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一)绛月宫规责女重 旧怨又添新一仇
绛月宫圣玉殿外。
少宫主冷冰儿衣着单薄地跪在雕花殿门前,她低着头,一双明亮的眼睛此时也显得暗淡。不过十六七岁的年龄,脸上却有一丝难以捉摸的苦涩和无奈。她深知这次有辱使命,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于是主动来请罪,希望能得到些许宽恕。
她在这里已经足足跪了一个多时辰,正值寒冬,大殿外早已飘起了洁白的雪花。绛月宫的冬天都是在弥漫的暴雪中度过的。从小到大,只要冷冰儿犯了错,就会被罚跪在雪地里。有好多次体力不支昏倒,才被送回寝室。宫主是她的母亲,平日却待她不苟言笑,藤条皮鞭可说是家常便饭。也正因为如此,她小小年纪已成了一等一的高手,在江湖中享有盛誉。
“少宫主,宫主命您觐见!”宫女翠玉低声对她说,语调中竟透着怜惜。她是冷冰儿唯一可以说上话的朋友,每当宫主责打冷冰儿,她都会替她难过。方才翠玉已从宫主的神情中读出,冷冰儿待会儿必定是凶多吉少。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宫主的脾气谁都知道,因而谁也不敢劝一句。
冷冰儿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膝盖,却没有起身。她跨过门槛处,便继续膝行进去,直至大殿中央的宝座前。她微微颤抖着俯下身去,恭声说:“不肖女冰儿拜见宫主,宫主万福!”在绛月宫内,冰儿只有在私底下称呼母亲为“娘”,而在其他宫众面前只能称呼“宫主”。
“你还有脸回来!”冷月宫主端坐宝座上,一张风韵犹存的脸早被气得铁青。她指着女儿破口大骂:“没用的东西,白白损耗我几百宫人,宫规家法你哪一样逃得过!”一席话骂得冷冰儿颤抖得更厉害了。她扬起头,眼中已满是泪水包裹。未料眼光接触到母亲凌厉的神色,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畏惧地再次低下头:“女儿之罪,请宫主责罚。”
冷冰儿很清楚,这责罚意味着什么。从小到大,她挨了无数次的责罚。可是那都属于家法,属于犯了小错母亲拿着藤条抽打自己,虽然很痛但也不至于致命。如今却是宫规,严厉而近乎无情的宫规。她曾亲眼见到一位犯了宫规的师姐被宫法处置,后因受不了而咬舌自尽。想起这些,她害怕极了,偏偏又不敢求饶,泪水无助地落了下来。
这次绛月宫与轩辕教一战,她本来是有把握胜的,孰料中途经历了一件事情让她改变了主意。在关键时候,她竟然放走了抵抗的首领——轩辕教首座弟子项子彦,只因为他的笑容能给她全部温暖。于是后来的一切都不由她掌控。轩辕教教主亲自率领弟子杀光了前来“攻城”的绛月宫女弟子。好在项子彦暗中助她顺利逃走。那一夜月色很暗,女弟子们的鲜血染红了天际。项子彦劝她不要回宫,可冷冰儿执意要向宫主请罪。最后的时刻他亲吻着与她道别,却不知她真实的身份是绛月宫的少宫主。
“来人,将这个不肖东西拿下,鞭责三十!”冷月宫主气急败坏的喝令声将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前后几个宫人应声前来,一人搬来刑凳,一人执皮鞭,还有一人端着一个金属小盆。细看那皮鞭上处处有倒刺,只轻轻一下就可以扯破嫩嫩的皮肉,而金属小盆里盛满盐水。两名宫女将冷冰儿架到刑凳上,用铁链锁住了她的手脚以及腰部,正欲行刑,只听冷月宫主沉声命道:“把这个死丫头裤子脱了再打!”语气中有不容置喙的威严。在场的宫女全都大惊,要知平日里即使是着衣行刑,也通常能把违反宫规的弟子打得痛不欲生,更何况是裸臀受鞭,况且这鞭并不是普通鞭,那上面的每一根倒刺都是烧红的铁丝做成,尖锐至极。冷冰儿更是大惊失色,也有些语无轮次了:“娘,女儿不敢了……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娘……”一连串的求饶也没让冷月怜惜,她咬牙恶狠狠地说:“打!往死里打!谁敢手下留情,本宫立时取她性命!”
宫女再不敢耽误,上前将她鹅黄色的长裙褪到大腿腿弯处,很快又将淡色的底裤也褪了下去,露出白嫩的娇臀。冷冰儿顿时面上一片绯红。虽说宫中都是女子,可当众脱裤被打还是头一回,她当即羞愧地无地自容。
拿着皮鞭的宫女走上前,对着空气甩了一下发出响亮的“啪”地声音,冷冰儿不由心中一紧,不由绷紧了大腿,身体无助地颤抖不止。她多希望母亲能够念及她往日的孝顺,格外开恩一次。可是,从小时起凡是犯错,从来没有被赦免过。她死了心,苍白的脸上渗满了汗滴。
三十皮鞭啊!这哪里是个小数目?也许是娘亲真的气急了,才会下此重手。别说三十下了,十来下皮鞭恐怕都会要了她的小命。冷冰儿不怕死,她倒希望娘亲可以一掌打死自己,可是要承受这彻骨之痛,她毕竟只有十六七岁,如何承受得起啊?
“呼—啪——!”第一鞭带着风声毫无预兆地烙在冷冰儿如雪的肌肤上,她惨呼一声,疼痛完全超乎她的想象,臀部登时肿起一道高高的血痕。
“啪!——”第二鞭还未等她反应就抽了上来,她痛得身子一僵,手脚乱动扯得铁索撞击声起。皮鞭在她屁股上留下深深的暗红。
“啪!——”又是一鞭!皮鞭上那跟跟倒刺划破了她屁股的嫩皮肉,温热的鲜血顺着肿胀的皮肤慢慢翻了出来。
“啪!——”这一鞭狠狠落在已是血肉模糊的屁股上,溅起一串血花。冷冰儿哀嚎一声,声音似乎都变哑了。实在是太痛了啊,这才只是第四鞭,她要挨近乎这个的八倍呢!她忽然觉得天昏地暗,眼泪顺着脸颊不停下落。
“啪!——”“啊!——”
“啪!——”“啊…..痛啊……”
六鞭下去,掌刑的宫女望着那鲜血流淌的屁股突然有些不忍,鼓着勇气跪下求道:“宫主,少宫主身子娇弱不比奴婢,况且她还只是个孩子,如此裸臀受刑实在是……”她的嘴忽然闭上了,因为她看见冷月寒冷的眸光,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你在替这个贱丫头求情么?”冷漠而威严的语调让在场的人都不寒而栗,“宫规神圣,是可以改变的么?!”掌刑宫女素知这位宫主的严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开口还是闭口,只惊慌失措地叩首。“将这个贱婢绑到风刀崖受刑一天一夜!”冷月宫主恶狠狠地道,“若再有人求情,惩罚更重!”冷冰儿见娘亲如此无情,心下甚是冰凉。索性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硬忍。臀上的伤口被风一吹就痛得尖锐。
另一个宫女吸取了教训,不敢再心软手下留情。她接过皮鞭用手弯了弯,那上面已浸满了鲜血。高高举起,朝着冰儿满是鲜血的屁股重重打去。“啪!——”“啊!!~~~~~~”要不是铁索绑住了手脚,冷冰儿恐怕会直接跳起来。“娘~~~~饶了我吧~~~饶了我~~~啊~~~我知罪了啊~~~娘~~~~”冷冰儿涕泣横流地失声哭求着,好像这样呼喊就可以减少疼痛。可是这样楚楚可怜的求饶似乎并没有让母亲动容,皮鞭继续抽打在身上灼热的疼痛好像火烧一般,她神智渐渐开始恍惚起来。
她很清楚,自己其实并不是母亲的亲生骨肉。她只不过是仇家实施的“狸猫换太子”中的狸猫。当年母亲在被仇家追杀的途中产下一名女婴,仇家施计用自己来分散母亲的注意力,使母亲错失了营救女儿的最佳时机。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了女儿的消息。因此这么多年来,母亲对自己恨大于爱,因为自己的存在才让母亲和亲生骨肉分离了十七年。冷月宫主日夜思念亲生骨肉,时常午夜梦回泣不成声,可是对身边养大的女儿却不甚疼惜。可她不怨恨母亲,小小年纪就懂得察言观色。每逢冷月宫主练功疲倦时,她都会端上一杯热度刚好的碧螺春,再贴心地为母亲捏肩捶腿。每逢冷月宫主生辰,她都会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对于目前的命令,她几乎是言听计从。母亲伤心时,她会更难过,跟随在母亲身边温声安慰。冷月宫主无理责罚她时,她一默默承受,连一句顶撞的话也没有。她知道母亲被轩辕教的丈夫抛弃了,又被丈夫的新欢抢走了女儿,心情自然不会好。可是,母亲也不是完全无情的。她总能感觉到母亲冷漠中透着一丝温情,即使那温情总被表面的疾言厉色所深深掩盖。
事实上,这回与轩辕教的征战,也是因为母亲希望逼迫前夫说出亲生女儿的下落。孰料她为了救项子彦,丧失了最佳的时机,因此败得不可收场。她自知愧对母亲,愧对宫众,此番回来认罪,冷冰儿早已做好了受死的准备。可是眼下的皮鞭,鞭鞭狠毒鞭鞭难熬,她清秀的面容上挣扎得通红,头发散乱,汗水泪水交织在一起,瘦弱的身子被紧紧捆在刑凳上。
“啪!——”皮鞭依旧不折不扣地打着,那些被皮鞭蹂躏的血肉,显得如此的无助。她只觉耳边嗡嗡声不止,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臀部的巨痛也在一点一点消逝…
冷月宫主自行刑开始就把头偏向一边,不看责打的场面,她怕自己心软。然而那凄惨的无助的楚楚可怜的求饶声声声入耳,她没法堵住耳朵。随着女儿哭求的加剧,她的心也在一点点变软,虽然她面上的神情依然冷漠无情。
“啪——”“啪——”“啪——”一鞭一鞭毫不留情地接连抽下去。却几乎听不到冷冰儿的哭闹哀嚎了。
“宫主…少宫主晕过去了!”执鞭宫女不敢再打,求助般地禀报。
冷月宫主这才望了眼女儿,身子柔软地贴在刑凳上,脑袋无力地垂下。再看那肿胀的屁股上已有多处破损,鲜血顺着裂痕缓缓流淌。她的心猛然锐锐地痛了一下。冷月宫主没有发话,只是从宝座上站起来,走到冷冰儿身边,用手轻轻扶起她无力垂下的脑袋,那额上已被汗水浸满。她迅速解开她手上脚上的铁索,却发现手腕脚腕竟已被铁索磨得破了皮。她忍下内心的痛楚,弯腰将女儿拦腰抱到卧榻上,小心帮她翻转了身,不让受伤的皮肤接触到床褥。
方才冷月宫主确实是气极了,才会下令责打三十宫鞭。平日里惩罚犯错的宫人,最多也只是二十鞭左右,还不是去衣受罚。这样的责罚对于身子娇弱的冰儿,会不会过了点?她暗自叹了口气,心下有些后悔。
冷月宫主唤人拿来药水。一瓶“绛月神水”能够救治濒临死亡之人,因而极其珍贵,冷月却用她来给女儿治外伤。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憎恨这个不该有的“女儿”的,要不是因为她的“干扰”,自己当年也不会与亲生骨肉分离。可是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吧,对于这个“不详之人”再不疼爱,这么多年的养育也早已沉淀下感情。更何况冷冰儿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和乖巧。若不是此次冷冰儿的做法实在触怒了她,她是不会施行宫规对冰儿大加鞭打的。
她打开神水,将它均匀撒在药棉上,然后轻轻抚向女儿满目疮痍的屁股。药棉刚一接触屁股,就被迅速染红了。好在冰儿尚未清醒,所以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冷月宫主熟稔医术,很快就将药水涂抹好,之后又铺上一层厚厚的纱布。这才给冰儿盖上棉被,幽幽叹口气,站起身,眉宇间有化不开的心疼与落寞。
冷月书房内。小小的冷冰儿跪在母亲的书桌前,双手高举细长软韧的藤条,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怯怯地说:“女儿错了,请娘用家法责罚。”
冷月宫主寒眸斜睨着她,这个该死的丫头竟敢私自闯进密室,而且,还偷看了当年前夫写给她的情书!简直罪无可恕!别看她只不过九岁,心里的鬼主意真多,若再不好好惩治一下,以后还怎么管教?
冷月宫主虽然怒火中烧,却暂且强压着,冷冷道:“你进去做什么?你不知道本宫的规矩吗?”
冷冰儿垂着脑袋,脸上有明显的红肿痕迹,正是娘亲方才逮到她时打的。她咬着下唇,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误入密室的理由讲出来?明天就是娘亲的寿辰,她清早去黑水神山的悬崖处采集了一大束金灿灿的油菜花,满怀欣喜地想送给娘亲。可惜娘亲不在书房,她见顶柜上有个大花瓶,干脆把花插在里面吧!她便踩着红木躺椅向上伸手努力去够花瓶,孰料一不小心花瓶砸了下来,她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面前的墙壁上突然开启了一扇门,出于好奇心她睁大了眼睛悄悄走进去,却见一间不大的密室里,陈列着许多娘亲年轻时候的画像,还有,这是什么?她低头拿起一张乱扔在地的信笺,“月妹亲启,见信如晤…”,落款处是“云世显”,轩辕教教主的名字。“谁在里面?!”一声威严的喝斥传来,冷冰儿吓得一哆嗦,却见娘亲正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狠狠地怒视自己,扬手就是重重一耳光“啪!”,直打得她晕头转向,鲜血从唇角溢了出来。
冷月宫主只道她在犯倔,一时间怒气加剧,走过来伸手夺过藤条,双手弯了弯。冷冰儿顺从地褪下葱绿色的长裤,双手支撑在地面,高高撅起臀部。从六岁起就这样挨打了,她早已熟悉了整个过程。如果不主动一点,一会挨受的藤条更重。
冷月宫主怒不可遏地举起藤条,狠狠甩在女儿雪白的臀上,只听“咻—啪——”的一声,冷冰儿痛苦地仰起头来,牙关咬得死死的不敢哭出声来。却见藤条在屁股上留下深陷的印记,那印记登时高高肿起。
“咻—啪——”“啪啪——”藤条接连不断打上去,冷冰儿终于惨呼出声“啊~~~~~疼啊~~~~啊~~~~~”泪珠不断滚落,雪白的小脸憋得通红,嘴唇咬出了血。
冷月宫主冷哼一声,加大了责打力度,“咻—啪!!”“咻—啪!!!”又是两道鲜红的血痕,似乎肿胀得要往出冒血。“啊啊——”冷冰儿再也忍耐不住屁股上的疼痛,一溜身死死抱住母亲的双腿,哽咽地哀求:“娘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知道错了~~~~”冷月宫主身子一僵,低头见女儿汗水泪水混杂在一起,柔弱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屁股上交叉布满了藤条的肿印,心下略有些不忍。扬鞭的手怎么也打不下去。
“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也没看到~~~”冷冰儿嚅嗫着为自己开脱,未料这句话刺激了冷月宫主,她顿时想到那些令她心痛令她羞辱的记忆被别人翻了出来,血气不断涌出,气得全身发抖,一脚将冷冰儿狠狠踢开,沉声骂道:“你还有脸说!你还有脸说!我今天就打死你!!”
“咻—啪!!!”“咻—啪!”………….
“啊!!!痛啊!!!啊!!!!!!!!!!!!娘!!!别打了啊~~~~” “娘~~~别打了~~别打了!”
冷月宫主看见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女儿终于清醒了,心下一阵安慰,却听她在梦中都惊恐地求饶,眼神又不禁黯淡下去。
“不要~~不要~不要~~”冷冰儿突然惊醒,额头渗满了细密的汗珠。
“你醒了?”冷月宫主淡淡开口,语调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冷冰儿偏头看见坐在床沿的母亲,潜意识下又惊又怕,不由得往床里面瑟缩,未料触及屁股上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的。冷月宫主见状微微皱眉,一时间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呵斥道“不要乱动”。她天性冷漠,即使内心充斥着很多情绪也不会表现出来。冷冰儿从来不知道母亲冷冷注视着自己时,其实渗透着丝丝温情。
“娘…”冷冰儿怯生生地开口,一双大眼睛闪动着泪光,“女儿…女儿错了…”冷月宫主冷哼了一声,盯着她道:“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次任务失败,都是因为你放走了对方的首领。”冷冰儿咬了咬下唇,不敢接话。冷月宫主寒眸开始一点点结冰,口气渐渐严厉起来:“你分明知道,你姐姐被轩辕教的恶棍抢走,直到现在还没有音讯。我们与他们是死敌!可是你,你竟然放走了他们的首领!到底是为什么??”她越说越激动,一挥手击到床边的古董上,竟将之击得粉碎。
“女儿该死,请娘息怒!”冷冰儿惊魂未定,脸色霎时惨白惨白。
“你说,到底是为什么?”冷月宫主强忍怒火,逼问着。
“因为…因为女儿爱上了他…”冷冰儿鼓起勇气道,“若不是他,女儿早已死在轩辕**的手上。”当下,她便把如何假冒轩辕教众潜入教内,如何偷取秘籍而被**抓住、幸好被路过的首座弟子项子彦救下,如何利用他接近教主及夫人,又如何设计下毒迷晕众人、胜利在握,直到最终,由于对项子彦下不了手,而导致整件事情失败。至于她与项子彦之间情愫的萌生,誓言的确定,以及身份的隐瞒都忽略不提。
冷月宫主凤眼中闪过一丝尖利的光芒,似乎恨不得拉起她再抽打一顿。压抑住怒火,冷月宫主淡淡道:“既然他救过你,你也救过他,彼此再不相欠。往后若再有联络,本宫绝饶不了你!”
就在这时,一宫女过来跪着禀报:“禀宫主,宫外来了一男一女,男的自称是轩辕的弟子项子彦,二人求见宫主!”冷冰儿大惊失色,怔怔地望着母亲,只见冷月宫主唇角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残酷笑容。“让他在大殿等候!”“是,宫主!”
“娘~~您要怎样?”冷冰儿紧张地问着,冷月宫主的笑容让她不寒而栗。“本宫去会会他,看到底是个什么人能让我的女儿神魂颠倒。”“娘~~求您放过他~~娘~~~”冷冰儿双手用力抓住母亲的袖口,重复着哀求着。无意中再次碰触到伤口,她惨叫一声“啊…..”,疼得眼前又是一黑,失去了知觉。
“照顾好少宫主。”冷月宫主抛下这句话,替女儿掖了掖被子,而后只身向大殿走去。
(二)无情棒打苦命鸳 擦肩而过也惘然
琉璃顶的大殿,闪着幽昧的寒光。冷月宫主身着华丽的宫装,不失威仪地坐在殿中央的宝座上,右臂倚着座上的红木小几,座后是一架螺钿座屏,映着堂上的幽灯,珠光潋滟。她轻蔑而冷漠地打量着殿下站立的二人。这神采英拔的青衫少年正是项子彦,他肤色白皙,一双干净的眼睛透着睿智而沉稳的波光,想自己的女儿被这样俊美的男人吸引,似乎也不足为奇。与他并排站立的是一个黄衫少女,神色稚嫩,似乎与冰儿同龄,却比冰儿显得活泼聪颖。冷月宫主微有些奇怪地望着少女,似乎有什么难以察觉的情绪泛起涟漪。她没有多想,只是冷冷的开口:
“你们二人够胆闯入神宫,究竟所为何事?”
项子彦只觉得这位宫主周围似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场”,压得殿内的人都噤若寒蝉。他心下更担心那个因救了自己而违反宫规的小宫女冰儿,后悔自己没能及时前来营救。他定了定神,拱手道:
“晚辈此次前来,是想请求宫主放过冰儿姑娘。”
冷月宫主想起女儿竟然为了他违背自己的意思,寒眸中涌动着阴冷、残暴的暗流,口中吐出几个字:“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放过她?”项子彦并不畏惧,接话道:“晚辈只是个无名小卒,不算什么,只是冒死请求宫主。冰儿姑娘是宫主的属下,一直尽心为宫主办事。请宫主看在这个情面上饶恕她的过错吧!”
一席话说得诚诚恳恳,可惜冷月宫主丝毫不为所动。她见项子彦称冰儿为自己属下,得悉冰儿的真实身份并未曝光。当下产生了拆散二人的念头。冷月宫主冷冷笑着道:“轩辕教的果然都是蠢货,冰儿是本宫的女儿,本宫又怎会伤害她?”
项子彦怔了怔:“她…她是宫主的?”
“她是本宫的女儿,也是绛月宫的候人圣女,冷冰儿。怎么,她没告诉你吗?”
这是,沉默良久的黄衫少女低声道:“项哥哥,我说过你不能轻信冰儿姑娘的。她之前一直利用你欺骗你。”项子彦似乎没有听见,只对冷月宫主道:“晚辈想看一眼冰儿姑娘,以确保她真的没事。”
冷月宫主哼了一声说:“冰儿从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倒对她念念不忘。”
项子彦有些着急,上前一步道:“宫主,我只是想看看她,可以吗?”
冷月宫主寒眸一点点结起霜来,忽然沉声命道:“将二人打入地牢!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接近!”
冷冰儿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傍晚,夕阳西下,空气中弥漫着薄薄的水雾。她微一动便再次扯到伤口,浑身痛得发抖。冷月宫主见她醒来,便走过来,探了探她的脉搏,依旧很虚弱。“娘,您把项大哥怎么样了?”她一睁眼便忧心于这件事。
“世间男子皆薄幸。冰儿,你尚年少,不知世道险恶…”冷月宫主叹了口气,“娘年轻时也像你这样,可是后来被深爱之人背弃,连亲生骨肉都被抢走…”她的思绪又回到那个冬天,雪花纷纷扬扬,她追了几天几夜也没有找回亲生女儿,就那样累到在雪地上。
“娘,女儿明白您的担忧…可是,项子彦不是那种人…”“住口!”冷月宫主怒斥道,“以后再敢提他,本宫立时取你性命!”
冷月宫主深知冷冰儿不会轻易回头,爱情这种东西,一旦投入了就不可能轻言舍弃。可是她就是不愿冰儿和她在一起,一方面出于不希望冰儿重蹈覆辙,另一方面出于对轩辕的憎恨。只要想到冰儿深爱着项子彦,她就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她想了个办法,先将项子彦打成重伤昏迷,又让冰儿去探视。痛苦地抉择下,冰儿同意就此放弃项子彦,并且答应与母亲合演一出戏,让项子彦彻底对自己失望。
“你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棋子,我从未把你放在心上过。”
那日,项子彦带着这句意带讽刺的话,伤心欲绝地离开。月光冰冷地掠过他轮廓分明的脸庞,风吹干了他隐忍的泪花。他根本不知道,冰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仿佛被什么力量抽干了。
冷冰儿却不知,爱情就在这么一走一停中擦肩而过了。
(三)寻女未明苦思量 近在咫尺远天涯
冰儿十八岁那年,江湖中兴起了一场纷争。这要从一位武林前辈智慧老人谈起。当年智慧老人武功盖世、所向披靡,亲传的两个个弟子亦都是青年才俊。其中大弟子云世显最为出众,智慧老人便让他继承衣钵——轩辕的掌教,并把独生女儿许配给他。这让二弟子骆世杰颇为嫉恨。好在智慧老人端平一碗水,让大弟子继承掌教,就把教中的圣物轩辕剑给了二弟子,另成立圣剑门。对于这把剑,云世显一直虎视眈眈。
骆世杰为追求绛月宫少宫主冷月,便将轩辕剑赠送给她以博取欢心。云世显看在眼里,于是设计接近冷月以骗取轩辕剑。冷月信以为真将真心托付,孰料换来的竟是一场骗局,亲生女儿也被云世显的原配夫人抢走,生死未明。此后云、骆二人表面上算是和好,而冷月倾其所有大力发展绛月宫势力,此三派在江湖中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这场纷争是由半年前那次冲突引发的。当日冷冰儿奉命潜入轩辕教毒害教众,虽然最终破败而归,但教主云世显一直耿耿于怀。冷冰儿不知,被她毒死的教众中有一个正是做客于此的圣剑门的公子洛知秋——黄衫女子正是其妹洛知雪。不过江湖中人并不知道洛知雪的存在。她一出生就被父母托付给远房亲戚,家人待她甚为冷淡,只有哥哥一直悉心爱护她。洛知雪自小与兄长感情笃深,得知此事后心痛不已。她自此立下重誓,不铲除冷冰儿决不罢休。
当日她刻意接近项子彦,正是为了慢慢拆散他和冷冰儿,在被禁闭于绛月宫天牢期间,她的贴心温顺与冷冰儿的“冷漠无情”形成了鲜明对比,慢慢融化着项子彦。鸳鸯终被棒打,她便乘胜追击,一面继续勾引项子彦,一面暗自设计如何陷害冷冰儿和绛月宫。
一日,冷冰儿独自偷偷离宫前往轩辕教。要去往轩辕,必须穿过一个偌大的南北集市。正值阳春三月,飞絮漫天飘舞,集市里的叫卖声欢快跃动着。自从与项子彦别离,她无数次想要见她,却终究没有胆量出去寻找。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她的思念却日益加剧。
“皮肉之苦尚可忍受,可思念之苦却疼痛难忍。”
她终于无法再等待了。就算被娘亲发现,被抓回去家法伺候,她也按耐不住这份思念之情。只看一眼,只想告诉他一句话。只想说,其实自己心里一直有他…
眼前的一切却让她感觉地动山摇。集市的一家茶馆外,项子彦与黄衫女子并肩站在一起,两人十指紧扣,黄衫女子还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肩上,正是骆知雪。午后的阳光柔柔地洒在他们身上,在二人眼中泛起柔柔地波光。
她脚步如同灌铅般,似乎在用挪的方式走向项子彦。项子彦突然看见了她,眼中不知是惊讶是痛楚还是些许哀怨。而一旁的黄衫女骆知雪见状更加亲密地靠近项子彦。
“你好吗?”冷冰儿淡淡开口,原本想做出个笑容,孰料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项子彦紧闭双唇,并不接话。骆知雪压抑住内心的怒火,笑盈盈地道:“冷小姐,好久不见了。”
冷冰儿冷冷望着得意洋洋的她,仿佛她在嘲笑自己的可怜和无能,一时间所有的委屈、无奈、疼痛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她迅即拔出手中的剑,直直地指向骆知雪。项子彦见状挡在知雪之前,定定地望着她,似乎在警告她不许伤害知雪。
此举更加触怒了冰儿,她凄然一笑,笑得泪水夺眶而出:“好~~~好绝情的你~~”长剑一挥,狠狠刺向项子彦及其身后的知雪。冰儿自小在冷月宫主的严格训练下习武,二人并非她的对手,几番击打之下便败下阵来,项子彦肩部被剑严重划伤,倒在地上呻吟。冰儿冷笑着用剑指着骆知雪,本要刺向心脏的一剑剑招突变,划开了骆知雪的长衫,只剩贴身小褂遮羞。她正是要用此举羞辱二人。
“住手!”凌空一声冷厉的喝斥,冷冰儿一愣,见是娘亲到来,大惊下长剑脱手。
冷月宫主上前一步扶起骆知雪,不可置信地凝视她背部和肩部的胎记——肩部的缺月,背部的圆月,正是冷氏家族的遗传。冷月宫主自己也有。她怔怔地望着,内心被复杂的情绪纠缠着,身子在微微颤抖。
骆知雪趁机一掌击向呆立的冷月,却被冷冰儿从身后一掌打下去,口吐鲜血。冷月宫主回过神来,一巴掌甩在冰儿脸上,喝道:
“你可知她是谁?她正是本宫的骨肉,嫡亲的骨肉!”
这“嫡亲的骨肉”几个字在冰儿听来竟是那般刺耳。她捂着脸站在那里,看母亲怜惜地抱着知雪,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冷冰儿根本不会想到,骆知雪的出现,正是她悲惨命运的开始。骆知雪当日便劝走项子彦,说是要自己处理一些事情。实则她是为了报复,怕项子彦反对。
多年以来冷月宫主一直苦苦找寻亲生女,翻越崇山峻岭也没有消息。她常常梦见婴儿时期的知雪,那小巧的鼻子和灵动的眼睛简直就是自己的翻版!醒来时已是泪流满面。她发誓只要能找到女儿,会把最好的母爱给她。老天有眼,如今亲生女儿就在自己眼前,冷月宫主难掩内心的激动与雀跃,平素冷漠的神色也变得慈爱起来。冷冰儿从没有见过娘亲这样宠爱过自己,一时间不知是羡慕还是难过。
可是,可是,亲生女儿竟然不肯认自己,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女魔头?!这近在咫尺的女儿,内心实则与自己相隔天涯。
冷月宫主懵了,却听她咬牙切齿地道:“都是你养的好女儿,害死了我唯一的哥哥。我只要想起这件事,就绝不可能任你为母!”
冷月宫主把这话听进去了。
冷冰儿啊冷冰儿,十八年前因为你我错过了营救亲生骨肉的最佳时期,十八年后又是因为你阻碍了我们母女相认,你的存在果然是多余的。
冷月宫主敛去了笑容,寒眸在一次结起了层层冰霜。她嗓音微微嘶
第2回
哑地沉声命道:“来人,将少宫主拿下,即刻杖毙!”
(四)苦命养女坠悬崖 狠心宫主悔莫急
话音一落,众人几乎是震惊,冷冰儿本人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一旁窃喜的骆知雪,看着早已因蒙蔽而失去理智的娘亲,委屈、伤心、绝望等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冲撞着她本就支离破碎的一颗心。
冷冰儿缓步走到冷月宫主身边,双膝点地,红着眼眶道:“宫主~~您真要打死女儿吗?”
冷月宫主听她那样脆弱那样无助的声音,内心似乎柔软了一下,可是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酷无情。她狠狠地责骂道:“孽种,你办事不利,误杀了雪儿的兄长,罪无可赦!”
她见娘亲称自己为“孽种”,却亲昵地成骆知雪为“雪儿”,原先那种期待母爱的情绪一点一点地蒸发了。
也许自己的确不该来这个世上的。她面色苍白,眼眶中的泪水被强力忍了回去。她知道泪水以及哀求已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省省吧。
“娘…”不再顾及多年来遵循的规矩,她在宫众面前也这样称呼母亲。淡淡的开口,只是想再叫一声娘。从小到大,她多想依偎在母亲怀中,甜甜地叫一声娘。可是大多数时候,她只被允许和众人一样称呼娘亲为宫主。
这种滋味,又有谁能够体会?
“不许叫我娘!”冷月宫主恶狠狠地骂道:“你不是本宫的女儿,本宫也不是你娘!”
一席话破灭了冷冰儿最后的梦。仿佛内心一块纯净的琉璃,瞬间碎了一地。
“宫主…您十八年来的养育之恩,冰儿铭刻在心,却无法报答。这三叩首,请您接受吧…”她含泪冲着不为所动的冷月宫主盈盈叩拜,再抬头时额上已有轻微的撞击后的红印子。拜过母亲之后,她跌跌撞撞地起身,看着几个宫人已经把刑具搬了上来。与上次受宫鞭的刑具略有不同,宽阔的刑凳面上包着厚厚的软皮,刑凳四个角上有固定好的铁环,两个宫人分立刑凳两侧,手中各拿一跟长一米宽十公分的刑杖。另一个宫人手中拿着纱布,这是防止受刑人耐不住疼痛而咬舌自尽用的。既然是杖毙,就是所谓乱杖打死受尽折磨,不能让受刑人中途就自尽。刑凳旁边有一个金边的小盆,盛满盐水,是为了浇醒疼晕过去的受刑者用的,以便继续责打。
冷冰儿回望了冷月宫主一眼,发现她面上冷漠依旧,丝毫没有心软的迹象。而旁边的骆知雪难掩内心的欣喜,唇角浮起残酷的笑容。冷冰儿见状,便不再做无谓的求饶,顺从地走向刑凳,顺从地趴了上去。
要知受杖毙之人必须是裸臀裸背。一宫人走向前强行脱下她的外衣,仅留贴身肚兜遮羞。而她那条葱绿色的裤子却被硬生生扯了下来,雪白的臀上依稀可见半年前那次鞭刑留下的痕迹。她只觉下身一阵冰凉,小脸臊得通红。这样裸背裸臀地在骆知雪和宫众面前“示众”,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个宫人上前用凳上的铁环固定住她的双手双脚,又用绳子从腰际牢牢捆住她。这些都是防止受刑人疼痛不止乱动的。冷冰儿被绑得动弹不得,她的苍白的脸紧贴刑凳,想着娘亲往日对自己的种种关怀爱护,想着娘亲今日对自己的种种疾言厉色,泪水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执杖宫女迟迟不开始,是为了等候冷月宫主回心转意。
“还等什么,给本宫把这个孽种乱杖打死!打!”
铁一般的命令下达,无人再敢迟疑,否则就和当日那个被风刀凌迟的宫女一样。冷冰儿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双手死死的握着刑凳边缘。
“啪!”
第一下刑杖重重落在冷冰儿的臀峰上,在上面留下深红的粗痕。好沉闷的一声!冷冰儿万万没有想到受杖毙时的疼痛程度远远大于普通的责打,撕裂般的疼痛涌出来,痛得她咬破了下唇。
“啪!”
“啊~~~~~~~~~”第二下刑杖出乎意料地狠狠盖在冷冰儿玉般光泽的后背上,背部神经远敏感于臀部,冷冰儿只觉胸腔不断往出涌现温热的液体,痛得她快要晕厥了。这才想起杖毙时是一边打屁股一边打背部,这样交替进行是为了让受刑人全身体会到板子的痛楚,伤口又不会因为聚集在一处而让人很快疼晕。
好狠的手法!
“啪!”“啪!”“啪!”刑杖轮番打在她屁股和背上,在上面留下血红血红的肿印。冷冰儿用力扬起头大声地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仿佛这样的惨呼可以发泄身上的巨痛。铁链将她的手脚磨出血色来。她的身子在刑凳上不断扭动,不一会全身都已浸满了汗。
板子虽然没有鞭子威力大,能一下子将人的血肉抽烂,但是它是伤骨伤筋的,能将人活活打死。
活活打死是怎样的惨状?冷冰儿不敢想,只是颤抖着趴在刑凳上,泪流满面地接受者娘亲强加给自己的罪过和委屈。
“啪!”“啪!”“啪!”“啪!”“啪!”
“啊~~~~疼啊~~~~好疼~~~不要打了~~啊~~不要打~~~”冷冰儿终于忍不住,使出全身力气无助地求饶。她本已决定就此慢慢死去,可是真实的疼痛远超过她的想象。嘴里的血腥味,背上七筋八脉颤抖着纠结的痛楚,屁股上肿胀的皮下撕裂的剧痛,都让她不自禁惨叫出来。细看去,背上肌肤已是乌青,屁股上慢慢开始出现紫黑色的晕。
“啪!”“啪!”“啪!”“啪!”“啪!”
“娘~~~~~不要打了~~娘~~~啊~~~~杀了我吧~~啊~~~~一掌打死我吧~~~”冷冰儿痛得晕头转向,只希望能尽快死去好摆脱这番折磨。宫人适时地将纱布塞入冷冰儿的口中,防止她忍受不住咬舌。
被堵住嘴的冷冰儿无法再叫喊,呼吸似乎也有些困难,她挣扎着紧紧咬着纱布,鼻息不断往外散出热气,脸憋得紫红紫红的。没法叫喊发泄了,她就拼命扭动着身子,铁索与刑凳边缘不断地发出撞击的声响。刺耳而响亮。
“等一下!”骆知雪突然发话,宫人立时停手。她们深知现在谁才是真正的大小姐,她们的少宫主。
“怎么了雪儿?”冷月宫主方才对冰儿被毒打无动于衷,知雪的一句话却让她挂在心上。
“我虽然恨她,却不愿见她这样死去,只要她肯向我认罪,就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吧!”骆知雪虽被仇恨蒙蔽,可眼前的惨状却让她不忍卒视。
“你听见了没有?只要你认罪,本宫就赐你一杯毒酒,如何?”冷月宫主走到近前,扯出冰儿口中的纱布,抬起她的下巴问道。
冷冰儿呼呼地喘息着,腮帮子被纱布赛得胀痛,身子上的剧痛让她的思维有些停滞。她望着娘亲刀一般的神色,无助地道“宫主…”
骆知雪走到她身边,让宫人解开她手上脚上腰际的束缚。冷冰儿站不稳,腿一软跌落在地,身上的肿块越发明显,她痛得几近晕厥。
“还不跪下认罪!”冷月宫主厉声道。
冷冰儿用力支撑起浑身疼痛的肌肉和关节,却不知怎的竟扶着刑凳站了起来。她不愿跪在这个女人面前,这个抢走了她的项大哥,又抢走了她母亲的人,她不愿在她面前低头。
喘息着,疼痛着,她不能跪下,不能向这个夺走她一切的女人跪下…
她双眼朦胧着,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她突然记起曾经,幼小的她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挨打,可是母亲从不会像这次这样,这样绝情…
“冰儿,给本宫过来!”冷月宫主沉着脸,厉声呵斥着年幼的冰儿,吓得她猛一哆嗦,小小的身子反倒往后面瑟缩着。
“谁让你去后山的?”冷月宫主一把拽过不过六岁的小女儿,扯着她的衣领责骂着,“你明知道后山有狼有蛇,还敢独自跑出去!发生意外怎么办呢?!”她越说越气,将冰儿按在腿上,扯下她的裤子,扬起巴掌狠狠地朝雪白的小屁股上抽打。冷冰儿吃痛“哇”地一声哭了,小小的身子被母亲按压着动弹不得,只有屁股暴露在空气中,挨着重重的巴掌。冷月功力了得,一下手就把女儿的两瓣小屁股打得通红通红的。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直到冷冰儿的哭声渐渐微弱,小屁股上明显有了肿块,冷月才收手。她看了看女儿哭肿的眼睛和被自己打得通红的屁股,内心忽然一阵酸楚,伸手把她紧紧揽到怀里。
“娘…”冷冰儿哽咽着依偎在母亲怀里,满心委屈。
“你是娘唯一的女儿,如果你发生了意外,让娘怎么办?”冷月爱抚着她的头发,望着远方喃喃自语,“娘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想再失去你了…”
回忆充满了温情,现实却是这等残酷和绝情!
冷冰儿擦了擦流了满脸的泪水,轻轻提起裤子,一个小动作也让她痛得汗流浃背。娘不要自己了,不要自己了!她耳畔重复着这句话,心渐渐冷却下去,渐渐缩小成坚硬的一小块,敲打不出任何声音。她沉默地望着娘亲,眼中尽是暗淡的色泽,绝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冷月宫主看着她,脑海里却也在滚动着诸多画面。记得当年她本想弃下这个女婴去追寻亲生女,可是女婴嘶哑地哭声让她不忍放手,奇怪的是无论女婴哭得多厉害,只要自己抱起来哄一哄,就会立时停止哭泣。这么多年来,冰儿乖巧、懂事、孝顺,比同龄人承担得更多。可她从来不会抱怨自己人生中诸多坎坷,也不会怨恨自己对她的冷漠苛刻。
母女俩这样对望了半晌,谁都没有说话,却不知有什么情感,正从冷月心中升腾,也从冷冰儿心中退去。
“少宫主!”突听一宫女惊呼,却见冷冰儿已转身逃出大殿。冷月宫主回过神来,连忙追出去。冷冰儿拖着受刑的身子,每跑一步都撕裂般疼痛,可是她咬牙忍下所有剧痛,跑得飞快。“娘不要我了!不要我了!”这个念头回荡在脑海,她拼命往山峰处跑,两旁的风呼呼地刮过。
“冰儿,站住!”冷月宫主惊慌失措地追赶着,完全没料想到她这一举,也没料想到她可以跑这么快。仿佛用全身的力气在对抗着什么。
冷月宫主使出一招“凌波微步”,瞬时挡在了冷冰儿身前,她心中微微沉着了点,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冷冰儿凄然一笑,她知道自己怎么也逃不过娘的手掌心。回去了,一定是继续受刑,直到凄惨地死去。不如就这样痛快地死去,也好过皮肉之苦。
“宫主,您保重!”
她不再称呼她为“娘亲”,一句“宫主”隔断了母女之间的种种恩情。
转身向一旁的悬崖奔去,还未等冷月宫主反应过来,纵深跃了下去!
“冰儿!冰儿!”冷月宫主大惊失色,随即跃下山崖去救,孰料她刚一抓到冰儿手臂就被一股力气反击上来——是冰儿使出内力助她回去。她踩着空气准备再度去救,可是冰儿的身影已经看不清了,她无奈之下强行拉起下坠的身子,双脚先后相垫飞上了悬崖边。
“冰儿姑娘她…”骆知雪变了脸色,怔怔地望着崖下。冷月宫主难忍内心巨大的悲痛,眼前一黑昏死在悬崖边上。
(五)楚翊湖边救孤女 知雪悉心顾亲娘
却说自冷冰儿跳崖以来,绛月宫没有一天安宁的日子。宫众全体出动去崖下寻找。崖下有一块纯净的湖,湖边是凌乱的树木杂草。根本没有冷冰儿的身影。宫主的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少宫主坠崖身亡,为什么不见尸身?如果少宫主侥幸活了下来,那么她又去了何处?
“自从少宫主坠崖,宫主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吃饭也吃不下去,天天以泪洗面。”宫女们的言论也传到骆知雪的耳中。她默默地听着,心中并不是滋味。若不是她当日教唆宫主杖毙冰儿,冰儿也不会跳崖,宫主也不会精神崩溃。这一切都因她而起。
依稀记得幼年时在骆家亲戚家寄居的日子,由于是养女,少不了旁人的白眼。舅母是个凶悍的女人,整日对着舅舅和一家**呼小叫,嫌多了她这个寄生虫。舅舅生性懦弱,不敢说什么,其他人也不想多事。舅母的两个儿子对她也是深恶痛绝。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不愿意把自己养到身边,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乡下的舅舅家,让自己忍受寄人篱下的日子。
唯一给她温暖的是哥哥骆知秋。印象里他英拔的身子,谦和的语调以及温暖的笑容给了她关于亲情唯一的念想。骆知秋经常过来看望她,顺道把父母给舅舅家的金银细软带来,因而哥哥的到来就是舅母唯一给她好脸色的日子。哥哥不时给她带来街上的小泥人、糖葫芦以及甜甜的米花膏。她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就是哥哥笑着看她狼吞虎咽地吃米花膏,怜惜地说:“小馋猫,没人跟你抢,慢点吃啊。”
她永远忘不了,哥哥死前曾跟她约定,带她去吃最甜最好吃的米花膏。
一切都已经回不来。
所以她恨冷冰儿,恨冷月宫主,恨夺去她所有快乐和幸福的绛月宫。她要复仇,要亲眼见到冷冰儿不得好死!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哥哥。
老天爷就是喜欢跟人开玩笑,她的亲娘竟然就是冷月宫主。她最恨的地方竟然就是她家,就是她梦寐以求回去的家!
不过也正好,既然冷月宫主是自己的亲娘,又疼爱自己至深,她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手刃杀死哥哥的凶手冷冰儿。
冷冰儿被架上刑凳挨受粗板子的责打时,她内心一阵畅快,仿佛哥哥的灵魂可以在天上看见。可是随着责打的加重,她看着冷冰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挣扎状时,内心又忍不住一阵怜悯。她本不是个狠心之人,看见她们母女相残,看见冷冰儿痛楚而绝望的神情,她的内心有说不出的难过。她觉得自己没用,在仇人面前竟然起了怜悯之心。而冷冰儿的坠崖,让她彻底后悔了。毕竟冷冰儿是误杀了她哥哥,毕竟冷冰儿是在遵从母命。毕竟冷月宫主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寻找自己。
原来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自己。
她不再痛恨,不再满心想着复仇。她只想把冷冰儿找出来,然后,把项子彦还给她。说到项子彦,骆知雪心中一阵愧意,她从没有真正喜欢过他。望着项子彦痴痴的眼神,她只觉得累。复仇之后她只觉得累。
与绛月宫所在的神山相邻的是号称“医仙之山”的隐逸山,其始祖源于战国时期的扁鹊。扁鹊曾在此行医,后人便称其为医仙之山。隐逸山峻美辽远而平易近人,不似绛月神山那般充满神秘的威严。而绛月山下的湖水一直通向这里,汇聚在这边的溪流下。
这日,江湖人称“圣医老人”的关门弟子楚翊下山采药,他一袭白衫,面容清秀,眼神清澈而干净。他自小便随**在这里隐居,以救济世人为己任。
阳光明媚。他走到溪水边,正想洗几株刚菜的辛夷草,忽然“呀”的一声。湖边躺着一个少女,十七八岁的年龄,只穿了贴身的红肚兜,雪白的背上布满了黑青色的肿印,一条葱绿色的裤子上也隐隐现出了血迹。他赶忙跑过去扶起少女,却见她已经昏了过去,唇角还带着鲜明的血丝。她的身子到处是流水冲刷的痕迹,滴滴答答的水珠,难道她是从溪流的上游——绛月宫那边顺流飘过来的?
原来当日冷冰儿坠下悬崖后直接掉进了湖中,由于冲力,她顺着水流一直飘到了下游的溪水中。因为她熟悉水性,所以使用了“闭气”的功力,这才没被大水淹死。可是自身的重伤加之水流的冲力,她终究晕了过去。
楚翊没有犹豫,弯腰便抱起这个瘦弱的女孩子向茅草屋走去。
他从药罐中拿来治疗创伤和溺水的药,慢慢助她把胸腔内的积水吐了出来,然后悉心为她涂抹伤药。等到该涂抹臀部的时候,他迟疑了,这是个女孩子啊,怎么可以轻易冒犯呢?他自小清心寡欲,从没有亲近过异性,更不敢有任何越轨的行为。可是眼下如果不及时上药止血,伤口化开就会没命的啊!他纠结着,狠下心脱下了她染满血迹的裤子,露出肿块布满的屁股。一阵心痛。
她还只是个孩子,到底是谁这么狠心?
楚翊用热毛巾敷在屁股上,鲜血很快就染红了毛巾。之后他又把伤药均匀涂抹于她屁股上。一双手接触到少女那挺翘的屁股时,楚翊脸微微红了,心中有了异样的感觉,血气也在慢慢上涌。
“你是医生,她是病人,怎么可以乱想!”
他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悉心地为她上好药。然后给她盖上柔软的被子,这才松了口气。细看去,这个女孩生得可真是灵秀,精致的鼻子和绛唇,白皙的肤质,哪一点都无法不让自己心动。
太阳落山的时候,冷冰儿终于醒了过来。意识清醒时,只觉得背上臀上的火烧般的伤痛被一种冰凉的药液侵润着,真舒服啊。她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床边,坐着一个老人,身旁还站着一个青年,这是楚翊。楚翊关切地望着自己,那眼神像极了曾经的项大哥。
“我这是在哪儿?”冷冰儿喘息着开口。
“你在隐逸谷,我是这里的谷主,他是我的徒弟。”老人和善的回答着。“你都昏迷三天了,好在终于醒过来了!”楚翊略带欣喜地说着。冷冰儿只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磁性。清澈而美好。
“是你们救了我?”冷冰儿淡淡地问。
“是翊儿救了你,如果他没有及时救你回来,恐怕你现在已经没命了。”圣医老人轻声问,“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冷冰儿心中一痛,她的娘不要她了,她的家没有了。她喃喃地回答:“我叫弃儿…我没有家…”
弃儿?圣医老人打量着这个女孩子,叹了口气。她有着怎样的故事?
“翊儿,你好好照顾这位姑娘,把她的伤疗好再送她离开。”
谢谢18楼,我会继续努力的~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嘿嘿!谢谢20楼的支持!我会努力写出更精彩的情节~~
(六)子彦求医遇故人 冰儿不肯归神宫
自那日起,楚翊成了冷冰儿的专属医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心疼这个女孩子,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他牵肠挂肚。他不愿称呼她为“弃儿”,那样会让他难过,他只是怜惜地叫她“青儿”,只因她穿了一件青色的裙装。
他对她的过去并不知晓,只想照顾她。因为她那楚楚可怜的神情和忧郁的眼光,激发了楚翊保护她的欲望。半个多月的相处,楚翊已经深深倾心于她。他的用心冰儿又怎会不知?可是,经历了之前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她的内心似乎再也激发不起爱的感觉。她只觉得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项子彦听说冷冰儿坠崖,内心也是一阵疼痛。当日他曾许诺照顾冰儿一生一世,可是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责怪自己没能守护着冰儿。事实上,由于当日冷月的离间,他与冰儿之间的爱情已走远。可是他依旧心疼这个女孩子,即使如今的心疼并不是出于爱情。
骆知雪自从冰儿出事以后,一直照顾卧病在床的冷月宫主。她看着冷月宫主憔悴的样子,很不好受,毕竟这是与自己有着至亲血缘的亲娘。冷月宫主时常握着她的手,跟她讲述冰儿小时候的事情,讲得自己泣不成声。由于积劳成疾,宫中又没有可以救治的药,骆知雪便拜托项子彦去向圣医老人求助。
项子彦依言赶到隐逸谷。圣医老人与自己的师傅有多年的交情,加上他本人也是有着慈悲为怀之心,想必不会为难自己。等走到山下的溪水边,他却看到意料之外的一幕。
楚翊捧着一小杯药水喂着冷冰儿喝下去,眼神中有无限柔情。
“冰儿!”项子彦又惊又喜,跑过去抓住她的手臂。冷冰儿一愣,待看清楚后慌忙甩开他的手,无意碰触到伤口痛得惊呼一声。楚翊心疼地揽过她,又充满疑惑和敌意地望向项子彦。
“冰儿,原来你还活着!”项子彦喜形于色,丝毫没有注意到楚翊的神色。
“楚大哥,我不认识他,你让他离开。”冷冰儿淡淡道。
“请阁下离开,不要再纠缠她。”楚翊冷冷道。
“冰儿…你怎么了?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项大哥啊!你忘记了吗…”项子彦有些焦急,不停地说着。
“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冰儿,我叫弃儿。”冷冰儿掩饰住内心的情感,依旧语气平淡。
“弃儿?你把自己叫弃儿…”项子彦有些难过地道,“你可以抛弃我们这些人,可是,你可知道你娘亲因为思念你,卧病在床多日了。”
一丝慌乱穿过冷冰儿的眼神,被楚翊捕捉到了。他早知道这个女孩子的身世不简单。
“她日日夜夜都在等待着你,你真的忍心抛下她吗?跟我回去好吗?”项子彦也看出她神情中的异样,继续说道。
“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冰儿,请回吧!”冷冰儿说完这句话,转身便离去,无人知道她转身的一刹那,泪水已经决堤。
娘,她还关心着自己?那她当日为什么那么狠心要杖毙自己?
“楚大哥,那个人走了吗?”冷冰儿忍不住问道。
“已经走了。”
“那…那他拿到药了吗?”
楚翊凝视着她,轻声道:“冰儿…”
冷冰儿错愕地抬头,却见楚翊满眼都是关切,“你是认识他的,对吗?”冷冰儿噤了声,微微点了点头。
“有什么事情,让我陪你一起承担,好吗?”楚翊试着抱住了她颤抖得身子。
冷冰儿只觉一股巨大的温暖流遍全身,颤抖的心终于不再寒冷。她终于不再掩饰疼痛,不再隐藏伤痕,将过去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楚翊。那一夜,楚翊一直紧紧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个做错事情怕被惩罚的小孩子。心疼,让他再也离不开这个无辜的女孩子。
不出二人所料,次日,绛月宫主带着项子彦、骆知雪和几个宫人,来到隐逸谷。当绛月宫主看到失而复得的女儿,禁不住内心深处的喜悦,走上前想去抱住冷冰儿。冷冰儿却下意识后退几步,有些畏惧,有些生疏。楚翊一直在她身旁默默守护着,他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他的青儿。
“冰儿!”冷月宫主声音微微颤抖,眼眶已有了泪光。
“宫主…”冷冰儿微微欠身,依旧不肯叫“娘”。
冷月宫主凝视着她,有些哀伤地说:“看来你是不打算认娘了…”
冷冰儿突然抬起头来,泪水夺眶而出,她喃喃地道:“是您说的,不许叫娘,您也没我这个女儿…”她多日来的委屈似乎一泻千里,“您的女儿只有骆知雪一人,我只不过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弃儿…”悲从中来,一时间竟不能自已。
冷月宫主内心仿佛被千把刀凌迟着,她悔恨交加,平素冷漠的她竟然也落下了心痛的泪水:“冰儿,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就算不是亲生骨肉,又能有多大区别呢?事实上,本宫一直视你如己出,你难道不认为吗?”
冷冰儿沉默了。是啊,虽然说娘亲一直待自己不那么温情,可是谁说她不是默默关心着自己呢?她七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母亲一直抱着她哄着她,为了照顾她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她十二岁那年被仇家抓走当人质,仇家以她威胁母亲自杀,冷月宫主连眼皮都没眨,当即将匕首刺向自己心脏,幸亏一场意外才救下她们母女。这么多年来,虽说她们之间很少有温馨的场面,她从不敢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在母亲怀里撒娇,可是母女之间早已结下了不解的情缘,打断骨头也是连着筋的。
可是,可是自己始终不是亲生女儿。为了骆知雪的一句话,母亲依旧可以把自己送到断头台。那一声杖毙的命令,难道没有斩杀母女深情吗?
“宫主,您已找回亲生骨肉,冷冰儿的使命也已经完成。您往后多保重。”冷冰儿双膝点地,向冷月宫主福了福,然后起身走远,再也不回头。
“冰儿…”冷月宫主哀伤地望着她,心痛地闭上了眼睛。
冷月宫主独立月下,眉宇间,化不开的怅惘。
冰冷的院落里,万籁俱寂。清辉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她淡淡吟着这句哀婉的词,幽幽叹息。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叱咤武林令人闻风丧胆的绛月宫主,不再是那个心里扭曲杀人如麻的女魔头。此时的她,只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一个刚刚失去女儿的母亲,一个落寞而无助的弃妇。
若论失去女儿,事实上她不久前才找到女儿,那个她思念了近二十年的亲生骨肉。她失去的是收养的女儿,那个被她故意忽视的女儿,那个被她折磨了近二十年的女儿——
冷冰儿。
那个冬天,脑海中的追忆依旧清晰。遥想那日她无助地抱着被换走的女婴,在漫天飞雪中冻得几近晕厥,女婴的小脸也被冻得惨白惨白。她解开上襟的扣子,让女婴的小脸紧贴自己,用体温给她取暖。望着这冰雪覆盖没有一丝希冀的天空,冷月决定给这个女婴起名“冰儿”,以此来提醒自己人生中曾有过如此绝望的一个冬天,以此提醒自己永不泯灭报仇雪恨的愿望。
冰儿从小就很懂事,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她总是睁着一对水灵无辜的大眼睛,默默接受自己交代的一切任务,从没有任何迟疑或怨言。而当午夜梦回,冷月宫主掩面哭泣时,冰儿就用小手轻轻去拭她面上的泪痕。
“娘的泪水,女儿会替您拭干的……”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次,也是在悬崖边上。当时的冷冰儿只有十二岁……
“啪!”
鲜红的掌印深深烙在冷冰儿脸上,她颤抖着蜷缩在角落,手捂着生痛的脸颊,强忍着眼中湿热的泪滴。
“说!你到哪里去了?”冷月宫主俯视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小女儿,怒气十足地指着背篓中的几株枯黄的野草,“本宫之前罚你在房间里背心经,可是才离开一个上午,你就野到悬崖摘花去了!要不是本宫及时发现,你早都没命了!”越说越气,一脚踹在冷冰儿胸口,冰儿惨叫一声摔倒在地,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娘……咳咳……女儿不是贪玩……您听我说……”冷冰儿紧紧捂住胸口,可怜兮兮地解释着。
“还敢狡辩!我看你是欠打了!”冷月宫主厉声喝斥,手一伸将挂在墙上的藤条吸入掌中。冷冰儿跪走到近前抱住母亲的腿,带着哭腔哀求道:“娘…女儿是去采药……”
“宫中藏药丰富,何需你去采药?!何况悬崖边上会有什么药?!”冷月宫主低头睥睨着自己的女儿,沉声责问,“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你好大的胆子!”她见冰儿迟迟不肯乖乖受罚,索性一把扯下她淡粉色的裤子,扬起藤条照着屁股上就是重重一下。
“呼——啪!!!”一道淡色的红痕。
冷冰儿用力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喊出声来,身子随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呼——啪!!!”“呼——啪!!!”“呼——啪!!!”“啊啊~~~~疼啊~~~~”冷冰儿凄惨地叫了出来,实在是太疼了啊,她痛得不支扑倒在地上。两道明显的肿印覆盖着方才的红痕,交错处深深陷了下去,仿佛有暗红的血迹在其中酝酿。
“跪好!”冷月宫主见她趴在地上挣扎,横眉一斥。
冷冰儿本能地双手去捂被抽打得滚烫的臀肉,手刚一接触臀部,又是一藤狠狠地招呼上来,在她手背上留下深深一道鲜红的血印。她痛得失语。此举更是激怒了冷月宫主,她只道她在抗刑,一咬牙用尽力气重重地鞭打,藤条越落越急,越落越狠,眼见那白嫩的臀上横竖交错着深浅不一的肿痕。冰儿带着哭腔不断地求饶,直到哭声也越来越微弱。
“你知错没有?”藤条急急一收,冷月宫主低头望了眼冰儿,见她一张樱唇已被咬出血来,心里不由得一疼。
“女儿知错……”冷冰儿痛得晕晕沉沉的。
“自己说,哪里错了?”这么说,只不过是给她一个台阶,好停止责罚。
可惜冷冰儿怔了怔,迷茫地抬头,看着母亲:“女儿……哪里错了?”
“放肆!”冷月宫主登时气得面色
第3回
铁青,举起藤条死命往冰儿臀上一砸,冰儿惨叫一声,一霎那劈成了两截,冰儿白皙的臀上瞬时咧开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冷月宫主功力深厚,下手狠绝,冷冰儿实在承受不了,痛哭失声:“娘……饶命啊……娘……”
冷月宫主冷哼一声甩开半截藤条,犹自恨恨地骂着:“你不是嘴硬吗?你不是要造反吗?让本宫瞧瞧,你翅膀长得多硬!”
冷冰儿抽泣着低诉:“女儿没有贪玩……女儿没有……”
冷月宫主气得肺都要炸开了,这个小孽种分明是公开和自己作对!她随手拿起武器架上的金丝鞭,“啪啪啪!!!”劈头盖脸像冷冰儿臀上、背上抽去,带来凌迟般的剧痛。
“宫主!”门外匆匆跑进来的是大**南苑,“宫主手下留情啊!少宫主都是为了替您找寻疗养的药,才会去悬崖处的……”
金丝鞭蓦地一停,冷月的手悬在半空中。“你说什么?”
“少宫主听说只有宿根草才能助您恢复元气,就跑来问属下哪里可以找到,属下说此种草世间难寻,只有海之深处、悬崖边上才会生长,没想到……”南苑气喘吁吁地解释,“都怪属下不好,让少宫主涉险,属下该死!”
冷月宫主当日与神农帮帮主交战,虽险胜却受了前所未有的重伤。为了恢复内力,她尝试了很多办法都不奏效。未料冰儿竟肯为了自己,爬上那惊悚的悬崖峭壁,还差一点失足跌下去!
扬鞭的手缓缓垂下,手一软,金丝长鞭滑落在地,发出轻琮的声响。
“没有贪玩……没有……”冷冰儿还在神志不清地轻声重复着。冷月俯下身,把蜷缩一团颤抖的冰儿紧紧搂在怀里,眼眶微微红了。
这么多年以来,她总觉得没有给过亲生骨肉半点母爱,亏欠她太多。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更加亏欠这个虽在她身边长大,却没享受到自己丝毫关怀的养女。
已是三更,万籁俱寂,思绪越发凌乱。
月光生生地投在她淡漠的眸中,似乎有温热的液体隐隐浮现。
不知是月色清冷了人,还是人清冷了月光。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隐逸谷里,冷冰儿亦是彻夜难眠。
诸多的离愁别绪,诸多的伤感绝望,让她说不清道不明地独自垂泪。索性披了外衫,吱呀一声推开房门,院子里凉风阵阵,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却听不远处传来清幽的笛曲,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若非一番彻骨的伤痛,哪里能洞悉到这曲调中柔肠百转的悲欣交集?
她是熟悉这调子的,就像熟悉吹出这调子的那个人。
没有开口,转身就要进门去。
“冰儿,等等……”
不用转头,就知道这充满磁性的清朗之声是来自谁的。
“一句话都不想听项大哥说了吗?”项子彦走到她面前,低头凝视她,悠悠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还不能原谅我……”
冷冰儿有些嫌恶地躲开他的眼神,淡淡的语调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我累了。”
“冰儿,雪儿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是我对不起你……”项子彦眼眸黯淡,“可是我依旧希望你可以放过雪儿,放过你娘,也放过你自己吧。”
冷冰儿微微抬头,眼光里有捉摸不透的复杂。她悠悠开口:“一直以来,我都想知道,如果当初没有我娘的阻拦,你……你会选择和我一直走下去吗?”彼时她偷偷潜入轩辕教内,被掌势的**抓住,幸而被他所救。他一张英气逼人的面孔,笑容美得令人心醉;彼时她伤势初愈便下厨为心上人做了一桌失败的饭菜,他硬是皱眉下咽却谎称可口的温馨场景;彼时她身处绛月宫,在地牢里看见血迹斑斑昏死过去的情郎,痛不欲生地答应了母亲的命令;彼时她偷着跑出宫外只为与他重聚,却见苦心找寻的梦中人怀中拥着另一个女孩……彼时他说,彼此会爱对方一生一世,而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
“冰儿,我只希望你幸福……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项子彦避开了她追问的眼神,望向远处。
已经不重要了?是啊,的确已经时过境迁。如今项子彦心中只有骆知雪,而她的身边也已经有了楚翊。为什么还要在乎,到底在乎些什么呢?莫非她内心深处还是忘不了他?
“楚兄过来了,我想我也该走了。”项子彦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楚翊,淡淡道。
楚翊看见冷冰儿迷离的眼光和苍白的面容,心下一阵疼惜。他又看了看身边的项子彦,大概明白了个中曲直。他本性淡漠,不会有太多情绪化的反应,然而只要是关于冰儿的,他就难以平静了。略带厌恶的语调冷冷抛出:“你来这里做什么,又让她伤心了?”
项子彦微微尴尬,他再次望了眼冰儿,看见她神情复杂。他又叹了口气,认真地道:“希望楚兄好好照顾她。”
楚翊微微不屑,走过去把外衣披在冷冰儿身上,不再理会。
直到项子彦离开视线,冷冰儿才开始大量楚翊。他的眼中流露出不同于项子彦的睿智和贵族气息,而是淡然的、清朗的、不染纤尘的恬静。他的拥抱轻柔但是安心,他的爱怜惜而温暖。在他的身边,没有惊天动地泣鬼神的海誓山盟,也不会有撕心裂肺的痛楚。有的,只是云淡风轻的习惯,还有细水长流的依恋。
楚翊见她这个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一双乌黑的眼珠不知是喜是悲,突然怜惜地握住她纤细的双手,温声道:“在想什么?”冷冰儿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心中徒升暖意,她说:“想你”。楚翊幸福地将怀中的小人儿抱紧。这个让他心疼了多日的女孩子,终于重新感知到温暖。而那温暖,正来自于自己的力量。
不远处的项子彦看到此景,唇角也扬起了安慰的笑容。他亏欠这个女孩子的幸福,终于有人替他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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