冉薇道:“应该结束了,我下去帮忙打扫一下。”

说完,他走出了房间,没有看冉薇一眼。

穿过走廊,走下楼梯,来到大厅。

冉扬正被那妇人推搡着,跌向了那只巨大的九层蛋糕。

仿佛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

她缓缓倒下。她的身子有一半陷进了蛋糕中,后者因她身体的重量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然后义无反顾地带着冉扬摔向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妇人啐了一声,满意地离开。

见到她离开,冉扬合上了眼睛。这场单方面殴打持续的时间远比她想象的要长,最后还以这种充满污辱性的方式收场。感到左半边身体上沾满了粘稠的奶油,加之之前被殴打出的伤口隐隐作痛,她一阵疲惫,恨不得直接躺在这里。

接近这边的脚步声强迫她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看到一双皮鞋。

“大小姐,请您让一下,不要妨碍我们打扫这里。”

冷冰冰的声音从很高很高的地方传下来,带着审判的味道。

她微微偏侧了头,看清了叶铭辉。他站在她身旁,垂着眼睛看她,眼神是轻佻的怜悯。

被这种目光刺痛,她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但是涂上了奶油的大理石实在太滑,她又一次滑倒了。叶铭辉就这么俯视着她。

她感觉的到,他的目光就那样直接地停留在她的背脊上。感到一阵刻苦的羞耻,她再次挣扎着起身。这次她成功了。

不仅黑色长裙上挂上了五颜六色的奶油,她的发上、颊上也满是。

她站在那里,披着满身油滑鲜丽的奶油,就像一个滑稽可笑的小丑。然而她的背脊却如同钉上了一块钢板一样挺直。

哪怕再狼狈,哪怕再不堪,她也要在叶铭辉轻蔑的目光中站直身子。

因为太多的脏物,她的神情悉数被遮掩起来。

唯有她颈间那块猫眼带着那种与生俱来的华贵的蓝,依旧闪耀着炫目的奇幻光彩。

海洋一般沉默浩瀚,天空一般遥远深邃。

冰一般寒冷。

瓷一般脆弱。

  

她是永远骄傲的冉扬。

第五十五章

  

《冉家惊爆丑闻,女主人诈骗大女儿卖淫》。

《生日宴会上透露冉家惊人内幕》。

《名门危机,冉家风光不再》。

当若干这样的字眼不怀好意地从各家出版社的印刷机飞出,落入这个城市无数双注视的眼睛里时,冉扬正静静地跪在大宅的厅堂里。

冉祎看着她,冉薇看着她,叶铭辉看着她,家里的仆人都在看着她。然而她却丝毫不受这些目光的压力,只是微垂着头,神态平静,风轻云淡。

在双方长期的沉默后,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冉祎缓缓开了口:“你还要恨小薇多久?她那时只是个孩子,就算你要报复,也不用拿她下手。”

“你不担心尹文,反而在这里追究我的问题做什么?”冉扬再不摆出那副顺从的样子,轻笑着抬眼,神情挑衅。

“她并未做过那些事情,过几天就会被释放的。”冉祎道,“所以要优先处理的是你的事情。”

“怎么,要再次动用家法吗?”冉扬毫不在意地笑问道,“说来我也并未对冉薇做什么,只不过和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冉祎冷哼一声,道:“你利用他人得到她的不雅照片并公布居然也可以说是玩笑?”

冉扬依旧是满面笑容:“如果你觉得不是,就尽管去开祠堂来家法处置我好了。”

“你真以为我不会?”冉祎皱起眉来。

冉扬道:“随意。”

冉祎气得握紧了拳,却还是压下了火气,缓了口气道:“你与那些男人的事情,也要给我一个解释。”

冉薇明显地感觉到身边叶铭辉的身体再次僵硬起来,她侧头看他,他却避开了她的视线。

冉扬面对这样的质问,唇边的笑容渐渐收敛,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想搬出去住。”

叶铭辉的拳握起,但又很快地放开。他站在冉祎的身后,看向跪在那里的冉扬,只觉得自己与她相隔遥远。那个在威尼斯撒娇缠人的她,与那个宴会上神情嘲弄的她,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无从分辨,只觉得无论什么样子的她,都不是他的她。

搬出去吧,这样就不用每天每天地看见她了。他如释重负地想。

冉祎反问:“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冉扬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风景旧曾谙。

能不忆江南。

冉祎怔住。

仿佛又看到那一席青碧独倚桥边,心中五味杂陈,冉祎终于沉声道:“你去吧,从家里多带些钱。”

冉扬道:“我只带走她的旗袍。”

  

冉扬踏出冉家大门的那一刻天气出奇地晴朗。云很少,日光温柔,有一点点清凉的风,微微在草坪吹出绿色的起伏。

她停住了,站在了阳光里,抬起头向上看去。

冉薇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她选择了安静地站在了离冉扬几步远的地方。

“冉薇。”冉扬没有把视线从天空上移开,却叫对了她的名字,她的语气是极其平静的。这很不像她。

“姐姐。”冉薇也唤了她一声。

日光明媚的午后总是格外宁静的。两个人都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你恨过一个人吗?”冉扬问。

从楼顶被推下时,周遭的风景急速变幻。

酒醉后自己凌乱不堪的相片。

余维周黯淡沉痛的眼神。

叶铭辉的那句“对不起”。

冉薇沉默了很久很久,思考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的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对着冉扬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

“我没有恨过谁。”她如是说。

六月的天空蓝得很浅。

冉扬合上了眼睛。蓝色的天空迅速合拢,变成了眼底一片橙红。

缓慢的,柔和的那种橙红。

在这个连风都很安静的午后,冉扬离开了,对冉薇说了三句话。

没有敌意的,不做伪装的三句话。

冉薇。

你恨过一个人吗?

“谢谢你。”

话说刚才千夜给我推荐了一首歌,超级像冉扬,虐死我了,附上歌词来大家围观下~

怜香惜玉 – 蔡卓妍

词:蓝奕邦

曲:冯翰铭

望镜子 画眼影 画到冰冷又沉静

画到眉目之间 载满绝情

露背装 六寸踭 着得高贵又神圣

成熟卖相 方可搏到掌声

然而每到晚上当一个人望星

为何我也渴望忘形大喊一声

若我孩子一般失控可否一见我就抱

若我承认踏足天梯就畏高

若你容许给我一刻 哭到没烦恼

望清楚红红两眼

便清楚我从不多 冷傲

若我可 没理想 活到不顾及形象

又怕承受不起那个下场

若我可 没智商 大笑得似没惆怅

为何又怕 得到结尾遭殃

若我孩子一般失控可否一见我就抱

若我承认踏足天梯就畏高

若你容许给我一刻 哭到没烦恼

望清楚容颜朴素

便识穿我无添加 味道

疼我吧 爱我吧

你当我劳累到和你乞讨

若我孩子一般失控可否一见我就抱

在你怀中大安旨意地跌倒

愿你容许给我一刻 哭到没烦恼

别阻止我傻气到 棉花糖当作瑰宝

先将这纯朴再次收锁于 地牢

第五十六章

  

在冉扬离开冉家几天后,夏天来了。地面卷起热浪,空气中弥漫出淡淡的灼烧味道,蝉鸣不断。

每个人都背了一轮太阳。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缓缓蒸腾出水汽。

在冉家

第9回

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之时,尹文回来了。

那天也是热得出奇。她的神情疲惫困顿,顺着鬓角滑落的汗水让她不复往日贵妇人的风采。所以当她拥住哭泣的女儿并也落下眼泪时,她更接近一个女人,一位母亲。

冉家的产业因着这次失败的宴会而遭到了致命的打击,曾经的合伙人选择了离开,同时也再没有其他人愿意加入进来。在铺天盖地的报导下,冉祎手中的几家公司股价日复一日地在开盘内几分钟就全部跌停,也没有银行愿意给家中丑闻缠身的他以贷款。这些事,他并没有告诉冉薇。

冉薇选择了休学一年。毕竟全班同学都见证了这场闹剧,她实在无法面对那些猜疑的神情。尽管柳心语多次开导她,向她说明同学们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她依旧坚持了不再回去。柳心语心疼地望着这个不再天真可爱的少女, 

在长长地叹气后点头同意了。

是的,冉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笑得不如以前多了,眼神里也不再是那种被保护得过好的无限纯洁。她变得沉静而柔和。

她望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

安静些的时候,她恍惚能听见自己体内的骨骼被拉伸得咯咯作响。

这就是成长。

她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唯有一样是不变的。那就是叶铭辉。她只有在面对叶铭辉时才能展露出和过去毫无二致的美好笑容。

因为他不变的温柔。

他还是会宠溺地叫一声“小薇”,揉揉她的长发,哄着,惯着,只把她当个小孩子一般。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仿佛两人之间不曾多出一个人。

生活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

那个人的离开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像剪辑一般处理掉了某一段过去,然后不带任何瑕疵地完美地向前。

是夜,冉薇路过父亲的书房时不小心听清了里面的声音。

父亲问:“你确定这次不会再变?”

沉默过后,是叶铭辉认真深沉的声音:“是的,我会重新开始,当好小薇的未婚夫, 

好好地保护她。”

这一夜是刚刚下过一场雨的,草木青翠欲滴,空气中有一种清香散开来。

天空中没有乌云,一派晴朗。

星星也很多。

冉薇无声地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好,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叶铭辉走出来,她抱住了他。

几秒钟的停顿后,他回应般地也抱住了她。

一切还来得及。

重新开始。

这次一定可以。

叶铭辉在她耳边轻声道:“小薇,怎么了,突然抱我?”

冉薇踮起脚,鼻尖在他脸上蹭了蹭:“不行吗?”

叶铭辉说:“行。随时都可以。”

星星注视着这对幸福相拥的情侣。

“小薇,我看你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刚才跟你父亲谈话的时候,我向他提出要带你出去散散心,他同意了,”叶铭辉把她抱到自己膝上,语气温柔,“所以,小公主,我们一起去哪里呢?”

冉薇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真的吗?嗯……我们可以去哪里啊?”

叶铭辉笑了:“哪里都好,听我们小薇公主的。”

这下冉薇有些苦恼了,歪着头自言自语道:“啊啊,怎么办才好, 

有好多想去的地方呢。嗯,想去香港购物,想去江南看风景,想去大阪……”

自言自语了半天,冉薇突然灿烂笑开:“其实只要跟哥哥在一起,去哪里都会很开心。”

叶铭辉心底一软,也随着她笑了:“那也要找个地方啊,不然要哥哥陪你在你的房间度假吗?”

冉薇点点头,短暂的思考后,郑重其事地抬起头,做出了她的最终决定。

“意大利,威尼斯。”

第五十七章

  

意大利。威尼斯。

在这之前,叶铭辉一直都深信着自己会再次回到这座美丽的水都,陪她一起。

他用力摇摇头,把那些画面从脑海中赶走,强迫自己把目光放到此刻正拿着相机拍个不停的冉薇身上。正巧这时她回过头来,对他露出笑容:“哥哥快看我拍的圣马可广场!这样取景是不是显得蛮有趣?”

叶铭辉探头看过去,相机里是灿烂的日光,作为背景的圣马可广场,一群灰色白色的鸽子,以及……那家小小的露天咖啡店。

“卡布奇诺口感细腻,味道香甜,就算能品出淡淡的苦涩,也被其中的甜蜜包裹着。”

“所以这才是初恋的味道。”

那杯在泡沫上画了颗心的卡布奇诺。

还有那个轻柔的吻。

“叶铭辉,我尝到了。”

“初恋的味道,真的是有点甜呢。”

她的声音还在耳畔,不停不停地诉说着诉说着。 

可恶啊,明明决定忘了她的。宴会上那个冷漠嘲讽的笑容,毫不避讳的欺骗,已经让他心碎。或许,或许只要她追上来给自己解释清楚,请求自己的原谅,他还是可以接纳她的。

但是她终究没有。

在她眼里,他是不是只是一个用来报复的工具呢?

“喂,哥哥,你别光看不出声啊!到底拍得怎么样啊?”冉薇见他只是怔怔望着自己的相机,不满地出声提醒。

被冉薇这么一喊,叶铭辉才如梦初醒般脱离了自己耳边起起落落的她的声音,见冉薇也没看出自己有什么异常便放下心来,勉强笑道:“挺好的,把这个小咖啡店作为主体而圣马可广场是背景,反而别有一番韵味。嗯,还有这些鸽子,正好在这里,使得天空看起来没有过分空荡。”

“嗯嗯,怪不得看这么久,原来真的是用心了。提出表扬!”冉薇连连点头。

叶铭辉笑了笑,把目光从相片中移开了。从踏足这片土地开始,他就刻意回避开了有回忆的地方,除了跟冉薇谈笑外一直低着头默默走路,不多看任何一处景色,生怕回忆汹涌而来。然而此刻他才知道,这样满心回忆的自己在这样一个满是回忆的城市,根本无处可逃。

“哥哥,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想来威尼斯?”冉薇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兴奋愉悦中,对他心里的异常浑然不觉,只顾自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水都威尼斯,是我最想来的城市。”

“叶铭辉,你知道吗,这座城市被预言百年之内就会沉没。”

愈是美丽,愈是短暂。

那样低沉忧伤的语调。

再次幻听。

叶铭辉暗中掐了自己一下,微微的疼痛涌上来,她的声音再度消失。清醒过来的他笑着回应冉薇道:“哥哥不知道呢,你告诉哥哥吧。”

冉薇狡黠一笑:“是为了一座桥哦,过一会我们就可以看到了。”

“叹息桥。”他脱口而出。

冉薇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你对威尼斯很熟啊。”

叶铭辉忙解释道:“听说你要来就上网查了查这里的景点。”

冉薇小嘴一撇,失落道:“那你是不是也看到这座桥的传说了?”

“传说?”回忆又要涌上心头,叶铭辉忙压下了它,摇头道,“没注意。”

冉薇如释重负地抚了抚胸口:“那我就放心啦,你知道了就不好玩了。”

“还跟我玩神秘啊。”叶铭辉故作无奈地叹气,夸张的神情逗得冉薇咯咯直笑。

两人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向着渡口走去。

叶铭辉远远看见,被阳光映出一片刺眼光芒的水面上,停着一辆辆船身漆黑的贡多拉。它们排列整齐,仿佛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等待着把他带向那座满是回忆的叹息桥。

第五十八章

  

日光倾城,映得整条河道都在闪着金色,仿佛是洒下了一把碎金子般粼粼摇晃。波纹中依稀有光影流动,是把两岸的风光与头顶几近透明的天空一并揉碎了,拿去小心轻柔地在水中清洗,它们荡漾在水中,构成另一幅威尼斯画卷,奇幻,摇曳,温柔,也含情脉脉。一艘艘漆黑的贡多拉就这样在陆上和水上的画卷里穿梭,像一只修长的画笔,涂抹出新的水墨。

这样晴好的天气。

正是午后时分,游人最多,河道上船只来往不息,船歌互闻,若干悠长的旋律都在耳旁打转,宛如一支多声部的交响乐。

一切都与那时相差甚远。

随着船身轻摇,叶铭辉安静浏览着两遍流动的景色,突然感到身旁有软软暖暖的物体接近,不禁轻笑着把她揽入怀中。冉薇很顺从地任他摆弄,最后略一调整,倚靠在了他的肩上。这时候他看到她的侧脸,有少女的天真,也有女人的沉静,两种本不相容的性情融合在她的眼底,变得格外和谐。他一手拥着她,空出另外一只手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拂到耳后。冉薇对着他微笑。

两人对望进彼此眼里,渐渐再听不到周遭喧嚣。

叶铭辉模模糊糊地想,或许这样才该是最好的、最适合自己的相处方式。不惊心,不动魄,平平淡淡,没有极度的甜蜜与痛苦,只有永远的充实满足。

这样就很好了。

贡多拉一路向前,推出波浪。

在明亮到有些刺眼的光亮中,他们终于看到了叹息桥。这座桥在这样的明朗里少了那份连同名字在一起的悲凉古旧,只透出来自古典欧洲深沉的浪漫。

冉薇兴奋地摇着他的手臂:“哥哥,哥哥,叹息桥!”

叶铭辉笑道:“好好,我看到了,轻一点,我的胳膊快被你卸下来啦!”

冉薇听罢,明知是假也忙松开手,嗔道:“我哪有那么用力!”

小船向着桥驶过去。叶铭辉抬着头出神地望着,突然感到船身一晃,原来是冉薇向自己倒了过来。他本能地伸手抱住她,却在下一刻被她吻上。

那是一个深吻。柔软的小舌青涩地钻入他的口中,带着害羞和生疏,却也勇敢地试探着向内。叶铭辉的眼前是她放大的面孔,她闭着眼睛,面上带着红晕,神情专注而紧张,似乎是怕自己推开她。她小心翼翼的让他有些心疼,也开始轻轻回应自己口中的小舌。接受到了他的答案,她得到了鼓励一般再接再厉,向更深处探索。

叹息桥从二人头顶略过,投下一片阴影。在这突如其来的黑暗里,他望着她,眼前起起伏伏的却是另外一张面孔。冉薇是温暖的,柔软的,带着阳光一般的明媚,而她,她是永远冰凉的,骄傲的。她有着最苍白的皮肤和最妖娆的唇角,仿佛是蛇或者罂粟一类的毒物,带着令人窒息的致命美丽。

但她的眼睛,那在黑暗中噙着忧伤的眼睛,望着他,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跟他说。而她终究是缄默地合了嘴,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只是望着他,望着他,用一种考究的难懂的目光。

叹息桥已过。

一吻结束。

两人都大口喘息着,把新鲜空气放进急需它的肺部。冉薇害羞地垂着头不敢看他,嘴角却挂着顽皮的笑容,小孩子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笑容。这点小细节没有逃过叶铭辉的眼睛,他笑着拍拍她的头,问她:“偷笑什么呢?”

冉薇吐吐舌头,止不住笑意:“传说在叹息桥下接吻的情侣可以得到永世的爱情。”

叶铭辉的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冉扬。

那一夜的叹息桥,星光都落进了她的眼睛。她凑过来,那么近,下一秒就会吻上来,然而最终她没有,她退开了。她的神情从暧昧亲近迅速冷却成无波无澜。

“传说,有一个罪人在临死前走过这座桥,却正巧看见自己的恋人与另一个人在桥下拥吻。罪人心中痛苦,却也无计可施,所以这里得名叹息桥。”

冉扬那时的表情淡然,眼底却有浓浓的忧伤。她轻轻道出这个传说,仿佛说中了自己的结局。

在如此明媚的阳光和冉薇身旁,叶铭辉感到一阵寒冷刺痛。这感觉来得不猛烈,只像是一滴墨汁落进清水里那样的,一点点爬上心房,蔓延出复杂的形状。

永世的爱情,就这样与他擦肩而过。

冉扬,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

为什么当时不说呢?

是早就知道我们不应该在一起吗?

冉扬,我在想。

因为我们都回不去了,所以我只是想想而已。

只是想想而已。

如果那时候吻了你,人生会不会从此不一样?

第五十九章

  

 

  

“嗯,是六年前吧,那时候我应该是十六岁,冉薇十一岁。”

“我们扬扬数学真好。”

“安之,少打岔,不然我不讲了。”

“是是是,你继续。”

“那天我在阳台上看书,冉薇突然跑过来,不停地问我为什么叫尹文夫人而是妈妈,她亲昵地一口一个妈妈的样子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我清楚地知道她没有恶意,她天真地以为我和她共用一个父亲,就一定也要共用一个母亲。我还是压抑不住心里强烈的嫉妒与恨意,在她反复的追问下猛地把她推下了阳台。我其实并不想杀了她,只是她说到了我的痛处,我实在克制不住。

冉薇从大约三米的地方摔下去,当场就晕了过去,被送到了医院。在她还没醒来之前,我一直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脸上还带着尹文的巴掌印。

我当时就一直哭,因为脸上火辣辣的疼而哭,因为一时冲动伤害了冉薇而哭,因为害怕被家里责罚而哭,也因为我没有母亲而哭。那时候泪腺是发达,那么简单就可以哭得乱七八糟。”

“你现在也很发达,说哭接着就能哭出来,跟真的似的。”

“那是我演技好。啊啊啊,跟你说了不要打岔了!我讲到哪里了?”

“看来你变得不发达的是头脑。”

“闭嘴!啊,我想起来了。之后冉薇醒了,尹文留在医院照顾她,冉祎则回到冉家来处置我。这件事情在家族内部闹得很大,影响也足够恶劣,冉家的其他族人都赶过来了,集体商议要怎么处理我。在他们围坐在祠堂七嘴八舌时,我就一直跪在一旁。

地面很硬,也冷,加上听到他们口中冒出的惊人的惩罚方式,我就一直哭一直哭,哭着哭着竟然也麻木了。他们很快决定了用板子,说毕竟我还只是个孩子,不能用太重的东西。然后他们便像拍卖一样不断修改着那个责罚数目,二十,二十五,甚至有人提议五十。最后是冉祎拍板的,二十。他选了最小的那个数字。他说,你们别忘了冉扬的母亲是谁。我清楚地记得那时所有人都沉默了,然后他们就纷纷点头。”

“对了,你什么时候把你母亲的事情讲给我?”

“等我再输一局吧。等等,你怎么又打断我!你信不信我不继续说了!”

“冉大小姐冉大小姐,别着急嘛,您继续您继续。”

“家法是第二天一早执行的。我紧张得一夜没睡,也吃不下早饭,手一直在抖,却怕让旁人看出来,只好藏在袖子里。说实话,我在心里反复祈祷着那个时刻来得慢一些,是不是很没骨气?”

“是。”

“……我自嘲可以,你不许说!八点还是不紧不慢地到了,我被带到宅子后面的祠堂去。走到祠堂门口,我抖得厉害,直接瘫倒在了地上,说什么也不要站起来。

仆人生生把我拖了进去。祠堂里只点了蜡烛,再加上外面的光进不来,显得有些暗。我跌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只长凳。我再清楚不过它的用途,可我装作不知道。冉祎身为冉家的家主坐在祠堂的正中央,他用平静威严的声音宣读了我的过错及处罚。

我被拖到长凳上趴伏着,这个姿势让我感到脸上发热,然而我还来不及羞耻,就听到身后嘭得一声,一种坚硬的触感砸了上来。那种疼是很直接生硬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仿佛是洪水一下子从臀――”

“屁股。”

“什么?”

“请你把那个部位称为屁股。”

“这个名字真不文雅。仿佛是洪水一下子从臀上涌到了脑子里,耳内隆隆作响,连腹中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一下位置般作痛。我的眼泪刷地就落了下来,伸手猛地扣住了长凳,紧紧咬住嘴唇才使自己没有叫喊出声。然而这只是第一板。”

“为什么听到这里后我产生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

“因为你没有同情心。”

“你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吧。”

“第二板在我还从刚才的疼痛中没有缓过来的时候再次砸到了我的身上,真的就是砸,整个脊椎都好像要变了形一般。内脏在这种冲击下再度震荡了一下。接着是第三板,第四板……然后我就开始数不清了,只知道疼只记得疼,除了疼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喉咙里腥甜得厉害,大概是内脏被反复捶打,终于一点点挤压出血来。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哭喊起来,现在回忆起来,那声音一定不怎么好听。血和唾液顺着嘴角流下来,身后也出血了,一阵阵潮湿粘稠。

板子一停,我也晕了过去。

讲完了。”

“哦。”

“你真冷淡……”

“我还在纠结你为什么不直接管它叫屁股。”

“……”

第六十章

  

 

  

冉扬的故事到此讲完。她沉默的尾音落在地板砖上,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撞击出无声的回音。气氛有些过于沉重了,她向着安之露出微笑,示意她自己没关系,后者却并没有释怀,连连饮下了好几杯白酒。

“我很抱歉,这几杯算我自罚。”安之垂下眼。大量酒精沿着喉咙一路烧灼下去,哪怕是她也微微皱起眉来,面上愈发红晕,连思绪也有点云里雾里了。

“别这么激动嘛,这么早的事情你不问我都回忆不起来的。”冉扬拍拍她的肩,陪着喝了一杯,“好了,不说这个了,不然我也要郁闷了。”

安之听她这么说才努力笑开,回复了她抬杠的状态:“说起来,扬扬还真是长大了,记得上次我们这么玩,你一输就耍赖。”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冉扬见她开朗起来也就放心了,抬着头望着天花板,嘴角扬起笑容,“印象中我一直是个赌品很好的人。”

安之很快地否定了她:“赌品好?上次你可赖了好几杯。”

“上次?上次是什么时候?”冉扬闭起眼睛开始回想,“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安之提醒道:“上次是庆祝我们成年。”

冉扬笑了:“嗯,我记得,当时我们还玩了个很淫乱的游戏。”

“淫乱?你可真会挑形容词。”安之又给了她一个白眼。

冉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久了。”她侧过脸,对着安之微笑举杯:“所以要不要为我们的感情干一杯?”

安之刚要举杯相碰,突然恍然大悟地伸手指着冉扬控诉道:“我们可是在玩游戏,别想骗我喝酒,一会喝醉了可就是算我输了!”

冉扬讪讪一笑,看似不甚在意,眼底却闪过隐隐的期许神情:“那就不了。”

安之醉得理智都丢了一半,也没怎么看清,理所应当地点着头,得意道:“当然不喝了,别想着骗我,就你的智商还骗不了我。”

冉扬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点淡淡的苦涩,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好,那就不喝了吧。”

如果你知道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次干杯,你会不会愿意与我同醉?

她终究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这让她感到一阵难过,安之也好,叶铭辉也好,都是她在这世上可以完全亲近信赖的人,她却只能把心中的千言万语严严实实地藏起来。她给自己修了一个牢笼,却也在同时,在她与爱她的人之间划定了楚河汉界。

遥遥相望,老死不相往来。

到底是不知道真相的人比较幸福,还是知道虚假真相的人比较幸福?

她玩弄着手中不怎么精致的廉价玻璃酒杯,从出租房天花板投下来的黯淡橙红覆盖其上,随着她手指的翻转扭曲出各种形状。小小的房间太过拥挤凌乱,酒精味刺鼻,仿佛是拿一把钝的刀子胡乱切割,在空气中留下许多不可见的伤痕。

然后她们的游戏继续。

骰子在有些破旧的小桌上打着转,一次次停在了冉扬想要的数字上,于是一瓶又一瓶的啤酒和白酒空了。大概是刚说了冉扬的赌品不好,自己只能以身作则,安之只好把一切归因于运气不好,一杯又一杯喝个不停。

橙红色灯光在酒精里蒸腾摇晃。很安静很温暖的样子。

最后安之睡着了。

冉扬垂下眼睛看着她,那张面孔柔和沉静得让她心安,细小的皱纹仿佛蕴含着岁月深奥的章回。那些张扬嚣张的过去风一样地从面前席卷过去,留下一些经过的味道。

她想起成年那一晚,两人醉得一塌糊涂,一人拎着一个酒瓶走在空荡的人行道上。夜路在醉意朦胧的双眼里摇晃变幻,她们努力瞪大眼睛,彼此搀扶,按照自己的理解走出自以为笔直的路线。路灯的光芒与行道树的阴影交复着从头顶筛下来,马路上偶尔有汽车加大油门轰鸣而过,短暂的嘈杂后立刻回归无声。她拖着她,她也拖着她,踉跄走在这样的近乎真空的寂静里。安之的头发痒痒地在她颈间蹭着,于是她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回忆竟如此生动。

安之醒来时一阵头痛,就好像有什么在脑子里打翻了一般,连思绪都变得黏着与缓慢,以至于她花了半分钟怔怔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后才想起自己是在冉扬租来的小公寓里,喝了太多才如此狼狈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她缓缓坐起身来。现在大概是半夜了,因为所有灯都熄了,四周一片漆黑。喉咙里很干,她本来想叫冉扬,又想到她估计也是喝醉睡着了便作罢,自己摸索着向厨房走去。出乎她意料的是,厨房的门虚掩着,而且从内隐隐传出说话声。

第六十一章

  

 

  

夜风不知何时顺着半开的窗冷冷地灌进了这间狭小的出租房,同时送来月光惨淡,投照在略显破旧的白色墙面上,其上的水渍仿佛是一副久远的地图,看不透它究竟要把人引向什么地方。安之站在厨房门外,表情被这样的月光切割得不甚清晰,风一吹,她竟觉得彻骨的冷。

门内的对话还在继续着。她凑近了一些,想听得更真切点。

“把他逮捕了?”这声音低沉阴柔,带着婉转的笑意,显然是冉扬。

她在和谁说话?什么逮捕?还不等安之试图思考,就有人给出了回答。

“是的,他们在那里把守了足足十五个小时,就在几分钟前终于以洗钱罪把何夕逮捕了。”是个很好听却也很熟悉的男声。

“何夕这家伙为了安之给我洗了那么多钱,掌握了大量我的罪证,再不抓住他我怎么能睡得好觉呢,这下你可是帮了大忙了,”冉扬轻笑出声,“不过你也不该立刻就跑到我这里来邀功请赏啊,安之还在呢,你再急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吧。”

“不是你说的吗,安之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根本发现不了我。”仿佛是受了什么蛊惑一般,男声里多了几分难耐的喘息。

“厨房这么挤,也可以吗?”冉扬的声音柔媚入骨。

“我已经等不及了――”

喀嗒。

随着清脆的声音,厨房里的日光灯被打开,顿时小小的房间里挤满了刺眼的亮光。在经历了短暂几秒的失明后,安之的眼睛适应了这个亮度,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副令人作呕的画面。

一个哪怕在最荒诞的噩梦里也不该出现的画面。

冉扬已是衣衫半褪,露出整片瓷器般青白精致的肩颈,纤细的手指抚在那男子的胸膛。而后者,面孔清朗,也透出男人的成熟热度来。

他就是吴沈。安之的恋人,吴沈。

所以说,这副画面如果概括起来,大致可以形容为自己的恋人与姐妹勾结,暗算了自己的兄长。

安之在这种诡异恶心的情景下却突然变得异常冷静,酒精一波一波冲进她的大脑,带来撕裂般的清醒。望着亲密的两人,她淡淡开口:“厨房黑,我帮你们开灯。”

“你酒醒得真快。”冉扬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打扰到你们了。”安之与她对视,是同样的面无表情。

吴沈尴尬地放开了冉扬。

安之突然笑了:“扬扬,是不是你有什么苦衷。”

冉扬沉默片刻,微微摇头。

“为什么是这么沉重的表情,你骗人的时候不都笑得很欠揍吗,怎么,演技又提升了?”安之仿佛濒死的人突然见到了一线生机,本以黯淡的眼神再度明亮了起来,故作镇定地笑着,“你放心,我安之才不会被你骗!”

她眼底有光芒起起落落,如同一只挣扎着亮起的旧灯泡,灯丝红亮,一次又一次闪烁着。

“你有什么苦衷,说给我听。”安之缓缓走上前去,按住了她的肩,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浓重的酒味,“我永远相信那个真正的你。这次是不是又是你的什么计划?”

她的眼睛微微泛红,嘴角却还挂着“我识破你了”的得意笑容。

勉强的坚强。

那样脆弱,那样不堪一击。

让我相信你。

让我原谅你。

求你。

然而冉扬只是轻轻推开她,动作温柔,语调冷淡:“是,这又是我的计划。我要私下吞并冉家的财产,就需要一个有力的帮手,比如何夕。何夕这个人其实是不会这么轻易出手的,我就开始想办法了。真是好运气,我发现何夕的妹妹就与我在一个班级。我便接近了她,与她成为了朋友,顺便把当时我的爱慕者吴沈安排给了她做男朋友。她很信任我,自己和吴沈帮了我不少忙不说,还牵制住了何夕,让他也开始暗中帮忙。现在冉家的钱已经洗得差不多了,我怕何夕那边反咬我一口,就借用吴沈的关系把他送了进去。好了,这就是我的苦衷,你愿意接受吗?”

她说了好长的一段话,她的声音被无限拉长,悠远得好像一支摇篮曲,慢慢得浸润了安之的耳朵。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不想相信。

还有没有什么借口?

她绞尽脑汁思考回忆。

没有了吗?

找不到了吗?

真的没有了吗?

仿佛是星星沉入了大海,她眼底的光芒一点一点消失了。

“这些事我本不想让你知道的。”冉扬见她如此也有些于心不忍了,微微蹙眉,语气诚恳道,“本来的剧情应该是你第二天酒醒,得知兄长被逮捕后伤心欲绝,而我体贴地安慰陪伴着你。吴沈还是你的恋人,我还是你的朋友,一切都不会变。”

她嘴角走漏一丝叹息:“安之,你不该醒来的。”

这就是真相了。

安之抬起眼,看向就站在她面前的冉扬。两人仅仅相距几十公分,她却发现她渐渐看不清楚她了。先是她的腿她的手,最后是她的脸,都像打上了模糊效果一般变得朦朦胧胧,好像她们相对立在浓浓的大雾中。

她努力回忆她的模样,然后她成功了。在她的记忆里,冉扬不是穿着高雅的长裙,也不是笑得慵懒性感,她只是一身简单的短袖衫牛仔裤,下面一双大大的拖鞋,笑起来很天真烂漫,没心没肺。

安之转过身去了。

“你要去哪里?”冉扬问她。

“我很困,要回家睡觉去了。”她如是答,迈开步子,走出厨房,走出这间出租屋。

半夜的楼梯间很静,能听见她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恍若冬日里第一场落雪,飘忽轻柔,最终消失。

“吴沈,这样她就可以从我的事情里抽身了,谢谢你帮忙,你可以走了。”冉扬闭上了眼睛,语调疲惫,“等到到了时间记得帮我澄清,我不求她能够原

第10回

谅,只希望,她以后的生活能简单幸福。”

你已经陪我走得够远了。

下地狱的话,我一个人就好了。

楼下的大街上传来少女们嘻嘻哈哈的玩闹声,和着酒瓶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醉醺醺的叫骂着的疯癫,就像当年的她与安之。

她们热热闹闹地走进了,极力表现着她们的青春与情谊。

她们很快又走远了,制造出的噪音一分贝一分贝降低。

房间里有潮湿的味道,还有窗外浓郁生长的树木的盛夏味道。

厨房里的日光灯因为太过老旧,闪了几闪之后熄灭了。水龙头也是,因为生锈了而无法拧紧,从里面一滴一滴漏下水来。

叮咚。叮咚。

一声一声,单调而寂寞,回荡在黑暗里,成为在这无限膨胀起来的寂静里的唯一声响。

空荡荡的盛夏之夜迅速冷却了一面巨大的无边无际的冰原。

番外       我们

  

“又输了又输了,喝!”

“又输了?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差?!”

“运气差没关系,酒量不差就行,是不是,冉大小姐?”

“谁说我酒量好的!”

“你输了这么多次还没倒下就说明了。快点,愿赌服输,喝!”

“我严重怀疑你作弊!”

“我还没这么无聊,自己运气不好别怪别人好不好!给我喝,别玩不起!”

“喝就喝,安之,你等着,本大小姐下一局绝对让你喝到吐!”

在这个不怎么大的路边小店里,两个穿着轻薄到有些暴露的女孩子互相拍桌子瞪眼捎带着大声呼喊的不雅样子引得其余客人频频侧目,尤其是当他们看清两人桌上、脚边东倒西歪的各色酒瓶后,更是大皱眉头,感慨世风日下。只可惜醉醺醺的冉扬与安之并不知道此刻自己正被人指指点点,酒精让她们豪气万丈。

“来,安之,这次我赌……嗯,就赌这个!”冉扬随手从桌上捞起一瓶白酒晃了晃,里面还有不少的样子,“输了就干掉!”今天的她穿了件薄薄的吊带衫,稍微动一动,就有大片的锁骨和后背从宽大的领口里迫不及待地露出来。至于下身,则是一条简单的牛仔短裤,一双长腿可谓是一览无余,风光无限。

安之望着脸上早已爬满红色的冉扬不禁不屑地笑出声,全然不知自己的脸色也不比她好到哪里,一拍桌子,大声嚷道:“来啊来啊!”她穿得是一身夜店风格的性感短裙,暴露得不比冉扬少几分。

“一,二,三,走!”

小小的餐馆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下一刻。

“啊哈哈哈哈……”冉扬笑得手舞足蹈前仰后合,音量足以拆了这里看起来并不结实的屋顶,“安之啊安之,栽到本大小姐的手上你就给我认了吧!别想跑,给我喝!”

安之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瓶二锅头,心一横,脖子一仰通通就倒进肚里,还不忘豪放地一抹嘴角。冉扬高兴地直拍手,口中唱着不知是什么歌曲的旋律。然而很快她就失望了,在咽下去那些白酒之后,安之只是微微皱了眉头,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痛苦万分的样子,于是她拍着桌子继续叫嚷起来:“不好玩不好玩,再赌,这次姐姐一定喝倒你!”

“姐姐?!”安之对这个自称极其不满意,指着冉扬的鼻子,怒道,“喂,你当我是冉薇啊?还敢跟我在这里自称姐姐!”

“就是姐姐!”冉扬不服气地把脖子伸得老长,“来来来,这一局谁输了,不但要喝酒,还要叫另外一个姐姐!”

还不待安之给出答复,一脸阴沉的老板娘突然出现在两人的桌子旁边:“两位,你们应该喝够了吧?喝够了就请你们出去吧。”

“出去?!你居然敢这么跟本大小姐说话!”冉扬早就被酒精冲晕了头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脸痞子相地看向老板娘。

安之没有冉扬喝得那么多,道德底线也还在,眼见不妙,暗想这是要出事的样子,忙一把按住她,赔笑道:“我妹妹喝多了,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这就走了。”

冉扬不乐意了:“谁是你妹妹,明明还没开始赌呢!”

安之一阵头大,忙安抚道:“好,不是不是啊,我们换个地方赌好不好?”

冉扬有些不满意:“为什么要换?换哪里去?”

安之灵机一动,想出个能说服她的好去处:“我们去宾馆吧,这样喝醉了直接就可以在那边睡了。”

冉扬歪着头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居然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

宾馆的前台看到两个醉烂如泥还一人拎着一瓶二锅头的少女互相搀扶着进来,要了一间大床房,他从她们的身份证上读出来今天她们两个都是刚刚满了十八岁。他为她们办理好手续后目送她们上了楼,同时还在心里暗暗怀疑了她们的关系。

当然冉扬和安之是不会也不能在意旁人目光的,进了房间锁了门,往床上一坐,又是花天酒地。

“安之,我……我实在喝不下了……”在吐了一回后冉扬一脸委屈地看向对面那个无情的女人,又惆怅地看向自己面前的酒杯,“我们玩别的吧。”

“玩别的?嗯,其实也行啊。”安之自己也是苦苦支撑,听到冉扬这么一说如释重负,却故意做出给她了个大便宜的样子。

冉扬连连点头:“那我们就――”

“停,现在是你输了,所以规矩由我来定。”安之醉得晕头转向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主意,突然异想天开道,“这样好了,输了的人要被赢了的打一下屁股。”

冉扬眼睛瞪得老大,眼神不由自主地向安之身后的弧度飘去,完全忽略了自己已经输了一局,大感兴趣道:“好啊,来吧!”

安之诡计得逞,立即下手,不给她半点反悔的机会,一伸手就把她拉到了自己身旁,照在那短裤下的浑圆就是重重一下子。冉扬大声呼痛,猛地弹起,抗议道:“你干什么?!”

安之作无辜状摊手道:“明明你已经同意了!”

冉扬大为懊恼,揉着臀部气道:“本大小姐忘了刚输了一局,被你占便宜暗算了!不过你等着,风水轮流转,一会就轮到你了!”

安之不屑地一笑,心道就以你那破手气,不被我打肿了屁股就算好的。

接下来,房间被这样的声音反复填满着。

“啪!”

“啊啊啊,安之,你轻一点!”

“啪!”

“安之你给我等着!”

“啪!”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啪!”

“啊,疼!”

……

“怎么样?”安之见冉扬从卫生间走出来,便开始询问她去观察臀部得到的结果。

冉扬愤愤地揉着:“全是巴掌印。”

安之笑得岔了气。

冉扬哼了一声,坐回床上,把骰子往她面前一扔:“安之,继续。”

安之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你还不死心?”

冉扬认真地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点头。

游戏继续开始。

房间里有三秒钟的寂静。

接着便是冉扬要掀翻屋顶的狂笑声以及安之的叹气声。

“愿赌服输。”冉扬满意地看着安之。

安之又叹了口气,爬到她的身边,没想到她变本加厉地命令了一句“趴到我大腿上”,安之心道看你被我打这么惨就让你嚣张一回好了,便如言趴伏到了她腿上。冉扬又是一阵狂笑,小人得志地搓了搓手,伸出右手在安之臀上又捏又揉。

安之气道:“别胡闹!”

冉扬吐了吐舌头:“安之害羞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她也不准备再欺负安之了,扬起手来就要打下去,突然灵机一动,坏笑一声,猛地下手掀起了她的裙子脱下了她的内裤,照着那裸露的香臀一掌挥下。那触感奇妙地温暖柔软,仿佛整只右手陷入了一块棉花里般。正当冉扬陶醉其中,她腿上的安之彻底爆发了:“冉扬,你完了!”

一时间,安之追着冉扬,冉扬追着安之,都默契地把目标定为了对方的臀部,一旦抓住,一定毫不留情地打上几巴掌。

  

一切都变得乱七八糟。

空调吐出舒适的冷气。

大床不堪重负地吱呀作响。

枕头乱飞,被子滚了一地。

酒瓶翻倒,酒水浸透了地毯。

她们疯着,闹着,笑着,骂着。

这样跋扈的言行。

这样年轻的灵魂。

这样张扬的我们。

  

后来,她们玩倦了。

再后来,她们互相拥抱着,睡着了。

  

 

  

不改,懒。。。

第六十二章

  

 

  

柳心语终于见到了余维周。冉薇生日宴会上,他公开喊出了自己曾经吸毒并贩毒,所以此刻他在这里,在安静得诡异的探视室里。

这个大男孩比上次见面时还要憔悴忧郁了许多,青色的胡渣淡淡地覆在唇下,让他显得成熟了不少。

他垂着头,低声问道:“老师,她怎么样了?”

柳心语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不由叹气道:“冉薇休学了。”

“休学?”他提高了音量反问,猛地抬起眼来,眼底一阵沉痛,却又迅速地再度低下头,轻声道,“或许这样对她更好。您有去看过她吗?”

柳心语苦涩笑道:“去过。她变了,脱胎换骨,性格沉静了不少,也没有以前那么爱笑了。”

余维周沉默了。老师的几句话完全符合了他的猜想。他一夜一夜地梦到冉薇,她坐在窗前,留一个侧影给他。忧伤而寂寞的侧影。而他只能远远望着,直到心痛着从梦里缓缓醒来。

探视时间并不长,很快就要走到尽头了。柳心语有些心急,不想来了一次只对他说这么点话,但是看到余维周一直沉默地低着头,也委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所谓造化弄人。

“探视时间结束了。”有警官如是宣布道。

余维周点点头,手撑在桌上想要借力缓缓站起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一把按住了柳心语的手。他的手指冰凉,也颤抖,力量却那么大,竟握痛了她。她讶异地看向他,正对上他的眼睛。

仿佛燃烧着黑色火苗的眼睛。

那是痛苦与愤怒的火。

“老师,去查冉扬。不光小薇的事情是她做的,冉家的一切悲剧都是她一手主导的!”他的声音嘶哑,语速极快。

柳心语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余维周将她的手扣得更紧了些,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我不知道,但是我了解那个女人,一定是她做的。老师,请您去把真相查出来,还小薇以及整个冉家一个公道!”

生日宴会上,冉家丑闻曝光。

冉薇出丑。

尹文被逮捕。

冉祎的公司正大幅度被吞并。

经余维周提醒,柳心语的脑中飞快闪现出这些字眼。

这些看似无关联只是命运导致的连环事件,如果它们的背后真的是有人在操纵……

柳心语感到心寒,为那份手段,也为那份心思。

真的会是她吗?

她又想起冉扬。她在家里佯装出温顺有礼,而那双眼睛,却藏着轻蔑与不屑,仿佛是一颗危险的定时炸弹,随时会毁灭一切。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人为,那么最有嫌疑的只能是她。

余维周一点一点松开了她的手,站起身来,缓缓走了出去,年轻的身躯却像极了一株苍老疲惫的植物。他就这样走出了探视室,没有再回头多看任何一眼。柳心语目送着他,心情异常沉重。

余维周和冉薇是很偶然地被分配到了她的班上,所以很偶然地成为了她的学生。她是第一次当班主任,自然希望照料好每一个学生。当她察觉了这两个学生的关系有些复杂时,她理所应当地去了冉家家访,就像一个负责认真的老师应该做到的那样。就是这样的无意之举,却让她卷入了这场豪门的漩涡,再也无从挣脱。

她亦不欲挣脱。

她有身为人师的正义与责任。如今听到了余维周给出的线索,她更要去寻找,找出那个烫手的事实来。

这样想着,她走出了探视室,穿过走廊,沿着台阶向下,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天空。

第六十三章

  

 

  

天气转凉了。似乎昨日还是炎热到窒息的酷暑,一夜秋雨,第二日便立刻褪去了高温,甚至在街角已经依稀可见一些零零落落、半黄半绿的落叶。风一扫,就好像是一双大手在揉搓着一张打印纸一般,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音,仿佛是萧瑟秋日里的一声无力悲鸣。

这一夜依旧是雨。

窗户发出密密麻麻的拍打声音,雨点斜斜地涂了满满一块玻璃。

冉扬蜷缩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件翠绿色的旗袍。这是她从冉家带走的唯一一件物品。

江南的旗袍。

岁月不染其青翠,那色彩样式依旧如当年的模样,触手,似乎还有淡淡体温与香气,仿佛昨日还勾勒着那窈窕身躯。

冉扬合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妈妈在哪里?”小女孩好不容易才在这个过分大的宅子里找到一个可以询问的仆人,立刻如见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拉住不放。

对方一见是冉扬,神情慌张不说,竟还有些躲闪:“大小姐,我也不清楚夫人在哪里,请您放开我,我还有事情要忙。”说着,就伸手将她推开了。

小孩子哪有什么力气,被这么一推便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然而冉扬心里惦记的都是从清早起来就不见踪影的母亲,身上脏了疼了也不曾在意,爬起来又立刻跑去找母亲了。可是她到底在哪里呢?房间里没有,小花园里没有,甚至浴室里厨房里都没有。冉扬有些迷茫了,她从出生到现在几乎都没有离开母亲半步,这样长达一夜的分离让她的心里有了莫名的担忧与恐惧。

从身旁那床纹丝未动的被单里可以看出,母亲是昨夜哄她入睡后离开的。那么晚,她去了哪里呢?

冉扬怎么也得不到答案,只得继续在庭院内来回穿梭寻找着。沿着曲折的小路走着走着,她居然来到一个之前从未到过的地方。

宽阔古旧的木门前铺着的是干净的石阶,其上没有半分青苔尘埃,一看就是经常打扫。而让冉扬感到不解与诧异的是,那紧闭的大门后,竟隐隐传出来些奇怪的声响。以当时冉扬的认知来猜测,里面大概是在施工。此时寻母心切的她也想不了那么多,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便去推那扇门。

吱呀。

门开了。

  

 

  

冉扬猛地睁开眼睛,是她用自己的意识阻止了这场梦的进行。

这场反复在她生命里重演的噩梦。

还好没有看到最后。

她侥幸地想着还好醒来的及时,却没有发现自己额上早已满是冷汗。

这一觉睡醒,却更加疲惫了。她看了看怀中江南的旗袍,心道大概是睹物思人了,才梦到了之前的事。尽管如此,她还是舍不得放开这件旗袍,想着今夜不睡,就静卧着,应该就不会再继续这个梦了,可谁知实在是太过疲惫,不多时,她再度睡着了。

  

 

  

还是那扇门。

不同的是,这次它已经开启了,把门后那个可怕的场景,无私也无情地呈现给了年仅八岁的冉扬。

那是整个世界毁灭的样子。

哪怕过了这么久,冉扬依然不忍回想与描述。

永恒的梦魇。仿佛太阳再不会升起,明日再不会到来。

是血。

像是在这个阴暗的地方盛开着的妖艳鲜红的花朵。花瓣舒展,花香腥甜。

江南就卧在花心。

遍体鳞伤。

那条鞭子依旧灵动飞舞着,仿佛翩跹的蝴蝶,轻盈落在了她的背上,发出令人心寒的撕裂声。

又是一串殷红。

冉扬怔在了原地,张大了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更流不出一滴眼泪,唯有喉咙深处咯咯作响,骨节错落,像是动物绝望的悲鸣。

妈妈?

妈妈!

妈妈……

本在进行的家法因为冉扬的突然闯入而被迫停止,端坐正中的是她的祖父。他冷冷看了眼冉扬,摆手道:“把她带出祠堂。”

行刑暂停了,有仆人得令上前,伸手试图抱起冉扬。而后者像一台被按下了开关的机器般静止着,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只有那双眼睛闪烁着,里面满是惊恐。

孩子特有的,最干净的眼睛。

直面着豪门内最肮脏的一幕。

他们在用鞭子打妈妈。

妈妈在流血。

妈妈流了很多的血。

可我能做什么?

我该怎么样才能救妈妈?

这时,小小的冉扬看到江南缓缓抬起头来。她的发丝凌乱,鬓角满是疼痛的汗水,脸颊也浮肿不堪,嘴角还兀自向下滴着血,早不复平日的沉静优雅,显得那么吃力,仿佛抬起头来这么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就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气力。

她的眼睛迷茫地寻找着,急切却毫无章法地四下环顾,没有焦距的瞳孔里是一片深海般的漆黑浑浊,就好像她生了一场好重好重的病。

然而在目光触及了冉扬后,那双眼睛竟缓缓地透出了一缕亮光。

她扬起嘴角,一点一点,向着心爱的女儿,绽开一个极温柔的笑容。

仿佛是南国水乡高大的木棉,苍绿的远岱,荡漾的河流,绵长的歌谣。

那是一个母亲全部的疼惜与温柔。

“扬扬不怕。”

“妈妈不疼的。”

  

 

  

梦魇走到尽头,冉扬逐渐醒来。

雨水淅淅沥沥,把秋日的肃杀寒冷像纹身一般细致精巧地刺进每一寸皮肤里。

心底仿佛是被撒下一大把晶亮的玻璃碎渣,又冷又痛,千疮百孔,她颤抖着蜷缩起身体,张开嘴,发出歇斯底里的哀鸣。

窗不知何时被吹开了。

大片大片的冷风在屋里来回穿梭,最后一股脑地灌进她的喉咙里。

番外  龟

  

  

少爷娶来的夫人不会笑。

那女人实在太奇怪,一天到晚都穿着旗袍。

她没事就往花园里钻,种了好多稀奇古怪的植物。

这样的议论纷纷扬扬,一圈一圈包围了江南。她却一概不理,用自身的清高让那些话题在触到她的背脊后就自动消失。

她的笑容只在无人处悄然绽放,比如冉家庭院后面的这个小花园。

在她来之前,这里种的是八角金盘和洒金桃叶珊瑚,前者的花语是八方来财,而后者金灿灿的巨大叶片总是让人联想到富贵,庸俗得一塌糊涂。

她来后,这里新添了很多植物,尤其是她最喜欢的翠云草。青色的细小叶子照亮了整片空间,映得人满眼都是这种梦幻的色彩。

那是一种比天空和海洋还要蓝得青翠深沉的颜色,像是某种自由蓬勃的生命力,呼之欲出。

却也是寂寥的颜色。

自由,但也绝望的生命力。仿佛想挣开什么,又终究被束缚。

在如迷宫般的冉家宅邸中,她在后院圈起一地忧郁。望着那些叶色美丽的草本植物在风中轻摇,她突然想起家乡那些波光粼粼的水面,那些守望的少女心思,那些垂眉与柔情,它们都不堪一击地终结在男人疯狂自私的占有里,变成这座空荡大宅里的相对无言。

她苦涩地笑开。

那笑容太淡,被风一吹就碎成了满地的青蓝。

  

 

  

  

扬。

这是江南最喜欢的一个字。

扬者,传播,激荡,飞舞。

是某种不会被禁锢和束缚的自由,轻盈潇洒,一往无前,刀枪不入。

永远高傲的。

飞向无尽苍穹。

又或者,在荆棘中起舞。

江南想,以后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叫这个名字。

应该会很好听。

  

 

  

  

冉扬出生在立夏那天。

她像一株夏天的植物般有着郁郁葱葱的生命力,很快便学会了爬、说话和走路。然而她并没有长成母亲所期望的样子,不张扬,不耀眼,相反是害羞与胆小的,每天睁眼第一件事是叫妈妈,睡觉前最后一个词喊的也是妈妈,天晓得她有多黏这个母亲。

这种有些软糯的性格虽然并不符合江南的要求,却不妨碍她爱这个女儿。

她的爱多到她有时都会苦恼,在这样的呵护下成长起来的孩子,根本无法成为她期望的样子。然而每当那软软的小小身体凑近,她都忍不住再次溺爱了起来。

仆人越来越多地看到了冉夫人的笑容。

她笑,小小的冉扬也会跟着她笑,唤一声“妈妈”,她便笑得更美。

江南常把冉扬带去小花园去玩。冉扬像她的母亲一样喜欢翠云草美丽的蓝色,每次都会指着它们咯咯直笑。

小孩子的耐心毕竟是有限的,当冉扬长到三岁的时候,她就不再满足于那些只会随风飘扬几下的叶片。这让江南有些伤脑筋,几番考虑后让家里的仆人去买了一只小乌龟来。

  

 

  

  

小小的乌龟有着青绿色的壳,被放在漂亮的玻璃缸里,像一座青绿色的移动城堡。

被束缚在某个空间,小龟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愉快。大概是因为这个花园里的郁郁葱葱,大概是因为总有一个美丽的少妇带着她的女儿在它身边叽叽喳喳。

它每天晒它只有巴掌大的太阳,在只能勉强没过足部的水中游泳。

它过得蛮好。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或许爱是一种幸福的束缚。

心甘情愿被套上枷锁,再不离开。

就像江南,就像冉扬。

她们被彼此束缚在这个偌大寂寞的庭院里,为彼此放弃了自由。

却甘之如饴。

  

 

  

  

很久很久之后。

冉扬依旧会在花园里看到江南。她依旧穿着青碧的旗袍,巧笑倩兮,眉眼的弧度温柔得一塌糊涂。

然而还不待开口去唤,她便笑着消失在了流光中。

冉扬定定了看了会,摇摇头,继续照顾花园里那些植物。

还是翠云草。

叶子细小,颜色美丽。

青翠深沉,像是某种自由而绝望的生命力,呼之欲出。

庞大的一片寂寥。

铺天盖地。

  

 

  

  

忘记说了。

江南离开后,小龟也不见了。

毫无征兆,毫无踪迹。

无从寻找。

就那么消失了。

  

 

  

  

终究无归。

  

 

  

哈哈,这真是一次彻底的剧透~好吧其实无所谓的,这边没人看这个文。。。

真心好懒啊,暗夜那边有人要给我写番外,说要给冉扬一个好结局,等着看那个吧~

第六十四章

  

 

  

男人从外面开了门走进来,见妻子正坐在客厅看电视,便随口向她抱怨道:“今年冬天真是冷得见鬼。”

妻子真是淡淡“嗯”了一声,注意力依旧在电视节目上。男人见状,也跟着扫了一眼。只见画面中央的女子一身优雅的黑色长裙,颈间悬一海蓝宝石猫眼,面孔冷傲慵懒,可谓倾城,不禁感慨道:“这是哪里的新演员,长得真不错。”

妻子不屑道:“什么演员,这是冉家的大小姐。”

“冉家?”男子正诧异,就听节目里的旁白用一本正经地声音介绍道:“柳女士是冉家次女冉薇的班主任,因怀疑连月来冉家的变故,发动各种社会关系,历经三个月,才搜集齐了所有证据,以经济罪控告冉扬。有关部门经初步调查,已确认证据的可信度,目前,正全力追寻嫌疑人的下落。据悉,该嫌疑人已在四个月前搬出冉家,至于目前居住于何处,其家人也是丝毫不知。”

男子细细听完,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那个冉家啊,记得之前我还买过他家公司的股票呢,幸好及时抛出去了,不然现在公司倒闭,我们可就血本无归了。”

“可不是说吗,”妻子附和道,“咱们是当时一爆出那个大女儿卖淫还有夫人被逮捕就立刻抛出了,真是明智啊。”

男人又看了眼屏幕上的冉扬,小声嘀咕道:“这么漂亮,卖淫倒也正好。”

一旁的妻子并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他连忙改口:“我刚才说,豪门这些事情太难以理解了。”

她点头表示赞同:“谁说不是呢,女儿想办法搞垮了自己老爹的公司,最后还是被妹妹的老师告发的,简直莫名其妙!”

男人摊手道:“可能另有隐情呢。”

妻子这次不同意了,又打量了一眼冉扬,咋舌感叹了一句:“再有什么隐情也不该对自己的亲人下手啊,希望能早点把这个忘恩负义的狐狸精抓住好好审审。”

你之前会猜到吗?

冉扬的罪行是由一个仅仅几次谋面的不起眼的柳心语公之于事的。

命运多么幽默多么搞笑。

也多么离奇。

与其同时,窗外缓缓落下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时间过得很快。

冉家大宅的窗上蒙了厚厚的水汽,那些白茫茫的物质很好地将外界的寒冷从冉薇的眼前隔绝了,就像冉祎把外界那些纷纷扰扰的流言与真相通通阻拦在她身前一样。她现在过得依旧是千金小姐一样安静舒适的日子,每天醒来,用过早餐,便由叶铭辉陪着在温暖的琴房内练习钢琴。

就是这样宁静的生活。

她所清楚的只是叶家与冉家进行了几次沟通后说定了等明年自己满了十八岁时,叶铭辉就会与自己订婚;虽然叶铭辉此时仍住在冉家,他的身份已经不再是管家,而是一边帮着未来岳父打理各种事务一边陪伴着她的准女婿、准丈夫,冉祎也是非常信任他,非但把许多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他,还表示今年去宗祠祭祖的时候会带他一同去,俨然把他当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在她看来,一切看起来都朝好的方向发展着。因为她并不知道此时冉家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知道此刻警察局正搜寻着人间蒸发的冉扬,不知道冉祎的公司早就落到了冉扬的手中,不知道冉家的财力早已经不同往日。

正月将近,空气里渐渐漂浮起一种热闹喜庆的味道。

据说,海上风暴将要来临时海面都是极为平静的。

第六十五章

  

 

  

除夕夜里下了一场大雪。

大年初一的清晨,拉开窗帘,世界一片纯白。

冉薇显得很兴奋,毕竟这城市已经几年没有看到雪了。她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跑下楼,正撞进叶铭辉的怀里。他笑着扶住她的肩,另一只手伸出来刮了下她的鼻梁:“风风火火地干什么呢?”

冉薇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却还是掩不住眼底的兴奋,一张精致的小脸红扑扑的:“哥哥,又下雪了呢。”

叶铭辉失笑:“那又怎么了?”

“下雪很好玩啊!”冉薇拍着小手,兴高采烈地说,“哥哥过会陪我去堆雪人打雪仗吧!”

见她难得又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他的心情也愉快了许多,故意作为难状道:“小薇是不是忘了,今天我

第11回

们还要去祭祖呢。”

冉薇这才想起来,好像被撒了气的气球般一下子瘪了:“哦……”

叶铭辉笑着摸摸她的头:“不过这也没关系,等回来哥哥再陪你去玩。”

冉薇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连连点头:“嗯嗯。”

正说着,冉祎也走下楼了,见到女儿和未来的女婿正说笑,也不由得会心一笑,唤道:“铭辉,小薇,别在那里闲聊了,抓紧去用早餐,我们就要出发了。”

  

对于冉家这种的世家来说,愈是境况发达,愈是不能忘本,所以每年大年初一,全体族人都要去宗祠祭拜。宗祠位于城郊的山中,驱车至山脚下时,就见到了不少家里的亲戚,都不约而同地下了车,随着大当家冉祎走上山去,以示对祖先的尊敬。叶铭辉是第一次从事此类活动,心里难免有些好奇,四下打量着不说,还低声询问冉薇道:“这个祭祀都要干什么?”

冉薇见他平时一副大哥哥的样子,现在突然变得这么孩子气,也觉得好笑,压低声音嗔怪道:“这是很严肃的事情,我们这样聊天不合适。”

叶铭辉的好奇心没能得到满足,不想作罢,余光看了下两人身旁也没其他人,又把声音又压低了一分,道:“我这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嘛。”

冉薇哭笑不得,道:“好吧,看在现在也没家中长辈盯着,我就告诉哥哥一些。我们祭祖的过程,大概就是按辈分长次上香、跪拜,然后念祝文什么的,说实话我每次都怎么专心的。”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叶铭辉笑道:“我也觉得这么严肃的事情不合适你。你们祭祖,是家里所有成员每年都要来的?”

冉薇点头:“那是当然,家里很看重这件事情,全族都要到齐的。”

“这样。”叶铭辉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个问题,还是没有问出口。

那么她呢,她今年会不会来?

想了想,还是作罢。

早就不该与她有任何牵连挂念了,何况她现在已经是公安方面极力搜寻的对象,臭名昭著,人尽皆知。

一行人拾阶而上,缓缓移向山腰上的宗祠,以大片的白色积雪为背景看过去,像一只单薄的蚂蚁队伍。

冉家的宗祠很快便到了。

那是座一眼看去就很古旧的建筑,有着经岁月洗礼点染过的沉默与威严。明明只是一座祠堂,却给人以莫大的压力,站在它前面,仿佛整个灵魂都被一种睿智苍老的目光注视着。那种目光无孔不入,深深看透了每一位来者。那是时间累积而成的不可亵渎的神圣,是每一个冉家人血脉里的骄傲和崇敬。

就连一路上一直窃窃私语的孩童们站到这里时也安静下来。

冉祎仰起头,看着这宗祠,一时也是百般滋味。想他刚刚成为冉家的当家人时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少时候,子承父业却依旧不敢懈怠过日,兢兢业业地继续发展着这份基业。而如今,冉家的财产正被逐渐瓦解吞食。更讽刺的是,做出这一切的,正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思,冉祎无声叹了口气,领着众人走进了面前的宗祠。这仪式已经进行了几十年,所以他不用看也知道,迎接他的,将是排列整齐的牌位,擦拭得干干净净的香炉以及摆在地上的蒲团。

然而这次他错了。

祖先的牌位被一个个**,扔在地上的炉灰中,而香炉倾倒在一旁,贡品滚落满地,触目所及,一片狼藉。这个带着历史威严的祠堂就好像被一个鲁莽的土匪洗劫破坏过一般,不剩半点昔日的光辉与尊严。

“这是怎么回事?”族人中有人面对这般情景,不由得惊叫出声。

不得不说,这是对冉家人极大的污辱,就像在他们的脸上,掴上了一个响亮疼痛的耳光!

冉祎突然转过头看向祠堂外。一地雪白晶莹上,正亭亭立着一个女子,唇角微扬,笑容清浅,着一身单薄的翠色旗袍。

他心中大震,一个禁忌在心底几十年的名字脱口而出。

“江南?”

太感人了,我以为都木有人看的。。。

第六十六章

  

 

  

落满雪的地面在日光照耀下显出一种眀晃晃的刺目的白色,那女子站在这一片冰天雪地里,肤色晶莹竟更胜白雪三分,加上翠色旗袍勾勒出的窈窕身形,可谓倾城。天这么冷,她又衣衫单薄,那唇瓣冻得殷红似血,却上扬出一个奇异的弧度,带着一点嘲弄的笑意,冷漠慵懒,让她整个人都如同妖异优美的罂粟般,带着剧毒,却也让人沉沦到不可自拔。

冉祎可能会认错,可叶铭辉不会。远远望着她,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疼痛。满足是因为还能再见,而疼痛是因为再见了也于事无补。

他看得那么专注出神,以至于没有发现另外一道灼热哀伤的目光,也在注视着他。

那是冉薇。

这个畸形的三角,每一方都伤痕累累。

“江南?”她却是看都未看叶铭辉一眼,只走近了些,噙着笑,幽幽复述出了冉祎唤的那个名字,“莫非是你作孽太多,恍惚看到冤魂来讨债了吗?”

温度太低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白色的雾气。

带着浓郁恨意的白色雾气。

是了,这种似笑非笑的诡异神情,是那样温婉如水的江南绝不会有的。冉祎暗自摇头,改口道:“冉扬。”

“老眼昏花的毛病突然变好了?怎么认得这个多余的大女儿了?”冉扬笑意更甚,话里句句带刺,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屈辱压抑一并在此释放。

而冉祎对于这些直白的讽刺并不怎么在意,长叹一口气:“现在警察在追捕你。”

见她不答,冉祎继续道:“宗祠成了这副模样,也是你做的吧。”

她依旧没有回答。

“你穿着她的衣服干什么呢?你除了长相以外,没有半点像她。”冉祎失望道。

冉扬站在刺眼的光芒里,而冉祎、冉薇、叶铭辉以及这世上所有与她有着血缘之亲的人都站在对立的阴影里。一半是光,一半是影,那样泾渭分明的分割。

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孤独。

江南爱她,可江南离开了她;冉薇爱她,可冉薇不了解她;安之爱她,可她不能让安之陪同;叶铭辉爱她,可她用伪装和欺骗深深伤害了叶铭辉。

所以到了最后,她只能一个人。

一个人面对着全世界。

一个人到底要多么罪孽深重,才会沦落到这种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突然又觉得一阵好笑。

于是她大声地笑了出来,笑得格外张狂放肆。她自嘲地想,自己这个样子可真像电影或小说里那些十恶不赦的反派临死前的表现。

她道:“从八岁那年目睹了你们是怎么用所谓的家法活活把江南殴打致死后,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现在一切都好了,冉家的财产已经被我拿得所剩无几。我亲爱的养尊处优的父亲和叔叔伯伯们,你们可以过上为温饱忧愁的日子了,而我只会冷眼旁观,就像当年你们看着我的母亲一点点死去那样。”

冉祎望着这个女儿,眼前浮现出的却是那个很小很小的女孩子模样,见到自己会羞涩地躲到母亲的身后。这就是报应吧,他想。当年他得不到江南的爱,现在他得不到她女儿的爱。

他的生命注定空白而失败。

“做这件事的不是我,而是我的父亲,你的祖父。他知道江南一直不肯顺从我,便对她用了家法,想教她为人妻的规矩。但江南比他想得倔强许多,身体却很虚弱……”他轻轻咳嗽一声,就像个苍老的老人常做的那样,他的眼神在此刻变得哀伤而悔恨,“其实,也是我害死了她。明知她不愿,还是把她留在了身边。”

今天的气温一定是太低了,不然自己不会觉得连血液和骨骼都被疼痛地冻结在了一起。听到冉祎的话,冉扬这样想着,脑海里全是母亲当日的惨状,冰冷的心房里恨意更甚,顺手一指那祠堂里的牌位,眼角上是狰狞的绝望,残忍笑道:“我那时候虽然只有八岁,但是起码的记忆还是有的。你看,那老头子现在已经断成两半了。”

爱成了痛,然后痛成了恨。

所有过去的画面空气一般充斥在胸腔,疤痕一般烙印在皮肤。

满满地。深深地。

无药可救的。

强烈的恨意如同烧灼的烈酒,浇灌了她的头脑,又如同肮脏的灰尘,一层一层吹进了她的耳朵,蒙住了她的眼睛。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炉灰中看到了一只从中被劈成两段的牌位。所谓死者长已矣,再如此刻薄地辱其灵位,委实过分。

冉祎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就见自己身前已经有族人按捺不住,怒骂着向着冉扬去了。

真心好懒啊,而且现在开新文了,写不动了,暗夜有人想给我写个he番外,另外说不定我哪天闲了也会给冉扬写个番外~

第六十七章

  

 

  

再睁开眼来,眼前不再是一块白茫茫的雪地,而是变成了大片大片的浓重的漆黑,充斥了整条漫长的甬道,被横列着的铁制栏杆整整齐齐地分割开来,一段一段摆在那里,姿态突兀而生硬。潮湿在空气里蔓延开来,顺着那些复杂栏杆间的缝隙滑进来,腥臭的水汽味道灌进鼻间。目光游离涣散中,依稀能看到长廊远远的某个地方挑出一盏浅淡的晕黄,飘忽不定,轻柔脆弱的光芒像是盲目注进了大海中的一支细流,被庞大的阴影咬住了喉咙,奄奄一息。

颈后依旧有些钝痛,强迫冉扬很方便地回忆起了之前的场景,顺便可以同样方便地联想到这里是哪里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显而易见,是被愤怒的族人打晕了带过来的。

冉家宅邸的地牢。

这个外部光鲜亮丽内部却腐朽不堪的家族,确实是需要这样一个地方存在的。

规矩,礼仪,关押,刑罚,唯有束缚至此,才能缔造一个家族的辉煌,那些为世人传颂的神话背后实际爬满了蛆虫。

总要有些不为人知的阴暗与手段来推动这架奢华的机器前进,而那背后的鲜血和眼泪被时间掩埋。

比如她,比如她的母亲。

被滚滚向前的车轮无声无息地碾碎。存在被消除,人间蒸发一般。

感到这里异常的阴冷,冉扬不自觉地蜷缩起了身体,却在下一刻蹙起了眉头。

  

有脚步声响起。

缓慢的,一步一步,与前一步的回音反复叠加,在无限延长的黑暗里构成一段单调的旋律。

会是谁呢?

她从牢房内冷硬的床榻上支撑着坐起来,努力忽视掉身体里不断叫嚣的寒冷不适,强打起精神迎接着。

不知为何,心底有隐隐的期待。在眼睛和耳朵都无法确认来者的时候,她的心跳帮她作出了判断。

于是她知道那是谁了。其实她真的很想不去戳破心里的谜底,只像个平常的少女一般,怀着感恩的心,雀跃着等待那人的到来。

可惜她不能。

最起码在背景是阴暗的地牢而不是什么美丽的花园晴朗的天空时她不能。

所以说,有时候太过清醒与理智真的是很无趣的。

  

“你来了,叶铭辉。”她冷静地唤出了他的名字,声音里没有一丝颤抖。

“你还好吗?”他一点点走近了,终于站到了牢房的栏杆外。

这里那么黑,冉扬却可以看清他眉眼轮廓的每一个细节。她与他曾经那么熟悉,她认得他,就像她认识水和大地一样,就像她认识她自己一样。她想,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在每日梦里的不算。

但她不会告诉他她很想他。

她说的是:“你来找我做什么?”

叶铭辉隔着铁栏杆望着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很吵闹的那种沉默。

大片大片的黑暗倾斜下来,落进了他的眼睛。

“他们把你关在这里,是想要等到天一亮就对你用家法,撬开你的嘴,让你说出那些被你夺走的财产的下落。”他逐字逐句地说得很慢。

她无所谓地笑笑,心底却像被凿开了一个大洞般空落落的:“我猜到了,不过还是谢谢你特意过来告诉我。”

你知道我不是想听这个的。

叶铭辉又沉默了。

他垂着手,嘴唇动了动,又抿成了寂寞的一线。

千言万语都被关了起来。

“嗯,那我走了。”所以他只剩了这样干巴巴的一句。

可他说完依旧直直地立在那里。

仿佛这黑暗里萧索的一道影子。

他在等。

“嗯,你走吧。”冉扬清楚知道他在等什么,却没有给他。

彼此都没有得到对方的答案。

这场无声的拉锯战被划下句点,双方都被判为了输家。

他终于再找不到停留的理由,干涩地笑笑,转过身去。

脚步声渐渐远了。

她的心痛得搅作一团。

第六十八章

  

飘忽的,渐行渐远的他的脚步。

就要听不清了。

却突然又再度强烈起来!

像是注入了某种绝望但庞大的力量,那脚步声突然断了,然后急切地折回!

大步奔跑,回声凌乱不堪,在长长的甬道里碰撞。

她的心跳再度加速,比之前更加猛烈地。

“冉扬,冉扬!”叶铭辉再度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双手紧紧地扣住冰冷的铁栏杆,语调一层层拔高,反复唤着她的名字,让她觉得自己的名字前所未有的好听。

他的瞳孔在这样无边的黑暗里绽放出绝美的明亮光芒。

她恍惚地站了起来,中了蛊一般向他散发出的热度凑过去:“叶铭辉,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冉扬,跟我走,”少年将右手伸进牢内,声音一如往日般温柔清澈,“跟我走吧。”

她怔住了。

“你把家里的钱归还回去,然后我们就离开这里。虽然我还是不能就这么原谅你之前对我的欺骗和隐瞒,但是没有关系,”他眉目舒展,一点点在唇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会狠狠打你屁股一顿,打到你哭打到你求饶打到你再也不敢对我说谎,然后……”

冉扬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耳膜内隆隆作响。

“然后……只有我们两个人,”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更加轻柔,只若耳语,仿佛是在给她讲述一个古老浪漫的爱情神话,“我们一起去威尼斯。”

威尼斯。

晚霞,星光,海浪,叹息桥。

她不住颤抖起来。

“是的,我们一起去威尼斯,你最喜欢的城市。它还有百年时光,足够让我们终老。我们永远住在那里,永远陪着它。”

他温柔的笑容把黑暗都融化了。

“我们买一艘贡多拉,每天喝一杯香甜的卡布奇诺。到了傍晚,夕阳落下满天晚霞,我们就坐着属于我们的贡多拉在河道上穿梭。你站在船头唱意大利语的歌谣,我给你打拍子。”

他的掌心空荡,等待着她。

黑暗里有缱绻耳语。

“我们一直划船划到叹息桥下,这时候我松开桨,任水波荡漾,送我们的小船向前。然后,我闭上眼睛,在桥下吻你。”

他唇角带笑,眼眶中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下来。

他终于落泪了。

“这样,我们就可以得到永世的爱情了。”

泪水濡湿了他温润的面孔。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眉眼满是平静笑意,向她伸出手来。

“冉扬,就这样好不好,跟我走吧。”

那样梦幻一般美好的画面。

她的耳边突然响起潮汐的声音,仿佛置身异域的海岸,波浪温柔,泛出白色的泡沫,荡涤冲刷了她的心脏。

他的笑容与泪水都熠熠生辉,仿佛是上天遣来的救赎之光。照亮她,引导她,温暖她。

她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跟我走吧。

我们去威尼斯。

可以吗?

我和你,永世的爱情。

她走近了他,抬起手,轻轻覆在了他的手上。他像孩子般开心地扬起了嘴角,掌心就要收拢。

叶铭辉,我多想就这么跟你走啊。

真的很想。

她笑了笑,在他还没握住自己时推开了他的手。

只是,我不能跟你走。

我的人生,注定配不上这样极度的美好。

被判了死刑的罪人走过那座桥,却看见自己的爱人在桥下与他人拥吻。

那就是我的结局了。

一语成谶。

事到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所以……

“你走吧。”她说。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笑容僵硬在脸上:“你说什么?”

“我不会放弃那些到手的钱,”她重复道,“所以,你走吧。”

四下突然好安静。

所有声音,所有温存,一一死去。

他的神情变得苍白,终于自嘲地笑了起来:“冉扬,原来我到最后也没有懂你。”

  

他离开了。

他这次再也不会回头了。

脚步声重重叠叠,一分贝一分贝地降低下去,走出了她的世界。

那盏地牢里唯一的灯也不知在何时熄灭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黑。

冷到透骨。

“叶铭辉!叶铭辉!”她突然疯了一般嘶声叫喊起来。

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直到嗓子完全哑掉。

“叶铭辉。”

他听不到。

他已经离开了。

该怎么才能让他听到?

“叶铭辉……”

可是,我爱你。

我爱你啊。

对不起,从没对你说起过。

所以你永远不会知道,对不对?

她蹲在地上,崩溃般地大哭起来。

哭声像雪,从嘴唇一直冻结到咽喉。

第六十九章

  

“老爷,如果再用板子打下去,她估计就废了。你看,她已经吐血了,就说明内脏已经受到了挤压。”那仆人在男子耳边轻声说道。

男子不耐烦地摇摇头,怒道:“怎么这么废物,连个女人的嘴都撬不开,倒是反而快把她打死了!”

“老爷,要不,换鞭子吧。”仆人小心翼翼地提出新建议。

他扫了一眼下面臀腿上满是鲜血却依旧挂着嘲弄笑容的冉扬,点点头。那仆人忙向着下面负责执杖的人招呼了一下,后者立刻会意地停了板子,去取鞭子。

冉扬又咳出一口血来,支撑着抬眼向上看去,虽狼狈不堪,神情里却没有半分惧意,笑道:“怎么办,叔父劳累了这么久,我还是半个字都不想说。”

那男子一声冷哼,一挥手,仆人立刻把鞭子往她身上招呼起来。

嗖――啪!

只一声,就觉得是生生撕破了空气抽来的,炸开在了她的皮肉上。她甚至可以从身体内部听清自己皮肉被撕开的声音。背后一片湿润温热,显然是一鞭见血。原本方才就挨了不少下板子,骨头都好像散架般疼到发麻,再加上鞭子这种好像是长着爪牙的痛楚,不顾一切地咬进血肉里,连带着骨髓都在疼,她竟一瞬间什么都无法思考。

人活着居然还能尝到如此痛苦。

冉扬痛到失语。

也不管她能不能承受,鞭子接二连三地落下来。

仿佛是在火里打滚,又仿佛是针上静卧。皮肉早就被抽裂,摊着翻开,露出其下被染成血色的白骨。然后那鞭子就擦着骨头抽了下来,震得她头骨都嗡嗡作响。

她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晕厥了过去。

那男子见她如此,问下边仆人道:“怎么这就晕了,是不是装的?”

仆人闻言,又甩了一鞭在她身上,只抽得血腥四溅,见冉扬的身子只是微微一动,答道:“是真晕过去了。”

“泼水把她弄醒,然后继续打。”男子啐了一口,“真是的,之前我还跟他们打赌说我一定能让这个死丫头吐出东西来呢,可不能就这么完事了。”

仆人得令,一盆冷水从她头顶浇下。果然,冉扬冷得猛地颤了一下,接着因呛了水而又咳出了点血,缓缓转醒过来,神情在短暂的茫然后迅速回复了清明。

“鬼门关走一圈的感觉如何?要不要考虑把你吞下的不属于你的东西还回来啊?”他笑着俯视她。

冉扬大口大口喘息着,脑子里浑浑噩噩,眼前失明般一片漆黑,身上冷得没有半点温度,嘴角却固执地上扬起诡异的弧度,努力发出声音来:“我说过了,除非你们都去我母亲的坟前磕三个头。”

叔父冷笑一声,一摆手,鞭子又抖擞起精神,如同毒蛇般蜿蜒着爬上了她的身体。仿佛耕地一般,鞭子所经之处的衣衫皮肉纷纷向两侧翻开,从中滚出大片大片殷红血液。

那条鞭子,原本是乌黑,现在已经被她的血悉数染红。地面上亦是满是血迹,更有甚者,飞溅到墙面上,放眼望去,触目惊心。

然而冉扬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尽管她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心中一直紧绷着那根弦,死守着不能松口。

他们害死了妈妈。

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她不能还给他们。

男子身旁的仆人又凑了过去:“看她这个样子,再怎么拿鞭子抽应该也是没用了。您同不同意试试烙铁?”

那男人惊道:“烙铁?!那玩意是不是太狠了些?”

“老爷,您要想,她偷走您的钱就不狠了吗?这样对她,也是应该。”

男人想想,觉得有理:“那就用吧。”

“好嘞,烙铁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您一句话呢!这次,她一定招了!”

冉扬毫无生气地伏在那里,根本没有力气反应出来自己接下来会被怎么样残忍地对待。

烧得通红的烙铁凑上了那如脱鳞之鱼般的皮肤。

  

第七十章

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里。

很多很多人围着自己指指点点,说了很多很多话。

看不到那些面孔。

听不见那些语言。

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思绪也不怎么受控制,那些疼痛都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悬浮在某处,与自己毫不相关。

后来她终于看清了那些人。

他们笑着,走近自己,围着自己。

但是他们很快就一个一个消失掉了。

最先离开的是江南,一身碧色旗袍,笑容温婉,身影在南国烟雨中渐渐不见了。

再然后是安之,带着浓重的酒气,一点一点转过身去,走远了。

最后是叶铭辉。

他声线低沉伤痛。

眼眶里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下来。

  

冉扬受了冉家近乎凌虐的家法后,终于在昏迷了三天后醒来,发现自己正伏在一张大床上,左手手背上插着针头,有液体正从悬在高处的吊瓶里流下来,进入她的身体,溶进她的血液。

背景是医院,雪白色的墙,雪白色的床,还有雪白色的阳光。

以及一双漆黑的、凝视着她的瞳孔。

她迷迷糊糊地想,或许自己只是一个故事里的人物。如果这是一个深沉的伦理故事,那人应该是清丽可爱的冉薇;如果这是一个轻松的校园故事,那人应该是亲近熟悉的安之;如果这是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那人应该是温柔深情的叶铭辉。

因为这些“如果”都只是“如果”,所以这些可能都只是不可能。

冉扬蹙眉,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得厉害,倒是那人见她清醒过来了,立即起身为她递上了一杯温开水,体贴地喂她喝了下去,然后冷漠地站在她的床旁,垂着眼睛看她。

“余维周,你终于来了。”冉扬此刻早已经不意外了,缓缓扬起一个平静了然的笑容,只若熟络的老友一般。

“嗯,我来陪你一起死。”余维周也罕见地笑了笑,眉眼里是与她相同的淡然无波。

“你真是为冉家做了件好事。我死了以后,这些财产会误归原主的。我受尽折磨也不肯松口,就被你这么简简单单地还回去了。”冉扬这么说着,神态里却不见有丝毫惋惜,“警方在追查我的下落,如果冉家杀了我,一定也会被追究责任。现在有了你自愿来做这件事,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所以你敢跑回来站在他们面前?就为了向他们宣告你复仇成功了?”余维周说到这里鄙弃地笑了,“真愚蠢。”

“复仇本身不就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事情吗?我从一开始就注定不是个聪明人了。”冉扬疲惫地垂下了眼睛,轻笑着自嘲道,“不站到他们面前指出他们的罪行,复仇又有什么意义?”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补充道:“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们呢,我自己,不也是罪人吗?”

余维周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怜悯,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放到了她床头那只吊瓶上:“放心,是安乐死。”

冉扬也随他一起抬眼向上看去,那瓶由他不知何时做了手脚、盛着能杀死她的药剂的液体已经下去大半了:“谢谢你的好心,不过对我来说,不论以何种形式,痛苦或不痛苦,死了,一定就永远安乐了。”

余维周说:“你能这么想最好了。”

  

液体一滴一滴顺着冰凉尖利的针头淌进她的血脉。

就像定时炸弹上冷静跳动的数字。

就像刽子手沉默的大刀或枪支。

不紧不慢的。倒计时。

以及将要迎来的盛宴。

  

冉扬问:“从狱中逃出来把我杀了,你也会因此被判死刑,余维周,你心甘情愿吗?”

余维周说:“为了小薇,我心甘情愿。”

然后他问:“那么你呢,辛辛苦苦去复仇,最后却被我杀死了,一切都落空,你甘心吗?”

冉扬想了想,说:“我不甘心。”

余维周又问:“是因为复仇失败了吗?”

冉扬闭上眼,不说话了。

余维周扫了一眼悬挂着的已经空了吊瓶,离开了病房。

  

听到这里又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冉扬最后一次笑了笑,轻声说:“不,是因为没能去威尼斯。”

  

尾声

  

安之对着冉薇左看看右看看,感慨道:“这婚纱真是不错,到时候让吴沈也按着这个样子给我订做。”

冉薇顽皮地笑道:“到时候我也给你当伴娘,和何夕哥一起把你交到你男人手里。”

安之无奈道:“结过婚的女人不能给别人当伴娘。”

冉薇“哦”了一声,吐吐舌头,随安之一起笑了起来。

安之笑着笑着却突然皱起了眉,直瞪着冉薇颈上的钻石项链。

冉薇奇怪道:“怎么了,项链不好看?”

“对,看着不合适。”安之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首饰盒开始翻找,“等着,我帮你换一条。嗯……这个好!”

说着,从其中拿出一件,替冉薇重新戴好了。

那是一块海蓝宝石猫眼,光芒夺目而骄傲,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冉祎意味深长地看着叶铭辉,把冉薇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他西装笔挺,温良纯正。

她裙摆优雅,清丽圣洁。

金童玉女。天造地设。

日光从穹顶透下来,在教堂内洒下变幻辉煌的色彩。

她颈间的猫眼绽出沉默的海蓝。

“叶铭辉,你愿意娶冉薇小姐为你的妻子吗?照顾她,爱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直到死亡将你们分离。”

“我愿意。”

一生一世。

永不分离。

多好。

  

叶铭辉与冉薇的婚礼那天,初雪纷纷扬扬落了满城洁白。

仿佛剔透玉石,没有半

第12回

分瑕疵,所有过往痕迹,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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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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