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美虐文,暴虐鬼畜攻、腹黑妖孽受,虐身虐心
既贪图他色如春花艳绝天下,便莫怪谁只为衮冕玄衣顷刻荣华
五年卧薪尝胆,一夜覆雨翻云
他偷来一个江山如画,却还不起那个策马天涯
槐乃系鬼之木,杀断止戈之声
昏昧无道之主偏逢便辟佞幸之臣
相爱相杀,有情皆孽;江湖江山,无虐不欢
一、风起 听说,不过是犒师宴上的一杯受降酒,折花数露的大梁天子就为他断了袖。
如今,晋枢机正怀抱着玉琴一架斜倚在未能合抱的槐花树下,风乍起,吹散了一池清漪,绯衣袖广,玉手*弦,乐音自是清越无双,风姿却更撩人,举手攘袖间,轻舞的飞花便像是扑火的飞蛾纷纷坠入春草犹碧的池间水底,宛若浮生一梦。曲声渐歇,他舍琴回首,眼眸带雾,似笑非笑地望着躺在丈许外一株高槐枝杈间的景衫薄,“公子既已到了,又为何避而不见;既然避而不见,又何必偷听?”
景衫薄枕着自己的潭影剑,声音冷得像冰,“你的琴声有杀意。”
“公子听得懂重华的琴?”晋枢机生就重瞳,故以重华为字。
“我只懂杀人。”景衫薄收回了踩在枝杈上的长腿。他起身的动作很奇特,只借腰腹的肌力,脊柱像是被悬空折起来,挺拔地接近僵硬。只有苍白的手依旧握在剑柄上,目光坚定而冷冽,惟有望着手中潭影剑时才有半分生机。
三尺三寸长的剑,漆黑剑茎,乌金剑鞘,剑首坠着一只黝沉沉的雕木燕子,若有人能仔细辨认形状,当可看出这燕子与他左眼燕纹刺青一模一样。只可惜,敢盯着他剑看的人多半已成了他剑下的鬼。
景衫薄扬起脸来,意料中的,他的脸同他的声音一样冷漠;意料外的,这张脸居然很年轻。甚至,年轻得有些稚嫩,稚嫩得有些可爱,可爱得有些叫人想不起他手上那把杀人的剑。尽管脸的轮廓犀利得像是用刀锋刻出来,脸上的神色也高傲得如孤峰上的鹰,左眼上的燕子刺青更是暗地仿佛初干的血,可眉宇间那份不可一世的飞扬却活脱脱是只有年轻人才会不懂收敛的骄傲。
晋枢机微笑,重瞳皎似明月,眉心朱砂如血,“此间,尽是可杀之人。”他低头弄弦,琴声铿锵,渐成铁马金戈之势,召来的人却很客气。
客气有时候并不代表礼貌,只是一种高人一等的气派。
河岳鬼王铁判官本就是个相当有气派的人。他挺着胸膛走过来的时候,正用那练了几千遍的手势捋着那把威风凛凛的胡子,另一只手里却玩着四枚铁核桃。他身后跟着七名龙精虎猛的壮汉,稍微有些眼力的人就可认出,正是臭名昭著的盗匪头子黄河七霸。
“公子有礼,在下——”
景衫薄没有让来人说下去,“我不必知道你是谁。”他还是用那种奇怪的姿势*在树上,甚至连头也没有抬,只是用指腹温柔地安抚着他的潭影。
被打断说话的正是铁判官的首徒曲少黄,他原是黄河岸边的筏子客,不知怎么就做了匪首,黄河水势汹涌,在风口浪头讨生活的人自然都有几分本事。他本来只是抢劫商旅行人,可不知为何,三年前却突然劫了朝廷的一批赈灾粮。近年来地方上已出动了不少人手,却依然未能拿住他。他说话很客气,礼数也周到,先礼后兵,也是气派的一种。
“小子无礼!”大概是景衫薄的态度太过傲慢,铁判官身后一个虎目少年已忍不住跳了出来。双眼瞪得老大,好像要将他吞下去。
铁判官也有些不高兴,近年来他已很少出手,若不是因为请他来的是当今圣上驾前炙手可热的临渊侯晋枢机,他才不愿意从十几岁女娃娃的暖被窝里爬出来,长途跋涉受一个后生小子的气。话说,这几个徒弟还真孝顺,新孝敬的女娃娃都不错,他喜欢小女孩,他总觉得小女孩会让他变得年轻些。
一个老人若总是觉得自己年轻,他一定活得很逍遥。一个人若是已有四十年都气派得逍遥着,自然也容不得年轻人的傲慢。不过他还是挥了挥手要那虎目少年退下。本来,江湖人表示容不得的方式很简单,可现在他还不能这么做,因为他还不懂临渊侯的意图。徒弟们身上的案子都不小,这位临渊侯倒是可以倚仗。江湖庙堂虽是两个世界,可他既然受了晋枢机的重礼,就必须看晋枢机的面子。所以,他的判官笔只揷进了水里,并没有揷入景衫薄的咽喉。
水很深,水面还飘浮着刚落的槐花瓣;水很香,五月的槐花本就是最香的。
花满闲池,山衔落日,静水无波,香沁心脾,本是极和缓婉约的烟波画景,如今,却已变得萧飒。
判官笔直没入水,水面被捅出了一个漩涡,刚才平静的池水此刻已变成急流。水往低处流,四面的水自然向那漩涡中涌去,漩涡虽不大,可奈何笔势太急、水流太快,竟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壮阔与霸道。波涛翻滚着白浪退去,水面浮起了数只锦鲤,竟是被刚才的水势生生挤破了肚囊。
“好一招气吞河岳,只是,穿膛破腹,未免不够雅致。”晋枢机轻声道。他一席绯衣坐在落霞里,却像是比霞光还要灿烂明丽,正是傲而不烈,媚而不娇,疏朗峻拔中却又带着噬骨的邪气,世间竟有如此妖孽的男人,铁判官身后的几个汉子都已看呆了。
景衫薄慢慢走向池边,静静看着池面上的锦鲤,轻轻叹息一声。一手执剑,一手捞起了那鲤鱼的尸身,剑鞘一滑,已旋出了个小坑。他蹲下来,无限怜惜地将那锦鲤的尸身放入小坑中,掩上了土。
他众目睽睽之下挖坑葬鲤,竟似丝毫不把刚露了一手绝学的铁判官放在眼里。一只,两只,等他葬到第七只时,那虎目少年终于忍不住了,“你的剑难道是用来挖坟的吗?”
景衫薄葬了最后一只鲤,目光掠过虎目少年腰间佩剑,“是把好剑,可惜了。”
虎目少年刚才见景衫薄剑鞘抵地落成坟茔,划出的土砾细如沙尘,他虽知道这人不简单,可又有哪个少年人受得了这样的讥嘲,是以他还来不及想,腰间佩剑就已出鞘。
风动,影沉。
那少年的剑已随着他的人一起沉入水里。
没有人看到景衫薄如何出手,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出过手。
“虎子!”铁判官大吼一声,判官笔一挑,直取景衫薄膻中、俞府两处大穴。景衫薄身形甫动,只随意一架,就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击。点水而上,孤影惊鸿,足尖立在树冠上,飘飘如举,轩旷若神。
“好俊的燕子飞。”晋枢机笑道。
只是话音未落,却见寒芒闪动,一道霸道之极的剑光当头劈下,天地倏忽变色,云影低沉,漫天霞光都似已坠入无边的剑影里。橙红的夕阳暮景刹那变为银白,正是剑的颜色。
景衫薄还剑入鞘,重新卧在槐花枝头。
闲池水静,静水流深。
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剑,水面上却连个涟漪都未起,甚至连槐花都还是白茫茫罩着一层。满池槐花,岂非就和纸钱一样?
剩下的六名壮汉立刻围在树下,只可惜剑还未及出鞘,人已依次倒下,每人心口都是一点猩红。只有一点。
铁判官僵住了。
“一剑破七星,好厉害的剑法!” 不知何时,此间已多了两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一个半死不活地躺在轮椅上,另一个,却是精神矍铄,连喝彩也格外大声。
“剑势起而水波不兴,杀人者无形无影,被杀的不知不觉,厉害倒是不假,只是,太过霸道。” 那轮椅上的老人总共说了五六句话,却咳了十七八声。
推轮椅的老人道,“杀霸道的人,自然要用霸道的剑法。”
“你!”铁判官已站了起来,双目圆睁,似是老了十岁。
推轮椅的老人道,“铁老爷子不要瞪我,黄河七霸作恶多端,你早该想到——”
“老夫先杀了你们两个老东西!”铁判官须髯尽张,手中铁核桃掷出,射出几道黑风。
眼看着这病怏怏的老人就要送命,轮椅扶手上却突然弹出两个铜关窍,正夹住了那四枚飞势而出的铁核桃,老人摇头叹道,“你就算拼不过人家的剑法,又何必拿我们撒气?”
铁判官冷哼一声,出手不中,竟也不再找那两个老者的麻烦。他本就是**湖,见这二人来得无声无息,知道定非等闲之辈。若不是转眼之间七个弟子命丧人手,他也不至如此狂躁。
谁知那推着轮椅的老人却偏又要多嘴,“我知道你想报仇,不过,我劝你动手之前先看一眼池水。”
铁判官复仇心切,丝毫不理会那老者言语,只是握着判官笔,一步一步向景衫薄走去。纯钢打造的判官笔凉得彻骨,似是在等着仇人的鲜血将它滚热。恰在这时,耳边飘进一缕琴音,铁判官此刻明明应该什么都不理会将他的七十二招笔上绝学击向景衫薄,再将他剖心戮尸挖肉剔骨,可偏偏却又抗不过这琴声的魔力。
晋枢机重瞳笼尽斜晖,薄唇微启,“铁老爷子还是看一眼水的好。”
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群嬉戏的锦鲤。
“铿”的一声,铁判官判官笔落地,这个纵横河岳的老人第一次感到绝望。
晋枢机望着景衫薄,“连鱼都不忍心打扰,公子真是个温柔的人。”景衫薄出剑之时铁少虎早已沉在水底,潭影出鞘,一剑七杀,池中的游鱼却丝毫不受惊扰,比之铁判官的笔动水势逼杀锦鲤,不知要高出多少境界。
如今,铁判官就站在景衫薄身后,景衫薄却掠水而过,在池边塘下找出一大包饵料。他单手握剑,另一只手轻轻撒着鱼食,“花鸟虫鱼何其无辜,人的争斗又为什么要祸延他们?”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带着微笑,水光潋滟,锦鲤追逐落花,满池静好映在他眼里,天地浩渺,岁月长安,仿似只有这一刻,他才愿意褪去满身寂寞的杀意,静心做回,那个踏沙访雪的十四岁少年。
夕阳渐沉,暮色更深。剑在手,敌人在对岸。安静平和似乎总是很短暂,景衫薄轻轻吹了声口哨,满池游鱼都躲进水里去,他回过头,看着双眼通红的铁判官,“你已可以出手。”
铁判官不动。
因为他已看到了景衫薄打出去的一点炫光,而后就听到了几声惨叫。那种声音尖锐中带着嘶哑,若有谁试过用钝刀几番割不断鸭子的脖子,当能想象得到。
晋枢机轻轻摇了摇头,目中似含歉意。他纤长的手指慢捻琴弦,对景衫薄微微颔首,“多谢公子。或许,他只是不放心我独自出来。”
他是谁?为何要派人监视晋枢机,又为何不放心他独自出来,晋枢机没有说,景衫薄也没有问。
黄昏。
晚风曳水,飞花辞树,彤云似火,暮色如烟。
晋枢机白皙的手指轻轻扣着漆色的琴额,任林间的暖风飞起绯色的縠袖,双眉微颦,已是幽情万种,星眸回盼,更是风姿悠寂。一只黑猫突然从密林里蹿出来,拖着一面极小巧的拨浪鼓跃入他怀里,晋枢机轻轻揉了揉那黑猫的脑袋,将那拨浪鼓从他后腿上解下来,“桃儿,辛苦了。”那叫做桃儿的黑猫似是听得懂他的话,低低喵呜一声,便邀宠似的跳到晋枢机肩上,用头顶的绒毛腻着他光洁的脖颈,晋枢机像是被它弄得有些痒,目中的神色还有几分无可奈何。他轻摇拨浪鼓,鼓声朗朗,素手如玉,夕阳将他削肩勾出金色的倒影,那只黑猫的眼睛却发出绿色的光,景衫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妖异。
晋枢机轻声问,“公子可识得这面鼓?”
“不识。”景衫薄的声音依然很冷,他本就不是个热情的人。
“喵——”安静卧在晋枢机肩上的黑猫似乎很不满主人的冷落,伸个懒腰,一爪子就将这面鼓从他手里拍下来。
晋枢机低头拾起小鼓,轻轻摇头训那黑猫,“桃儿,你可真不识货。这面鼓可花了我不少功夫。”他说着就抬起头,望着景衫薄,“公子可知道,这鼓是什么做的?”
“不知。”景衫薄的声音越发冷淡。
晋枢机轻轻叹息,眉间那一点朱砂像是夕阳泣下的最后一滴血,“这是处子之手。”他目光邈远孤寂,带着种压抑的惋惜和忧伤,“我已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手了。鼓面,是她玉手如雪肌肤,两颗弹丸,是她左右小指玉骨指节。她的右手皮肤粗了些,不能剥下皮来做鼓面,蚀去皮肉只取手骨做个弹丸,倒可将就。美中不足便是手柄取了中指,本来,无名指要纤细些,可惜,不如中指那么直。”他边说边摇着这面小鼓,只一抬头,漫天红霞都沉进他重瞳里,那对雾一般的眸子竟似也染上血色,妖冶诡秘,颠倒众生。
二、下钩 晋枢机轻轻叹息,眉间那一点朱砂像是夕阳泣下的最后一滴血,“这是处子之手。”他目光邈远孤寂,带着种压抑的惋惜和忧伤,“我已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手了。鼓面,是她玉手如雪肌肤,两颗弹丸,是她左右小指玉骨指节。她的右手皮肤粗了些,不能剥下皮来做鼓面,蚀去皮肉只取手骨做个弹丸,倒可将就。美中不足便是手柄取了中指,本来,无名指要纤细些,可惜,不如中指那么直。”他边说边摇着这面小鼓,只一抬头,漫天红霞都沉进他重瞳里,那对雾一般的眸子竟似也染上血色,妖冶诡秘,颠倒众生。
景衫薄四岁学剑,十二岁已有小成,掌中潭影不知饮了多少乱臣贼子奸佞邪徒的血。可夕阳之下,看他素手轻摇缓缓而叙,竟禁不住遍体生寒。
晋枢机笑了,笑容带着种说不出的轻浮,“公子在生气?”
景衫薄不语,眉间怒色更沉。
晋枢机指尖滑过黑猫优雅的脊骨,“世人只道我残虐不仁,又哪里明白我的一片冰心。重华本以为公子是个知己,却不想,也与凡夫俗子无异。”他缓缓抚弄着那暗沉沉的手柄,温柔地就像倾听情人的呼吸,“你可知——我是花了多少功夫才逼得那少女的情人离她而去,又是守了多少日夜,才等得她哭出了第一声。为了等到柔荑携泪的那一刻,我藏在那梁后动也不敢动,神思恍惚间多少次将窗间的露水也看成了她泪珠。我既怕吓坏了她哭得太惨弄花了落在手上的泪、又怕她哭得太少沾不湿这一双手——”
“住口!”景衫薄已走到了晋枢机面前。
晋枢机将那面小鼓递过去,“公子以为我是在说故事吗?重华不过是怕空口无凭,取个物证罢了。”他挑眉笑看景衫薄,似乎在等他将这面小鼓接过去,看景衫薄不动,他便重新将鼓收入怀中,随意一抹琴弦,立时便有四个白衣女子挟着两名艳丽至极的胡姬飞掠而来,躬身一礼,又立刻退下。
景衫薄微微皱了皱眉。大梁与北面的狄国接壤,两国虽兵戎交戈,但也互市不断。大梁的都城京安本就有许多美貌胡姬当垆贩酒、倚门倾歌,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更是王孙公子的雅趣风流。可是,晋枢机此时命属下送来这两名胡姬又是为什么呢?
似是觉出了景衫薄的疑惑,晋枢机轻轻拨了拨琴弦,他本是坐在树下,景衫薄却站在他身前,他说话的时候便微微扬起脸,抬起精致的下颌,纤长的眼睫遮住雾一般的眸子,声音带着一种轻佻的飘忽,“剥取人皮的方法我至少知道九种,可是用酥油浇注入脑剥下的皮太腻,做成鼓时落槌粘而不敏;用沥青浇注入脑剥下的皮又会泛黑,即使是美人的如雪肌肤也失了颜色;若是直接从脊椎下刀,把皮肤分成两半,像蝴蝶展翅一样地撕开来,美则美矣,却总嫌不够风情。不如请公子一试潭影宝剑,脐下三分入手,剑尖一点血正好当作这鼓面的一点红,那胡姬脐下又恰有一粒血痣,如此一合,制成的鼓岂不是既精巧又凄艳,正好让重华一偿心愿。”
他说的分明是残忍至极的话,双目重瞳却绽出一种夺目的光华,景衫薄不想看,却又不得不看,那粒朱砂痣就像是个血洞,生生将人吸进去。
那两名胡姬早已吓得浑身颤抖,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出剑。”景衫薄望着晋枢机。
“公子说什么?”晋枢机面上还带着微笑。他笑得那么明快,那么天真,笑的时候还用无比温柔的目光望着那两个胡姬,可眼底的锋芒却像是真能剥下那胡姬的紫罗,剜出她脐下的血痣。
“拔你的剑。”景衫薄目中含冰。
“公子好像是打算杀我?”晋枢机问。
“滥杀无辜,以他人性命取乐之人没必要活下去。”景衫薄道。
晋枢机轻拢琴弦,“谁告诉公子,我杀的是无辜?天地不仁,圣人不仁,万物皆为刍狗,众生俱是鱼肉,又有谁是无辜!”他原本唇角含笑,说到最后一句时竟是一扫七弦,咄咄逼人!
景衫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的《道德经》读岔了。”
晋枢机望着他,目光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疏孤寂,“所以,重华羡慕公子。只可惜,如今已不会再有人教我读书写字,也不会有人可以让我依仗着,肆无忌惮的犯错。”他说到这里却话锋一转,手指那两名胡姬,“你只想杀我,却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她们?”
“我不杀女人。无论她们做错了什么,既然是女人,就有活下去的权力。”景衫薄道。这本是男人的世界,女人从来都是弱者,即便做错了什么,也是无可奈何;即便做错了什么,又为何不能原谅?
风起,槐花轻舞;风过,闲池草长。
景衫薄眸中杀机更深。
晋枢机终于自琴下抽出了剑,三尺六寸六分长的剑。
剑在手,杀机也在手,杀意在心。
那两个胡姬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如今却瞪大了眼睛,连数丈外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也催促着自己的老搭档将轮椅推得更近些。木轮压过春草碾过断枝,穿破这杀气笼罩下的无边萧瑟。
天地俱寂,万籁无声。
残阳带走了最后一抹晚照,余晖落尽,是否已到了出手的时候?
日西沉,景衫薄的眼睛发出了光。
剑光!剑势如虹!
槐花落。
槐花落尽,未闻鸦啼。
景衫薄轻拭剑尖鲜血,抬头,望着晋枢机,“他本不配受我这一剑。”他逼战晋枢机杀气正盛,铁判官的判官笔却攻向他身后督俞穴。
偷袭本是江湖好汉最不齿的行径,此刻,却没有人责备铁判官。
谁都不会去责备一个死人。
如今,精钢铸造的判官笔已裂在地上,铁判官的眼睛却还睁着,他死也不敢相信人世间居然有如此快的剑,所以,他死了。
“可真抱歉。”晋枢机低声道。这一剑,本来应该是刺向他的。
“我的剑已擦干净。”景衫薄道。
“你还要战?”晋枢机问。
景衫薄不必答,他的剑就是他的回答。
晋枢机却轻轻吹了声口哨,那只黑猫又跃入他怀里,“我却已不想再战了。今日,死在这槐树林的人已够多。”
“槐,本就是系鬼之木。”景衫薄淡淡道。
晋枢机却已背转过身,微微一蹲,抱起了树下的七弦琴,“你我却都不必做木上的鬼。”他浅浅回眸,迷离了一整片暮色,“公子才十四岁,十四岁,正是载酒攀花放马鸣琴的年纪,杀人虽早了些,公子却一样做得不错。只不过,公子杀人剑下无血,重华却爱血花绽放、敌人哀求的凄然颜色。”他说到这里,却突然一顿,“你若实在想看我的剑法,倒也有个雅致的法子。不过——”
景衫薄挑了挑眉,左眼上那只血燕子被牵起尾羽,燕燕于飞,优雅又张狂。
“想要我命的人,你绝不是第一个。”晋枢机话音未落,林外马蹄之声已喧,不过片刻,就有一队骑兵涌入林间,七匹健马,每匹马后都拖着一个人,看服饰像是捕快。
快马奔驰,那七名捕快被纸鸢样抛在空中,景衫薄飞身而起,一剑击出便削断了七条草绳,身形一转,剑尖已抵在为首的银甲少年咽喉,“这些俱是大梁无辜子民,为何被你们绑在马后凌虐?”
那少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一张脸白得像纸,口上却不饶人,“这群恶人,小爷没有杀了他们就算便宜了!你是什么人?居然敢管我们禁卫军的事!”
景衫薄没有答话,却是晋枢机笑道,“剑已架在脖子上,于副统领还是小心说话为上。不如,将事情的经过曲折向这位景公子解释清楚,也许,他还肯留你一条性命。”
“晋枢机你这个妖孽,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货腰贾色、恃妍媚主,小爷今天来就是要取你性命!”那少年虽然叫骂,可到底是怕了景衫薄手中的剑,身子坐在马上,越*越后。
猝然之间生出这场变故,景衫薄不免疑惑,不过想到晋枢机那倚色封侯的尴尬声名,这少年如此叫骂倒也不算奇怪。再回头看那七名捕快,虽然个个吓得脸色发青,此刻却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统领饶命,统领饶命。”
那少年握着缰绳的手还在颤抖,大概是也觉得刚才丢了人,恼羞成怒间居然扬起鞭子胡乱抽打那些捕快,“饶不了,死定了!”
那些捕快犹自求饶,另外几个穿着铠甲的少年已骂道,“谁准你们跪这么远,还不过去给咱们统领出气!”
那些捕快一路都绑在马后,早已被折磨得衣衫褴褛,如今却还不得不伏得更高供那少年落鞭子。景衫薄看在眼里,立时便是一阵厌恶。天昭帝商承弼残暴无德,身边这群禁卫军个个都是豺狼虎豹,横行京都,为祸乡里,他抬起眼,看那挥鞭子的少年,“你杀过人没有?”
那少年吓坏了,一手挥鞭子,另一只手还摸着自己喉结,听他问话,脸又白了几分,却强自横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晋枢机怀抱黑猫,轻捋鬓边长发,“景公子的意思是,他剑下从不伤无辜之人。你若没杀过人,叩头认错也便罢了,你若是也杀过人,那今天——”他微微一笑,眉间朱砂已露腥红,“他更能杀你。”
“哼!”那少年似是极厌恶晋枢机,听他说话便冷哼一声。
晋枢机轻轻摇头,“你不信吗?我劝你,还是忍耐些的好。不过是磕个头,可比丢了性命强得多。”
“无耻妖孽!闭嘴!”那少年大概是自小就被人趋奉惯了,哪里受过这般委屈,满腔怨愤无处发泄,只是更下了狠手抽那几个捕快。景衫薄深恶这些作威作福的禁卫军,目中寒光陡盛,“杀过没有!”
那少年被吓了一跳,险些从马上跌落,他扬起马鞭指着景衫薄,“自然杀过!小爷、小爷闯荡江湖,还能没杀过几个人吗?”他说着就做出一副很英武的样子看身后那几个伙伴,“你们说是不是?”
这些少年看来也是横行惯了的,一个个都摆出无比张狂的样子在马上笑得东倒西歪,“杀过!爷几个都杀过!你敢怎么样啊?”
还有的瞪着景衫薄,“瞧他那样!分明是个小鬼,还敢跟爷充大!”
“杀过又怎样,你还真敢杀了爷几个不成?”
“娘儿们似的!居然刺个燕子!”
哄笑四起,远远夹着一声听不清的叹息。
风轻云远,野旷天低。此时,已是日暮。
日暮乡关何处是?只把黄泉做故乡。
黄泉,岂不是每个人的故乡。
剑已出鞘。
宝剑出鞘,例不空回。可这一次,潭影却没有带走任何一条命。
因为景衫薄一出手就后悔了,他剑风扫过,立时便觉出这些少年个个都是虚张声势,没有一个是杀过人的。
潭影是嗜血的利器,他是杀人的行家。嗜血的利器遇到嗜血的人,杀人的行家遇到杀人的手,那本是一种兴奋,一种恢弘,一种以杀止杀的仁德,可是如今,却已变成了一出闹剧,一场笑话,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
他想撤剑,可是,他学的本就是只进不退的剑法,他想收手,从来都只有来不及。
剑出鞘,能否收回来,几时收回来,早已不合剑客的想望。这本就是每一个学剑的人的悲哀,也是每一个杀人的人的悲哀。
所以,景衫薄只能将他的剑偏上几寸,所以,这一次的血花不在心口,所以,他总算留下了几条命。
七名少年,俱是白袍银甲,七朵血花,俱是开在肩胛。
白衣上的血,岂非正和雪地里的梅一样。
景衫薄收剑,掠入飞花的槐树,在疏影清辉中躺下来,抬头望着初升的新月,目光突然变得温柔,他对自己很满意。
日落无情,月出无声,花落无语,剑起无魂。
落花剑法,一击必杀,出剑就绝无活口,今天,他却生生抢出七条人命来。这不得不说,是他的骄傲。
“公子剑法又精进了,可喜可贺。”晋枢机也坐在了槐树下。
只有那银甲少年,瞪直了一双眼睛看着景衫薄,再要提气用力时,一条右臂竟已全无知觉,原来是真的废了,“你——”他说了这一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剑起必杀,剑没无痕,好厉害。”远处推着轮椅的老人道。
“明明已息了杀心,却还是要了七条手臂,不嫌太霸道了吗?”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叹息。
“正因落红无情,才有寸寸相思。落花剑法,刀剑双杀。起手之威尽刀法的沉勇,变化之势却夺剑法的灵秀。他小小年纪就能寓刚猛轻捷于一,融拉捭开阖于纵横起落间,一剑七杀,招招致命,这杀手无桓的至高剑意至少已领悟了七成,假以时日,必定不可限量。”推着轮椅的老人轻声赞叹,“可惜——”
“
第2回
可惜什么?”连晋枢机也忍不住去问。
“可惜,他固然天赋异禀,却终究年纪太轻。虽说是天纵其才,但出手无情不留后着,总嫌太过狠辣。须知,持而——”
景衫薄本来只是低着头把玩那只挂在剑首上的雕木燕子,听他说到这里,却突然笑出声来。他原是精巧玲珑的五官,奈何轮廓太过锋锐冷峻,性子又高傲孤绝。如今这一笑虽带着几分讥诮,却偏多了几许任性的孩气,那表情正像不屑家长骗孩子说不睡觉就要被恶鬼抓去,固然可气,却也着实可疼。
“你笑什么?”大悲大师忍不住问他。
景衫薄面无表情,不发一语,月华之下,眸色清寒。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四岁到十四岁的夜,总有一个人,静静握着他的手,温柔看他眼上燕纹刺青,轻声唤他最喜欢被念的名字,听他一遍遍吟诵,“功成身退,天之道。”
三、灰线草蛇 大悲大师果然很有悲天悯人之心,他见景衫薄毫不理会自己的逆耳忠言,不禁长叹,“八条人命、七只手臂,大家生逢乱世,苟且偷安本就不易,又何必活得如此恣肆飞扬?小小年纪,行事狠绝出手跋扈,就不怕招来横祸?”
晋枢机唇角微扬,“求生不易,旁人自是要提心吊胆,可这位景公子,想惹事便惹事,想生非就生非,要取人性命就取人性命,想断人胳膊——”他目光流转,迷迷蒙蒙地望着那银甲少年,“旁人,也只好乖乖伸出胳膊来给他断了。”
那银甲少年左手紧紧握住鞭子,晋枢机淡淡道,“你不必不服气,你的鞭法若抵得上他剑法的一成,现在也不用站在这儿了。更何况——”
“何况什么?”大悲问。
这次答话的却是一直烂泥样瘫在轮椅上的大慈,“何况,他不止拜了一位好师父,更有三个谁都惹不起的师兄。别说是断人手臂,这位景公子就是想敲碎天上的月亮做月饼,也有成千上万的人排着队帮忙架梯子。”
那银甲少年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他——”恍惚间却突然想起这剑法如神的少年姓景,不由惊得一怔,却又不敢相信。于是,只好死盯着坐在轮椅上的大慈。
大慈却在这时对大悲道,“你说,这世上的人,最爱的是什么东西?”
大悲道,“你这样一个懒人,居然也肯浪费功夫问这么一句废话。世间有尚德者,亦有好色者,更有爱名利权位者,不过依我看,却还是——”他说到这里就脱下自己靴子,这一动作,就连刚刚被废了手的人都连忙捂住鼻子。日行千里又不爱洗脚的人,靴子里的味道总是不大好闻的。
大概是知道大慈生性懒惰,大悲在脱靴子的时候就已经用一只手捏住了他鼻子,如今,他伸出另一只手递到大慈眼前的是一张银票,“这张银票你可认得?”
“通达钱庄的银票,恐怕连瞎子都不会不认得。”大慈冷冷道,“臭气熏天,还不快把鞋穿起来。”
大悲将那张脏兮兮皱巴巴的银票折了几折重新塞回靴子里去,“黄白之物,本就满身铜臭,可世人最爱不就是这臭气熏天的东西,你要问,又何必怪我?”
林间众人看来真是被这脚臭熏得狠了,尤其是那银甲少年,他满心忐忑,哪里等得大慈大悲啰嗦,“通达钱庄的银票和——和这位蓝衫公子有什么关系?”
景衫薄今天穿得正是一席蓝衫。如今,他还是用那副既慵懒又不屑一顾的姿势躺在槐花树上,月华如水,星光如银,晚风拂过,吹起半天花瓣,正是白蕊蓝衫恰少年。
大慈张大了嘴,这人倒真是懒得出奇,连打呵欠也不肯伸手捂住嘴巴。夜凉如水,吸了冷风又是一阵咳嗽,等大悲帮他拍背捋顺了岔气之后才懒懒道,“也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通达钱庄最大的那位东家,是他的三师兄而已。”
通达钱庄通达南七北六十三省,分号遍及全国,可说是大梁经济国运的命脉,能做他背后大东家的人,自然是既稳妥又强势。这世上恰好还有两样东西也是既稳妥又强势的,一是白花花的银子,二是铁铮铮的汉子。景衫薄的三师兄卫衿冷就是整个大梁最稳妥的青年,而他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铁拳,更是当今武林最强势的功夫。
“嗵”的一声,银甲少年双膝一软,手里的鞭子也掉在地上。
大悲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少年,“纵然财可通神,这世上有九成九的人都要给那位卫少侠面子,你也不必如此气短。毕竟,也有很多人是不那么看重钱的。”这话不错,江湖人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敬的是重义轻财的英雄。
“可惜,不爱钱的固然有,不惜命的,我却没见过一个。”大慈又咳了起来。
大悲似是很担心,替他披上了一件风氅,“明明已经好了,怎么今日又生了病象?”
大慈道,“是人就要生病。可江湖中人,除了生病还要受伤。所以,有个人,出来混饭吃,是万万得罪不得的。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天,自己的命就捏在他手里。更何况,他也的确叫人佩服。”
他说到这里,大悲也点头道,“不错。我浑浑噩噩活了这把年纪,佩服的人也只有三个。这位楚公子恰好排在第二。”昭列公子楚衣轻,轻功绝顶,倾世风华。医卜星相无一不精,机关消息无一不会,又宅心仁厚,受了伤中了毒的江湖人,只要没死透,都会求他续命。若是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昭列公子一定出手相救,纵然做过错事,只要肯改过自新,他也可以将你的命从阎王那里借回来。
“如果昭列公子也是他的师兄,那景公子要摘月亮时,重华也愿意搬一搬梯子的。”晋枢机意味深长地睨了那银甲少年一眼,目光转向景衫薄,复抹琴弦,“在下仰慕昭列公子已久,可惜缘浅福薄,恨未识襟,至今深以为憾。不知日后有没有机会瞻仰昭列公子清仪?”
景衫薄懒懒道,“你若是能破了我二师兄布下的河图轨和洛书阵,别说是瞻仰清仪,恐怕他还要拉着你煮酒烹茶。只可惜,这天下虽大,却没人有这个本事,害得我二师兄一生寂寞。”他一向寡言,大慈大悲一唱一和地揭他来历他也不以为意,此刻听晋枢机提起师兄,倒是话多了不少。
晋枢机知他自负师兄阵法,也不接话,反是问大悲道,“大师方才讲,楚公子是您生平第二佩服之人。重华请教,这第一是——”他说到这里却突然一顿,目光流转,说不出的风情,“是我糊涂了。大师第一佩服的,自然是为国为民的英雄。这二十年来,国运转关,戎事告急。北有狄寇虎视眈眈,南有异族蠢蠢欲动,西边的成国虽与我大梁交好,却也伺机而待。可黎民依然能够安居,百姓同样可以乐业,敌国不敢侵扰,贼寇不敢犯边——”
晋枢机说到这里便立刻起身敛容站好,那些被废了手臂的少年也奋力撑起身子,景衫薄只是要他们不能动武,并没有砍下他们的手。
大慈本是一直坐在轮椅上,如今却突然站起。他本是个极为懒惰的人,明明双腿无恙,却宁可被大悲推着也不走路。可如今,这个最懒惰的人,却站得端端正正,甚至还肃整衣容向北方一揖,“不错。我们这两个老不死最佩服的,正是靖边王。靖边王以王叔之尊深入漠北苦寒之地,披坚执锐、身先士卒,三十万靖王军个个都是不惜命不畏死的英雄豪杰,靖边王铁骑所到之处敌军闻风丧胆、靖王军不败之名威慑四邻。廿年来,狄人不敢南下牧马,仇寇不敢弯弓抱怨,只要靖边王的商字旗打一天,就没有人能欺负我大梁百姓!”他说这一段话时,慷慨激昂,竟连咳嗽都奇迹般的止住了。靖边王商衾寒十五岁披甲征战,征北狄讨楚逆,二十年来未尝一败。大梁百姓轻白起笑霸王,惟有商衾寒才是他们心中永远的战神。
风过,风无影,树影轻斜;月明,月无香,槐花飘香。
蓝衫少年握着他的潭影大大伸了个懒腰,还是那副挑衅的小豹子似的倨傲模样,但已没有任何人敢再说话。
天地肃杀。
晋枢机又奏起了琴,“衾寒不转钧天梦,衣轻步步不生尘。宝鸭沉烟翠衿冷,落花闲院春衫薄。休明公子商衾寒百战百胜,昭列公子楚衣轻绝世风华,新旸公子卫衿冷侠肝义胆——”他复一挑弦,“落花剑法举世无双,归燕镖神出鬼没,缉熙谷世尊座下夜照公子景衫薄,有这样的三位师兄——试问,普天之下,又有谁敢接下公子的战书,一掠缉熙谷的声威呢?”
“你!”景衫薄握住了剑。
晋枢机微笑。日间朱曦如火,他风情楚楚地盛放在曛光里,风姿已是佚荡近魅,如今素魄如银,他影影绰绰地隐逸在蟾魄间,情致却高邈若仙,“我却不知自己还有这等将找死当勇气的雅趣闲情。”
景衫薄一掠三丈,站在晋枢机对面,“我出谷游历,才入京安就接到了一封战帖,请我来这槐树林会几个人。”
晋枢机款款弄弦,“河岳鬼王黄河七霸作恶多端,重华知道公子早就想取他们首级为民除害,只是风急浪远,未能成行。于是索性将他们约来,请公子试剑,这正是重华的周到体贴,公子又何必见怪?”
景衫薄哂笑,“铁判官横行河上为害百姓的确当杀”,他手指晋枢机脚下的两名胡姬,“但是她们呢?”
晋枢机曼拢琴弦,“铁判官虽姧淫掳掠无恶不作,但黄河上那群水匪也因为他才安分了这些年,所以,朝廷才容他到今日。可是,这两个胡姬,罪行之重、为祸之深,却远胜河岳鬼王。”
那两名胡姬虽极尽冶艳,但此刻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很是可怜,景衫薄待要再问,却见那银甲少年盯着这两名艳姬,满目狐疑。
“你想说什么?”景衫薄看他。
那少年被他废了一条右臂,本是恨他入骨,可此刻被他冷若严霜的目光扫过,却又不敢不答,“她们不就是皇上新纳的那两个妖女。”
天昭帝商承弼好色荒淫男女不禁,后宫佳丽无数,只是这少年似是对天昭帝的爱宠言语都不太客气,晋枢机如此,这两个胡姬也是。
晋枢机笑道,“国舅爷眼力不差,这两个,正是皇上的宠姬。”
景衫薄看晋枢机笑得意味深长,立刻明白自己上了当,难怪他刚才不住出口相激,原来这嚣张跋扈的银甲少年竟是大梁皇后之弟,开国将军于并成玄孙,领禁卫军副统领之职的玉面金鞭小呼庆于文太。
晋枢机像是怕景衫薄找他算账,立刻从衣襟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他。景衫薄展开一看,本就冰冷的眸子更加寒意逼人,“她们是狄国的奸细。”
晋枢机道,“岂止是奸细,公子请看。”他一挑商弦,未几便有四名赤足大汉抬上了一口大瓮,景衫薄低头一看,双眉立刻蹙在一起。站在一旁的于文太心下好奇,忍不住窥了一眼,就这一眼,登时便站立不住,左手扶着树干,不住呕吐。
晋枢机抬头看景衫薄,“景公子应该看得出,他受的是什么刑。”
景衫薄点头,握着剑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颤抖,指节发白。
瓮里的,是一个人。蜡人。
这人身材很是高大,所以,被放在瓮里的时候,骨头都被折断了。从断骨的痕迹看,应该是生前四肢关节就被打上钢钉,又用外力生生拗进瓮里。他虬髯微张,很是勇武,即便受了这等酷刑,脸上的神色依然很刚毅。从他面相来看,本该是个浓眉大眼的孔武汉子,可如今却看不出他本来的五官。因为他双眼、鼻孔、嘴巴、耳朵都已被蜡封住,这本就是狄人拷问战俘的酷刑,先拧断四肢钉上钢钉放进瓮里,若不说,便通身都浇上油脂蜡液,封住五官,活活将人熬死。
没有人比景衫薄更了解这种酷刑,因为,他的左眼也曾经被如此封上。若不是遇到师尊,恐怕,早都被制成蜡人了。不过幸好,那蜡液未及沁入眼里,大师兄已一剑挑开了封住他眼皮的灼液,又得二师兄妙手施救,总算保住了这只眼睛。商衾寒知他耿耿眼上伤痕、心下一直郁郁,便因着那烫痕替他纹了一只血燕子,正盖住那惨红的烫印。十年来,师父怜宠师兄疼爱,景衫薄已渐渐忘了当日的恐惧,甚至爱屋及乌,喜欢上了那原本用来遮伤的燕子。可如今再亲眼看到这惨无人道的酷刑,他只能更用力地握着剑,师父师兄都不在身边,童年的阴影与惨痛也只有潭影能同他扛。
晋枢机指着那瓮,“下月是我大梁立国六十年,这便是狄国国主赫连石送来的贺礼!瓮里的这位英雄,就是二十年前先帝派去狄国做内应的腾将军。如今,已官拜狄国枢密使。他为人一向小心谨慎,赫连石又对他信任有加,若不是这两个胡女告密,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景衫薄回头看那两个胡姬,那两人拼命摇头,晋枢机道,“腾将军与皇上的密信就藏在龙床枕下剑匣里,那一阵子在泰安殿侍寝的,只有你们二人。更何况,你二人每每向皇上进谗,说靖边王功高震主不得不除,难道是假的?”
晋枢机说完了这一句,于文太也跟着点头,“我听姐姐说过。”于皇后说的是,“皇上好色昏庸,纵容两个异族妖女大放厥词,连靖边王的坏话她们都敢说,我又有什么办法?”
晋枢机看着景衫薄,“我起了疑心,便着意留心她二人动静,果然,被我劫到了这封密函。”
那两个胡姬连连摆手,可终究证据确凿,除了哭求又有什么好说。
景衫薄轻轻叹息一声,转过了身。他不杀女人,可想到大师兄在黄沙散漫的荒凉之地死守,商承弼却随意将军国机密泄露给两个婢妾,到底心头火起,愤懑难平。
晋枢机低头替那黑猫抓痒,“景公子背过身是什么意思?”
月白风清,天高水寒。星月交辉下,一片花影斑驳。
景衫薄未曾发语,倒是大悲大师道,“夜照公子剑下不伤妇孺,更见不得别人欺侮女流。他如今既已转过了身,小侯爷就请动手。”
“奸细就是奸细,谁管男人女人!”不待晋枢机答话,于文太已举起了鞭子,这两个胡姬害她姐姐伤了不少心,更何况又是奸细,结果了最好。
于文太用鞭,用鞭的人能被称为小呼庆,虽然是为了给于老将军面子,但鞭法也不至于太差的。这一鞭子,虽用左手挥出,却是全力施为,鞭影过处虎虎生风,如花美眷眼看就要变成鞭下之鬼,晋枢机却突然握住了他手腕,“于副统领且慢动手,这样活色生香的两个美人儿,被你一鞭子打得脑浆迸裂,岂不是暴殄天物?”
“那你要怎样?”于文太问。
“我要怎样,你却不配问。”晋枢机望着景衫薄,重瞳似水,耀地星光迷离,“公子记不记得我提过,要比剑,有个更雅致的法子。”
景衫薄语声清冷,“你待如何?”
晋枢机纤手指着那两个胡姬,月光下,他的指甲透出一种瑰丽的玫红,似是也带着朦胧的光,“高的归你,矮的归我。剥皮拆骨,一刻为限,做得到,就算你赢。”他望着那两个胡姬的目光带着一种邪异的温柔,“我不止想要一面人皮鼓,还想要一把,人骨琵琶。”
夜阑风静,露重更深。
十丈之外,大悲大师轻轻扣着大慈大师轮椅椅背,“临渊侯明知道夜照公子那段故事,又为何一再激怒他?就算那两个胡姬暗通款曲、陷害忠良,他以血还血、以怨抱怨也是天公地道。可是,就这样得罪缉熙谷,值得吗?”景衫薄自幼遭劫,身受巨创,缉熙谷门下,最恨的便是心狠手辣残虐滥刑之人。否则,他也不必一听那拨浪鼓的渊源便对晋枢机拔剑以向。
“别人也许不值得,他却值得。”大慈缓缓道。
“哦?”大悲眯起了眼睛。
“也许,他只要能够得罪缉熙谷的四公子,就已经够了。”大慈目光悠远深长。
“为什么?”大悲追问。
“第一,因为他高兴,第二,因为他得罪得起。”大慈的话大有深意。
大悲却更疑惑了,“我却想不出,普天之下,谁能得罪得起缉熙谷的四位公子。难道,这位晋小侯爷也有一群惹不起的师兄不成?”
“他没有一群惹不起的师兄,却有一个了不得的情人。”大慈双目炯炯。
“一个,就已够了吗?”大悲更糊涂。
“别的恐怕不够,这一个,纵然不够,却可一斗!”大慈长长叹了一口气,“只怕到时,兵连祸结、流血漂橹、涂炭百姓、民不聊生啊。”
“莫非是他?”大悲如今也明白了。
大慈点头,“正是那韬光养晦十五年,一朝登顶杀人无数,当朝天子天昭皇帝,商——承——弼。”
四、回宫 晋枢机走进暖殿的时候,他君临天下的情人商承弼正同一班采女宫妃嬉笑取乐。正是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喁喁晏晏,年年暮暮朝朝。
看到晋枢机进来,商承弼先是饮尽了王美人送到唇边的一杯酒,又噙了吕才人用口喂过来的一颗葡萄,横眉一扫,双目如潭,“舍得回来了?”
晋枢机在下首倾身斜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又能逃到哪去?”
商承弼冷笑,“你知道就好。”
晋枢机玉手执壶,自斟了一杯酒,“我不过走了三天,你却派人跟足我三十六个时辰。若不是夜照公子出手——”
“哼,景衫薄,好大的胆子!”商承弼冷冷道,“削了那群废物眼睫,逼得他们不敢再盯着你的,就是那令江湖闻风丧胆的归燕镖?”
晋枢机点头,“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落花剑法和归燕镖,本就是他立身扬名的绝技。”
商承弼引觞自酌,若有所思。
晋枢机懒懒执着玉杯,“其实,你又何必这么时时刻刻地看着我。我不在,你御美寻欢,岂不快活?”
商承弼凛严一笑,一双深邃至极的鹰眼扫过晋枢机满不在乎的玉颊,戾气横生。偎在他身侧的王美人被握住了一双纤手,痛得死去活来,却不敢呻吟出声。
晋枢机轻轻叹了口气,“我去了三天,做了几桩事,会了几个人,也制成了两件不可多得的妙器。”他觑了一眼跪在商承弼脚下的美姬,“听说,吕才人的琴技已不输曲江名妓碧海心。我这里刚制成了一把琵琶,不如请才人一试。”
那吕才人听他竟将自己与伎女相提并论,一张俏脸登时沉了下来,“佞幸之臣!”
商承弼一手拥美,一手酹觞,沉声道,“朕也想听听爱妃的琴了。”
吕才人深知商承弼的喜怒无常,宠冠六宫的舒婕妤,本来弹得一手好筝,就因为骄纵太过被商承弼生生砍断了手,不到三月就香消玉殒。她住过的仪秀宫早已荒弃,听说,夜深人静时还能听到琴怨。所以,她心下固然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是微微一礼,“臣妾献丑了。”
晋枢机望着正为商承弼斟酒的王美人,“琵琶佐酒,固然增色,可有琴无鼓,总是单调些。”
王美人比吕才人还要美些的,可惜,她并不像吕才人一般精通音律,“贱妾愚鲁,哪及得上吕姐姐。”
晋枢机却是挥手一笑,“无妨。”话音刚落,就有内监送上一把琵琶,一面玉鼓。
吕王二人只觉得这琴这鼓分外诡异,可商承弼早已起身,将晋枢机揽进怀中,“你又弄了什么古怪玩意?”
晋枢机哂笑,“携美同乐,重华自然要以钟鼓娱陛下之欢。”
“好!”商承弼一挥衣袖,吕王二人便在乐器前跪下。
吕才人早都听说晋枢机惊才绝艳,号称琴剑双绝。明明是个男子,却美得勾魂摄魄。她自幼习琴,一手琵琶绝技艳惊湘楚,人称小娥皇。如今正欲在这妖孽的男人面前卖弄一番,可奈何心中阵阵犯寒。手才搭上琴颈,便觉不对,待要调弦,却听“铮”的一声,不辨宫商。
商承弼好容易逮到了晋枢机,恣意狎昵,吕才人琴声却坏了他兴致,正欲发作,却看她脸色苍白,泪水成股而下,娇怯的身子不住颤抖。
晋枢机枕着商承弼锁骨,眉间一点朱砂赤若朝霞,重瞳流光,自是绝世风情,“吕才人怎么不弹了?”
吕才人贝齿乱颤,根本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王美人手握鼓槌,虽不明所以,却觉得寒气逼人。
商承弼也看出了蹊跷,晋枢机却已站了起来,走到二女身前,“这把琵琶,吕才人应该很熟悉才对。三天前,你还和她一同侍奉圣驾,今日,怎么就连她的筋骨都认不出了?你摸摸看,这品、这相、这山口、这弦轴,琴头上不正是她那碧盈盈的眼珠子?吕才人,她在对你笑呢。”
“呃、你——”吕才人四肢瘫软,钗环委地。
时近子夜,烛影摇红,晋枢机重瞳似也染上一片血色,他敛目看着一旁呆呆握着鼓槌的王美人,“果然玉骨冰肌,这胡人女子的小臂腕骨做了鼓槌,声音是清越得很,王美人何不试试?”他说了这话,竟真的接过王美人手中鼓槌,击鼓而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晋枢机重瞳潋滟,“《通鉴》载:薛嫔有宠于帝。久之,帝忽思其与清河王私通,无故斩首,藏之于怀,出东山宴饮。劝酬始合,忽探出其首,投于柈上,支解其尸,弄其髀为琵琶,一座大惊。帝方收取,对之流涕而歌,载尸以出,被发步哭而随。”他轻轻叹息,“这位文宣帝倒是个多情人,可惜,抱着大腿骨涕泗横流,纵然深情,风流却有限。”
更深漏短清愁浅,烛影红酣宝篆香。
商承弼坐在烛色暖晕之中,光影晦明之间,面色阴晴不定。只等晋枢机唱完,才淡淡道,“好歌。赐酒!”
灯火通明的大殿似是罩着死气,吕才人和王美人早已昏了过去。内侍强稳着双手斟了一杯酒,晋枢机接了那酒,尽数泼在两个美姬脸上。衣袂一挥,水袖一展,已将适才自己斟的那杯清酒卷了过来,一饮而尽。他眉间朱砂如血,眼中曈光闪烁,“我要喝酒自己会倒,你的酒,留给你的美人吧!”
“晋枢机!不要挑战朕的耐性!”商承弼厉色疾言。
“是你在挑战我的耐性。”只见光影一闪,他手中玉杯击上梁柱,“我说过,我不怪你佳丽三千,大不了,你宠一个,我杀一双!”
“铿铿!”两响,那玉杯竟已碎在两个美人额角,晋枢机一甩袍袖,绯衣霞色,万种风情中却带着力道极强的峻拔,“我知道你们已醒了,给我听清楚——百年之后,晋枢机也许不过是《佞幸传》上的一个名字,但今天,你们若是惹得我不高兴,暖殿寝宫多两具尸首,后宫宝册上二位的芳名,也不过将墨字换成赭色!”他说到这里,竟是又笑了。他不笑时已是艳色无双,如今唇角轻挑,目光如灼,媚而渐绮,烈而近妖,竟似带着一种邪逸的华韶,更加令人心荡神驰,“抱歉。我竟忘了,从四品的才人和美人连宝册也不必入。重华就只好请二位,自求多福,好自为之。”说完便看也不看商承弼,甩袖离去。
商承弼看他负气而走,恰如玉树临风,分明是如此隽爽秀拔之人,却因何出落的这般心狠手毒。遥想五年前犒师宴上,他代楚王向自己称臣,当时又是如何的风神俊逸、英姿清发,那时再也想不到,这人竟是这般的——他一时想不出怎么个形容,若说他是“颜若桃李,心如蛇蝎”,恐怕他又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来。商承弼叹了口气,五年前那一夜纵情,难道真伤他如此之深?
“皇,皇上。”吕才人盈盈站起,娉娉婷婷地走过来,本来清丽的容貌因着面色苍白而更增楚楚。香腮含泪、梨花带雨,原是动人丽色,奈何晋枢机倾世之姿在前,她翦水双瞳立时便成了鱼目暗珠,商承弼顿觉大失胃口。
吕才人自恃近来圣眷隆重,又怀着龙种,“皇上——”
商承弼幽邃的目光随着晋枢机身影直探进九曲重廊。吕才人轻咬下唇,“后宫之地,临渊侯也敢无诏而入。”见商承弼不语,又补上一句,“动辄打打杀杀的,惊动臣妾事小,可臣妾腹中——”
商承弼回转过头,对上她弱质纤纤,“既然身怀龙裔,朕就劝你小心些。你只知道舒婕妤被齐腕断了手,却不知道晋枢机又用金线将她双手缠在断腕之上,一日三十鞭子逼她再奏琴曲——”
吕才人苍白的脸已开始发青,商承弼狠狠握住她皓腕,“你腹里怀的,有可能是朕第一个儿子,若是惹地晋枢机发了疯伤及朕的血脉,朕杀你全家!”说到这里便一扬手,“传朕口谕:吕王二女,西颦东效、陋色无盐,无郑人之丽质,肖掩袖之谗言,朕深恶之。打入冷宫、禁足梨院,闲杂人等,一概不得探视,违命不遵者,杀无赦!”他容色孤峭,阴鸷的目光扫过身边内监,“明白了?”
“是。老奴定会好好照顾吕才人。”王公公是商承弼心腹,太子府的旧人,自然深谙圣意。
商承弼浓眉斜逸,“是吕充媛。”晋枢机方才讥讽吕才人位份低微不入宝册,如今他便许了她九嫔之一的充媛之位,吕才人心下一喜,知道商承弼明贬暗升实为保护他们母子,不禁面有得色。商承弼目光厉如鹰凖,“你怀有身孕的事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否则——你该知道,女人没了舌头,还是可以生孩子的。”
商承弼踏进内殿,见御炉瑞香袅袅,却无一人服侍,知是晋枢机屏退左右,索性掀了帷幔坐在床头等他。他对着一床锦被醉俟美人,不由就想起那搴舟中流,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的风流故事。偏偏久候晋枢机不至,不免心痒难耐,正欲出去寻一两个宫女消火,却听到那冷冰冰的声音,“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皇上酒醉之际
第3回
当已卧过美人双膝,何不将重华这柄杀人利剑留待清醒之时?”
商承弼原是最恨他冷言冷语、带讪讥人。自己拥美贪欢,他总是又气又恨,之时,更腻得蚀骨。可不知为何,偏偏就爱做出这等拒人千里的戏诮模样。如今看他初出新浴,披着件雪白的交领亵衣,腰间绦带不系,只随意用手握着襟口,青丝如瀑,带着水搭在他微露的削肩上,低头看时,水珠竟顺着他精致的锁骨滑下去。商承弼哪里等得及,一掠而起将他拉进怀里,扯了亵衣推在龙床之上,“温泉水滑洗凝脂,始是新承恩泽时。爱卿又何必欲拒还迎?”说话间见他重瞳一冷,知他最恨自己拿他当女人取笑,也暗自后悔话说得造次了,“那两个女人,你不喜欢,朕已将她们打入冷宫了。”
他这一开口,手上劲力就松下来,晋枢机寻了个空当,顺手将他推到一旁。
商承弼面色一寒,他轮廓冷硬,五官峭峻,原就生得极为霸气,如今虽是浅嗔薄怒,却也令人心惊,“过来!”
晋枢机低下头。商承弼看他不动,正待起身抓他手腕,却听得晋枢机悠悠道,“你又要捏断我的手骨?”
商承弼收回手低低叹了一声,“你明知道我一招出手就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又何必总是激怒我?”
晋枢机慢慢偎过来,将白皙的手指搭上他手腕,亲试他脉搏,“你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又何必要强迫自己练天劫这么危险的功夫?”
商承弼一把将他揽进怀里,“人人都说王叔武功盖世天下无敌,我就不信他能强过朕的轩辕剑法和天劫!”
晋枢机躺在他怀里,用湿漉漉的发心轻蹭他下颌,“江湖事,我自会替你料理清楚。至于缉熙谷,我也找到了应对的法子。你若信我,就不该再忧心了。”
商承弼低头在他脖颈落下一吻,他为人极是霸道,本该是点水蜻蜓的一下却吮地极深,直到晋枢机叫痛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口,“算了,是我不该碰了女人再招你。你先躺着,朕去沐浴。”
晋枢机听话躺下,商承弼起身,小心替他掖好被角,晋枢机笑意温柔,却在商承弼转身的瞬间冷了神色,既然做不到一心一意、情有独钟,又何必虚情假意、自欺欺人!
五、孽情 几日未见,商承弼早将晋枢机想得发疯,他正当盛年,极深,可说是夜夜纵情,无女不欢。五年前强留了晋枢机,对女人的兴致虽减了几分,如火的欲念却变本加厉地发泄在这位重华公子身上。
晋枢机四岁作文,七岁赋诗。垂髫学弈,少年已成国手,总角习琴,曲罢曾伏庭兰。十二岁仗剑江湖,杀尽江左邪佞,十五岁著书高窗,辩休南山清谭。世人言其文华陈王之绮而武重冠军之威,故称重华公子。他出身高贵,气度雍容,端的是自负才调,心许风流。这样的人,本该安心做他的藩王世子,富贵闲人。谁料六年前楚王突然起事,靖边王挥师南下,一年即大败楚军。为保家族性命楚地生民,晋枢机以世子之尊上京请降,做了质子。商承弼本是个嗜杀如命刻薄寡恩之人,却对他一见倾心。犒师宴还未结束,受降酒尚未喝完,就当着群臣将晋枢机拉进了暖殿之中,甚至还兴冲冲地封了个“承恩侯”。
晋楚原不过是大梁附属之国,岁岁纳贡却也兵政独立,如今一降,商承弼便借机收了军政财权,一统三江。楚地官兵百姓无不恨得咬牙切齿,可究竟是败军之将降地之民,连谪仙一般的世子都为人所辱,更何况是蝼蚁残躯呢?
商承弼从来不好男色,可不知为何,看他这样清洁傲岸的人物捧着玉杯向自己曲膝,一低头,端的是延颈秀项,如雪肌肤,当时就想将一杯暖酒都泼进他脖颈里去。楚人素无束发之风,晋枢机为表驯顺便将满头绀发用商承弼御赐的枪上红缨系起来,可那一头青丝太过滑顺,缨带又哪里系得住。商承弼缓缓一声世子请起,他微一抬头,丝带就滑下来,缎子样的长发便散在肩头。商承弼当即笑道,“人说陈后主为张丽华亡国,朕还不信,今日看爱卿鬓云如洒、流光可鉴,盛颜仙姿、容色天成,就算是被那史官骂上一句‘耽荒为长夜之饮,嬖宠同艳妻之孽’,又有何妨?”
晋枢机心高气傲,几曾受过这等屈辱,羞愤之下,险些握碎了手中玉杯。可想到如今处境,却不得不强自忍耐,直待商承弼将他扶起,才稳定心神说了一句罪臣不敢。
商承弼犹不足厌,俯身拾起了缨带亲自替他系上,晋枢机又怒又恨浑身发抖,可他越是隐忍就越勾起了商承弼凌虐之心,恨不得立刻将他压在身下狠狠亵弄。待真的挑动了那腔慾火将他掳去后殿,商承弼甚至来不及推他上牀,就按在地上欺负了半宿,直到后半夜,才带到寝殿狎玩。晋枢机惊才绝艳,武功高强,却偏偏成了刀下之俎,不能反抗更无力反抗。待到天光之时,他望着九龙戏凤的帐子,目光呆滞,几番欲咬碎藏在齿间的“殇离”剧毒,却又怕激怒了这暴虐成性的皇帝,累及无辜。
商承弼见他面色闪烁,一伸手就将他提了起来,一掌拍下去,便迫他吐出了口中毒药,目光炯焰,“朕知道你不甘心,手谈一局如何?”
可怜晋枢机被折腾了一夜,身下还淌着血,双腿不断打抖,趴都趴不住还要陪他下棋。那一弈,直熬了一个多时辰,商承弼步步紧逼,晋枢机节节败退,可胜者偏不一鼓作气,反处处留下余地,败者也并非溃不成军,还偶有妙着解围,到得最后,终因晋枢机体力不支而了局。商承弼望着这名满江东的佳公子,“朕知你才貌双全、文武皆精,必不甘做那面首禁脔——”
晋枢机打了个冷战,商承弼将他拥进怀里,自他掌中夺去了玉杯碎片,“握了一晚上,你也够克己了”,说着便顺手在他胸口一划,侧身吻掉血迹,“你昨夜已试过反抗,结果呢?天命难违,圣意更难违!”
晋枢机神色冷然,也不说话,商承弼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手正握上他腹间欲势,“你既骄傲得紧,不如——书画、辞赋、琴瑟、武功你任选一样,若是赢得过朕,朕就放你回去,保证不杀你父母、伤你族人,这一夜,就只当是朕给你那不知好歹的父王一点教训,如何?”
“楚地的百姓呢?”晋枢机问。
商承弼笑了,手上加力,哪个男人受得了被如此握住,晋枢机当即痛得呼出声来。商承弼用嘴堵住了他惨叫,又撷尽了他口中血腥,“楚国是朕的王土、楚地百姓自然是朕的子民,还要你来担心吗?”
“好!”晋枢机答应了,“我要和你斗琴!”
商承弼却笑了,“不忙。”说着就推那棋枰,“这一局,你既输了,总该付些彩头。”
晋枢机脸上全无血色,可想来也觉得再惨不过如此。商承弼对他倒还算温柔,趁内侍数子之时便带他去清理。他贵为天子,除了偶有猎奇同娈童交欢,倒也不好男风,更不曾帮谁料理过这般污秽。如今一时兴起将晋枢机扔进水里拾掇,待捞出来时他倒像是比刚才还要憔悴。商承弼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对这个叛臣逆子格外在意,甬径密閮中的污秽,哪怕是内监也不许动手。那幽邃的暖径、粉嫩的香泬,经过昨夜一番纵意,他是再舍不得让别人碰的。晋枢机被他按在池边,用手指捅挖了几遍,折腾地出气有入气无,若不是常年习武身子康健,恐怕今天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好容易收拾的差不多了,回到那龙床软帐,内侍便报说世子输了三十七子。晋枢机自十三岁起就再未输过棋,今天虽说是状态不佳,但也知道商承弼已刻意容让。他羞惭难当,只等着商承弼说出罚约。不想商承弼又将他身子翻了过来,晋枢机冷冷一笑,知道这人又要开始疯,虽然害怕,到底愿赌服输,只狠咬住了牙。
不料商承弼却是将他抱在膝头,用指尖轻轻按着他閮口,“朕是真心心疼你,可君无戏言,又怎能不罚?不如——”他说话的时候晋枢机半边身子都发凉,这边语音一顿,更是吓得缩成一团。
商承弼笑了,甚至还低头吻了吻他腰眼,“这些输了的子,就罚你吃了吧。”
晋枢机一怔,棋子都是釉瓷所制,又如何吃得。正自忐忑,只觉閮口一紧,商承弼竟已推了一颗白子进去,晋枢机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商承弼紧紧按住他腰,“别乱动,朕还舍不得伤你。”
晋枢机哪里受得这般折辱,“你杀了我吧!”他这一反抗,商承弼就很难将棋子推得更深,他原就不是耐心的人,一巴掌就拍在晋枢机臀上,“别不识好歹,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好好受着吧!”
月上西窗,灯明又减。更漏水涩,宝鼎沉烟。
晋枢机静静躺在暖帐中,等商承弼沐浴回来,便替他让出了半床锦被,商承弼将他拢在怀里,“在想什么?”
晋枢机道,“想初见的时候。”
商承弼脸一沉,“初见之时,你性子太犟,朕的确用了些手段。如今鸾凤和鸣,又何必再想那些?”
晋枢机背过了身,“谁是鸾,谁是凤?”
商承弼顺手将他扳过来,“放你出去三天,就是回来跟朕摆脸色的吗?”
“日夜兼程回来,难道是为了看你同别人——”晋枢机话未说完,就被商承弼掩住口,“知道你最恨这些脂腻粉香的,朕都不叫她们进这里来。不许再闹!”他话说得霸道动作却更直接,晋枢机亵裤早被他扯了下来,待伸手探那幽穴,却是神色一凝,“怎么这么紧?玉势呢,没带吗?”
晋枢机小声道,“带着还怎么做事?”
商承弼直接握住他肩膀将他身子扳起来,眼中寒光陡盛,“朕说过没有,不在朕身边的时候,必须带着玉势!朕要你时时刻刻都知道,你是朕的!你这里、这里、这里,全身上下每一寸,都是朕的!”他边说边点着晋枢机脖颈、腰线、閮口,最后更伸手揷进那甬道中,狠狠一按,“你明知道朕脾气,为什么要惹朕生气?”
晋枢机肤色极白,商承弼这一戳,登时就映出紫色的血斑,恰如白锦上的血珠子,美得香艳。商承弼反手将他拖进怀里,握住他颌骨,“为什么不听话!你跟了朕五年,怎么还学不会听话!”
晋枢机素知他性子暴虐,前一秒还温言软语,后一刻便大发雷霆,如今被他箍住,怕又激起他狂性来,只好用手臂小心翼翼地去蹭他大腿,微微蹙着双眉。
商承弼感到晋枢机求饶,又见他颦眉敛痛的隐忍神色,恍悟自己又弄疼了他,放开握着他下颌的手,那莹润如玉的脸上已留了两道极深的指印子。晋枢机低声道,“我不惯带那冷冰冰的东西——”他小心试探,怕商承弼发火,便伸手挂住了他脖子,眼波暧暧如丝,“宜辅,重华不想带那些。”
商承弼心头火起,腹下升腾,见他听话讨好,正欲温存,却忽闻他唤自己名字,立刻便提起他双腿抬高,粗暴至极地将他按在帐边墙上,“朕厌恶这个名字!不许叫朕宜辅,不许叫!”
他本就残暴,如今更是凶狠,欲势抽揷仿佛要将晋枢机生生碾碎,晋枢机吃痛,雾一般的双瞳氲出水气,那粒血痣却平添几许暧昧的妖娆。他紧咬银牙,双眉黛如远岫,玉面微晕春烟,似是勾引,又似衔恨。
商承弼将晋枢机脸扳过来,兽一般地啃啮他脖颈,伸指穿刺他密閮,晋枢机喘息呻吟交结在一处,听不出是哀求还是呼唤。
商承弼贴着他狂碾,噬骨吸髓,毫无半分婉转惜怜,晋枢机一段沈腰像要被他拧断,甬道深处又有血滴滑出来,血都像是凉的。
商承弼一惊,抬手就是一巴掌,“怎么又出血!谁许你出血!”
晋枢机缓缓从墙上滑下来,两条玉一样的长腿还未及收回来就被商承弼拉到眼前,“来人,掌灯!”
“不,不要。”晋枢机哀求着,他这副样子,又怎么能被人看。
“放心,你这副样子,只有朕能看。”商承弼用手指蘸了他閮口的血,“朕不想打你,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小心!”
晋枢机蜷在商承弼腿上,就像一只优雅驯服的猫。
内侍隔着锦帐送上累丝镂刻的雕龙金盏,商承弼一手执灯,一手扒开晋枢机密閮查看伤势。
晋枢机双颊晕红,整个身子都是粉的,双腿微微一动,就是一片春光,商承弼却气得扔了灯盏,一巴掌就拍上他白皙挺翘犹带着血影的臀,“浣肠就敷衍,扩张更不做,玉势锦拴也不带,还故意叫朕的名字惹朕生气,晋重华,你是觉得朕舍不得罚你吗?”
六、君宠 晋枢机双颊晕红,整个身子都是粉的,双腿微微一动,就是一片春光,商承弼却气得扔了灯盏,一巴掌就拍上他白皙挺翘犹带着血影的臀,“浣肠就敷衍,扩张更不做,玉势锦拴也不带,还故意叫朕的名字惹朕生气,晋重华,你是觉得朕舍不得罚你吗?”
晋枢机低着头,心知今夜是无法安然过去了。他原不是要故意激怒商承弼,可是,如果要时刻带着那些後閮密器,那他跟那些低微卑贱的男宠小倌又有什么分别?他轻轻闭上眼,伸手抓了床头金丝软枕垫在身下,“鞭背可以吗?那里的话,我——”
商承弼指尖滑过他线条优美的脊骨,在腰间停下,“鞭背?打得血淋淋的,还怎么抱?”他说着就用顽童撕裂蝴蝶的手势扣住晋枢机肩背,“朕不要揽着你还看你一脸疼痛!明知道不听话要受罪,谁许你随便使性子!”语罢就提起手来,狠狠一巴掌拍在晋枢机臀上。
晋枢机痛得一抽,咬住了唇。
商承弼手劲极大,再一巴掌,晋枢机便忍不住呻吟出声,他小声哀求,“别打肿行吗?求你。”
商承弼又是一掌,“知道怕还要犯错!”大概也是真心疼他,见他粉白的双臀染上霞色便不再下手,反是拨开了他後閮幽穴,晋枢机一阵抖嗲,“别打那里!”
商承弼冷哼一声,不轻不重地在他閮口拍了一掌,“朕也舍不得打你这里,可是,你这么不乖——不罚,又怎么会长记性?”他顺手自床头抽了一根短鞭,喝道,“腿分开!”
晋枢机将脸埋在双臂中,一动不动。商承弼淡淡道,“是又想让我将你按在墙边撕腿了?”
晋枢机摇头,商承弼温柔地顺着他长发,“朕心疼你,不忍心叫你自己掰开,你乖乖听话,分开腿,朕只罚一鞭,嗯?”
晋枢机撑起身子,怯生生地转过头,双瞳翦水,眼睫轻颤,目中全是哀恳,“我知错了,饶了我吧。那里打坏了,还怎么带玉势?”
商承弼用食指抬起他下颌,“现在知道要带玉势了?你若是早听朕的吩咐,怎么会这么容易受伤。你如此大意,弄伤了朕最宝贝的重华,还害得他流血,你说,朕会不会轻易饶你?”他说到这里,眸中怒色陡生,“别磨磨蹭蹭的,好好受了这一鞭,还有别的玩法!”
“呃——”晋枢机被他握住肩膀,只觉得连胛骨都要被捏碎了。商承弼等不及,用那短鞭玉柄抵在他閮口,晋枢机原只是静静在他膝上伏着,如今听他这一句,却是拼着受伤,奋力挣起来,大概是恼怒太过,一掌挥出去,未打到商承弼自己却跌在床上。商承弼吓了一跳,扔下短鞭去扶他,“重华,重华!”
晋枢机两点漆眸冷若寒灯,“我跟着你五年,就是任你戏弄狎玩的吗?”
商承弼这才忆起自己话说得过了,连忙将他抱在怀里,用手指轻抚他紧抿的薄唇,那温软的触感,如兰的气息,让他食指同一颗真心一起沉下去,万劫不复,“就算朕说错了话,你也不必这么大脾气,我近来已很难压住戾气,你贸贸然地一掌挥过来,伤了你怎么办?”
晋枢机不语,只是用额头轻轻蹭着他胸口。
商承弼叹了一声,“朕对你是什么心思,你还不明白吗?朕若真当你是个孪宠,哪能五年才做到这一步?”
晋枢机低低道,“我知道不该不听你的话,所以才乖乖伏着任你罚。可你——”
商承弼摇了摇头,“算了,也不是一定要打你,跟朕进来吧。”他说着就一掌推开夹壁,龙墙画壁翻转过来,正通着一间小室。
晋枢机最怕的便是这间兰房,满心惴惴*在商承弼身侧发抖,商承弼一手揽着他,一手指着那挂在梁柱上的竹管革囊,“你自己来还是朕替你做?”
晋枢机仰脸看他,“可以不做吗?”
商承弼伸手握住他臀,“又想惹朕生气吗?”
晋枢机低下了头,商承弼伸出食指小心探他幽穴,晋枢机双腿一软,商承弼似是知道他站不住,便用另一只手扶着,待得伸进去两根手指,晋枢机已经忍不住,咬住了商承弼肩膀,商承弼腹下鼓胀,就想将他压倒,可到底不忍伤他,强抱着他拖到那革囊之下,命他伏在铺着厚厚锦缎的玉床上。
那玉床有半人高,做成拱形,晋枢机才一趴上去,双臀就祭品样的被托起来,商承弼强忍心火,只用那尺寸惊人的欲势蹭了蹭晋枢机侧腰。晋枢机偏过头,神色迷离间却带着感激,他知道商承弼欲念多重,也知道他此刻忍得多辛苦,伸出手去想帮他略解相思,却突然闻到酒气,晋枢机脸色一变。
商承弼俯身捏了捏他鼻子,“想起今天还做错什么事了?”
“我——”晋枢机最怕的就是浣肠,平时灌上一囊清水已受不了了,谁知商承弼今天竟要再加入烈酒进去。
商承弼执着玉杯走过来,蹲在他面前,“朕做不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是朕对不起你。所以,你跟那些女人制气,朕从未管过。可是,重华,是不是朕纵你太过,你连朕赐的酒都敢泼出去——”
“我——”晋枢机想要辩解,商承弼却已将玉杯送到他口边,“双唇噙着,不许用牙咬。洒出一滴来,你知道朕的脾气。”
晋枢机五年来不知吃了多少苦,自然不敢轻易违逆他,委屈张口噙了玉杯,商承弼站起绕到他身侧,提起一把银壶,低头掰开他閮口,将壶口塞进他後閮,倒提着壶耳就灌起来。晋枢机双腿颤抖,可口中噙着玉杯又不敢乱动,商承弼倒也不过分,只灌了差不多两杯的量便将酒壶撤出来,伸指按住他閮口,“不肯用上面那张嘴喝,就用下面这张嘴含着!”
“唔——”晋枢机像是想说话。
商承弼将手指搭在他那最危险的地方,还悠悠闲闲地画着圈,“朕就是怕听见你求才让你噙着玉杯,重华,朕往日总是舍不得下狠心调敎你,闹得你频频受伤。往后不能再纵着你了。你乖乖听朕的话,朕不会伤你的。”商承弼说着就取下了那梁上的革囊,接好竹管。晋枢机喉间发出两个含混的音,商承弼听惯了,知道他叫的是“驾骖”,心神一动。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这本是只有晋枢机才能叫的名字,他往往狂性上来谁都制不住,但只要一听到这两个字,心绪便能平和些。
商承弼回身接了晋枢机噙着的那杯酒,晋枢机却不说话,只用氲着水雾的双瞳看着他。他生就重瞳,商承弼便觉得倒映在他眼中凶残的自己有四个,无奈叹了口气,“嘴酸了?不要你噙着了。”说罢仰头干了那杯酒。
晋枢机撑起身子,拉了拉他的手,“对不起。”
商承弼哪里受得了他这般软语温言,当即就将他扶起,悬空坐在那张白玉拱床上,“朕知道你是气急了,也罚过你了,以后别再这么任性了。”
晋枢机轻轻点头,“我自己浣过了,只再一次行吗?”
商承弼摇头,“至少三次,朕会小心些。”
晋枢机不再说话,任他将那革囊注满水,将竹管揷进自己密閮去。商承弼无限温柔,水流汩汩,起先还有些舒服,可灌满了一囊,药劲一起就受不住,晋枢机双腿微颤,香汗淋漓。商承弼浅浅吻着他发际,他本是个强索强要的人,时常将晋枢机吻得伤痕累累,如今这般轻怜密愛,倒是难得。
晋枢机*在商承弼胸口,眼睛直直地盯着炉内那炷香,腹中早已搅海翻江,偏偏那香才燃了不到一寸。他与商承弼十指相扣小心哀求,商承弼轻轻拍着他肩背,“这次是罚你粗心,不忍足一盏茶的功夫别想出来。”
晋枢机重瞳水雾缭绕,瓠犀轻启,似嗔似怨,“你从前没有这样过。”
商承弼伸出舌头舔他眉间血痣,“朕说了,今后不惯着你。才一盏茶就受不了,下一次,朕还要你撑上半刻呢。”
“不要。驾骖,不要。”晋枢机握紧了他手,“重华不敢了。重华以后一定认真做,你不心疼重华了吗?”
商承弼感到他身子打抖,将他翻过来将那镶着东珠的玉塞子推得更深了些,“就是心疼你才不能再让你这样下去,朕问过宫中老人了,这后面不用心侍弄以后是要受罪的。朕舍不得你次次都流血,朕陪着你,好好捱过去。”他的手指忽轻忽重地按着晋枢机閮口,晋枢机修长的因为腹中的冲击打着颤,商承弼伸指按了按那嵌在閮口的东珠,“什么宝中至宝、稀世奇珍,说是晶莹透彻,哪有我的重华肤色这么美,莹润剔透。”
“呃!”晋枢机忍不住呻吟。
商承弼一掌拍在他臀上,“夹紧了!敢偷懒,再加一炷香!”
晋枢机又羞又气,待要伸手打他,后面那汪洋恣肆的冲击就再也撑不住。商承弼用骻间欲势蹭了蹭他薄蒸香汗的肌肤,“岂止是你,朕也忍得狠呢。”
晋枢机抱住了他腰,“那我不许出来,你也不许出来。”
“啪!”商承弼一巴掌就拍下去,“找打!”
晋枢机偏过头,“就知道你是这样。”
商承弼无奈一笑,却见他狠狠蹙着眉,知道是忍得急了,“就那么难受?”
晋枢机低头不语。
商承弼轻轻推了推他,“你且在这里伏着,朕去取纸墨来。”
晋枢机看他,“取纸墨干什么?”
商承弼四指撩过他蝤蛴玉颈,“你不是最喜欢朕画你了?”
晋枢机恼羞成怒,“不许画!”
商承弼看他粉面含春,玉肌带露,正是美人颦黛之态,西子捧心之姿。商承弼书画皆精,不起这念头倒还罢了,如今只想将那一片春情付诸丹青,却看他眸中隐含怒色,连那点朱砂也泛出肃杀之意,知道他素来心气极高,如今这副模样,是决不许人形诸笔墨了,“是朕糊涂了,朕并无——”
晋枢机容色稍霁,“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商承弼见他体贴,也宽心不少,更生了怜惜之意,“朕知道你难捱的很,不如这样——联句被酒,赌书泼茶,你只说一样,朕陪你解闷。”
晋枢机斜了他一眼,薄怒含嗔,“我这个样子,怎么饮酒喝茶?”
商承弼失笑,“那就对弈?”
晋枢机声音懒懒的,“下不过你。”
“清谈?”商承弼提议。晋枢机素有辩才,恐怕只有这一样能掠他锋缨。
“没兴致。”那浣肠的水中不知加了什么药,今日痛得格外厉害。
“兵法韬略——”他二人常常纵论天下形势,也谈谈古今名将用兵之道。
“我不耐烦听那些,呃!”晋枢机掐住了商承弼手。
商承弼看那段香焚尽,“还剩一炷香功夫,朕叫人取瑟来,鼓一段清心普善咒给你听。”
晋枢机委委屈屈地应了,却是道,“在这种地方,你也不怕玷污神明?”
商承弼挥手,“朕就是神明!”
那一夜,折腾了大半宿。待商承弼发了善心抱晋枢机回去,已近三更。自诩暴虐却非无道,好色而不荒淫的天昭帝躺了一个时辰就起来准备早朝。商承弼登基九年,除了被晋枢机牵绊倒从未误过政事,也勉强算得上励精图治勤先万民。王公公素知这位临渊侯的本事,如今见堂堂九五之尊连鞋袜都不敢穿就跑到栖凤阁外,也明白这位多情的皇帝是怕吵着里间那不好惹的小侯爷。
商承弼身边这些人,各个都是玲珑心肝,小心翼翼肃穆井然地服侍他更衣洗漱,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苦短,承恩夜长。待得日上三竿,早起的鸡恐怕都要睡午觉,晋小侯爷才懒懒推了玉枕。
内侍们鱼贯而入,送上衣帽漱盂巾栉等物,晋枢机张开手臂由他们服侍,却看到王公公。王传喜身为正二品督领侍,本是商承弼贴身的内监,如今正该跟着他在乾元殿服侍,怎么到了这里。
那王公公为人行事极有分寸,又深知商承弼对晋枢机的情分,是以对这位临渊侯很是恭敬。晋枢机看在他是商承弼心腹,也肯卖他几分面子。如今便笑问道,“王中官怎么这会儿来了栖凤阁,皇上精神怎样?”
那王公公先是对晋枢机一礼,而后才道,“不敢惊扰侯爷清梦,老奴一直在殿外候着呢。皇上福泽绵长,龙体康健,昨夜虽只睡了一个时辰,却是神采奕奕。”
晋枢机轻轻叹了口气,“有劳公公久候。皇上赐了什么,请上来吧。”
“侯爷恕罪。”那王公公又是一礼,才挥手叫内监上来。
晋枢机低头看时,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跪捧着托盘,盘中是一条做成欲势形状的牛肉。尾端嵌着蟠螭纹的玉玦,还缀着红色穗子。王公公拖长了调子,“皇上口谕——”一屋子的人都跪了下来,只有晋枢机伸指滑着那牛肉条,在心中冷笑:形状和他那里一模一样,只是尺寸小了许多。
王公公也见惯了晋枢机的无礼,继续传话,“这牛肉不是冷冰冰的了,仔细听话。”
晋枢机笑笑,“重华谢皇上体贴。”说了不喜欢冷冰冰的玉势你便记在脑里,可我不愿做挣扎在你身下的幸宠娈佞,你又何曾放在心上?
七、争锋 王公公也见惯了晋枢机的无礼,继续传话,“这牛肉不是冷冰冰的了,
第4回
仔细听话。”
晋枢机笑笑,“重华谢皇上体贴。”说了不喜欢冷冰冰的玉势你便记在脑里,可我不愿做挣扎在你身下的幸宠娈佞,你又何曾放在心上?
那小太监极是乖觉,听王公公传罢口谕就跪去一边,晋枢机低头看送上来的早膳,样样精致,却都是流食。
王公公道,“皇上说,这些日子请临渊侯委屈则个,若实在没胃口,便——”
“便等着他回来喂我。我知道了。”晋枢机轻笑,满室生光,连王公公这种去了势的人也不免目眩神迷。正自恍惚,却见惊鸿一瞥擦身而过,如云光照水,锦绣生辉。
跪了满地的内侍宦官只来得及看到一片白影,晋枢机却已拉了个满头珠翠的胖宫女进来。
王公公道,“这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行管仕女柳姑娘嘛,怎么到了栖凤阁了。想是皇后娘娘有事要启奏皇上,不过就算如此,姑娘也该等着通传才是,幸好小侯爷不见怪,请了姑娘进来。”
那柳姓宫女是于皇后自元帅府带进宫来的,素来跋扈惯了,完全听不出王公公是在为她圆场,当即立直了眉毛,“谁说我是来找皇上的?我是奉皇后娘娘懿旨,来召承恩侯的!”
她这话一出口,王公公就暗自摇头,估计这宫女的一条小命是保不住了。
晋枢机初入宫时,商承弼恼他倔强,便加了个“承恩侯”的封号羞辱他,还钦赐楹联一副,命他挂在府前,联作:“灯前洗面更罗锦,帐里承恩复晓昏”,晋枢机深以为耻。后来,他与商承弼日渐稔密,便上表自请改封号为临渊。取《诗经-小雅》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之意。商承弼本不喜欢他这份含讥带怨的清高自苦模样,可架不住这是晋枢机受降以来第一次正式求他什么事。索性答应了,还特特降了一道圣旨,不许任何人再提起承恩侯三字,旨意极为严厉,称抗旨违命者,格杀勿论。
如今这宫女一开口就提起他这屈辱至极的封号,摆明是挑事,晋枢机却只是一笑,“姐姐是奉皇后之命来召重华的,重华却要奉皇上之命好好享用这席盛筵,有劳姐姐稍待。”他说着一挥手,“来人,摆膳!”
那柳姑娘是皇后亲信近侍,何曾受过这般冷落。正欲发作,却瞥到晋枢机馀酣困染、百无聊赖的模样,一时呆得说不出话来。栖凤阁本是大梁历代君主的寝殿,暖照充足,自晋枢机搬进来,便成了宫中禁地。商承弼正当盛年,情慾重花样多,最少也要闹上半宿,时常折腾得晋枢机彻夜难眠,只有等到他早朝时才能略微歇一会儿。商承弼怜他辛苦,便又命人在窗上笼了一层银红的霞影轻罗。此时正是辰巳之间,晋枢机连宵慵困,意态疏闲,懒洋洋扫了一眼桌案,见十七八样羹米,竟无可食之物,只胡乱戳着那杏仁豆腐解闷。柳姑娘定睛看时,竟觉得他一双纤手比那象牙玉箸还要白上几分。阳光透过窗上绡纱细细密密地渗进来,正是玉颜先弄朝阳色,螓首犹带晓露痕。
晋枢机大概是习惯了旁人惊艳他的容色,也不在意。随便拣了几样看起来有颜色的菜各尝一口,就扔了筷箸,对王公公道,“跟他说,我不惯吃这些,上次进上来的酒酿圆子倒还可入口,配上嫩嫩的核桃仁儿,叫把外面那层薄瓤撕了,黑沉沉的,不好看。”
“是,老奴记下了。”王公公道。
柳姑娘看着他耍骄弄痴颐指气使的模样,脑中闪过八个字,“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晋枢机回过头看柳姑娘,“烦劳姐姐上覆皇后娘娘,重华不敢失礼,更沐之后,便去觐见。”
那柳姑娘重重哼了一声走了,王公公上前道,“小侯爷,要不要老奴禀告——”
晋枢机轻轻吹了声口哨,无何,那唤作桃儿的黑猫便飞扑进来跃到他怀里,晋枢机伸出手来,那猫就将口中衔着的一枚龟鹤齐龄佩拱在他掌中,晋枢机笑看王公公,“公公寿辰,还要为重华*劳,实在是辛苦了。”
那王公公双手接了玉佩,“侯爷厚赐,老奴愧不敢当。”
晋枢机随意逗弄着黑猫,“这玉的成色倒还将就,不过玩器总不如金银实在。公公且将这玉佩带到西城元亨钱庄去,随便取个三五千两请大伙喝酒吧。”
王公公深深一揖,“谢侯爷体贴。”
晋枢机衣袖一拂就卷走了那盛着牛肉条的托盘,抱着黑猫转身进内殿去,人到了帘内,声音却远远飘出来,“今日是王中官五十寿辰,每人十两银子,好好侍奉师父。”
“谢侯爷。”普通小太监的俸银一年也只有二十两,晋枢机只随随便便一张口,就赏了半年的薪俸,大家当然高兴。
晋枢机进得门来就将托盘狠狠摔在床上,那牛肉条滚了几滚,弄的龙床一片脂腻。黑猫小心舔着晋枢机手指,晋枢机恨不得将那做成羞耻模样的牛肉条碾碎,可终究只是拉开了帐头木匣,取出里面的玉瓶,蘸上猪脂,跪伏在床上褪了亵裤,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做着扩张。
大概是知道主人的羞耻,那黑猫桃儿伏在一边动也不动,只是在晋枢机将玉瓶扔远之后又重新叼回来。晋枢机也知道这般发泄只是和自己较劲,可到底是顶顶骄傲的人,如今跟个小倌一样分开双腿趴在床上给自己带这些玩意儿,又如何受得了。一番折腾,又是差不多一盏茶功夫。
商承弼体贴他,那牛肉条做得很精致,可到底是平白无故塞进去一个东西在那里面,又怎么能舒服。只略略一动腿,就觉得那东西进得更深了。牛肉不断地刺激着腔壁,晋枢机强稳着身子站起来,他不愿像个被人调敎的贱泬一样拼命夹着后面,生怕那里松了就没有生意。可是,那牛肉条上嵌着玉玦缀着穗子,若不能深深含进去就一定会被人瞧出破绽,羞愤之下他真想直接拉出这东西来摔在商承弼面前,一条命,任他拿去就算了。可是又想到父母族人、楚地百姓,便终究只能息了这念头。跟了他五年,不是不曾反抗,只是,每一次的反抗都只是再给他一个羞辱自己的借口罢了。
晋枢机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拣了件藏青色的箭袖圆领袍换上,仔细在镜前照了几遍,确认旁人看不出来才抱着桃儿出去,走到门口又觉得好笑,这宫里谁不知道你就是这么一个货色,十六个太监捧着那东西一路从尚食局走到这,难道还会有谁不明白吗?
他长长吐了口气,抽出七弦琴下的飞泉剑佩在腰侧。于皇后,伤了你的宝贝弟弟,坐不住了吗?
“呃”,晋枢机挺起腰来,泬内那东西又深了几分。他密閮本就较一般人紧仄,後閮佼欢也远比常人痛苦,商承弼的尺寸却是格外惊人,几乎每一次都要弄到出血。除了最初的几月,商承弼对他都是怜爱的多,种种宫廷密噐,也常常舍不得撡弄他,就算气得急了给他上了锦栓玉塞,但往往他求两句便也罢了。哪怕是玉势,说是不在身边的时候必须带着,但一则商承弼很少舍得放他出去,二则,就算是不带,大不了回来被他罚上几鞭子,是以,这後閮含着器物的滋味,他是很久没尝过了。去年瞒着他偷偷跑去楚国藏了一个月,被抓回来之后也整治地很惨,可也因此休息了快半年。
晋枢机又走了几步,那牛肉不似玉势,却是软的,才挪开步子就到处乱撞,商承弼怕他第一次带承受不住,又特地吩咐做得小了许多。可这种东西,大了固然是不舒服,小了为防它滑出来,就不得不紧紧收着后面,别提有多难受了。
他住的栖凤阁虽说离皇后的坤和宫不远,但那里夹着个东西就是举步维艰。晋枢机又是个极要面子的人,每一步都还走得气宇轩昂,如此一来就不知废了多少工夫。待得到了坤和宫时,脸上已浮了一层薄汗。
“本宫有事请教,临渊侯却姗姗来迟,还带着佩剑,看来,是不将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了。”当年商承弼登基,于家可说是拥立的功臣。于皇后将门之女,本就不似书香门第的闺秀那么矜持,如今就更跋扈。
晋枢机正待告罪,她身边那柳姓宫女却突然跳出来,“承恩侯眼里只有皇上,自然没有皇后娘娘。”
晋枢机抬起眼,一泓冷冰冰的目光就罩在那宫女脸上,那宫女断然没想到一个男宠也有这般凌厉的眼神,不由退了一步。皇后似是也觉得没面子,“本宫且不和你论这轻慢无礼之罪,我只问你,文太的事,你如何跟我交代!”她说到这里就狠狠一拍桌案,“晋重华,你倚色欺主、祸乱六宫,这些年,本宫从未与你计较,如今,你竟然变本加厉,害了文太一条手臂,你是真当我于家无人吗?”
晋枢机抬起头,“娘娘若要问这轻慢失礼之罪,重华倒还有个数说,您若追究于副统领的手臂,重华就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副统领带着一班下属欺压良善,不巧被景公子撞到,略施薄惩——”
“你闭嘴!他废了文太的右手,还叫薄惩吗?”于皇后站了起来。
晋枢机不疾不徐地道,“娘娘久居深宫,自然不太知道江湖的事。夜照公子景衫薄潭影剑下从无活口,如今只是废了于副统领的右手——”他微微一笑,“依重华的拙见,娘娘正该摆果焚香——”
“大胆佞幸!居然敢这么和娘娘说话。”那柳姑娘指着晋枢机叫骂。
晋枢机却只是望着皇后,缓缓吟道,“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如此万幸之幸,还不该拜谢祖宗吗?”
于皇后大概也是听过这句诗的,当即敛了神色,“晋枢机你不要故弄玄虚,跟本宫说清楚!”
晋枢机淡淡道,“这两句诗其实很好解释,娘娘兰质蕙心,想必是已听出来了。闲潭,自然是潭影剑,落花,就是落花剑法了。”
“可怜春半不还家呢?”于皇后追问道。她的手越握越紧,已满是汗水。
晋枢机抬起眼睫,目光渺杳,似是衔着天际最远的一片孤云,“有人说,见到落花剑法的人就回不了家,也有人说,落花剑法一出,就要送人回老家。娘娘喜欢哪一种,就是哪一种了。”
“你!”于皇后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晋枢机掠发轻笑,妖娆已极,“其实,娘娘要问罪,合该找那出手不留性命的夜照公子,就算找不到,也该去寻他的大师兄靖边王。这笔账,怎么又算在重华头上?”
于皇后张口结舌,半天才道,“本宫自会向靖边王问个明白,此刻却是找你!你既然知道那景衫薄出手就要人性命,为什么不拦着他?”
于皇后没有等到晋枢机的回答,因为晋枢机已不必回答。
衣袂障风金镂细,剑光横雪玉龙寒。
寒的岂止是剑光,更是尸首。
十二个宫女,四个太监,眼睁睁地看着那柳姓宫女倒下。
如今,宫女已变成十一个。
晋枢机伸指拂去剑上鲜血,低头舔去指上血珠,他的眼神那么甜蜜、动作那么温柔,甚至噬净了血还觉得有些不舍得,“我拦不住。就像——娘娘此刻看着我杀人,也拦不住,一样!”
八、处置 晋枢机伸指拂去剑上鲜血,低头舔去指上血珠,他的眼神那么甜蜜、动作那么温柔,甚至噬净了血还觉得有些不舍得,“我拦不住。就像——娘娘此刻看着我杀人,也拦不住,一样!”
于皇后打了个冷战,再看他时,只觉得他眉心那颗妖魅至极的朱砂痣也化成了一个血洞,进而更变成了一个血窟窿,他就像头嗜血的幼兽,张大了口要将人吞进去。
晋枢机看着脚下尸体,“这位柳姑娘虽老了些、也胖了些。不过——胖些才好。”他说着就对于皇后粲然一笑,“如今已是五月,等过了夏,很快就会入冬,北面的狄人肯定又要抢咱们汉人的东西。他们抢,咱们就要打,只是这打仗是件极耗银子的事,娘娘,您说是吗?”
于皇后想不到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只是哼了一声。
晋枢机绕着那柳宫女的尸体转了一圈,“听说,这位柳姑娘是将军府的旧人,她对娘娘,果然是赤胆忠心。”
“你要做什么?”于皇后握住了茶案的角。
“也没什么。我想,她既然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死人,如今倒在坤和宫,就更该是娘娘的尸首。”晋枢机口气很淡。
“你胡说什么!”于皇后扶着茶案的手不住颤抖。
晋枢机根本不理会皇后,“娘娘刚才好像是说,重华——倚色欺主?其实,重华是真心为君分忧。皇上年年都为军费烦扰,重华就想着,怎么减省出银子来。既然,重华一个小小的佞幸都懂得体谅皇上的难处,娘娘统领六宫,就更该身体力行,做后宫的表率才是。”
“你,你到底要说什么?”于皇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晋枢机明明说得是非常普通的话,还好像很在理,可自己只要一对上他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就觉得他亮闪闪的眼睛里长出了四个怪物。
晋枢机看着于皇后,“娘娘,您看这位柳姐姐,生得这般丰腴,又养得膘肥体壮,真是块好材料。”
那一地站着的十一个宫女见他赞叹都不由得缩起了肩膀,晋枢机手指着一个很是瘦弱的小太监,“像你这样的,就不行。太干了,又没有油水。”
“你究竟要怎样!”于皇后被他逼得狠了,终于忍不住。
晋枢机两点妙目亮如明星,“我是觉得,娘娘这坤和宫不小,每月的灯油烛蜡用度一定不少,这位柳姐姐脂腻皮油的,在这丰臀上开个口做成尸灯,一定很好用。”他说着就蹲下来,用指背轻轻扫着柳宫女面颊,“趁着这会儿刚倒,还没死透,娘娘快叫人来将她抬到晦暗阴湿的地方去,在她尸身四周点上白烛,大火烧、油花焠,熬上那么三五七日,滴下的尸油——”他说到这里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险些忘了!娘娘记得,烧之前千万将她下巴割下来,这一块肉,要单独化,化好的油就找个小瓶装起来。每月初一十五,皇上来坤和宫的时候,娘娘便蘸上这义婢忠仆下颌的脂油,轻轻涂在双眉之间。听说,这样就能——媚色长存,圣恩永固。”
晋枢机伸手一滑,指甲正剺在那宫女下巴上,“真是肥腻得很啊。娘娘慢慢用,这一具尸体,省着些,足够烧到冬天了。到时候,重华亲自上表替娘娘扬名,大梁皇后,克奢从俭,恩泽万民!”
晋枢机轻抚着飞泉宝剑,才走出坤和宫就看到了王公公,心道,这消息传得可真快。王公公立刻上前,“皇上一听说娘娘召侯爷去了坤和宫,就立刻派老奴过来。侯爷不知,今天朝上可是闹得天翻地覆了。”
晋枢机微微一笑,“废了于家的宝贝疙瘩,那些老臣给了皇上不少脸色吧。”
王公公压低了声音,“侯爷留些神吧,皇上召您去御花园。”
晋枢机轻捋着鬓边长发,“留神?不留神又能怎样呢。”
果然,晋枢机还未走到商承弼近前三步,就被他一声呵斥,“你给朕跪下!”
晋枢机低头看了一眼那铺着细密彩石的小径,正绘的是“牧童遥指杏花村”的图样,晋枢机小心翼翼地藏了眼中的委屈,漫不经心地从唇边打着圈磨出一点小抱怨来,“硬”,话虽这样说,却还是乖乖曲膝下去。
只是膝盖还未着地,已经被一股极强的力道拽进怀里去。
“呃”,晋枢机小声呻吟了一声。
商承弼连忙扶正了他肩膀,“怎么了?”
晋枢机低眉敛目不敢看他,却是低低道,“疼。”
商承弼一急,“那个女人竟敢伤你!”说着就立刻查看。
晋枢机哼了一声,“她哪有这种本事。”
商承弼这才忆起自己是要跟他算账的,顺手将他推了出去,晋枢机又是一蹙眉,商承弼看他,“哪里不舒服?”
晋枢机面颊飞红,却是不语。
商承弼一时不解,又因为含怒不愿猜他心思,“究竟哪不舒服?怎么好端端的佩着剑?”
“重华错了。”晋枢机掀了衣摆,在商承弼脚边跪了。
商承弼也着实不客气,一提他手臂,将他捞到了自己腿上,正是跪伏膝头的姿势,一扬手,就给了他臀上重重一掌。这掌才拍下去就觉得不对,硬生生又收了三成力,“你挑唆姓景的小子废了于家那个小草包的手臂?”
晋枢机头朝下,声音闷闷的,“你就为这事罚我?”
商承弼将手覆在他臀上,“问出这句话来,就该打!”
晋枢机一向知道这男人的决断,轻轻闭了眼睛,由他罚了一巴掌。
商承弼听他喉间泻出细碎的呻吟,将他扶起来,强压了他肩膀要他坐在自己腿上,晋枢机身后带着牛肉,走或站还勉强好些,一坐下去那牛肉就直接撞进里面,钝钝地疼痒,又羞耻又屈闷。
商承弼同晋枢机制气时一向不许有人在旁边,四周服侍的太监宫女早都退到了远处。商承弼用手指点着晋枢机薄唇,“为什么昨夜不跟我说?”
晋枢机贴着他脸,“又不是我做的。于家惹不起靖边王,得罪不起他的小师弟,拿我发什么脾气?”
“是吗?惹不起靖边王,就惹得起朕了?”商承弼看他,“你就这么恨王叔,挑拨他和于家还不够,连朕也要算计进去?”
晋枢机道,“灭国之仇、毁家之恨、屈身之辱,我不该恨他吗?”
商承弼捏住他下颌,“楚是朕让他灭的,你晋家的祖宗供奉也是朕吩咐毁了的。屈身之辱!跟着朕,是委屈、是受辱吗?”
晋枢机皱紧了眉,却是环臂在他后背用手掌轻轻摩挲。
商承弼放开了手,却是带着劲风扬起了巴掌,掌风极厉,最后又终于没有打下去,只撂下一句狠话,“自己掌嘴。”
晋枢机抬眼看他,就像一只被主人夺了绒球的猫,既想伸爪子,又怕真的激怒了他,“怎么下不去手,我挨的打还少吗?”
商承弼双目深不见底,如孤星带寒,“朕若真要打你,你受得住?”
晋枢机却像跟他拧上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商承弼猛然想起初见时的情形,知道这句话委实是他心上的痛处,想要发作,却看他正用初生的小豹子样的戒备眼色看着自己,知道他虽然顶嘴却还是怕的,语气也缓了下来,“吃了多少亏,也不知道收敛些,真是不打不行。”
晋枢机将脑袋枕在他肩上,伸手揉了揉他胸口。
商承弼轻轻摇头,“朕知道你是担心我,于家势力越来越大,于文太又领着半副禁卫军,虽说有长孙敖压制他,却不得不防。”
“你不是一直想削了他的权柄,如今,这位小将军受了伤,正好叫他回家静养。”晋枢机道。
商承弼曲起食指用指节轻轻划着他脸,“你也太急了些。习武的人,废了人家手臂就等于毁了人家一辈子,于家焉能放过你?”他说着就将晋枢机拢得更紧了,“太大意了。今晚必罚你,不许求了。”晋枢机还想说话,商承弼目光一扫,他便只好咬住了唇,商承弼狠狠捏了捏他脸,“朕早都告诉过你,闯祸无所谓,自然有朕替你收拾。可是你一声不响瞒了我大半宿,今天一上朝,那些老臣疯了似的——”
晋枢机小声道,“他们又说我不好了?”
商承弼按了按眉骨,似是很疲惫,却是轻轻拍拍他脊背,“自从上次杖杀了林原,他们是不敢在朕面前说什么。只是史仲达,倚老卖老,又是叩头又是撞柱,他是三朝旧臣——”他说到这里便不想再说,“算了,反正朕已经打发他去给先帝守陵了。重华,朕不会让任何人委屈你。”
晋枢机虚*着他,“你还是召史大人回来吧,他对你一片忠心,现在正是该仰仗的时候,别为我冷了老臣的心。更何况,我也被说惯了,今早,还有人提起我从前的封号。”
商承弼面色陡变,他原是坐在御花园棋苑的一方玉石台的棋枰小座上,晋枢机话才出口,他一掌击出,生生裂了一张石台,“谁?剐了他!”
晋枢机被他抱在怀里,也被那雷霆万钧的掌力震得坐不住,他本来身后带着牛肉条就不方便,如今更忍不住呻吟出声来。
“王传喜!”商承弼一声怒喝。
“是。”王公公虽然应答却不敢转过身子。
“叫中书令拟旨,谁再提——”他话未说完,晋枢机却伸手掩住了他口,“没事了,公公去歇着吧。”说完就望着商承弼,“你又要怎样呢?杀人全家?诛人九族?过去的事,我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商承弼看他,“朕——我——”
晋枢机一笑,“你什么都不必说,要是真心疼我,就应我一件事。”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他轻轻刮了刮晋枢机挺秀的鼻子,“我知道你不舒服,不过,后面的东西乖乖带着,再说一句——”
晋枢机低下头,“我知道了,一个字也不说了。”
商承弼狠狠捏了他鼻子一下,“要早有这份儿乖觉,哪能吃这么多苦。今早那些东西,一口都吃不下?”
话正说到这,王公公立刻呈上了彩填稠漆的食盒,晋枢机打开看时,见是一碗附子粳米粥,便伸出手指轻轻按商承弼虎口处的硬茧,“就吃这些汤汤水水的,还怎么陪你练剑?”
商承弼亲自用银匙舀了喂他,“朕会叫他们多想些花样。”
晋枢机咬住了银匙不松口,商承弼环着他腰的手向下游了些,正停在他椎骨处,“这牛肉要带满兼旬,每日朕替你换新的,后面歇着的时候还有别的习练。”晋枢机脸色微变,商承弼将手向下移了移,“这二十天你只能吃这些东西,也是为了让你少受罪。”他说到这里便道,“朕已决定了。”
晋枢机一向知道商承弼的强硬,心知他如今真是狠下心了,便只就着他送过来的粥米吞咽,半天也没有一句话。商承弼倒还是怜惜他,特意将腿分开了些,将他臀悬空架着要他坐,那牛肉不再顶得那么深,倒也能好过些。
商承弼喂完了他一碗粥,顺手就将他抱了起来,“知道你走路不方便,搂紧了。”
晋枢机听话勾住他脖子,任他抱上龙辇,侧*在他怀里,好半天才道,“我第一次带,兼旬太久,先试一旬成吗?”看他面色略有不虞,便连忙扣住他手,“驾骖,我带不住。只一晌午就难受得很了。”
商承弼心中一动,却故意不去看他,“朕说了二十日,就一刻也不许少。带得住就当是恩典,带不住,就当是责罚吧。”
“是。重华谢皇上责罚。”晋枢机索性不*着他,自己坐得直直的。如此一来,那牛肉被顶到肠壁里去,撞上最敏感的那点,连两条腿都有些颤抖。
商承弼重新将他拉回来,脸色却并无缓和,“这张嘴这么可恨,舍不得也要打了。算上昨夜刻意瞒着我,也不多罚,一会儿进了帐子,左右各赏一记,朕怕伤了你,自己打吧。”
“你说了以后不打我脸的。”晋枢机扣住他手。
商承弼轻轻拍他脸颊,“朕说的是——我不打。这么大的事你也敢瞒朕,只这一条,今天就别想轻易过去。一会儿记得用着点力,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好好替自己长长记性。”
九、训练脸上带着两道巴掌印子的晋枢机大猫样跪在商承弼脚边替他奉茶,梁人好饮,也善饮,一杯果茶往往弄出不少花样。商承弼一面批着奏章,一面接了那杯盐笋芝麻木犀茶,喝了两口就觉得絮了,伸手将他揽在怀里,“朕知道你嫌口里没滋味,已叫蜜煎局奉了十二道砌香咸酸,没有雕花蜜饯那么甜腻,都是你素日爱吃的。”
晋枢机枕在商承弼腿上,“咸酸劝酒,没有酒,有什么意思。”
商承弼右手批了“朕计定另有旨”六字,左手就将他虚拽到自己膝头,晋枢机索性懒懒趴着,将双臂圈起来*在厚毯上。等内侍送来了十二道果子,还大大咧咧地吩咐就摆在面前。
晋枢机回到暖殿便褪去了那身太过英挺的长袍,换了件白如霜雪也薄若雪霜的禅衣。他就这么挂着一身纱伏在商承弼腿上,略用手臂撑起头就露出大片玉样的肌肤,商承弼右手执笔,左手就罩在他臀上。禅衣太轻薄,触手就能摸到那玉玦红穗子,好不香艳。内侍只低着头摆果盘,分明不敢看,一颗心却怦怦乱跳。商承弼是何等耳力,听得清清楚楚,待要发作,晋枢机却蹬了蹬腿,只这一下,那牛肉撞到内壁便又是一声呻吟,香冶旖旎,端的叫人神乱魂消,那内监竟是连半边身子都酥倒了,只放下果碟子就逃一般地离开。
“啪!”商承弼伸手重重拍了晋枢机一巴掌。
“疼了。”晋枢机拣了颗水红姜送进口里,“尽去了势的人,这种醋也吃。”
商承弼轻轻扣了扣书案,“朕看他是没去干净,送去净裑房,再去一次!”
“谢皇上恩典。”纵然受了这等无妄之灾,那小太监也不敢求,强忍了哭腔谢恩。晋枢机轻轻叹了一声,“这又是何必?跟自己身边的人过不去。”
“你敢替他求情!”商承弼扔了朱笔。
晋枢机撑起来,*在他胸前,塞了一颗砌香萱花拂儿到他嘴里,“我是担心你。近来脾气越来越坏,六合天劫是逆天的功夫,威力虽强,煞气也重,宜辅,别总是为难自己了。”
商承弼箍住他肩膀,“朕说过!不许叫这个名字!”
晋枢机被他握住动不了,只好轻轻向他脖子里吹了口气,“过去的事便过去了,你时时耿耿于怀,徒增不快。”商承弼天资聪颖,又是太子嫡长子,只因为母亲是成国公主,他这个身份最尊贵的儿子反没有了继承大统的资格。承弼、宜辅,早早断绝了他即位的希望,难道,就因为有一半别国的血统,他就只能做一个辅弼山河的肱骨之臣吗?一出生,就锦衣玉食,一出生,却也注定了只能列土封侯的命运,凭什么?
商承弼目中蕴着火,却见晋枢机话说得
第5回
极为真切,终于放开了箍住他的手。透过禅衣已看出他肩上被握青了,商承弼将他拉得更近,小心替他揉按,晋枢机只忍着痛不说话。
“你也知道朕已很难压制住戾气,以后,便别再跟朕制气了。”商承弼不想听他劝。十五年韬光养晦,明明是嫡出,却要事事迁就那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庶出弟弟。商承弼,又何尝是屈居人下忍辱求全的人呢?
晋枢机轻轻摇头,却是用内力传音出去,“人追回来吧,赏二十板子,叫他不必进来谢恩了。”他说罢看商承弼,“这么一点小事就重罚苛责,以后都是战战兢兢,身边的人个个怕你,自保尚且不暇,又有谁肯用心替你办事。”
商承弼顺着他长发,“依你吧。也只有你,才肯真心想着朕。”
晋枢机却是又趴下了,“真心想着又怎样。或许皇后说得对,身为男子,不能仗剑遥叱路傍子,匈奴头血溅君衣,却货腰贾色、恃宠逞凶——”他说到这里轻轻一顿,“承恩侯,就算天下人都忘了这个封号,我还不是一样在承你的恩,还不是一样要带着这些东西,像那些幸宠娈童一样,任人玩弄!”
“重华!”商承弼低下头去,重重吻他,“朕要你带这些,不是要作践你。”他掀开了禅衣,轻轻用手顺着那条红色穗子,“朕还记得初见时,你一席白衣,昂然而立,虽是受降,却有种心怀天下的高洁志气。那时候的你,真是叫朕看得自惭形秽,仿佛,面南背北接受万民朝拜的该是你才对。朕知道当时是——是想毁了你,想将你压在裑下狠狠蹂躏。可是,从你握碎那玉杯,将残片藏在手里,无论朕怎么欺负,你宁可手割得流血几月都握不了剑还是挺下来!重华,就那一下,你抱着朕说,‘我知道你对我有心,饶过我父母族人楚国百姓’,那时候,朕看着你眼睛,就想,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干净的人。那时候,朕就决定,这一生,只让你这样的眼睛看我一个人,只让你对朕一个人说,我知道你对我有心!”商承弼将那玉玦推得更深了些,“可惜,从你跟了朕,眼里的傲全变成了烈;清,都变成了骄。朕时常想,几时才能再看到你,看到意气风发的你,站在朕身边,叫朕——”
晋枢机叹了口气,“那两个字我不会叫的。我说了,只叫你驾骖。”
“驾骖虽好,却怎及宜华。最适宜重华的人,不就是我商承弼吗?重华,你倾世之姿,朕也算英伟不凡,你文武双全,朕也是文韬武略,你又为什么这么看不开呢?”商承弼曾经最想被他叫的便是宜华二字,甚至,还想将这两个字昭告天下,当时连圣旨都拟好了,还特特加了一句临渊侯晋重华不必避讳。可惜,晋枢机无论如何也不答应。
商承弼突然握住了玉玦抽出了那条牛肉,那粉嫩的幽泬因为带了一早晨的异物而微微张着,商承弼借机伸了两根手指进去,小心探着他最敏感的那点,晋枢机哪里受得了这个,本能地收紧了那里,商承弼被他一夹,更是慾仙慾死,伸出舌头轻舔他閮口,“果然是好法子。”
晋枢机没想到,只是一早上功夫自己那里就变得那么敏感,他更是想不到自己居然也会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动作,登时又羞又愧,一张脸胀得通红。
商承弼却试探着又加了一根手指,只是才送到閮口就揷不进,知道他故意扛着,便沉了声音,“放松!”
晋枢机咬住手臂,腰却绷地更紧了。
商承弼轻轻拍了拍他臀,“重华,别和朕使性子。下腹用力,乖乖听话含进去,朕是为你好。”
晋枢机转过脸,眸中已含着水汽,“驾骖,你才说过想看我站在你身边,现在就强迫我做这些,我又怎么可能再变回原来那个重华呢?”
商承弼摸了摸他脸,“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只是跟朕,又没有旁人。你是朕的,你记不记得第一次浣肠都是朕替你做的,那时候,你不会,朕也不会——”
“别再提了!”那么不堪的事,他实在不想再想起。
商承弼知道他是个极骄傲的人,他当作是乐趣的事,晋枢机未必能接受,“朕只是想说,我从来没有将你当做男宠禁脔,就算要你做这些事,也是为了我们以后。前日你不在,朕特地召了替先皇调敎娈童的嬷嬷,还见着了一个——刚刚三十岁,那里就已经废掉了,连——”
“我不想听!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引剑自刎,绝不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晋枢机手指抠着桌案,指甲都沁出了血。
“你敢!你要是敢死,朕就让楚国百万生民给你陪葬!你父母千刀万剐,你族人五马分尸,就算你死了的祖宗,也要从坟里刨出来,剖棺戮尸!”商承弼狠狠握住他双臂,“给朕听着!不许比朕先死!不许!不许!不许将朕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他原是燥怒如狂,饶是晋枢机也被他吓得浑身发抖,可如今,他却像个孩子,抱着晋枢机哭了起来,“重华,答应朕,如果真的要死了,咱们就握着手,躺在一块儿,一起闭上眼睛。如果你真的不在了,朕,朕岂不是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朕宁愿不得好死,尸骨被野狗分着吃,朕不在乎那些,反正死都死了,可是,朕不能没有你。”
晋枢机轻轻拍着他后背,心道,六合天劫果然霸道,竟让他神智迷失到这种地步。
商承弼抱着他,心绪缓和了些,半天才坐起来,又让他伏在腿上,用手指在他閮口打着圈,晋枢机不敢再激他,乖乖将他手指含了进去,商承弼像个孩子样笑起来,“重华,你这里有些肿了。不过不要紧,李嬷嬷说得不错,稍稍调敎下,要进去,就容易多了。”
晋枢机知道他此刻还有些心神不属,也不敢贸然答话,只安静趴着。
商承弼轻轻拍拍他背,“这二十天乖乖的,你是朕的,不许胡思乱想。什么幸宠孪佞,谁敢再说你,朕诛他九族!”他说着竟拣了一颗椒梅直接推进他甬径,进上的果脯本就不敢有丝毫怠慢,晋枢机又偏好食酸,这梅子就腌得更有功夫。晋枢机身子一颤,商承弼用手指轻轻扣着他閮口,“仔细夹住了,这也是训练。”
“驾骖?”晋枢机转过脸,有些难以置信。商承弼虽时常有些恶劣的戏谑,可到底极有分寸,怎么竟会——
商承弼笑道,“那些老嬷嬷跟朕说了,这里每日含着东西,是能让甬径变得松弛些。可是日子久了,那里就会失去弹性,所以,不止要扩张,更要训练收紧,朕每天替你换肉条的时候都会记得帮你。”他说到这里就用指腹轻轻刮擦着褶皱的嫩惢,“用力些,认真夹紧。本来也想不到用梅子的,谁叫你今天惹朕生气。重华,不要偷懒,用两壁嫩惢将椒梅上的糖霜都化了就饶你。”
他话才说到这里,晋枢机就没有夹住,那颗椒梅立刻滑到更深的地方去,晋枢机内璧极为敏感,哪里受得住,纵然羞耻也只好收紧了两壁奋力夹紧,不敢再让那椒梅掉进去。他那里原就没受过苦,起先还只是双腿发抖,后来随着那梅上盐糖化开,那么柔嫩的地方又哪能禁得起痛蛰,更加上用双臀翘高的姿势跪着还要小心用力,后面又是困又是酸又是蛰又是痒还带着疼,真像是被一万只蘸了盐的爪子拂搔,忍又忍不住,挠又挠不着,连他这么克制的人都想直接伸手进去。
商承弼见他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一张脸更是皱成了一团,便轻轻捏捏他耳朵,“都说重华公子琴通三古圣道,剑寒九州英豪,怎么如今连一颗小小的椒梅都制不住?”
晋枢机恨得攥紧了手,商承弼却突然一巴掌拍在他臀上,“怎么,还想和朕摆脸色吗?”
晋枢机低下头,“重华不敢。”
商承弼笑了,轻抚着他后背,“每次定要逼到整治你才乖,行了,都含得苦了,排出来吧。”
晋枢机原想伸指去拿,却听他说得竟是排字,霞晕的双颊立刻变得煞白。他到底是心高气傲的人,怎么能做这种事。
商承弼看他,“这是为了训练你后面的力量,那里不懂用力的话,到真正云雨时就会勉强,勉强就容易受伤。”
晋枢机汪着一双水眸,“驾骖——”
商承弼轻轻叹了口气,“别再叫了,朕也舍不得。你看,你含了那半日,我一张折子都没看完。可是,这后面的功夫都是逼出来的,便是狠心,你就当作——”
晋枢机不住摇头,脸上指痕浮肿,眼神空洞洞的,叫人看着心疼。
商承弼揉了揉他脑袋,“这个有什么难的,深吸一口气,再用力推出来,不就和,每天都必做的——”
“我——”晋枢机突然抱住他,“驾骖,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乖乖的,每天做浣肠、带玉势,你别再让我练这些了,求你,饶了你的重华吧。”
商承弼只觉得一颗心都被他揉碎了,立时就想将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可想到那日见的那男妃惨样,却终于狠下心将他拉到腿上,重重一巴掌罩下来,“还是打得少,既然你不听话,就别怪朕用強了!二十下,自己数着,舒舒服服地不愿做,就打肿了再给我排出来!”
十、惩罚 “我——”晋枢机突然抱住他,“驾骖,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乖乖的,每天做浣肠、带玉势,你别再让我练这些了,求你,饶了你的重华吧。”
商承弼只觉得一颗心都被他揉碎了,立时就想将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可想到那日见的那男妃惨样,却终于狠下心将他拉到腿上,重重一巴掌罩下来,“还是打得少,既然你不听话,就别怪朕用強了!二十下,自己数着,舒舒服服地不愿做,就打肿了再给我排出来!”
晋枢机呆呆趴在他腿上,再也不敢求,那颗话梅因为那铁一般的巴掌落得更深了,晋枢机的声音哑着,数了第一声,“一。”这一开口,就是真的示了弱讨了饶,再也不敢跟他争了。
商承弼再抬起掌,才要落下,却见刚才那一巴掌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肿了起来,就在他眼前,就是这个他最想保护最想珍爱的人,他就这么凶狠地,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自己施加疼痛,重华是最怕肿的,他比谁都知道。旁人面前阴狠的、无情的、甚至是被人当作吃人的妖孽的那个人,每次都会抱着他的腰,用半哀求半撒娇的声音说,“你心疼我,打红就好了。”
“啪!”又是一掌,商承弼似乎能看到那含痴隐怨的眸子,带着水,猫一样地蹭着自己,他说,“驾骖,别打肿了。”
自己欲念那么盛,商承弼一直知道,打肿他那里对后来的靘事意味着什么。重华不是忍不了痛的人,却次次都谨慎地揣着一颗忐忑的心求他,可如今,他竟然因为逼迫他最不能放下的骄傲,说出了“二十”这样残忍的数字。
“二。”晋枢机默默咬住了手。
他总是这么乖巧,每次自己真的发了脾气就不求。
商承弼扬起了巴掌,第三下。
白皙的双丘,肿得像祭祀时点了粉的寿桃。
“呃!”他叫了一声,“三!”
商承弼想,重华是不是哭了。大概不会的,五年了,无论被欺负得多狠,他从来不哭。最多只是眼里含着泪水,捏住鼻子,灌一大口醋,听他说,这样眼泪就会被蛰回去。
“四!”商承弼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残忍,可是他知道,为了说服自己不要心软,他的巴掌越落越重了。
“皇上。”晋枢机叫。
就两个字,商承弼却觉得他加诸自己的比自己给他的重得多。
“罪臣请一道恩典,我,我愿意—呃—出来,剩下的巴掌,等,等罪臣——”晋枢机偏过头,他的膝盖是微微跪着的。
商承弼强忍着心疼,“不和朕犟了?”
“不敢了。”晋枢机跪了起来,一时不察,脚碰到被打得青肿的臀,疼得一阵瑟缩。
商承弼真的很想将他揽在怀里,好好替他揉揉被打肿的屁股,擦些很快就能止疼的伤药,再像他抱着桃儿一样的,揉揉他的脑袋。挨了打的晋枢机很乖,会蜷在他怀里,小心地认错,小心地抱怨,小心地说,驾骖,你还是疼我的。可是,他只是沉下了脸,“就在这!跪好,用后面的力量推出来。”
晋枢机像只摔断了腿的兔子,团着膝侧了半个身,叩首下去,“罪臣遵旨。”
商承弼真的觉得自己太残忍,但是他又觉得,这个要求那么理所当然,“背过身去,朕要亲自看着你做。”
“是。”他果然就听话背过身去,腿在抖,因为巴掌太重了;肩膀也在抖,因为什么,商承弼不愿去想。
他眼睁睁地看着晋枢机用膝盖跪爬着转过去,看着他高高翘起满是青肿的臀,看着他狠狠攥住拳头,看着他吸气、吐气、用最不该被展览的姿势做最私密的动作。那粒椒梅仿佛是这世上最残酷的刑具,他放下了全部的骄傲去努力,梅子却卡在那私密的甬道里,根本不得出来。
他的脸红得很厉害,不知是因为羞耻,还是用力太过。
商承弼看着这样的景象,那粉嫩的幽穴随着他的努力在自己面前一开一合,他那么屈辱,可他却看得有些兴奋,连下腹的**也胀起来。
商承弼轻轻拍了拍他臀肉,“再用些力!”
晋枢机身子一僵,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不带任何温度的,那双曾经带嗔带怒带喜带愁带羞带怯的眸子里分明什么都没有,商承弼却觉得,满是怨恨。
晋枢机重新转过脸去,再次收缩了娇艳的嫩惢,幽穴翕合,这一次,他掐破了握住拳的手,那椒梅像是动了一下,晋枢机更加用力,却终究卡住了。
他的呼吸已开始急促,商承弼也是。可惜,一个是因为痛苦,一个,是因为欲孽。
商承弼用手撑住晋枢机的腰,那已经迫不及待的**立刻就擦上他閮口,晋枢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躲,而是摆动腰肢迎合他,“奴婢伺候皇上。”
商承弼像被当头泼了一瓢冷水,他一把抱住他,“重华,你说什么?”
晋枢机膝盖还是弯着,“奴婢伺候皇上。”
“你!”商承弼张口结舌。
晋枢机挺了挺腰,撑着两条颤抖的腿抬起臀,“请皇上赏赐雨露。”
商承弼一把将他扳过来,狠狠吻住他唇,撬开他贝齿,将他舌头全部含进口里,撕扯、啃咬、噬啮,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吸进自己肺里。
晋枢机不动,任他吻,他舌头过来就张口,他要咬、要吸、要吞全由他。他虚虚地瘫在他身上,像一具死尸。
商承弼疯狂拥吻,他的手勾着晋枢机的腰,他的腿缠着晋枢机的臀,他的皮肤甚至还能擦碰到他胸前的茱萸,可是,哪怕他的身子烫得像火,他的人却冷得像冰。
商承弼放开了他,晋枢机伸出舌头舔掉了他留在自己唇边的湿润,“奴婢谢皇上恩赐龙涎。”他说着便叩下首去,“奴婢这个身子无趣得很,明天,就请皇上将奴婢送到娈伎所去吧。”
商承弼呆呆看着他,“重华,你在吓朕吧。”
晋枢机牵唇一笑,“皇上要的,不就是这么一个晋重华吗?娈伎所的嬷嬷本领高强,曾替先帝调敎出不少尤物,也许,那个废了後閮的男妃就曾经是先帝的宠婢呢。香、暖、紧、油、活,万般绝活就为了一夜恩露,调敎一只好泬得耗费不少功夫。重华老了,若是禁不住嬷嬷们的教训,今日这一拜,就当是和皇上诀别了。皇上,重华不后悔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重华悔的,只是曾经两情相悦、同床共枕、夜半私语、相许终身的那一千多个日夜。若早知道有这一天,也许趁早领了圣恩,好过如今——自作多情,肝肠寸断!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原来我竟不知,能死,也是种福分呢。”
“重华!”商承弼紧紧抱住他,抱得晋枢机骨节都在响,“你怎么能这么罚朕!就算朕,朕做得过分了些,你也不能这么罚朕啊!这些年,你哪怕做再大的错事,朕何尝舍得把你——朕从来就没想过会把你交给别人!朕要的不是男宠,不是娈童,朕要的就只是一个你啊!只有一个晋重华!你,你这么作践自己,你让朕——你让朕、朕怎么办呢?”
晋枢机由他抱着,一直由他抱着,商承弼不敢撒手,好像稍稍一松了力,他的重华就会离他而去一般。
晋枢机听他呼吸渐渐平和,终于在喉间滚了一点声音出来。商承弼立刻将他拢得更紧,晋枢机知道,这一场豪赌,没有输。他略抬了抬手臂,“疼。”
商承弼这次反应过来,连忙放开他,却又像个害怕宠物走失了的孩子一样,握住了他的手。
晋枢机低着头,露出雪白的一段颈子,弧度漂亮,直叫人的眼睛滑到腰里,“那里,梅子还没取出来呢。”
商承弼柔声道,“朕来。”他说着就将晋枢机翻过来,看到那被打得青紫遍布的臀,又心疼的说不出话,“重华,你略略跪着些,朕帮你。”
“嗯。”晋枢机粉颊立刻绯到耳根,就像一朵粉色的玉兰花。
商承弼一颗心都荡了出来,张口将他耳朵含住,却又立刻松开,“重华你别恼。”
晋枢机突然转过来,狠狠抱住他,深深吻在他唇角,“别不要我。驾骖,别不要我!”
商承弼一道柔肠早都被他那卷情丝穿洞吊起来,当即回抱他,“怎么会?朕怎么会!朕若负你——”
晋枢机推他,用最温柔的手势,推在最能让他情动的地方,他像只赶走了敌人的大猫一样蜷在商承弼怀里,“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对我,我恨不得死了。我不死,不是因为舍不得父母族人,只是因为,我不信,我不信驾骖真能这么狠心对我!”
商承弼怜惜地用指背抚着他面颊,低头去吻他肩骨,原来,情到浓时竟也可以这么温柔。爱极了他,就想吻遍他身上每一寸,不是掠夺一样的占有和烙印,而是一种,爱拂。嘴唇微微张着,顺着他莹润的肌肤划过去,舔也好,亲也好,意绵绵痒酥酥的,就像春风吹在心上,“朕也舍不得,可是——想到那男妃——”
晋枢机用温热的手掌磨蹭着他因为长年练武而线条刚硬的手臂,“那些嬷嬷难道没告诉你,这些男妃,都是曾经被这样折腾过来的吗?如果真的有用,他们又怎么可能落到这步田地。”
商承弼怔忪了。
晋枢机低声道,“你是天子,自然不可能是在下面承受的那一个。他们要讨你的好,当然不会顾及别人的死活。你想想看,既然是先帝宠幸过的男妃,怎么可能不悉心调敎?那里,本就不该是做这种事的地方,两个人情致到了,我不忍你受苦,自然愿意顺着你。这些年,我们一直很好,固然是因为你疼惜我——你总说我不听话,难道,你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我也在拼命——嗯——你吗?”他说到后来,声音就越低下去,到得最后几个字,竟将脸埋进商承弼胸膛里,商承弼一阵情动,低下头吻他。待两人都抒了情意才抬起头来,商承弼轻声唤他,“重华——”
晋枢机目光流盼,满腔蜜意都在眼里,却又有些羞涩,“我原不想告诉你的,可是——”他说到这里又故意不说下去,反是趴在他腿上,“气了这么久,还没够呢。这盐蛰蛰酸胀胀的梅子,你还要罚我含多久?”
商承弼连忙低头去替他取,可晋枢机幽径太过狭窄,他伸进手指却将那梅子越推越深了。
晋枢机闹他,“驾骖!”
商承弼最爱他这耍痴撒赖的模样,“这东西,委实难取。”
晋枢机扁了嘴,“那你还逼我用——”说到这里也觉得太直露了些,立刻住了口。
商承弼用手轻轻掰开他幽穴,伸进两根手指却因为刚才不小心推得太深够不到了。晋枢机哪受得了他折腾,又痒又胀,只摆着腰乱躲。
幽穴含惢,承恩带艳,商承弼又怎么经得住这般诱惑,立刻就挺身刺了进去,他臂力极强,单手揽住晋枢机腰,扶着他侧边肋骨就是一阵抽揷,那梅子被他欲势顶到更深处,正一点一点撞着晋枢机敏感带,又是痛又是痒又是不满足,晋枢机如何禁得起这放浪的狎逗,叫得商承弼连耳朵都酥了。
不过商承弼倒是真疼他,这一次居然没有射在里面,晋枢机被他折腾地全没了力气,情丝如媚,那亮晶晶的眼睛一轮,像是连天上的月亮也要沉到他眸子里。
商承弼用柔软的巾帕小心擦拭着喷薄在他臀上的浊液,晋枢机一双臀被打得又青又肿,他才一碰就疼得一抽。
商承弼又是揉又是哄,好容易擦干净了就心疼地吻上去,好像这样就能带走那些指痕。
晋枢机小声埋怨他,像是还有些生气,“顶得更深了。”
商承弼笑笑,伸手拣了桌上朱笔,“忍着点。”
晋枢机却突然转过头,“不许。”
商承弼看他,“轻轻一挑就出来了,朕哪舍得再欺负你。”
晋枢机一偏头,带着指印的半边脸侧过来,一双妙目闪过一丝狡黠,媚生生看他,“我也罚你,不许用手。”
商承弼一怔,继而又笑了,“梅子在你那里夹着,取不出来还不是你受罪。”
晋枢机无赖的像个孩子,“你还舍得让我受罪吗?”
“不舍得。”商承弼一低头,用口含住他身后幽穴,用舌头撩动他幽穴粉惢,深深一吸——他内力极强,那梅子立刻就被他噙在齿间。晋枢机原只是撒娇,等他做不到了跟自己伏低认错,没想到他居然——登时羞得整个身子都红起来。
商承弼嚼碎椒梅连核也咽下去,将晋枢机抱在怀里,“现在不怕朕当你是娈童了吧。”
晋枢机是真的呆住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竟肯为了自己做这么低贱的事。商承弼浅浅吻着他唇,“从此之后,不许再说这些自轻自贱的话。”他用手指轻轻擦着晋枢机脸上指痕,“这两巴掌是你自己打的,可要记住。”
晋枢机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点了点头,商承弼的脸同他贴得极近,一开口那温热的气息就喷在他脸上,“可是,朕还要勉强你做一件事。乖乖趴下来。”
他已说了是勉强,又这般温言相询,晋枢机只好重新在他膝头伏好,商承弼将手指探入他幽穴,“你说得固然有道理,可这些训练也不是全无用处。这二十天先听朕的,以后,再想更好的法子,嗯?”
晋枢机早都知道他刚愎自用的个性,也不敢奢望他能真免了这出屈辱,只盼他能明白自己志气,将这些戏耍亵玩的私趣收起来,如今听他如此说,便也点头答应。
商承弼果然高兴,“这样才乖。”说着就将手指揷地更深些,“这惢穴两壁用力,试探着朕的手指,收腹提气,夹稳!”晋枢机一动也不敢动,商承弼轻轻点头,“再加力,紧住——好,现在松开——两壁一紧一松,閮口一张一合,从今日起,每天做足五百次——”他说到这里拍了拍晋枢机臀肉,“别觉得朕不疼你,只有这样,才能练出这里的劲道,收放自如。”
“是。”低徊顾影伤颜色,犹怯君王不自持。
若你的温柔亦仅止于此,你的暴虐,又该如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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