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上海的秋天，迟迟得来到，刺骨的阴冷，代替了前些天的闷热。
我坐在火车站的长椅上，紧了紧头上的帽子，却挥之不去周身的阴冷。活动了下已经有些僵直的手指，从随身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入一口，滑过鼻腔，入肺。
忽而想起曾经的对话。
“为什么要抽烟？因为腔调？”
“不是。。”
“因为想要发泄？”
“不是。。”
“因为姿态？”
“不是。。”
“那为什么？”
“。。。。。。”
“不要抽了。”
“哦，好。”
对话的内容，还模模糊糊的在脑海里的一角惊鸿一现，记忆里对话的人已经渐渐消褪了原来的色彩和痕迹。
“抽烟，不是腔调，不是发泄，不是姿态。只是过程和方法。”我用手指划着椅子上粗糙的木痕，嘴里呐呐的低语着。“或者，什么也不是。。。”
眼神有些迷离和涣散。烟雾缭绕，我缩了缩身体，把人缩入了烟雾中。长长的more，穿着咖啡的外衣，缓缓的燃烧着，散发着青蓝色的雾。
周围的雾，越发的浓了。雨忽然下了，面前的水泥地。显出了很多个小墨点，墨点呢，犹如一无是处，却仍旧任性耍性的我。
身上慢慢的湿透了，头发粘湿着额头，水慢慢渗入，渗进了伤口。手，火烧般的疼痛，我依旧毫无知觉，继续手头的工作。深深地吸入，却发现烟被雨水的打得微湿，火星被水浇灭。
我面无表情的弹开烟头，从烟盒里摸出另一根，重复之前的动作。。。。。。
头上的雨忽然停了。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一柄塑料杆。 我的目光，顺着杆往上爬，抬头，阴霾灰色的天空里，忽然多出了一柄天蓝色的伞。蓝得那样纯净，那样刺目和惊心。我怔怔的看着那方蓝，又继而转头，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撑伞人的脸上。
雨依旧下着，湿湿的冷依旧逼人。。雨洒下来，撒落在伞上。传来扑哧扑哧的声音，长椅对外的马路，汽车的喧嚣都隔在了外。
伞下，我们默默地对视，我的目光有些迷离，你的表情，已经不是我所关心的了。我把烟恩灭在一片枯叶上。一个黑洞在我眼前浮现。我站起身，眼角有些倦色。
“走吧，要发烧的。”你忽然张了口。
“去哪里？”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把我捡回家的女子。这个曾经对我说过，我陪你，让你不在孤单。这个我曾经想让她不要孤单，这个我好像之前叫她姐姐。
但是现在我们好像是陌路。
“回家。”
“家，在哪里？”
“。。。。。。不要任性。”
“我一直不懂事，从来不。”
没有多余的话语，你拉上我的手，强硬的拽着我进了出租车。
车子缓缓的在立交桥上开着，有点小堵，不过却很适合此时的心情。
我摇下车窗，风冷冷得扑到脸上。我缓缓点上烟。
思绪随着烟缓缓飘过。。。
感情于我，本已看得极淡，是极淡还是厌倦呢？
或许之前的用完了全部的感情，已经如同干瘪的皮囊，没有多余的精神力了。
很早就有人告诫我说，不要轻易再圈子里动感情。
不过大家都喜欢尝试，一张张幼稚年轻的脸庞拥有着的是倔强和执著的心性。
一个个的输了，又前仆后继，只为了那一丝的美好，那一丁的希望。
烟渐渐的燃烧到了过滤嘴，灼热感像指尖传来。
浅浅的笑，笑容散过耳际。
以前的自己，也这样傻傻的追求过，想过，尝试过，失败过。
然后害怕了吧，那热情。用完了呢。。
烟头还在冒着青丝，我皱了皱眉，烟嘴直接摁上了手掌。
“啊！。。。”手无意识的弹开了，手心有个红点。
烟头固执的还在燃烧。
我自嘲的笑笑，弹开了烟头，眉毛皱得紧紧地，疼，很疼。
“你干嘛！！！”
“没什么”
“你答应过我不会这样的。”
“我答应过你很多事”
“。。。。。。”
出租车停到了小区门口，刚刚关上车门，车子就缓缓启动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雨已经停了，风瑟瑟地吹着。
天已经黑了，雾迷迷地漫着。
我痴痴的看着。
冬天的夜总是提前的到，小区门口的两排梧桐树影，那栏杆的石礅，那个小花园。那个门口向右走的第五个门洞。一切如旧，一切如常。
你靠近我，轻轻的拉起了我的手。缓缓的走着。
那是一条昏昏黄黄的小路。两旁的昏暗的路灯，树木斑驳的阴影交相相错着。
你的手温热，暖暖的。我的手冰凉，冷冷的。
从前的冬天，总是我的手黏着你的手。用热热的手，捂住你冰冷的手。
从前这路总是欢声笑语的吧。你会仍由我牵着你的手，然后用另一只巴掌摁上我的屁股，名曰热身和运动。你总含笑的看着我，张牙舞爪的拿腔拿调故意地走路扭腰或者夸张得大喊大叫的喊疼。
是啊，从前，可如今，是现在。
我任由你拉着我的手，我们默默的走着，手心的红点还在疼，空气有点沉重。
曾经的记忆依旧在脑海里翻滚。曾经的小路和石头，我以为时间已经让它们褪色，却发现它们只是消失在哪里，不经意间又全部跳了出来。
脚穿着的鞋子，四平八稳的走着，不用大脑的命令，就熟悉的走着。
熟悉的感觉，渐渐的蔓延。
左拐，右拐，右拐，再左拐。。。
我默默的任你牵着我的手，我的脚步随着你的脚步前进，我的双眼透过镜片，看着路上的小石子。
一路上，只有我们的脚和水泥石地摩擦的声音，渐渐的声音停了，我缓过神来，慢慢得抬起了头。我们站在单元楼的下面。你的身体略靠前些，我在你略偏后的位置。
你的手紧了紧我的手，我看出你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你的侧面。我只看见了你慢慢鼓起的胸膛，和你抿得紧紧的嘴唇。
你拉了拉我的手，终于好似鼓足了勇气，继续往前。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又拉了拉我的手，我依旧没有动。我的手越发的冰凉了，脚却似乎不肯再向前跨一步。
楼道里的灯诙诙谐谐的洒下来，洒在站在单元门口的我们的脸上。
有种或明或暗的味道。
你忽然用力的拉了下我的手，我的身体一下子失衡，往前撞去。你没有动，紧紧地环住了我向前倒的身躯。然后你的唇吻上了我的耳际。
吻一闪而逝，我还没有回过神来，你又拖拉着我往里走去。
家里家具还是和我离开的前的摆设一样
些许的位置的移动，证实着我曾经离开这里。
熟悉的味道弥散在屋子里，这个称谓家的地方。
我的手摸着的我的耳垂，眉毛皱得紧紧地，曾经得我，是多么渴望你得吻。。
现在是不是得到得毫不费力。
我们彼此又恢复了沉默，你打开了电脑，然后开始上网。。
我随手从书架上抽出本书，然后往角落里缩了缩。
房间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和主机里的风扇呼呼作响的声音。
。。。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似乎是凝固了，不想从钟里溜走。
我用双手按了按太阳穴，大脑刺刺的痛着。。。
眼里的字已经模糊了，我甩了甩头。。
敲击键盘的声音似乎已经停止很久了。。
缓缓得抬起头。一个身影落入了我的眼帘。。
你就这样看着我，默默地看着我，我们彼此对视，然后我飞快的撤离了我的目光。。
手心的红点还在那，刺烈的痛。。
“你这两个月去了哪里？”
“外面。”
“外面是哪里？”
“外面是外面。。”
“去外面干什么？”
“。。。。。。”
你没有在一味的追问我，只是用眼神这样直直的看着我。。我的心头一阵苦涩。。
去干了什么。。。
去了四川，玩了场实践。。我毫不留手的把对方打得几乎休克，结果在结束之后，对方拼命的说这次实践达到了他的预期值，感觉非常的好。
去了沈阳，玩了场实践。。那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对我下手非常的重，最重的一条印子留在了臀上。青紫色已经褪去。。可是那淡淡地印子却仿佛横亘在那里。。
脑海里的思绪翻了几翻，抬眼的时候，你的眼神依然这样静静的直直的看着我。
我的手下意识的向后伸去，按在了被裤子包裹住的伤痕上。
“我回去看了下妈妈。”我抵不住你的目光，岔开了话题。妈妈。。每次去看她总是会淡淡的心酸。。可是我依旧无能为力。
“她好么？”
“还好。。老了。。我很不孝顺的。。呵呵。。我告诉她我选择读研，还没有工作。。”
“她说什么？”
“她说，我总是任性，永远不懂得体会生活的艰苦。”
你没有说话，转头继续对着电脑屏幕。
久久的，我们又都没有说话。
从很久开始，我们的之间只是存在着空白，大段段的空白。
曾经我们总是相拥着，聊着可以聊到天明的话。
你害怕夜晚，那么我陪着你。
我害怕白天，所以你陪着我。
我们彼此都是孤单的。。我们以为互相衬托可以忽视彼此的孤单。
我们错了。。我们只是让彼此更加的孤单。
“去洗洗，烟味。”
我站起来，摁亮了取暖灯。
手指滑过肌肤，让我起了一层薄薄的凉意。
开大了水，去让它喷洒在墙壁上，浴室里起了层层水雾，汗毛上漂洒着水滴。
一种无关痛痒的感觉，油然而生。
浴室的门开了，我看到全身赤裸的你。
“我来帮你。”你说着，就要踏入浴室。
我侧身避开你，拿着浴巾就要出去。
“啪！”一个重重的巴掌，就甩在了我的屁股上。
你狠狠地一推，我撞在了湿润且冰凉的墙壁上。
我的脸狼狈的贴在墙上。
你的手没有停，继续雨点般的砸在我的屁股上，背上，水珠飞溅。
我的身体靠着墙，就想慢慢下滑。
“撅起来，弯腰。谁允许你这么糟践自己？”下一秒，我听见你说。
我甩甩头，然后靠近你。
“你先放下我，那么何必现在来装好人？我和你有什么关系？”那时，我狂妄，我疯狂。
几个月来的苦，几个月来的思念，连环的吐出。
“啪！”又是一个重重的巴掌，被甩在我的脸上，然后我就被她摁倒在墙边窗台的扶把上。
我的思绪却开始有些迷离。
曾经，你是那么的宝贝我，疼惜我，宠溺我。
什么时候开始那么的暴躁而直接？
也许当时不该解开自己的伪装，所以现在不过是那时的后果。
疼痛慢慢的把我拉回现实。
是的，那些记忆的深处不过是曾经，而如今，是现在。
“噼啪!”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臀上传来。
发刷伴着水花，重重的砸在我的屁股上，下瘪，又飞速的弹开，荡出一层层圈晕。
我的头猛地抬起。太久没有遭受如此猛烈的激打，我的抗打击力下降的太多。
心怎么密密麻麻的割裂着，每一下都是刺骨痛彻的疼痛。
哪怕是沈阳的那个，即使留下了很重的痕迹，仍没有今天的痛。
我的身体对疼痛反而没有现在着么敏感。
“你以为这样就很硬气？就可以耍帅？”我不知道。。为什么着么冰冷不近情理的话会从你嘴里撇出。
彻头彻尾的不理解么？还是你何曾理解过。
“。。我耍酷？。。”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屁股已经越来越红肿，火辣辣的痛，刺激着我的血管和神经。
下体越来越沉重，已经越来越趴不住。
放开我。。放开我，我心里不断的呐喊着。
泪水，汗水，还有喷头扔在喷着的水珠让我全身湿漉漉的。
只希望她放过我，放开我，放过已经无比疼痛的我，放开这场有始无终的游戏。。
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水哗哗的喷洒着，我感受着水气，以及身后难以言喻的疼痛。
你抹了浴液，然后轻轻的帮我涂着。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毫无生气的让你摆布着。
浴液有些冰凉滑腻，你的手温柔的在我身上涂抹着。
我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悦感。
你的手刚触碰我屁股的时候，我的屁股，明显收缩了下。
疼，疼到无法接受任何的触碰，包括轻如无质量的水。
我裹着浴巾在那瑟瑟发抖，怕冷的后遗症，在以前的冬天，你让我在阳台做“雕件”时留下。
你披着浴巾，朝我这里靠了靠。我裹着浴巾，往后退了退。
那若有若无的距离，是我们的界限。
过了，那就错了，所以这就是过错。
“我们。。”你忽然先开口说道，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暴躁。
“你，是你。。我们。。不再是我们。。”我说着，却越说越轻，说话，原来是如此累的事。
“对。”你简单明了一个字，打破我心里最深处的幻想。
我又蜷缩回了角落。狭小的空间，会给我些许的安全感。
我轻轻的舒了口气，在安静的房间里却格外响亮。
“我们不适合。”你继续说着。
我的手，无力的抽动了下。如果说，现在你来告诉我，我们不合适，那么曾经的我们又是什么？
那一个个或明亮或昏暗的午后，那一个个或欢笑或忧愁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而且被大断大段的空白和无声所填补。
曾经的我，痴心妄想，要用不太厚实的肩膀为你扛起那一半的天空。
却还没站直腰杆的时候，就已经趴在了地上。
我认你做姐姐，也许并不是因为我依赖你，我总固执的以为，是你需要我。
所以当你第一次直接的放弃我，让我惶恐，惊讶，甚至有些羞怒。
可我依旧留在你的身边，只是我们的温暖不再。
留给我们的只有望不到终点地孤单。
我总以为有一天，你的孤单，会被我感化。
可是。。你依旧孤单，而我也变得越来越沉默，无言。
两个人的我们曾更寂寞。
在我再也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我做了逃兵，背弃了我曾信誓旦旦的诺言。
有些仓皇的逃离着。
这是一次背叛，也是一次试探，或者说反抗。
既然你是若无其事的，那我就用我的身体，去挑战你我之间的界限。
输了，输得彻底，输得一无所有。
“对不起。。”我喃喃的开口。
“什么？”你挑了下眉毛。
有万千的话语涌在我的嘴边，我嗯嗯啊啊了两声，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该说出口什么呢，说出口我先抛下了你，先背弃了那些我说要遵守一辈子的诺言？
还是说出口，在你身边，我再也忍不住那个负重，所以我要落荒而逃？
还是说出口，我不是故意要和别人实践，我只是去发泄？
这些话语，又怎么说出口。对你而言，这些就是错误。
我说不出口，对你的抱怨，
我说不出口，对你的想念。
“说话！”长久的沉默，让你不耐。
我憋了憋嘴，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啪！”一个玻璃水杯，朝着我扔过来，碎在我的脚边。
冰冷的水，溅了一地，水在地上，缓缓地移动着。
渗透了我的袜子，透彻的寒冷，顺着湿嗒嗒的棉布，渗了进来。
我用手，用力按了按潮湿的地方。
然后收拾起了玻璃的残骸。玻璃静静的躺在潮湿的地板上，满目沧桑。
“从前，我们。。”我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你粗暴的打断。
“不要和我提从前！”你怒吼着。
我不再说话，脱下袜子，赤着脚在地板上走着。
脚踩在碎片上，才惊觉地板上原来还有玻璃渣子。一股股殷红的血流丛脚腕处的伤口流出，我却浑然不觉。
你似乎是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丢了创口贴给我。
我靠在客厅的墙边，和卧室只有一扇门之隔的墙边。
脚上的创口贴不断的冒着血珠。我闭着双眼，点燃一支烟，那一刻，我忘记了很多东西。
自虐，我一直很爱做的一件事。
但是我忘记了，是因为我要你在乎我，还是为了那内心的伤痛。
脚腕处的伤口覆盖在密密麻麻的刀疤之上。我用手轻轻的抚摸过，凸凸浅浅的凹层，再也除不去了。
那既然如此，我到底还在执着什么？那从不曾断裂的妄想着什么。。
烟在指尖燃烧着。我深深地吸入，过肺，烟雾包容着我，烟草的气味充斥着我。
你到我的烟盒边，优雅的弹起，然后用狭长的手指开始点烟。
我忽然热血往上冲涌，你抽烟的样子有股淡淡的忧伤，总让我的心疼痛。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抽烟，我抬头仰视着你那纤细的眉角，以及烟雾缭绕的你。我只是想要一个小小的地方遮风挡雨，我只是想要你不再寂寞。
为何结果，确是如此。。
一支烟渐渐燃尽了。。你忽然开口说道。
“我让你自虐，你这么爱虐，我帮你！！”烟头离我的手很近，我的皮肤甚至能感觉那燃烧的温度以及偶尔散出的火星。
我瞥了瞥烟头的白气，以及冒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手臂。
“那是我的事，你要烫，就烫吧。”我懒散的说出这些话，随即咬紧嘴唇，做好燃烧皮肤的准备。
烟头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你就这样贴近这我的皮肤，热热的空气已经让我的手臂感到疼痛。
我看着你深深失望的面容，我知道我失去了最后一次机会。
我推开了你，灼辣的疼痛，在皮肤表层穿梭着。
我推开房门，在楼道上抽着烟，你靠在门边静静的看着我没，你没有再和我说话。
也许。。如果。。只可惜，没有也许，也没有如果。。
从此以后，我们彼此不再有交集，从此以后，你一个人的寂寞，就变成两个人的孤单。一个城市，无非多出了两个不再联系的陌生人。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让我们都珍惜现在的拥有，即使有一天失去了，依旧可以告诉自己的是“起码回忆还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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