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七、遭逢巨變
當夜,琥兒躺在驛站的客房裡,想著白天所見,只覺一股憤恨難平。這些年來,她最愛聽向華講他以前在江湖上行俠仗義的一些故事。忽然心中閃過一個想法:「為什麼我不學師父那樣,教訓一下這個該死的縣令?」想到此處,再也睡不著覺,索性起身找了套暗色的衣褲,將長髮扎起。
輕輕推開窗戶,看了一會,便翻身躍下,出了驛站,向縣衙奔去。
跑了好一陣,來到街上,琥兒放慢腳步,調勻了呼吸。自從和向華學藝以來,琥兒還沒有實際使用過武術對敵,心裡有些緊張,也有些興奮。來到縣衙旁,琥兒揀了一處圍牆,拿出一條手巾蒙住了半張臉,施展輕身工夫,翻上了牆頭,伏在牆上向衙裡張望。
全國的衙門房舍都是制式的,面向南開,北邊是內衙,琥兒知道縣令就住在內衙,閃過巡查的衛兵,悄悄的往內衙靠近。一路閃閃躲躲,輕手輕腳的來到內衙的書房外,琥兒見書房燈光亮著,於是靠在窗下,輕輕沾口水弄破了窗紙,向書房內偷窺。便見縣令一人坐在桌前看書,心下大喜,輕輕推開窗戶,縱身躍入。
縣令忽覺有人從窗戶進來,正想呼叫,琥兒出手奇快,第一擊就扭脫了縣令的下巴,讓他說不出話來。琥兒捉住了縣令的領口,縣令想掙扎,琥兒借力將他摔倒在地上,跟著便是一陣拳打腳踢。
縣令不知來人是誰,只見有頭扎起的長髮,身材嬌小,應該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偏偏拳腳出手又快又重,縣令只是個文人,遇上練了六年武藝,小有內家修為的琥兒,又是倒在地上,完全沒有反擊的餘地,想要呼救,偏偏下巴被琥兒扭成脫臼,無法發出聲音,只能抱著頭挨打。
琥兒打了一陣,畢竟沒什麼臨敵經驗,縣令忽然靈機一動,滾向書桌旁,身子重重在桌腳上一撞,桌上的事物咕咚咚的落了下來,發出了不小的聲響。琥兒怔了一下,知道弄出了這麼大的聲響,馬上會有人來,恨恨的在縣令背上踼了一腳,低聲說道:「你要敢再欺侮婦女,下次撞在我手裡就沒那麼容易善了了。」說完便轉身從窗戶躍出。
誰知這麼一躍出去,剛好遇見聞聲前來查看的衛兵,便有**喝:「什麼人?站住別動!」琥兒一慌,忙向牆邊奔去,衛兵見狀,從後面追趕上來。快到牆下之時,卻見另一路也有衛兵包抄了上來。琥兒倒抽了一口涼氣,眼見是走不脫了,忽然「呼呼」數聲響過,追到近處的衛兵仰天摔倒,琥兒借機一躍上了牆頭,跳出縣衙外去。
才一落地,就覺手腕一繄,被人握住,琥兒大驚,左拳向捉住他的打了過去,那人輕輕一撥,帶開了琥兒的拳頭,低聲說:「跟我來。」竟是向華的聲音。琥兒一聽,總算鬆了一口氣,讓向華拉著她飛快的奔跑,遠離大街而去。
向華帶著琥兒回到了驛站,進了琥兒的房裡,點亮了燈。在燈下檢視了一下琥兒身上,向華問了一句:「沒受傷吧。」琥兒見向華臉色不善,低著頭不敢看師父,輕輕的搖了搖頭。
向華開始教訓琥兒:「早知你這麼胡鬧,當初就不教你武功。」
琥兒試著辯解:「我……我只是氣不過嘛,那縣令真的很過份。」
「氣不過就到縣衙裡去打人,我教你的武功是這樣用的嗎?」
「師父也說,學武之人要行俠仗義啊。」琥兒的頭更低了
「你還有理啊,你如果覺得你對的話,為什麼不敢看著我?」
「好嘛,是我錯了啦!」琥兒的淚水開始在眼裡打轉了,向華從沒這樣兇的跟她說話。
「你知不知道毆打朝庭命官是什麼罪啊?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今晚失手被擒怎麼辦?讓我去救你出來?你和我不一樣,不要忘記你的身份,你是官家小姐,難道你想要因為毆打朝庭命官,從此淪落江湖,那你的父親怎麼辦?為了你的胡鬧,丟官獲罪?你唸了那麼多年的書,都唸了什麼?你以為這樣叫初生之犢不畏虎嗎?暴虎馮河,有勇無謀。」向華唸個沒完,直把琥兒數落的抬不起頭來,哭著說道:「對不起啦!我……只是,沒想那麼多。」
「不過你扭脫人下巴的手段,快和準都有了,倒是不含糊,不枉我教你那麼多年。」
琥兒正無地自容,忽然聽了這句話,偷偷瞄了師父一眼,見向華臉色稍和,輕聲問了一句:「師父有看到?」
「你太小看你父親的手下了吧,你半夜從驛站出去,以為會沒人知道嗎?守衛馬上就通報了。」向華笑了一下:「我知道了之後,就從後頭去追你,你在衙門裡的行動,都在我的監視之下。」
琥兒吐了吐舌頭:「我怎麼完全沒發覺。」
「跟你跟到被發覺,我還怎麼當你師父?」
琥兒轉念一想,發現了一個問題:「不對啊,這樣說來,師父你根本就有機會阻止我的嘛!幹嘛等人家做了之後,才把人家罵成這樣。」
「你年紀不小了,想做什麼事情,難道就不會深思熟慮嗎?我如果在你跳上衙門圍牆時,就把你捉回來,教訓你一頓,你聽的下去嗎?不讓你被衛兵追,嚇嚇你,我剛講的話,你會服氣嗎?再說……這樣只教訓了你,沒有教訓到縣令。」向華解釋。聽到最後一句話,琥兒忍不住笑了出來,師父心裡根本也是想揍那縣令一頓的嘛。
向華板起了臉:「可是,我沒有說要饒過你哦,你得接受懲罰。」
琥兒認命的說:「好嘛,是我不對,我認罰就是了,那要罰什麼啊?」
「打屁股三十竹板,你要讓你爹爹打或我打都行,旅途中先讓你欠著,到了目的地再罰。」
琥兒嘆了一口氣,想不到為了別人挨打屁股而出頭的下場,是換自己挨板子。
琥兒後來並沒有挨打,世事變化總是令人始料不及的。
隔天縣令設了午宴,為于承恩接風,于承恩本想帶琥兒一起去,畢竟這個女兒是他的驕傲,很想介紹給縣令認識一下。但考慮到琥兒昨晚在縣衙的胡鬧,怕萬一給縣令認出來反惹麻煩,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臨行前,還不忘唸了琥兒幾句。
琥兒只得陪笑:「好啦好啦,我都已經認罰了,爹爹你就別再埋怨我啦。」于承恩才拍拍琥兒的頭,交待她乖乖待在驛站,不準亂跑後,前去赴宴。
宴席結束後,于承恩回到驛站,卻悶悶的坐在廳上,一言不發。
琥兒見了,不禁有些擔心,莫非昨夜的事,露出了什麼馬腳,給縣令指認出來了。
「不是。」于承恩對琥兒和向華說起緣由。這縣令收受賄賂,偷改黃冊,私自塗消了很多軍戶,現在縣裡的預備軍戶根本不足以應付于承恩要調動的數目。宴後,縣令塞了一千兩銀子給于承恩,要他將就遮掩過去,于承恩當場拂袖而去。
向華問:「大哥準備將此事上報?」
琥兒也問:「這不就得了嗎?爹爹何必不開心。」
于承恩說明:「我自然不能受他賄賂,上報是要報的,但此人在兵部很有些後台,聽說兵部尚書是他的父執,我們當軍人的也開罪不起兵部,此番和縣令扯破了臉,也不知是福是禍?在此調不齊軍馬的事,我已經修好了回報文書給巡撫大人,只是要派人送出文書,縣令必然也會有所動作。」
向華自告奮勇:「那就交給我來送吧,我保證會交到巡撫手上,就看這賊縣令有沒有能耐從向某手中搶走東西。」
于承恩抱住了向華,拍了拍向華的背:「兄弟,由你來送,我可就放心了,那就煩勞你走一遭,做哥哥的感激不盡。」
向華豪氣干雲的說:「自家兄弟,說這些做什麼?」
琥兒站了起來:「我和師父去,我也想替爹爹做些事。」
于承恩想了一下,自己此行變的有些兇險,讓琥兒在向華身邊反而比較安全,便答允了琥兒。三人商議定了,於是分成兩路,于承恩軍務在身,雖然軍源不足,仍舊帶著能調到的所有人馬,按預訂行程前往駐地。向華和于琥兒帶著于承恩修好的回報文書,去向巡撫覆命。
向華和琥兒雖然都沒有和縣令直接照過面,但為了安全起見,向華仍替自己和琥兒做了一些易容打扮,遮去了原本的面貌。向華扮做了一個旅行商人,琥兒則扮做向華的侍女。琥兒意外的發現師父另一項本領,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琥兒一時之間也認不出自己來,若不是兩人身有要事,還真想要向華教她這個本事。
不知是否易容之故,兩人一路倒沒遇上什麼人前來攔阻,日夜趕了十多天的路,終於來到了巡撫衙門,向華說是于參將傳回的軍情,要面見巡撫大人報告。巡撫接見了兩人,向華將于承恩的文書交上,巡撫看完後,驚叫:「糟了,這可不好。」
向華問:「大人發現了什麼?」
巡撫說道:「前兩日,兵部已發出命令,說是盜匪橫行的情況嚴重,讓于參將一到駐地,立即對作亂的盜匪出兵,後續的軍需物資就是指定由徵召軍戶的縣供給,我看這其中恐怕有詐。我本來還在奇怪,這命令來的這樣急促,甚至是用飛鴿傳書這種不是很正規的方式,直傳到前線去,莫非真的是盜匪作亂的情形已控制不住了嗎?這樣看來,可能是那縣令和兵部串通要除去證據,才讓于參將在兵源不足的情況下,倉促出兵。」
向華提出看法:「這縣令這樣快就聯絡上兵部,可能也是使用飛鴿傳書的方式吧,難怪我們這樣急的趕來,竟還慢了他一步。」
琥兒問:「爹爹不會真的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出兵吧?」
巡撫望了琥兒一眼:「你是于參將的千金啊,你大概不曉得軍令的絕對性,像于參將這樣盡忠職守的軍官,是不可能違背軍令的。」
琥兒著急了起來:「那怎麼辦?能調動在附近的支援軍?」
巡撫搖了搖頭:「本朝軍制,領兵和調兵的權力是分開的,沒有兵部的文書,我也調不動附近的軍力。現在最有用的法子,是我馬上上報朝庭,暫停剿匪,讓于參將的軍隊退回駐地,你二人再跑一趟,就當做暫停剿匪的命令已下,先持我的令牌去傳令,我會讓文書隨後就到。」
向華想這大概是最好的方式了,便說道:「感謝大人鼎力相助。」
巡撫搖了搖手:「于參將是我的愛將,我也不能讓他遭奸人所害。」
向華對琥兒說:「縣令不至於敢不送出後勤物資,但一定會刻意讓物資沒那麼快到前線,你爹爹兵力及物資都不足,很是危險,我們得趕快動身。」
領了巡撫的令牌後,兩人便由官道原路回去,在每個驛站換了馬匹,一路不停的向于承恩的軍隊所在處趕去。可惜天不從人願,當兩人把命令傳到時,于承恩已身負重傷,愛憐的伸手撫摸著琥兒滿是眼淚的臉龐,說道:「對不起,琥兒……爹爹要先走一步了,你以後要聽師父的話……別再那麼調皮了。」琥兒抱住身體漸漸冷去的于承恩,痛哭不已。
後來朝廷對此事做了一番調查,但兵部尚書從中作梗,呈上經修改的軍黃冊,認為于承恩當日調集的軍戶數目並無問題,而巡撫提出于承恩當時上報的文書,也因沒有其他佐證,不足採信,最後全案只當于承恩忠勇殉職了事,發下了一筆撫卹。巡撫感嘆自己無力替部下申冤,掛印離去。
琥兒和向華當然不願這樣了事,琥兒恨恨的說道:「師父,這次你別阻止我,我去一刀殺了那個縣令,從此跟你浪跡天涯便是了。」
向華搖了搖頭,說道:「你爹爹不會喜歡你這樣的,何況只有一個縣令,也做不了這些惡事,問題在他兵部的後台,你能殺一個地方縣令,但兵部尚書是中央官,要暗殺他就沒那麼容易了。」
琥兒沒了主意,哭道:「那怎麼辦?我要怎麼替爹爹報仇?我不能讓爹爹這樣枉死啊。」
向華想了一下:「那你聽我安排。」
於是琥兒遣散了家裡的僕人,變賣了家產之後,去投靠就住在那縣裡的叔叔嬸嬸,向華早年曾有功名,這時則用琥兒的錢,在縣衙捐了一個不入流的典史小官。兩人便就近在這縣裡定居了下來,打算由向華利用出入衙門公務的機會,伺機收集縣令篡改軍黃冊的證據。
師徒二人明著並不往來,但夜裡向華總會探望琥兒,指點琥兒的武功進度,琥兒也不在人前展露功夫,只在夜裡練習向華教授的武藝。琥兒的叔叔是商人,常在外地經商,琥兒白天便幫著嬸嬸做些女紅,也教鄰居的小朋友習字唸書,暗裡等待著機會。這一切琥兒都告訴了嬸嬸,于大嬸見她小小年紀,但為報父仇的心志堅定,也就只告訴鄰居說琥兒是來投親的。
這一住三年,那縣令經過這一事件後,似乎也變的謹慎,向華多次潛入縣令的書房、臥室,始終沒有找到什麼可以做為證據的事物。這年琥兒已十七歲,更加出落的亭亭玉立,經歷這些變故,琥兒的性子變的沈穩許多,在村里街坊眼裡,無疑是個乖巧懂事、知書達禮的好女孩。
一個春天的夜裡,琥兒練完了武功,抬頭看坐在院子一角沉思的向華,問:「怎麼了?師父今晚好像心不在焉?」
向華嘆了一口氣:「琥兒,你爹爹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時間愈久,愈難找到證據。」
琥兒說:「我知道師父盡力了,可惜我幫不上什麼忙。」
向華問:「琥兒,你現在對於替你爹爹申冤,還有多少決心?」
琥兒聞言跪了下來:「師父,你怎麼這樣問,琥兒一刻也不曾忘記過啊。」
向華再問:「是不是為了你爹爹,你什麼苦都能吃?」
琥兒傲然說道:「當然。」
向華又嘆了一口氣:「我倒希望你沒這樣執著。」
琥兒不解:「什麼意思?師父不想幫琥兒了嗎?」
向華摸了摸琥兒的頭:「你起來吧,既然這樣,我們是有個機會,我去安排,你等我消息告訴你怎麼做。」
琥兒興奮的點了點頭。
琥兒一等等了好些天,向華卻沒有來找琥兒,琥兒正自覺得奇怪,忽然來了四名公差,說要傳琥兒到衙門問話,琥兒心想:「難道是師父出了什麼事,事蹟敗露了。」跟著公差到了衙門,縣令竟問起她是否和張阿牛有姦情來。琥兒對縣令憤恨已極,但狀況未明,仍耐著性子對答,卻被狠狠杖責了一頓,收押在監。
前幾日,挨完笞刑的臀部疼痛難當,無故被指為和阿牛和姦,又被原是仇人的知縣下令笞打,琥兒心情實在很悶。那一晚,琥兒獨自趴在冰冷的牢房裡,昏昏沉沉的忽然覺得有人輕輕的搖著自己身子,睜眼一望,竟是向華。
八、忍辱負重
忽然見到師父,這幾日的委屈全湧上心來,琥兒忍不住哭了起來。向華低聲說:「好孩子,別哭,別引人過來。」
琥兒止住了哭,心裡好多話想對向華說,一時卻不知要從何說起。向華搶先說道:「師父都知道,這幾天苦了你了,不過到現在都很順利,再忍過杖臀全刑,那就成了。」
琥兒訝然的望著向華,不解的問:「難道……這是師父安排的?」
向華點點頭:「對不起,師父沒事先跟你說,因為怕你先知道了,在審訊時表現的不自然,讓縣令看出什麼破綻,那就不好。」
琥兒還是滿腹疑問,向華摸摸琥兒的頭,解釋:「咱們沒法找到當年的證據,所以我想了一個計謀,一個多月前,衙門裡收到了朝庭頒下的端正風俗令,這裡頭有一項杖臀全刑,這正對了縣令的胃口,所以我故意安排你這個案子出來,我想他多半會往這裡頭鑽。」
向華繼續說道:「我有這個打算後,就暗中等待著機會,那一天,我要你晚上悄悄到我的住所來,又跟你說阿牛好像在田裡扭傷了腳。我知道你會先去探探他再過來我這裡,於是先易容成阿牛的樣子,到他屋裡去。那時,他其實還在田裡,因此,你去的時候,見到的是我,你進屋後,盛了一碗湯就離去。你離去之後,我就跟在你身後,然後你悄悄進了我的住所後,我在屋裡點了迷香,因此你在等我時就昏睡過去了。我算準了迷香可以讓你昏睡一整夜,於是再易容成你的模樣,換上你的衣服,到阿牛耕作的田裡,暗中發石子打在阿牛的腳踝,讓他跌了一跤扭傷了腿。
等他一跛一跛的回到家時,我早就把你放在桌上的湯取走,然後先投石子打破沈三姑的窗子,讓她出來查看,再去敲阿牛的門,因此沈三姑看見的是我和阿牛,我端湯進阿牛的房子後,在他後頸一斬,打昏了他,然後依樣葫蘆用迷香讓他沈睡一整晚,我在他房中等著,當我知道沈三姑好奇的腳步聲來到窗邊時,我又發出了一些讓她更加誤會的浪語聲,她就心滿意足的離去了。」
聽著向華說明前因後果,琥兒心裡想像師父穿著自己的衣服,躲在阿牛家中做出淫聲浪語的樣子,和平時嚴肅的形象直有天壤之別,搖了搖頭,完全無法置信,不過心裡也明白了,放低聲音說道:「所以我隔天在您房裡醒來,發現我好好的躺在您的床上,我的外衣也整齊的擺在桌上,但是卻找不著您,雖然心裡納悶,怎麼會不小心在你屋裡睡著,但也無從問起了。」
向華點了點頭:「我知道好生事端又和你有前隙的沈三姑一定會搬弄是非,而經我這麼一設計,你和阿牛的證詞必然不會一致,你為了大局,也不會輕易說出那晚你去找我,也就無法交代清楚行縱,如此就足夠讓縣令誤斷此案了。」
琥兒問:「可是這和報仇計劃又有何關係?」
向華說明:「我在京裡的朋友,給了我一個機密的消息,皇上下個月會到南方的寺裡參拜,為國家祈福,到時我們就去告御狀。雖然我們沒有證據,不能告縣令篡改軍冊,害死你爹爹,但我們可以告他別的。告他好色枉法,以杖臀全刑辱打年輕貌美的無辜少女,然後在狀子上交代你的背景時,把你爹爹的事不經意的寫進去,讓皇上審理此案時,順便將當年的事情帶出來,或許就可以全面的搜查,找到證據。」
琥兒聽明白了向華的計謀,點了點頭。
「下個月,皇上就在鄰縣參拜,狀子呈上去,立刻就查到這兒來,就算縣令在中央兵部有什麼後台,也會措手不及,無法準備什麼。唯一的難處,只剩下你了。」
「我?」
「你現在還可以做最後的考慮,要不要忍受杖臀全刑,會很痛、很難堪,你如果不願意也是在理,我現在就救你出去,咱師徒從此浪跡天涯去。」
琥兒咬著下唇,堅決的說道:「我願意,我已說過,為了爹爹,什麼苦我都能忍受。」
向華點頭微笑:「好,琥兒最勇敢了,杖臀全刑過後,我們去告御狀,找個穩婆證明你仍是處女,縣令枉判的罪名一定成立,只要案子一查,就能帶出當年的事情了。」
琥兒也點了點頭,看到了一絲曙光,掃盡了連日來的陰霾,心情也開朗了起來。
一陣劇痛將琥兒從過去的回憶中拉回了現實,耳中聽到向華的聲音在宣佈:「行刑完畢,示臀。」後段主刑的二百五十下總算是結束了。
琥兒心中默禱:「爹爹,女兒一定會為您申冤的,絕不能讓您枉給奸人害死。」
後段主刑打過,向華讓穩婆上來替琥兒清理了傷口,朗聲對台下宣佈:「其八,掉牌加刑。」稍頓了一下,又說:「于琥兒於晒臀示眾待刑期間,未掉下犯由牌,故無需加刑。」這是向華故意幫琥兒的,讓她在候刑時,可以夾緊犯由牌,免去了幾十下責打。
向華繼續唱起下一個程序:「其九,父母訓誡,請跪刑架。」
兩名衙役將第一次掉牌加刑時用過的跪刑架又抬上台來,然後將琥兒以跪趴的姿勢固定在那小方桌模樣的跪刑架上。向華繼續:「請訓誡棍。」又有衙役拿了一根竹棍上台,雙手端著,向台下展示。向華說明:「訓誡棍,竹制,長二尺,直徑半吋。由受罰者父母執罰,共五十棍,以示父母訓誡之責,于琥兒在本縣家長為其嬸嬸,故改由于大嬸執罰,請于大嬸就位。」
于大嬸嚇了一跳,原來找她來是為了要她上去打琥兒五十棍,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台了。等于大嬸慢慢的走上台之後,向華又說道:「請監刑官就位。」縣令便也上了刑台,向華待二人站定,對于大嬸說明:「你可擇臀部任一位置擊打,擊打力道由監刑官認可,始算一下,共五十棍。」
于大嬸望著琥兒已沒一處完好肌膚的臀部,心裡嘆了一口氣:「可憐的丫頭,哪還有什麼地方可以打啊,碰一碰怕都疼死了。」
向華隨即宣佈:「行刑。」
于大嬸提起手來,心裡憐惜,這一下哪裡揮的下去,停在半空良久。台下民眾有些人見了,也覺為難,莫說要于大審下手,便要自己這個和于琥兒沒有關係的人去打,見了那樣已經呈現一片暗紅腫脹,到處是血跡的屁股,也不見得打的下手。
但也有些好事之徒叫嚷了起來:「快打啊,怎麼,捨不得打你侄女啊。」
「這就是平時在家裡不打,才會讓你侄女做出這樣要臉的事兒,這會兒只好在這打給大家看了。」
于大嬸含淚揮下了竹棍,打在琥兒的臀上,縣令卻搖了搖道:「不算。」于大嬸提起手來,稍稍加重了力道,又打了一下。縣令仍然說道:「不算。」于大嬸埋怨:「這還不算?」
原本閉起了眼睛的琥兒張開眼來,說道:「嬸嬸,你用力打吧,我挺的住的,這麼多下都忍過來了,竹棍好歹是空心的,沒事兒的。」
于大嬸望著琥兒,咬了咬牙,說道:「好吧,琥兒,你忍一忍,嬸嬸要打了。」說著高高舉起竹棍,重重的在琥兒臀上抽了下去,空心的竹棍劃過半空,竹孔中空氣流動,破空聲特別嚇人,但是打在屁股上,確實不如剛才札實的板子來的疼痛,只是琥兒的臀部早已慘不忍睹,這一下仍然刺激著先前的傷處,令琥兒「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縣令總算是滿意的數了數:「一下。」
于大嬸狠下心不去聽琥兒的哀叫,心想長痛不如短痛,加快速度的一下接著一下重重的抽打著,臉上忍不住流下淚來。一陣擊打後,總算是讓擔任監刑官的縣令數到了五十,向華宣佈:「行刑完畢,請監刑官和家長歸位。」縣令走下台去,于大嬸看了琥兒一眼,琥兒虛弱的對她抱以一笑,于大嬸才掩面走下台去。
照例示臀之後,向華唱起程序:「其十,地方耆老訓誡。請本縣地方上受人敬重的長者們代表縣民,各訓誡十棍,輕重任意,以表端正地方風俗之意。」頓了一下,向縣令說道:「知縣大人為地方父母官,先請大人訓誡前十棍。」
縣令再次走上台來,接過了向華手中的訓誡棍,琥兒仍是維持著跪伏的姿勢受刑。縣令走到琥兒左後方,將竹棍再琥兒臀上比了比,提起手來,重重抽了一記。琥兒咬牙忍住了疼。由於掌刑的是縣令,琥兒心裡升起了一股不知名的倔強,縱使再疼,也決不願喊出聲來。
縣令見琥兒好似對自己的抽打沒有反應,一棍比一棍更重,直打了十棍,正想再打,卻是向華阻止:「大人,已足數了。」縣令才停了手,瞪了琥兒一眼,心想:「這丫頭是被打昏頭了嗎,怎麼哼也不哼一聲。」
向華說道:「接下來請知縣大人邀請地方耆老上台代表訓誡。」
縣令眼光望向台下,從左至右掃了一遍,開口說道:「東村王員外樂善好施,素來為人景仰,便請王員外代表縣民,上來訓誡受刑者。」
王員外是個七十多歲的老者,在一名婢女的攙扶下,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慢慢走上台來,向縣令拱了拱手:「既然老父母點名,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從縣令手中接過訓誡棍,王員外的婢女扶著他站到了琥兒的左後方,縣令吩咐衙役:「拿張椅子來。」轉向王員外:「王員外您年紀大了,請坐著訓誡就行了。」
衙役取了一張椅子上來,讓王員外坐了。王員外舉起竹棍在琥兒臀上抽了一記,由於王員外年老力薄,這一記倒沒什麼力道,但碰在滿是傷口的臀上,卻也頗為疼痛。王員外慢慢的打了十棍,其中還有兩棍不慎打到了琥兒的後腿之上,腿上無傷,反倒不痛。
十棍打完,縣令向王員外說道:「有勞了。」王員外才由婢女扶著下台去了。
縣令再點名:「周老先生,您是于琥兒村里的長輩,也是舉發這樁事兒的聯名人之一,應當也代表村里上來訓誡受刑者十棍。」
被點到名的周老先生,從人群中走出來,上了刑台,他是務農的人,雖然年紀大了,卻比王員外健壯的多。
他從縣令手中接過訓誡棍,嘆了一口氣:「這丫頭也受夠懲罰了,我便輕打十棍,意思到了就好。」說著走到琥兒身後,提起竹棍,輕輕的在琥兒臀上拍了十下。縣令仍說:「有勞了。」送周老先生下了刑台。
縣令繼續邀請:「西村的張老秀才,也請您老上來替大夥兒做個代表。」張老秀才卻搖了搖手,說:「我想這樣也夠了,這位于姑娘畢竟還未出嫁,縱然一時受不住誘惑,有了些不當的舉止,倒沒有礙了誰的家庭,從輕也就是了。」
縣令又邀了幾人,不過既然張老秀才這樣說,大家也覺琥兒確實挨夠打了,也就紛紛推辭。縣令最後對向華說道:「就到這兒吧。」說著走下了刑台。
向華向台下宣佈:「杖臀全刑全數行刑完畢,于琥兒受杖數如後,落痕十,佈刑十,熱臀八十七,前段主刑二百五十,掉牌加刑六十,隨年三十四,後段主刑二百五十,掉牌加刑免罰,父母訓誡有效五十,無效二,地方耆老訓誡三十,共計杖臀七百八十三。」
說著取出了一支小木板,卻是之前熱臀時用過的熱臀板,接著說道:「于琥兒裸臀示眾一日,至明日午時釋放,示眾期間,需受百姓自由懲處,每人限一次,每次限一板,且限以熱臀板為之,欲懲處受刑者的百姓不得碰觸受刑者身體任何一處。」說著將熱臀板把手頂端的小繩圈掛在琥兒跪伏的跪刑架旁附的一個小勾上。
縣衙眾人便即離去,只留下四名看守的衙役帶著單刀,分站刑台下四角。圍觀的百姓也就漸漸散去,有幾個好事之徒聽說每人可打一板,便上刑台去,在衙役的指示和監督之下,取小木板各打了琥兒一記屁股。
雖然人潮散去,但畢竟是在衙門外的大街之上,過往的百姓仍多,不時望向刑台上裸露著佈滿傷痕臀部的少女。琥兒閉起眼睛養神,對來往的百姓話語,不論是取笑、嘲諷、憐憫,一概充耳不聞,心裡只想著:「過了這一關,計劃就算成功一大半了。」
漸漸到了夜裡,雖是夏天,卻也有些涼意,尤其臀上並無遮掩。依規定,示眾的當晚並沒有配給琥兒食物,只有食水,琥兒若想喝水,可以告訴看守的衙役,不過琥兒卻連水都不想喝,因為示眾時,琥兒沒有權利要求解手,她可不想落得如
第2回
此難堪,水還是少喝為妙。不過至少夜裡有個好處,百姓紛紛回家,不會有人上來打屁股。
夜漸漸深了,琥兒忍著飢餓、涼意和臀上不時傳來的疼痛,實在難以入睡,忽然聽到腳步聲響起,有一人靠近刑台,那人來到刑台下,衙役上前詢問:「做什麼的。」
那人回答:「兩位差大哥,典史老爺叫我送件毯子給于姑娘。」卻是之前照顧琥兒的穩婆。
兩名衙役聽說是典史派的,也就不阻攔,只說:「嘿,算這丫頭運氣,碰到咱們典史老爺人好,蓋身子可以,屁股可不能蓋哦。」
穩婆回答:「那當然,我知道,典史老爺也有吩咐的,不能亂了規矩。」
穩婆邊說著邊上了刑台,到了琥兒身旁,取出毯子,替琥兒披在身上。琥兒道了一聲謝,穩婆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便離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琥兒才漸漸睡去,又不知睡了多久,忽覺臀上傳來一陣疼痛,卻是有人一板子把琥兒打醒了過來,琥兒睜開眼來,原來天色已亮。卻聽身後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一個說:「被罰光著屁股示眾也能睡啊,真不知羞啊。」說著幾人又一起大笑下台去了,看來是某些無聊百姓,見琥兒睡著,故意來捉弄她的。
琥兒扁起了嘴,心裡暗罵:「這些人真無聊,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仍舊閉上了眼睛養神。
又過了好一會,已是巳時,琥兒心裡昐著:「再一個時辰,就結束了。」卻見兩個無所事事的無賴漢醉醺醺的走了過來,大白天的,酒氣燻人,琥兒不禁皺起了眉。
其中一個說道:「小美人兒就是小美人兒,臉蛋兒好看,屁股也好看。」說著巍巍顛顛的走上台去。
看守的衙役見那人半醉半醒,上前攔阻:「別在這胡鬧,快走開。」
另一個醉漢也走上去:「嘿,不是說人人可打一板嗎?咱們沒打過,打一板總成吧。」
衙役想了一下,遞過了小木板:「好吧,打完快快離去。」
九、示眾遭戲
先上台的那人接過了板子:「昨日見小美人兒挨打的樣兒,很惹人憐惜啊,待會兒你來打,我到另一頭再瞧瞧小美人吃痛的樣兒。」另一人接口:「就不知道小美人兒和情哥哥胡天胡地時又是什麼樣兒。」說著兩人一起笑了起來。
琥兒不去理會二人,心中卻也不快,這兩日嘲諷譏笑聽多了,可以漸漸不在意,但這二人的言語一味的輕薄,直把自己當做不三不四的女子。其中一個說著說著,竟伸手想去拍琥兒的臀部,衙役見狀,動作也快,一把捉住那人手腕:「只淮用板子。」
那人噥咕了一句:「板子就板子,我不愛打小美人兒,只愛瞧小美人兒楚楚可憐的樣兒。」說著把板子遞給同伴,又說:「你來打,我瞧著。」說著下了台,正要繞到對面去。
他才一走下台,他那個可能比他還醉的同伴抱怨:「只能打屁股啊。」說著直盯著琥兒瞧,神情很有些猥褻。
衙役也沒好氣:「不打也成,交回板子。」他早想快快打發這兩個醉漢。
那人隨便應著:「打啊,打啊。」走進一步,手中拿著小木板把玩:「不如讓小美人兒說說那晚和情哥哥的快活風光,還比較有趣。那晚你那情哥哥是怎麼疼你的啊?」說著賊賊的笑了起來。
琥兒閉起了眼睛,不予理睬。
醉漢還在挑逗:「一夜快活換一頓打屁股,小美人兒說不定還覺得很值得呢。」
先下台的那人笑:「你怎知是一夜快活,說不定小美人兒和情哥哥已經快活了不知多少夜了呢。」
琥兒睜開眼來,忍不住有點發怒:「嘴裡放乾淨點。」
台下那人嘖嘖連聲:「小美人兒腦羞成怒啦,生氣的模樣也挺美啊。」
台上那人拍手:「那定是給我們猜著了,快活了那麼多次,打一頓屁股也不枉啦。」
台下那人接著說:「只是平時屁股只給情哥哥瞧,這會兒卻是給大家都瞧光啦。」
兩人穢語挑逗不斷,氣的琥兒心裡暗暗咒罵:「今日且由你們說,他日不把你們兩個渾蛋打的滿地找牙,姑娘就不姓于。」
看守的衙役本來怕醉漢鬧事,見兩人只是瘋言瘋語,也就不怎麼理會。台上那人站在琥兒身後,一直近身恣意的瞧著琥兒弓起的裸臀,琥兒氣的身子微微發抖,那人見了更是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情哥哥疼你時,小美人兒也是這樣子挺著屁股嗎?」情欲借著酒意,湧上心來,也不知哪來的衝動,口中說著:「情哥哥都怎麼疼你呢?像這樣嗎?」手中倒轉木板,竟將把手塞入了琥兒兩股之間。
琥兒忽覺一陣痛楚,悶哼了一聲,那人也被自己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酒意全消,抽出了小木板把手,只見把手染上了一片紅潮,再看琥兒的雙股之間,一線殷紅緩緩而下,不由得怔住了說不出話來,看守的衙役也呆了。
那人一回過神,拋下手中的木板,慌張的和伙伴飛奔逃去。街上的百姓全都向刑台上望過來,如果說,于琥兒是因為與人和姦,才被處杖臀全刑,在此示眾,那現在琥兒雙股之間,那屬於未經人事的少女特有的紅潮該做何解釋?
那兩人剛奔到街角,就忽然被人踹倒在地,跟著傳來一聲暴喝:「拿下了。」原來那兩人是被典史向華打倒的,立時有衙役上來押住那兩人。
向華快步來到刑台旁,不少群眾駐足圍觀,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向華看了台上的琥兒似是受了不小的驚嚇,忙吩咐看守的衙役:「開鎖。」看守的衙役依言除去了琥兒腕上、踝上的束縛。向華先把地上的熱臀板拾起,接著放下了琥兒被拉起的裙擺,遮住臀部,一把將琥兒打橫抱起。
琥兒見到向華,才回過神來,忍不住抽抽噎噎哭了起來。向華大踏步走下台去,看守的衙役不知他要帶琥兒去何處,忙問:「大人,示眾的時限還沒到呢。」
向華頭也不回:「你沒長眼睛嗎?這是冤案,還示眾什麼?」說著快步離去。背後群眾仍然在交頭接耳,典史雖然沒有品級,畢竟是縣衙第三大的官,當眾直言這是冤案,抱著犯人離去,也是夠怪的了。
向華直接把琥兒抱回于大嬸的住處,于大嬸本來正在等待時辰一到,就去衙前接回琥兒,忽見向華抱著琥兒進來,不禁呆了一呆。向華把琥兒交給于大嬸:「先替琥兒料理一下傷口再說。」
于大嬸會意,抱琥兒進了房間,讓琥兒趴在床上,掀開琥兒的裙子,見到除了臀上的杖傷外,沿著兩股之間而下的血跡,不禁張大了口。向華已打了盆水,放了毛巾站在房門口,于大嬸想問怎麼回事,向華先開口:「等會再說。」把水盆遞給了于大嬸。
那臀部開口的受刑服此時倒也好用,于大嬸替琥兒清洗了傷口,上好了藥,輕輕將裙擺蓋上,向華這才走了進來,向琥兒道歉:「琥兒,都是師父不好,沒料到會有這等變故,累的你……」說道這兒,卻說不下去了。
琥兒反倒鎮定了下來,對向華搖了搖頭:「師父別這樣說,這樣也好,大家都瞧見了,也不用穩婆驗什麼了,這麼多的證人,縣令的誤判總賴不掉了吧。」
向華嘆了口氣:「不過這會兒,人人都知道縣令判錯了案,我們被迫得快些上路,不然縣令怕也會有些動作來遮掩這件事,本來是想讓你養幾日傷的再說的。」
琥兒語氣堅決:「不必了,我只昐能早一日替爹爹報仇。」
本來照向華的意思,要找輛大車,讓琥兒可以在車上休養,但琥兒覺得這樣太慢,主張自己可以騎馬,向華知道杖臀全刑多是輕刑具,琥兒雖然傷痕壘壘,但都是皮肉傷,無損筋骨,也就依了琥兒的意思。於是向華去打點諸般事物,琥兒稍做歇息,待向華回來便即出發。
在琥兒被監押的這一個多月,左鄰右舍本來都對于家頗為鄙夷,早上在縣衙前的事傳的甚快,一時之間,鄰居們紛紛過來致意。更有人說:「我們早知于姑娘不是這樣的人,真是可憐了這孩子……」卻被也前來探望琥兒的張阿牛瞪了一眼:「幾日前,你們的態度好像不是如此。」嚇的那人不敢再說。
來客通通由于大嬸召呼打發,琥兒只在房中養傷,為免琥兒見了人難堪,來探望的人也都自然只向于大嬸致意,不去打擾琥兒。
于大嬸悄悄向張阿牛說:「琥兒要我多謝你來看她,不過這會兒讓她休養。」張阿牛沒見著琥兒,有些失落,只說:「當然,當然,要見面以後有的是機會。」
下午有名書生送禮來于家,還送來上好的傷藥,說是官學裡的秀才們,向于姑娘致歉的。昨日他們不明就裡,行刑時也在衙前湊了熱鬧,知道于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無端受辱,好生過意不去,官學裡的秀才們已決意,會替于姑娘向縣令討一個交代。沈三姑則是見一張狀子生出這些事端來,只好躲在家裡,不敢出來。
卻說衙門那頭,刑名師爺匆匆跑進縣令的書房,喘著氣:「東翁,大事不妙。」
縣令見師爺進來,忙迎上前:「先生何以如此驚惶。」
師爺扶著椅子坐了下來:「適才在衙門外,那于琥兒示眾之時,遭兩名市井無賴挑逗,其中一名借著酒意,竟將熱臀板的把手,從于琥兒的玄圃塞了進去。」
縣令微微一笑:「那有什麼大不了,命人把那兩個妨礙示眾的無賴抓來,杖打一頓也就完事了。」
師爺吸了一口氣:「問題是,那小木板把手一入,于琥兒竟落紅了。」
縣令聞言,臉色大變:「那于琥兒……是……處女。」
師爺補上一句:「更要命的是,就在大街上,見著的百姓少說也有數十人。」
縣令在椅子上坐倒:「先生,這……可怎麼辦?那染了紅的熱臀板呢?」
師爺回答:「我問了看守的衙役,說是向典史來到,取走了,也帶走了于琥兒。兩名生事的無賴正押在衙裡。」
縣令呼了一口氣:「那就好,向典史做事謹慎,或許已處理掉那個物證。但那麼多百姓見到,這可不好處理。」說著便請一個隨從去請向典史前來議事。
師爺沈思了一下,問了一句:「東翁,你審此案時,可有想過那于琥兒就是三年前那個來本縣校對軍黃冊的于承恩的女兒?」
縣令點了點頭:「知道是知道,我在堂上問起于琥兒的身世時,她自己也說了,雖沒直接說出她父親的姓名,但當然知道她就是于承恩的女兒。只是一事歸一事,我當時只是覺得巧合,她竟然在本縣犯事,這二件事會有何關係嗎?」
師爺回答:「就怕有關係,最好是我多心了。」
這時,一名僕人來報:「大人,官學的秀才們聚在堂上,說要見大人。」
先前那名隨從則來回覆:「大人,典史老爺不在衙裡,到處都不見人影。」
縣令隱隱覺得不妙。
向華帶著兩個包袱,牽了兩匹馬來,在琥兒那匹馬的馬鞍上放了厚厚的棉布,琥兒也換穿了厚棉褲在裡頭,外面再穿便於騎馬的開叉長裙,雖然在大熱天裡,這樣穿非常悶熱,但總比讓傷口在馬鞍上磨來的好。
琥兒上了馬,于大嬸握住了她的手,于琥兒微笑著說:「沒事的,嬸嬸,等我的好消息。」說著便和向華策馬而去。
剛好張阿牛又要來探望琥兒,遠遠見了琥兒離去,忙跑了過來,卻是追不上了,只好問于大嬸:「琥兒這又要上哪去啦?她傷還沒好怎能騎馬?我怎不知道琥兒會騎馬?」
望著琥兒遠去的背影,她將長髮束了起來,策馬奔馳的樣子,多了幾分的英氣,不同於以往所知那知書達禮、溫柔乖巧的琥兒,心理胡思亂想著:「她的爹爹是軍人,也許這樣的琥兒,才是她原有的樣子。」
正想著,于大嬸開口說話:「她,告御狀去了。」阿牛大驚回頭,忽然覺得,原本熟悉的琥兒變的陌生起來。
向華和琥兒趕了一天的路,騎馬多巔跛,雖然在層層棉布的阻隔之下,琥兒臀上還是難受的很,到了晚上投宿,穿在裡頭的棉褲也透了一層血漬,除下棉褲時又是另一種痛楚,琥兒自行換上了藥,上床趴著睡了。
次日又行,趕了幾日路,師徒二人來到了一個縣城內。進城的時候,城門口的盤查相當的謹傎,琥兒和向華都知道,那是因為當今聖上就在這縣城的佛寺裡參拜,兩人也正是因此而來。
琥兒和向華找了一家客店投宿,向華和琥兒邊討論邊擬了狀子,琥兒又親筆謄了一份。兩人又在皇上禮佛的寺院附近逛了一圈,處處都有重兵防守,看來要見到皇上也不容易,於是商議先由向華去探查情況。
皇上這些日子便都住在寺中齋戒沐浴,誠心禮佛。向華藝高膽大,一連兩日,偷偷潛入寺中,留意寺中地形與皇上的作息,防守雖嚴,尋常武士,在他眼下也是稀鬆平常,如入無人之境。第三日午後,他便帶同琥兒來到寺院附近,然後背起琥兒展開輕身功夫,悄悄潛入寺院。
照向華的計劃,最終仍是要琥兒親自呈上狀子,這才能突顯年幼可憐的少女,在走投無路的情形下,只能選擇告御狀一途的決心,也較易為皇上所接受。
向華雖然身上負著琥兒,依然縱躍如飛,琥兒不禁對師父的本事嘆服,另一方面也屏神凝氣,唯恐發出一點聲響,引來守衛。向華帶著琥兒躲在一處簷角上,照前兩日向華的探察,皇上此時應在主殿上禮佛,等會兒步出大殿之際,就是琥兒行動之時。而大殿之外,少說也有百名以上的守衛持兵刃守護著各處。
兩人屏息靜待了好一會,終於見到一人身穿黃袍緩步走出大殿,等那人走下幾台階之後,向華在琥兒背上輕輕一拍,琥兒會意,一躍而下。
她才一著地,便有守衛發覺,大聲喊道:「什麼人?」接著眾武士一齊大喊:「保護皇上。」琥兒身子不停,一落地便向前急竄出去,多年來習武,全要在這一刻考校成果。
眾武士向她包抄過來,琥兒更不在一處稍停,東閃西竄,不讓眾人輕易圍住她,向皇上所在之處接近。
琥兒抱定宗旨,不招架向她攻來的武器,只是巧妙的運用步伐閃躲,以免一對上招就脫不了身,連閃過幾次攔阻,更多武士聚了過來,琥兒畢竟身手差向華甚遠,知道自己無力再逼近多少距離,算算離皇上尚有二十來步左右,應該也夠了,就在一柄長槍向她刺到之時,琥兒著地向前一個打滾,借機再拉近了幾步距離,跪撲拜倒在地,口中大喊:「求皇上替民女申冤。」同一時間,十餘把單刀、長槍已全指在她的頸上。
皇帝到此地禮佛,身為當地最高的地方官的巡撫自然在旁陪同,此時的巡撫已非當時琥兒見過的那位,前任巡撫因無力替于承恩的枉死申訴,憤而掛印離去。現在陪同皇上的江巡撫則是接替前任巡撫的職務,已上任了三年。
江巡撫自然不認識琥兒,見有人闖了出來,忙吩咐:「大膽,驚擾聖駕,該當何罪,拉下去砍了。」眾武士便要將琥兒拉走。
皇上卻開了口:「且慢。」轉向巡撫:「江卿,佛門之地,勿造殺孽。朕來此地,本意是祈求國泰民安,小姑娘有冤要訴,那就是民不安了,朕禮佛數日便有此事,想來也是天意,便聽她說說吧。」
皇上在寺裡一處偏堂上接見了琥兒,皇上坐在上首,江巡撫在旁相陪,琥兒跪在下首。另有四名武士分立左右護衛,琥兒叩了頭後,將狀子交由巡撫呈了上去。皇上接了過去,卻不立時打開,將狀子放在几上,富饒興味的看著琥兒,一會兒才開口:「抬起頭來。」
琥兒依言慢慢的抬頭,目光仍望著地上。
皇上問:「你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了?」
琥兒恭敬的答:「民女于琥兒,今年十七。」
皇上「哦」了一聲:「小小年紀,你是怎麼闖進來的。」
琥兒不知皇帝心意,不願扯出向華,只回答:「民女自幼習武,身手還過的去,若不是無法可想,斷不敢驚擾聖駕。」
巡撫在一旁威嚇:「就這樣闖進來,可是殺頭的罪。」
琥兒說道:「若是沉冤得雪,民女願受應得的懲罰,絕無怨言。」
皇上聽了琥兒的應對,笑了一下:「瞧你適才闖進來的身手,確實不凡,說話也得體,多半不只習武,書也唸了不少。」
琥兒回答:「先父曾替民女請過老師,胡亂唸過一些書,難登大雅之堂的。」
皇上問:「怎麼你父親過世了嗎?」
琥兒心裡暗叫:「你打開狀子來看不就知道了。」口裡仍然恭敬:「是,先父官拜參將,於三年前殉職,皇上愛臣如子,承蒙聖恩,從優撫卹,民女至今不敢稍忘。」
皇上點了點頭:「將門之女,年紀輕輕,允文允武,確實不簡單。」
琥兒說道:「那是皇上抬舉民女,民女愧不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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