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学琴
初中的日子是最难熬的,那时候不学无术,也不知天天上的什么学,除了打架就是挨打,不夸张的说,初中对父亲的记忆,大部分都是他打我时的恐惧。那时我极恨他,宁可希望自己没有父亲。
最让我痛恨的就是每次打完,父亲都会凶狠的逼问: “知道错了吗?错到哪?下次还敢不敢之类的”。而我都会在父亲的压迫下承认错误,并保证不会再犯。表面上我是认错,实则胸中憋着一口怒气没处发泄。
刚开始犯错父亲还会对我说教一番,后来渐渐失去耐心,说不到两句,抓过来就打。那时候的刑具花样繁多,武装带就不用说了,一次父亲下狠手把武装带打断以后就不怎么用了,估计是觉得可惜,后来通常是得着什么用什么,跳绳,电线,擀面杖,衣架,拖把,煤气胶管,连我妈买的熔胶条准备粘东西的也用上了,还有我那时很喜欢的皮带,全部铁制的一节一节的那种,带扣是个骷髅头,我好不容易寻来的,也被没收当了刑具。最可笑是一次我顶撞了父亲一句,他一怒抓起旁边方便面的大纸板照着我脑袋就砸了下来,感觉一阵凉风,纸板烂了,不疼也给我吓得半死,父亲看我低着头脸色发白也就作罢。
刚上初中的时候,哥哥出去上大学,我们住的是父亲单位的房子,所以母亲即使没在出差中午也回不来,我干脆以学校离家远的理由,提出中午不回家吃饭,这样不仅可以避开父亲,还可以得到十元的午饭钱。
父亲书法很棒,从我上学起,他就要求我每天写一百个字,是必须的,六岁起我就每天横平竖直画杠杠,古板的很,我没什么天赋,再者没用心,每天当作任务完成,但也时不时的偷懒糊弄父亲,为这个,我还挨了不少揍,经常跪地上写,用父亲的话坐着不写就跪着写。
小学留的作业很多,经常写到一两点,可父亲根本不理解,那一百个字怎么也逃不了,而且必须规整。还要练一小时琴,所以我宁可写不完作业被老师罚中午不吃饭,也要完成父亲的要求。
记得那时,班主任特缺,大中午我饿着肚子补作业,她吃饱了做班里,肥厚的嘴唇油乎乎还没事抿两下,身上带着饭香味,馋的我。多数家长不愿意,中午来把孩子叫走,可父亲从没来过,终于有一天老师忍无可忍要求请家长,结局就是,放学后玩的时间被剥夺,父亲每天盯着我把作业写完,经常一两点睡觉,极困。
母亲酷爱弹琴,刚从姥爷那回来,母亲便教我学琴,不是为了让我成才,只不过钢琴在家里放着也是放着,母亲想多学点对我有好处,可这样剥夺了我很多玩的时间。初一刚开学,我便不想练琴写字,烦透了,刚开始不敢跟父亲说,一般都是以放学晚或是作业多为理由混过去,可不是每回都管用。
父亲一般都会监督我,母亲讲好练哪些,有时我心不在焉,弹的调发粘,父亲的大巴掌就拍到背上,震的我喘不过气,直到有一天一段曲子我怎么也弹不好,父亲的巴掌不停地拍到身上,我忍无可忍,鼓起勇气说我不想练了。父亲脸色怒青看着我,我重复:“不想练了,烦了。”
父亲指着我:“你在说一遍”。父亲的声音很低沉,他一生气就这声。
我害怕,但还是看着父亲说:“我不想……”。还没等我说完,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我坐在凳子上低头不吭声。
父亲压着怒火说:“练” 。我低头不动,但能感觉父亲火气旺盛。
父亲抽了我胳膊一下说:“别耽误时间,赶紧。”
我心一横抬头对父亲说:“您同意吧,我真的不想练了。”
父亲怒道:“我给你机会,你现在好好练,我不打你。”
由于胆怯,我抬起手弹了几下还是决定对父亲说:“我不想练。”
“不练是不是,你可别后悔。”说完父亲起身进了屋,我知道父亲是去拿东西,怕的浑身发抖,手指使劲抠着凳子,妥协,以后也许没勇气说。
这时父亲出来拿着武装带指着我说:“你练不练。”
我的倔劲上来铁打不动。父亲见我没反映,手一扬,啪!皮带狠狠的落到背上,我咬紧牙关。
父亲边打边问:“练不练”。皮带一下接一下抽到后背,疼的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于忍不住蹲到地上。
“爸,别打了”我哀求地望着父亲。
父亲说:“那就起来练琴。”
“爸,您饶了我吧,练这个没用。”
父亲不跟我多说,揪着耳朵把我提出来,皮带疯狂的砸到身上,我疼的边跳边喊:“别打了,疼死了。”
可父亲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我连滚带爬一会儿钻到凳子底下,被父亲踢了出来,一会儿又钻到桌子下面,直钻到墙根父亲踢不着怒吼:“滚出来。”
我吓的不敢出气,父亲一把将桌子拽开,我完全暴露出来,父亲瞪着我问:“你练不练”
我胆怯的不知如何反应,父亲狠狠一脚,疼的我嗷一嗓子,胳膊被父亲铁手抓住硬拽到钢琴前说:“练,你别把我惹火了”
现在就算我想练,也没那个心情,不知为何,当时火一下上来,拳头狠砸到琴键上冲父亲吼:“不练,你别逼我”
父亲当时那个火,一脚把我踹到地上,狠抽我,力气大的从来没有过,没几下我疼的受不了,爬到身后死死抱住父亲的双腿。
父亲怒吼:“放手”
我死抓不放,手腕被父亲抓住整个人甩了出去,力气之大捏的我骨头都快碎了。
还不等我反应,皮带又狠狠的砸到身上,已经没有章法,我只好抱着头在墙边缩成一团惨叫着,没挨上几下我又开始爬,满脸泪水痛叫别打。
可父亲火烧的正旺,手上不停,我刚找机会逃,他便一脚给我踹回去,胳膊和肩胛骨像裂开一样,挨到身上的力气不减,疼的我满地打滚,嘴里不停的嚎叫。
没多会儿,父亲累的停下来,我基本也趴那动不了,身上每一处都疼,满脸泪痕不时的抽两声。
父亲冷声问我:“练不练”。
我咬牙切齿地想都打成这样还问我练不练,妈的。拳头狠砸地面吼叫:“不练,打死我也不练。”
父亲揪着衣领将我提起扔到沙发上,怒吼:“妈的,我让你倔”。皮带又狠狠抽了下来。
我惨叫翻滚,剧痛不断袭来,心里盼着快点结束,终于皮带不再落下。
父亲吼道:“起来”。我挣扎着爬起身,原来皮带断了。
父亲指着凳子喝道:“我不跟你废话,坐过去”。
我抽泣着看着父亲不动,父亲的大手掌重重拍到我脑袋上吼叫:“听不懂我说话”。
我捂着脑袋哭出声,父亲怒极,抓胳膊将我扔到地上,狠狠的踢了一脚,吼道:“你今天要是不练,我非打死你。”说完到处找东西,没一会父亲提着斧头冲过来怒吼:“让你倔,我他妈砍死你。”
我也不甘示弱伸着脖子冲父亲吼:“你砍,有种你就砍死我”。
父亲高举斧头瞪我,脸色铁青嘴唇发抖,斧头迟迟没有落下。
我看着父亲脑子一片空白,十几秒的时间感觉等了好久。
父亲的手慢慢落下,看了我一会儿便转身进屋。
那天晚上我和父亲都没吃饭,后面的几天,父亲当我不存在,我也求之不得,晚上等父亲吃完了我才出来扒几口。
母亲回家觉得气氛不对,揪着耳朵问我:“你又干什么了。”我呲牙说:“没干什么”便躲回屋了。
吃晚饭的时候,母亲突然反应过来:“咦,小哲,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我闷头吃饭不理她,但能感觉父亲灼热的目光,母亲看气氛不对没再追问。
母亲也不赞成我的做法,毕竟她教了这么久,但也没逼我,只是骂我倔驴,这事就完了。印象中,这是我对父亲的第一次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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