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7
第二天,皇上早早地起了,赶着去贤德宫给太后请安,看太后精神不错,忙着把昨晚上想出来的妙计说了,原来是要给朱景明纳妃。
皇上自以为此计不错,可太后听了倒踟躇着久久未言。皇上问道:“太后以为不好吗?”
太后说道:“明儿年纪还小,性子还未收住,倒耽误了人家的好孩子。”
皇上笑道:“儿臣也想到了,因此想着先给他纳个侧妃,等过两年,年岁长了,再纳正妃不迟。儿臣大婚时也才十八岁,到现在没两年,已收了两个妙仪,两个充仪了。明儿的性子也该找个人磨磨。”说着上前一步,悄声说道:“一天到晚往小倌那跑,传扬出去,不成体统,总有一天要被三王叔拿住。”
太后点点头:“那你悄悄去办吧,等选好了人再告诉明儿,省得他闹。”
皇上吩咐下去,自有光禄寺的官员查了名单,报了上来,共有六人,原是为了皇上充盈后宫的,都是四品以上官员的姑娘。
皇上下朝以后,将这六人的画像都看了,想着朱景明年岁小,必是喜欢年轻貌美的,端详了一下,又挑出绝色的二人,将光禄寺办事的赏了,这才召朱景明进宫。
朱景明因为皇上昨夜突然来府,被抓个正着,今夜就没敢再出去,正坐在书房百无聊赖,心里想着那个爱脸红的小童,正乐的出声呢,忽然来了圣旨。
朱景明仔细回想一下,自己今天没犯错啊,难道皇上要算后帐不成?心里嘀咕着,忙着收拾干净进宫见驾。
等皇上把事一说,朱景明可不干了,说什么也不要纳妃。
皇上一开始还好声哄着,无奈好话说了千万句,朱景明就是摇头,最后皇上恼了,怒道:“你愿意也得纳,不愿意也得纳,由不得你了。”
朱景明见抗不过皇上,只得出来找太后求援,谁知太后与皇上异口同声,把朱景明急得没了脾气。他跟皇上都不敢吵嚷,更何况现在是跟自己的亲娘?
朱景明憋了一肚子的气,气吭吭地从宫里出来,连王府也不回了,直奔招袖楼而去。
香雪又忙着呢,不得空,朱景明只得又坐在隔壁的屋子里等着。
喝了小半壶闷酒,朱景明想起那天那个小童,叫了红玉来问,红玉倒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忙着叫了出来,给朱景明上酒。
那小童进屋给朱景明见礼后,端了酒壶站在朱景明身边。朱景明看他小脸红扑扑的,倒是分外可爱,伸手拉他过来,用手一摸他的小腰,只觉纤细非常,问道:“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那小童不敢挣脱,小脸越发红了,悄悄说道:“叫冬哥儿,今年十六岁。”
朱景明“咦”了一声,上下打量他:“只比我小一岁,身量倒小。”说着伸手一拧冬哥儿的小脸:“我还以为只有十三四呢。”
冬哥儿也不敢叫疼,勉强笑道:“哪里敢跟爷比呢?爷这么尊贵的人,自然有神佛护着。”
朱景明笑道:“小嘴真甜,香雪还说你什么都不会呢。”说着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冬哥儿给他满上,说道:“爷多喝两杯,香雪哥哥还得有一会儿呢。”
朱景明笑道:“不急,有你陪着呢。”说着话又伸手过去,在冬哥儿的小屁股上掐了一把。
冬哥儿身子一抖,手里的酒壶照着朱景明的胸口就倒了下去,漓漓拉拉从前襟到裤子都湿了。
冬哥儿吓得赶忙跪了,颤着声说:“爷恕罪,冬哥儿失手了。”
朱景明看他吓成那样,倒颇觉有趣,也不叫他起来,居高临下地问他:“你倒总失手啊,是成心的吧?”
冬哥儿拼命摇头:“冬哥儿不是成心的,求爷恕罪。”
朱景明笑着问他:“爷这身衣裳可是才穿啊,让你泼成这样,你说怎么好呢?”
冬哥儿想了一想,说道:“冬哥儿给爷去洗。”
朱景明“吃”的一笑:“这料子你还想洗?沾水就费了。”
冬哥儿想了一想,又说:“冬哥儿还有月钱,虽然不多……”
朱景明把他截住:“你那点钱,还几辈子怕也还不起。”
冬哥儿急得眼泪汪汪的,小嘴嚅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朱景明笑着又说:“爷倒有个主意,不知你……”说着故意抻长了声音。
冬哥儿忙道:“请爷明示。”
朱景明坏坏一笑:“你是愿打?还是愿罚?”见冬哥儿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狐疑地看他,自己解释道:“这打么,就是你脱了小衣,让爷结结实实揍上一顿,这罚么,爷今儿晚上不走了,你就留下好好伺候爷一夜,若伺候的好,明儿个还有赏呢。”说着,眼睛盯着冬哥儿,看他怎么选。
朱景明虽是欢场常客,装出个放浪形骸的样子,可实际并没在外面过夜过,但此事只有香雪和红玉知道,他现在说着,也只是想吓吓冬哥儿。
冬哥儿半天没言声,大大的泪滴在眼睛里含着,朱景明看了倒不忍心了,正想说算了,就听冬哥儿小小声说:“冬哥儿认打。”
他这一说,朱景明倒诧异了,这招袖楼里有谁不知道他的?又有谁不想伺候他一夜的?只不过平日见他总往香雪那跑,众人都没有机会罢了,可每逢朱景明来,给他抛媚眼的,娇声叫的,不胜其数,眼下他自己巴巴地送了上门,这冬哥儿倒还不要?
朱景明自觉扫了面子,沉下脸道:“爷的手可狠,打的残了废了,你可自己认。要不……”
冬哥儿的眼泪慢慢流了下来,却还是坚决的说:“冬哥儿认打。”
朱景明抬头四处看看,见旁边的柜子上摆了个花瓶,瓶子里却插着根鸡毛掸子,便用下巴一点:“把那个拿来。”
冬哥儿起身去拿了掸子,过来跪下捧了给他。
朱景明笑道:“你还跪在这儿做什么?既然认打,就去那床上趴着啊,可得把小衣脱了。”
冬哥儿按他吩咐,走到床边,伸手解了小衣,伏卧在床上,却不再说话。
朱景明等他趴好,拎着掸子过去一看,见冬哥儿果然只穿了上衣,下衣脱的干干净净在床上伏着。他人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小腰纤细,双腿修长,身上肌肤更是嫩白如雪,吹弹得破。
朱景明在空中挥了两下掸子,发出吓人的声音,再看冬哥儿,身子已经挺得僵了。
朱景明笑道:“你小腰那么细,都快贴到床上了,我哪看得见?拿个枕头垫在肚子底下。”
冬哥儿按他的话做了,还是一言不发。
朱景明再去看他,见他双臀被垫得高高翘起,臀丘圆润光滑,还有着少年人特有的细小寒毛,真想上前摸上一把,倒打不下手,故笑着又问:“你还敢跟我赌气?连句话也不说。”
冬哥儿被他逼的无奈,只得小声说道:“冬哥儿不敢。”
朱景明又说:“我打人的规矩,只许哭,不许叫,喊出来一声都要从新打过,听见了吗?”
冬哥儿应个“是”。
朱景明不再废话,将手一扬,手里的掸子重重落在冬哥儿的臀上。
8
冬哥儿听朱景明那么一说,早将身子绷得笔直,准备好了迎接落下来的痛楚。
掸子抽上了臀丘,虽然也很疼,但还是可以忍受,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厉害。
他维持着趴伏的姿势一动不动,等待朱景明下一下抽打。
朱景明见他这么柔顺,心里早舍不得了,第一下就减了力道,饶是这样,冬哥儿雪白的臀丘上仍是隆起一道红檩,让朱景明看了心疼不已。
见冬哥儿果然不曾喊叫,仍是乖乖趴着不动,朱景明哪里舍得再打下去,笑着说道:“还不起来?等爷给你穿衣裳吗?”
冬哥儿疑惑地看他一眼,方明白他饶了自己,赶快从床上爬起,自己去穿小衣。
他正系着腰里的带子,屋门忽然被人推开,香雪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待看到冬哥儿衣衫不整的样子,不由愣在了门口,两只脚一前一后,也不知该进该退。
朱景明笑着问他:“你完事了?”
香雪眼睛却红了:“你们……你们……”话说不下去,只拿眼狠狠瞪着冬哥儿,直要拧下他的肉来。
冬哥儿手下忙着系好衣带,小脸羞得通红,倒真象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朱景明笑道:“你看看我的衣裳。”
香雪本想赌气出去,听了这话,还是转头看了一眼,心里隐约有些明白,可脸上还是回不过劲来,故意冷着声道:“他既犯错,叫妈妈来责罚就是了,爷也不怕脏了手?”
朱景明知他吃味,过去搂住他道:“你还和他认真?传扬出去可成笑话了。”
香雪不答,仍是撅个小嘴。
朱景明低头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揽着他去了他的屋子。
经此一闹,朱景明心中的郁结之气消了大半,又和香雪亲热一番,心情变得舒畅。
他躺在香雪的床上,看着香雪妩媚的桃花眼,又想起冬哥儿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嘴角不由直往下弯。
香雪看他神态,不乐意了:“爷又想谁了?乐成这样。既进了香雪的屋子,心里还惦记着别人,香雪以后没法做人了。”
朱景明伸手一捏他的下巴,笑道:“偏你是个最要强的。我是在想冬哥儿那孩子,倒真有趣,你去把他叫来,伺候咱们喝酒吧。”
香雪把小嘴一撇:“他犯了错,妈妈早拿他过去打板子了,这会儿哪能上来伺候呢?”
朱景明一愣:“我已经罚过了啊。”
香雪说道:“楼里也是有规矩的,倒不比王府规矩小呢。”
朱景明笑道:“好啊,拿我府里和你这儿比。”心里想着,既是楼里的规矩,他倒不好出面,可一想到冬哥儿那么乖的孩子在挨板子,心里蓦然一疼。
香雪自知失言,忙着把话岔开,又千小心万小心地拿话哄着,拿好吃的喂着,与朱景明笑闹。
朱景明看着香雪这么个活宝贝围着他忙来忙去,心里舒服极了,便将冬哥儿之事抛在脑后,将香雪拉了陪他躺着说话。
正说着,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扑棱一下坐了起来,吓了香雪一跳,忙着问道:“爷?”
朱景明笑道:“我倒有个主意,看他们拿我怎么办。”当下站起身来拿脚就走,香雪忙着送出楼外。
朱景明出了楼一看,也不知是几更天了,本想再缓一缓,可心里实在按耐不住,一狠心、一跺脚,还是进宫了。
皇上今日却是在宝充仪那里安置。太监知道明王身份非比寻常,大着胆子将皇上惊动起来。
皇上也不知道这宝贝弟弟又出了什么事,猜着必是和纳妃有关,忙着起来,着明王觐见。
那宝充仪见终于轮到自己一回,还不待共度云雨呢,明王却来插一杠子,心里十分不乐意,当着皇上不敢出声,只默默伺候皇上更衣。
朱景明被太监带着,进了屋子,见皇上睡眼惺忪,显是刚被自己提溜起来,宝充仪站在一边,一副娇嗔的模样,当下一吐舌头,按规矩见了礼。
皇上让他起来,问他何事。朱景明恭恭敬敬地说:“皇上今儿个吩咐下来的事,臣弟回去后好好想了。臣弟愿意。”
皇上正打着精神听着,生怕又听到个“不愿意”出来,谁知他口风变了,竟然回答“愿意”,皇上真是一喜,可又一想,他哪里是那么听话的人?故沉住了气,问道:“可有什么条件?”
朱景明心里真真佩服了,笑着禀道:“皇上圣明。臣弟的意思是什么妃都不纳,若想让我杜绝青楼,除非给我纳个男宠。”
此话一出,宝充仪扑哧一笑。
朱景明瞪她一眼,没理她,接着对皇上说道:“臣弟说到做到,若是给我纳个男宠,我保证再不迈进青楼一步。若有违犯,情愿被皇上打断狗腿。”
皇上早料到他会有花花主意,听他说了也不算太过吃惊,当下又问:“你想纳谁?是那个小倌香雪么?”
朱景明大声道:“正是香雪。”
皇上听了沉吟不语,宝充仪却笑道:“明王糊涂了,收个男宠就够让人笑了,更何况是青楼的小倌?”
她说了这话,皇上默默看她一眼,她自以为得了鼓励,越发得意起来:“那种不男不女的东西,又怎么能往明王的屋里放呢?正经纳个有家底的贤淑女子多好……”她话未说完,脸上早挨了皇上一掌。
宝充仪捂着脸,扑通一声跪倒,哆嗦着看看皇上,又看看朱景明,却见皇上还是绷着脸,朱景明却流下了眼泪。
宝充仪愣在那里,心说:你哭什么呀,又没打你脸上。她却不知朱景明最听不得的就是这“贤淑”二字。只听皇上吩咐下来:“宝充仪不守宫规,干涉朝政,即日起革去充仪,降为美人,迁往朝云宫。”
宝充仪一听傻眼了,那朝云宫不就是冷宫么?她心里后悔也来不及了,放声大哭道:“皇上,奴婢知错,皇上饶了奴婢吧。”
皇上却不吭气,任由她被太监拉走。
朱景明见她走了,上前跪在皇上脚下,抱住皇上双膝,哭道:“哥,哥,我害怕。”
皇上见他眼泪汪汪,身子果然颤个不停,真是怕极了的样子,心里一酸,反手将他搂住,哄道:“明儿不哭,明儿不怕,有哥呢。”
朱景明哭着说:“哥,哥,我真的怕,我不要纳妃,我什么女人都不要,我宁可要个男宠。求求你,哥,求求你。”
皇上拍着他的后背,连声安慰:“好,好,哥知道,明儿不怕,乖啊。”心里却在琢磨,纳个男宠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想纳的香雪却是青楼小倌,这倒不太好办,只怕三王叔那里就行不通。可是朱景明心结颇深,这些年下来,竟没将他心上伤口抚平,还是不得触碰。
皇上思来想去,很是为难,看朱景明哭的眼都渐渐肿了起来,心里终是爱护弟弟,不忍心他再受委屈,于是下了决心哄道:“明儿不哭了,哥答应你。”
朱景明听到皇上答应,抽泣着抬起头来,问道:“可以吗?哥?三王叔那里会同意吗?他掌管宗正府,会不会把我拿去责罚?”
皇上故做轻松地一笑:“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纳个男宠,本朝也不是没有先例。”
朱景明还是犹豫着说道:“可是香雪……”
皇上强笑道:“那又怎么?反正纳在你的屋里,便是三王叔怪罪,还有哥呢。”说着先将朱景明打发走了,自己再无睡意,只默默坐着出神。
9
第二天一早,皇上急急梳洗了,去给太后请安,还没等他开口,太后倒问道:“听说昨个夜里,宝充仪犯了宫规,让你贬成美人了?”
皇上陪笑道:“是,她干涉朝政,儿臣已命人将她迁至朝云宫了。”周围的宫女太监听皇上发火,都规规矩矩的立着,连几个太后贴身的宫女都吓得不敢出声。
太后想了一想,说道:“又为了什么事呢?你不愿说,我也不问,只一样,这后宫人多,你可要一碗水端平了。”
皇上答应个“是”字,停了一停,又把朱景明想纳男宠的事说了。
太后气道:“这个孩子,怎么竟是这个主意?真气死我了。”
皇上犹豫着说:“明儿……明儿心里还有郁结。”说着停了下来,看太后的脸色。
太后深深叹一口气:“可怜明儿那么小,竟拖到今日还憋在心里。”
皇上试探着又说:“儿臣倒想答应他,毕竟本朝也有先例。等再过几年,他年纪大了,看得开了,再给他正经纳妃,不知母后的意思?”
太后缓缓点头,说道:“罢了罢了,就这么着吧,只是你三叔那里……”
皇上笑道:“不碍事,交给儿臣了。”说着退了出来。
皇上得了太后的意思,心中安定三分,当日早朝便宣布了明王纳宠的决定,毕竟是皇室的大事,瞒是瞒不住的。
偏巧三王叔此日称病未朝,皇上干脆打铁趁热,布置下去,命光禄寺同着宗正府的人将此事办好。朝上虽有朝臣议论,但皇上态度十分坚决,何况朱景明流连青楼也是众人口耳相传之事,说了两声也就罢了。
皇上下了朝,先派人给朱景明送了个信,给他吃上定神丸,这边在书房刚刚坐定,就听太监来报,三王叔觐见。
皇上知道必是为朱景明的事来的,当下赶快站起身子,迎到门口,三王叔已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那三王叔只有三十五六的年纪,生得也是龙姿凤貌,气度不凡。他因偶感风寒,今日才未上早朝,却没料到皇上突然颁布了这么个决定,等他知晓,已是板上钉钉。他心中有气,故此进宫发难。
皇上见他进来,未等他行礼,忙一把扶住,又命太监看座,端上茶来。看他颜色稍缓,心里打着小鼓,却面上堆笑地问他:“三王叔身体不适,怎么不在府里歇息?匆匆进宫,是为了明儿的事吗?”
三王叔急道:“正是,皇上此事太急了。”
皇上笑道:“明儿都十七了,也该说到婚娶之事了。”
三王叔怒道:“那也不能纳个男宠啊。”
皇上还是笑着说道:“此事我已禀明母后,先给明儿纳宠,过几年再纳正妃也不迟啊。”
三王叔叫道:“那个男宠是京城小倌馆的头牌,千人骑、万人跨的,纳了他,皇家颜面何存?”
皇上听他说得露骨,心里也是一痛,想着此话又何尝不是?可表面上还是陪了笑拿话劝解。
三王叔见说了半天,皇上竟不松口,心里又急又怒,叫道:“皇兄将江山交到你的手里,你不好好爱惜,却纵容明儿胡闹,长此以往,闹出乱子怎么办?”
皇上未加细想,冲口而说:“正是因为父皇往日行事,使明儿留有心结,才出此事的啊。”
三王叔大怒:“你说什么?竟诋毁先皇,不孝之极!”
皇上自知失言,把话说得重了,一撩衣襟,缓缓跪了下来。
三王叔吩咐一声:“来人,传杖!”太监宫女见他竟要责罚皇上,都吓得跪了一地,却无人敢动。
三王叔气极反笑:“好……好……”说了两个好字,竟说不下去,心头一堵,连连咳嗽起来。
皇上低低说道:“昭儿错了,三王叔别生气了。”
三王叔摆摆手道:“皇上哪会有错?你翅膀硬了,先皇你都不放在眼里,我这个王叔又算什么……”
皇上不待他说完,拉了他的衣襟求道:“是昭儿的错。”说着转头吩咐道:“三王叔不是让传杖吗?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太监听他一说,这才起来去传宫杖,也有那机灵的,跑去找太后求援。
不一会儿,就见管刑责的几个太监将刑凳、宫杖取来放好,皇上自己过去趴在凳上。那几个太监见要责罚的是皇上,吓得跪在地上哆嗦,哪有人敢动手?
皇上吩咐道:“你们下去。”等太监们退了下去,关好房门,又转头对三王叔说道:“请三王叔教训。”
三王叔沉着脸道:“既然要罚,就按规矩,要不咱们就去宗正府。”皇上见他认了真,知他气还未消,少不得自己受点皮肉之苦了,当下应个“是”字。
三王叔又道:“你把小衣脱了。”等皇上脱了小衣,重新趴好,他却没取宫杖,转身到旁边的案子上,将上面摆放的藤条取了下来。
皇上刚用那藤条打过朱景明,知道它的威力,可看三王叔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怕不能消气,只得咬着牙道:“昭儿错了,三王叔尽管责罚,可是明儿一事,更改不得了,求三王叔同意。”
三王叔见他此刻还如此嘴硬,心头火起,举起藤条,照着皇上光溜溜的臀丘就打了下来。
他心中带气,手下就失了轻重,一藤条下去,立时暴起一道紫檩。皇上很久没挨过这样的重责,疼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三王叔道:“你既知错,就收回成命,也省得我费力气。”
皇上伏在凳上,却摇头道:“便是昭儿没错,三王叔也教训得,可明儿一事,我已令光禄寺同宗正府的加急快办,今儿晚上便会纳宠入门,万万改不得了。”
三王叔听了此话,更为气怒,恨声说道:“你们兄弟俩干下这等荒唐事,我便替皇兄好好教训。”说着,手下急挥,藤条便如落雨一般打在皇上臀上。
皇上疼得眼泪流了出来,用牙死死咬住嘴唇,苦苦挨着。
三王叔打了三十多下,只听房门砰地一响,却是太后带人闯了进来。
皇上见太后来了,心里一松,只觉疼痛袭来,不觉晕了过去。
太后摇着叫他,看了看他的伤势,只觉十分厉害,又对三王叔哭道:“王叔怎么下如此狠手?昭儿哪里受得了?”
三王叔却道:“还不是为了明儿纳宠一事。”
太后哭道:“若不是先皇……明儿一直郁结于胸,竟成心病,这几年流连青楼,焉知不是为了这个的缘故?王叔若是不能体谅,索性将我们孤儿寡母打发了,再立新君。”她这话说得颇重,三王叔只得跪下,说道:“太后言重了。”
跟着太后来的还有几个太妃,也在旁边劝着,太后渐渐收了泪,令人将皇上抬回寝宫,传召太医。
等众人手忙脚乱地将皇上抬走,太后擦了眼泪,对三王叔说道:“王叔请起,原是我话说得急了。”
三王叔得此台阶,赶快起身,只觉得若是再闹,也没意思,只重重叹了口气。
太后说道:“昭儿是个好孩子,也是太疼明儿了,请王叔体谅吧。”
三王叔无语,又是一声叹息。
太后又道:“虽是纳宠,毕竟还是明儿的好日子,王叔掌着宗正府,便请辛苦一些,多加照拂。有那许多规矩,明儿想必不懂,他府里也没个老人,倒请王叔指点。”
事已至此,三王叔唯有答应下来,退了出去。
太后摆驾皇上寝宫,见太医已来诊治,将伤处都涂了药。皇上已经醒转,虽疼得满头是汗,但精神尚好,见太后来了,还挣扎着要起。
太后忙道:“你且躺着吧。”不觉又埋怨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却是迎着板子上啊。”
皇上苦笑一下,说道:“今儿是明儿的好日子,我是不能去了,太后呢?可要宣新人进宫?”
太后道:“罢了,过几日吧,好歹也得等三王叔消停了啊。”
皇上一笑。太后命太监宫女好生伺候,自己带人出来,想想事情始末,不觉又叹气一回。
10
朱景明自从接了皇上旨意,心里激动万分,先找来德忠将喜事说了。德忠虽然心里嘀咕,但还是给他道喜,带着下人丫鬟忙着收拾屋子。
朱景明却道:“不用太忙,只让香雪跟我住,我那屋子里头不是还有个小间吗?”
德忠一愣:“爷?那小间也只摆个桌子、添张床就满了。”
朱景明笑道:“他自然是跟着我睡,给他放张床不过是意思一下而已。”
等德忠带人打扫已毕,他便抄着两手,带着娇杏和翠衣,挨处检查。
翠衣气得小声说道:“不过是个男宠,连我们都不如,却这么兴师动众。”娇杏心里虽然也不痛快,但怕朱景明生气,只在底下悄悄扯扯翠衣的衣裳。
朱景明开始并不理她们,后来见翠衣牢骚越发越多,才笑着说道:“你们不知道,香雪是最娇气的,他自小被红玉当宝贝似的养着,我还怕他受委屈了呢。”
想想,又笑道:“我跟他的日子也不短了,好歹也有三年了,他那小脾气我摸得熟熟的,放心,爷不会亏待他,可也不会亏待你们呀。”说着,又补一句:“到时候肯定给你们每人都准备一大份彩礼,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
两个丫鬟一开始还认真听着,后来听到他却说道自己头上,脸都红了,一个低头不语,一个却拿脚走了。
朱景明正在府里闹得天翻地覆,忽见光禄寺和宗正府来了人,当下赶忙召见。
光禄寺来的是负责皇室婚配礼仪的官员,因朱景明是纳宠,倒不必太过张扬,一切只是从简。宗正府来的是负责教导皇室规矩的官员,当下将朱景明带过一旁,将纳宠的规矩事项都说清了,把朱景明美得直乐。
见一切布置妥当,却还不到晚饭时间,朱景明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的喜悦,说了一声,带了四个侍卫往招袖楼而来。
这次来就是最后一次了,朱景明站在楼下,心里不觉也发出小小感慨。
这时辰香雪还没客呢,正在床上歪着,见他来了,倒吓了一跳,忙着迎了进来,问道:“爷怎么来了?”
朱景明笑道:“怎么,不能来吗?想你了呗。”
香雪娇媚一笑,服侍他坐下,又端茶倒水地伺候。
朱景明拉了他道:“你别忙了,咱们说话。”端详着香雪的面容,只觉得比平日更为香艳,心里的喜悦几乎要飞了出来。
他本想告诉香雪这件大事,后来一想,光禄寺和宗正府即刻来人,便想给香雪一个惊喜,故把话在嘴边忍了又忍,没说出口,只望着香雪微笑。
香雪见他今日奇怪,来的早了不说,进屋也不讲话,也不说笑了,也不捉弄他了,心里倒忐忑不安起来,问道:“爷怎么了?只看着我做什么?”
朱景明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见眼光收了回来,故做满不经心的问:“香雪啊,咱们认识有几年了?”
香雪笑道:“爷忘了?爷照顾香雪已是两年零十个月了。等到了端午,就是整整三年了。”
他这话一说,朱景明又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香雪的模样,不觉扑哧一乐。
他想一想,又问:“那你想过以后的打算吗?”
香雪正低头给他剥果皮,摇了摇头。
朱景明又笑道:“想没想过找个人家?不如……爷把你收了吧?”他嘴里这样问,心里却笃定香雪必会娇笑着跳起来,再扑进他的怀里。
哪知香雪只抬头看他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果皮上,嘴里笑道:“爷今儿个是怎么了?香雪今年才十七岁,正是好时候,哪能那么快就找人家呢?我还有至少十年的光阴,正要好好施展一番手段,被人收了,天天关在家里,怎么受得了呢?”他与朱景明相熟,说话便没有顾忌。
朱景明如遭雷击,想一想,又不甘心地问:“若是象爷这样的人家看上你了呢?”
香雪倒扑哧一笑:“便是皇上也不行啊,除非下旨,用刀搁在我脖子上。”
朱景明彻底傻眼。他万万没料到自己想了千百回的好事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朱景明不甘心地张张嘴,还想问点什么,可看着香雪低着脑袋,专心致志的样子,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香雪真漂亮啊,真妩媚啊,可是这是那个他认识了快三年的人吗?这是那个他抱过哄过,也笑过闹过,更骂过打过捉弄过欺负过的人吗?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身边这人是如此的陌生。
见他不言声了,香雪抬头看他一眼,笑道:“爷吃个果子,张嘴啊。”
朱景明突然没了心情,也没了胃口,他不知道等会光禄寺和宗正府的人来时,香雪会是个什么样子?是震惊?是哭闹?他不敢再想,忙着站起身子,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香雪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送送爷。”往常他也是送到楼下的。
朱景明一回身拦住了他:“不用,我认识路,又不是第一次。”话说到此,想到这是最后一次了,心里忽的一疼。
刚迈出屋门,就见冬哥儿端了盘子过来,原来是红玉吩咐他端了酒过来,见朱景明要走,他知趣地站过一边。
香雪接过盘子,说道:“爷既体恤我,不让我送,我只到门口。冬哥儿,你带我送爷下楼。”
冬哥儿答应一声,
第2回
默默在前头领路。
到了楼下,朱景明才缓过劲来,他抬头看看招袖楼那三个大字的招牌,心里做了个告别。转眼看着冬哥儿,心里一动,凑过去问道:“听说上次你挨了板子,重不重?疼不疼?”
冬哥儿的小脸一下红了,摇头道:“是冬哥儿的错,挨打也是应该的。”
朱景明转身要走,冬哥儿迟疑一下叫住了他:“爷!”
朱景明慢慢回过身子,只听冬哥儿问道:“爷有烦心的事吗?”朱景明呆了一下,难道自己的沮丧这么明显吗?可是跟他处了三年的香雪都没看出来啊。
见朱景明发呆,冬哥儿轻轻笑道:“爷以前可不这样,这次是心里有事,正烦着呢吧?爷这么尊贵,凡事都有神灵庇护,一切都会顺心的。”
好言一句三冬暖,朱景明看他这么体贴,心里慢慢感动,看着冬哥儿秀气的小脸,一把拉了过来,吻了上去。
冬哥儿错不及防,连挣扎都不会了,就任他吻着,都没想到要推开。这里本是欢场,故此二人亲吻并未引人注目。
朱景明深深一吻,只觉得冬哥儿的小嘴犹如花瓣一般,甜甜蜜蜜的,真是舍不得撒嘴,一直到冬哥儿喘不上气来,朱景明才将他放开,潇洒一笑道:“冬哥儿,你可真是个好孩子,若是早两年遇上你,爷必会好好疼你。”说着冲冬哥儿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冬哥儿经他一吻,也是心情激荡,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好久才进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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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景明满心郁闷,可在冬哥儿面前还装出一副潇洒模样,等他自己一个人默默走在回府的路上,只觉得心里憋屈,恨不得大哭一场。
见王府的侍卫没象往常一样跟来,朱景明心里还好受一些,若是让他们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管束下人啊。
朱景明默默走着,不觉走到一个酒楼跟前,抬眼一看,并不是自己常去的裕泰坊。他正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喝顿闷酒呢,当下二话不说,走了进去。
朱景明挑了个小间坐了,叫店里伙计只拿酒来,连菜都不用。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正是酒入愁肠,人已先醉,何况那伙计看他气势不凡,并不敢拿掺了水的骗他,因此却是实打实地喝了一坛正宗的林泉陈酿。
朱景明一坛酒下肚,只觉得眼前景物都晃悠起来。刚喝时,还满腹心酸,憋闷得想大哭一场,喝到此时,那满眼的泪水竟不知去了哪里,倒是一直想笑。
他胸中好象燃起大火,浑身燥热,摇晃着站了起来,想找伙计要点水喝。谁知刚走到门口,那伙计却以为他不给钱想走,当下一把拉住。
朱景明笑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还能不给你钱,先给我找碗水来。”
伙计却笑道:“爷,店都打烊了,只等您一个人呢。这早晚的,您若还喝,便先付了钱,小的连酒带水都给您端来。”
若搁往日,朱景明早一个巴掌上去了,今日却偏偏有了耐性,正要与那伙计分辨,耳边突然听到一声惊呼:“爷,您怎么在这儿?”
朱景明转头去看,却是自己的侍卫,满头大汗地过来说道:“爷快回去吧,都等急了。”
朱景明笑道:“回去?回去做什么?方才不见你们,这回倒找来了。”
那侍卫将嘴凑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新人已经进府了,就等您完礼了。”
朱景明笑着摇头:“他不愿意,我也不想勉强他。”
那侍卫急道:“那有不愿意?早都换了吉服,宗正府也已来人陪着,教了许多规矩了。”
朱景明心中一动,难道……香雪又改主意了?他心里高兴,撒腿就要往外跑,谁知脚下立足不稳,险些摔倒。
那侍卫忙紧紧扶着,交了酒钱,半搀半抱,将他送回府去。
朱德忠都快急疯了。
虽说明王纳宠,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但好歹也算是皇上赐婚,太后同意,三王爷默许,文武百官又有哪个是不长眼的?虽说不曾大操大办,但也来了无数官员贺喜。而新人也被宗正府装扮一新,教导好了送来,就等行礼了。
可吉时早过,朱景明却没了踪影,德忠将王府侍卫悄悄撒了出去,吩咐务必找到王爷,自己则站在王府门口,眼巴巴地望着。
终于在夜半时分将朱景明盼来,德忠的眼里不觉滴下泪来,想着是自家主子的好日子,又偷偷的擦了。
朱景明心中欢喜,真想赶快见到香雪,问他为何改变主意,可一想到香雪那娇滴滴的小脾气,又怕吓着了他,只好暗自忍着。娇杏与翠衣给他道喜,为他换着吉服,却见他只不住的笑出声来,娇杏还未怎样,翠衣却是连嘴都撇歪了。
夜已太深,一切从简,朱景明在留下观礼的众位官员的注视下,摇摇晃晃走进大厅,坐上主位。新人被宗正府的人搀着,在他跟前跪下磕头认主。
朱景明喜不自胜,看新人穿了大红的衣裳,盖了鲜红的盖头,想着香雪那娇俏的模样,心里真觉得要爆炸一样,他看着香雪暗暗发誓:这一辈子都对他好,哪怕香雪人老珠黄,也要做到不离不弃。
新人磕头捧茶完毕,跪在那里不动,朱景明呆呆地看着,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只有一团红火在闪。
宗正府来人忙把他袖子一拽,递给他一个五彩描金的盒子,示意他递给新人。朱景明懵懂照做,却是酒意一阵阵上头,真要坚持不住了。
等新人回房,朱景明勉强与众人客套几句,也跌跌撞撞回了自己屋子。娇杏与翠衣上来给他磕头,为他换了衣裳。
朱景明四处一望,见屋里并无外人,傻愣愣地问道:“人呢?怎么不在这里?”
翠衣对娇杏气道:“你看爷,可是美糊涂了?连吩咐过的事都忘了。”又转脸对朱景明说:“在那小屋呢,不是连我们都不能进的吗?”
朱景明不好意思地一笑,还是摇晃着进了小屋,却将屋门关上。
那屋里也是喜气洋洋的一派景象。
屋子虽小,原是朱景明盛放宝贝的地方,有父皇、母后赏赐的玩意,有文武官员孝敬的东西,原先都被他藏在这里,现在既成了新人的屋子,便将那些东西腾了,只等着装这个活宝贝了。
朱景明进屋一看,见屋内只留一床一桌,倒是豁亮了许多,只是床前摆了一只长凳,那新人未着片缕,正伏在上面。
朱景明笑道:“哎哟,天还冷呢,这是做什么?”话一出口才想起来,原是宗正府教过的,男宠入门,必要如此,等爷立了规矩,才算礼成。
他摇晃着走过去,见那人果真被五彩的绳子捆在凳上,不由一笑:“香雪,没想到你身上的皮肉这么娇嫩,倒象那个冬哥儿的。”那人“呜呜”两声,似乎嘴里堵着东西。
朱景明笑着又说:“香雪啊香雪,你不是不情愿吗?你说爷是不是该罚你呢?”说着抬眼又看,心里却是一惊,这人明显比香雪小了一号。
朱景明的酒倒醒了一半,几步过去,撩起头发一看,还真不是香雪,竟果然是冬哥儿,一张小脸早被泪水泡得肿了,嘴里却被塞了一个镶了金边的口枚。
朱景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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