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我们都要爱下去(一)我和你
题记:
我们这个世界,如同一整座孤单的城市,触目的是冷灰色的建筑,擦肩而过的是永远陌生的人流。
你我同所有人一样,被困其中。
严舞走在渐渐被夜色笼罩的街道上。秋叶开始飘零,似乎是瞬息间的事情,绿叶好似在一夜间便开始枯黄撒落。季节的变换总是在人的盼望和惊觉间兀地突现。让人措手不及,黯然萧索。
回到家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严浩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视。即便已经五年了,严舞还是不能够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她在二十岁那年得知老爸在外面已经给她造了一个十三岁的弟弟。而一个月前,严浩的母亲去世了。那是个不图名利跟了老爸将近二十年的女人,老爸不可能放弃抚养严浩的责任,而严舞的妈妈又难以接受同自己丈夫在外面生的孩子生活在一起,于是他就成了严舞的责任。
严浩看了一眼严舞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他们似乎都还不太习惯彼此在这个狭小的存在。严舞见过严浩的妈妈,其实是个很有些妖娆的女人。严浩和他妈妈长的很像,挺漂亮。只是严浩他小小年纪看起来总是有些阴郁。
这一个月来,严舞一改在家很少做饭的习惯开始尽职地做一个姐姐。很快地端上了三菜一汤。严舞酌量着言语开口:“严浩,你高三了。”
“恩。”严浩低着头继续吃饭。
“所以……要抓紧学习。”严舞尽量克制自己生硬的语气,努力想做到一个姐姐和弟弟,或者哪怕只是朋友那样地聊天。
严浩手中的筷子顿了顿,转而继续往嘴里扒饭。
“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想法,你都可以跟我说。”严舞想扯出一个温和的笑脸,结果还是皱了皱眉头。
严浩放下碗筷,抬起头直视着严舞:“学校给你打电话了?”
严舞反倒像做错了事一般,马上低下了头。“恩。你今天没去上课了。为什么?……我是说,你要是有什么困难……”
“没什么。”严浩打断,“我去外面转转,桌子我回来收拾就行。”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严舞犹豫着该不该拉住他,眼看他都走到门口了,吼了句“严浩,你站住!”但随即又被自己僵硬的语气下了一跳。
严浩也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严舞清了清嗓子放缓语气:“这么晚了,别出去了。”
严浩看了严舞一会,说:“好。”然后就走回来开始收拾碗筷。
严舞耷拉着脑袋,中气不足地问:“你不觉得你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今天你为什么不去上课,又干什么去了吗?”
严浩淡淡地说:“你放心!你们都可以放心。我的学习成绩不会有什么问题,考大学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的人生,我自己也能经营好。”
严舞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想起自己在工作上也是很精明干练的,怎么现在就跟欠了钱是的没气势呢。
严浩突然又说:“其实你也不必那么费劲地要学着别人做什么姐姐。你继续你的生活,我也活我自己的。你完全可以当做我其实不存在,我也不会碍你的事。”
严舞愣了半天,说不出是生出了一丝恼怒还是一丝心痛。“不准你这么说话!”
严浩撇嘴笑笑,神态中有些不屑。洗了手,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严舞一个人琢磨着,这是不是从小家庭的关系,让这孩子生出了这么个性情。他觉得全天下人都对他不起吗?难道我和妈妈在家庭上就没有受到伤害吗?严舞二十岁那年看着妈妈猝然开始变白的头发时也是恨的痛彻心扉,可那又能怎样?事实不是只能让人坦然接受么?她又凭什么?二十五岁,就要照顾这么一个整天也没个好脸色的大男孩。
一个月,已经够久了,她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
严舞一脚踹开严浩的房门。“严浩!你高不高兴,我都是你姐姐。你最好放端正你的态度!”
“是么?”严浩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头也没抬地继续翻手里的一本漫画。
严舞看着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火气直往上串。一把扯过他手里的漫画书摔到了地上。
严浩伸手又拿起了一本书,低头继续翻:“你这么快就更年期了?”
严舞又把严浩手里的书用力地摔到地上,彻底吼了起来:“什么时候了你还看漫画?高三了你知不知道?”
严浩看着严舞突然粗暴起来,眉梢挑了起来。“怎么?你管我?”
“我当然要管你!”
严浩有些惊讶地看着严舞,“因为……”
“不管你高兴不高兴,现在我是你姐姐,我就要对你负责任!”
严浩认真地看了严舞一会,俯身把书拣了起来。一边收拾一边说:“因为你是个有责任感的人,所以,你要对我负责任,对吧?你会不会太勉强自己?你有把我当成弟弟么?你其实希望这世上没有我这么一个人吧?又有必要强调你是我姐姐这个事实么?”
严舞如受重击。严浩说的似乎都对。这几年她确实希望世界上没有严浩母子这两个人。可事实依然如此,不去面对,难道要继续逃避?
严舞整理一下情绪,说:“严浩,我们好好谈谈好么?”
严浩没搭理她,竟然抬手脱掉了身上的T恤,上身顿时□。他双手撑在腰上的运动裤上:“我要睡觉了。你要不要看着我脱裤子?”
严舞觉得脸上如同烧了一把火,不是害羞,而是真的生气。他这是什么态度!压住发火的冲动,严舞咬牙说:“好,你脱!”
严浩果然利落地把长裤也脱了下来,只是背着身体不肯转过来,毕竟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他也尴尬了,等他转过头来,发现怒气冲天的严舞已经抽出了花瓶里的鸡毛掸子。
严舞扬着头说:“你可以把内裤也脱下来。”
严浩不说话了。
严舞心里哼了句“吃硬不吃软的家伙,我今天必须把你的态度矫正!”“我今天就要教训你了!现在,是你自己趴好还是让我动手?”
严浩和严舞生活了一个多月还是第一次看到严舞这么严厉的样子,怔怔的反应不过来,小声说:“打我?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严舞拿着鸡毛掸子有毛的一端,另一端在手里轻轻敲着。
我说凭什么?严浩心里一窒,咬了咬嘴唇,往床上一坐,双手抱住头,把脸埋到膝盖里。闷声闷气地说:“快点打!打完了我睡觉!”
暴露在严舞面前的是一段光滑白皙的脊背,脊椎骨从薄薄的皮肤中突现出来。严浩蜷缩的姿势如同一只脆弱的小兽。严舞手指刚触上那突出的骨头,心里突然一动:我这一个月没有饿着他呀?拍了拍他的脊背:“严浩,我让你趴在床边上。”
严浩脸一下红了,想必是猜到了要挨打的部位,他双手还环在脑袋上,咬着下唇瞪着严舞。很孩子气的动作,很孩子气的神态。他腾地站起来,红着脸低着头。严舞突然发现他比自己竟然都已经高出一个头了。严浩站了半天,不知在想什么,却突然转身,趴在了床边上。
严舞看着在自己眼前翘起的被白色内裤包裹着的小屁股,心里突然涌上复杂的情绪。也不再犹豫,提起鸡毛掸子就打了下去。
第一下打下去,严浩顿时觉得屁股上烧起了一道灼痛。严舞其实也就用了五成力,只是在大学时就是校羽毛球队的主力站将,手臂上的力气跟一般的女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接连抽了十几下,越打越大力。严浩还仍然一声未出,连动也没动一下。膝盖跪在地板上,腰跨横在床边上,双手却还抱在头上。一个无比虔诚的挨打姿势。
其实严浩很是吃痛,屁股上火烧火燎的。严舞手中的鸡毛掸子还在不停地抽下来,每听到那呼啸而来的风声,说不想躲是假的,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安静地挨打,也只是习惯性地保护着头。
小的时候妈妈偶尔也会打他,不过不会这么集中地打他的屁股,通常是火气上来了就不分地方的一通乱打。严浩的妈妈是个娇小的女人,手上没多大的劲,对自己的儿子也不舍得拿什么东西来打。她其实只是拿严浩出气,严浩从小就很乖。所以挨打也不哭不躲不求饶,他还怕妈妈会心疼,就那么抱着头等妈妈把气出完。
鸡毛掸子总是重复地落在屁股那么小的区域内,疼的厉害。严浩第一次领教这么正规的责打,不过心里并不似被妈妈打那么委屈,只是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屁股上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严浩觉得严舞越打越狠了。他没想到严舞和他妈不一样,他妈对别人的气撒在他身上总是有限,可严舞不是拿他散气,而是要他的认错态度。
足足打了有三四十下后,严浩白色的内裤里透出了红色,小屁股明显地高肿了起来,开始不自控地扭动。严舞摁住严浩的腰,又是几下狠抽下去,次次正中臀峰。
严浩的感觉如同被扒了一层皮,然后又被砍了一刀一样痛不可言。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喘着粗气说:“别打了,太疼了。”
严舞一愣。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像:“我饿了,吃饭吧。”
严舞怒着又加力抽打下去。“你不服气是不是?”
痛的严浩几乎想跳起来还手,却被严舞死死地按着,双腿又因臀上的疼痛直发软。下意识地伸手到后面去挡,也被严舞一把抓住摁在了腰上。
严舞一边打一边说:“反了你了!我还教训错了?你没大没小的,还知道不知道我是你姐?!”
严浩疼的眼泪的都快出来了,拼命控制着自己千万别那么丢人,竟被鸡毛掸子打哭了。另一只手紧紧地拽着床单,把床单都搅成了一团。一会的时间屁股上又挨了好几下,严浩气急败坏地喊:“你不是我姐,我能让你这么蹂躏我吗?”
“我蹂躏你?”严舞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万没想到严浩会用这个词。“你是不是想没人管你就好了?你就有理由自暴自弃,说全天下人都对不起你了?”
“我没有!”严浩斩钉截铁地说。一边说一边想挣扎出严舞的控制。严舞用力地按住他,又是七八下狠抽了下去,“喀嚓!”一声,鸡毛掸子竟然断了。
严浩痛的压着嗓子叫了出来。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滑了下来。
严舞这才意识到那白色棉布下已经透出了很深的颜色,皮肤应该已经是黑紫纵横了。
“姐姐……”
严舞恍惚着,却第一次听到严浩这么称呼自己。他的声音很小。
严浩倒吸着冷气,把头枕在手臂上,偷偷擦掉了落下的眼泪。他说:“今天是我18岁的生日。谢谢你……送我的成人礼……”
[本帖已被作者于2009年1月25日17时17分25秒编辑过]
我们都要爱下去(二)我们
严舞的心突然紧了起来。为什么不早说?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自责犹如一波波的浪涛向胸口卷来,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严浩没有让严舞看到他的泪水,艰难地直起疼痛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屁股向小孩一样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顿,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严浩觉得有些东西在疼痛中慢慢崩塌。挨打的地方还那么疼,几乎全裸的身体随着冷汗的蒸发开始有些冷。
许久,似乎终于下了什么决定般的,严浩低着头说:“你打都打了,可以……满足我一个要求么?”
“我……”
“你可以……抱抱我么?”严浩还跪在地板上,把手放在严舞的膝盖上,轻轻地,企求般地。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渴望。
刚开始试图相互了解的姐弟两个人,其实应该是拥抱先行吧?可是他们还从未拥抱过彼此就先有了一顿严厉的惩罚。严舞听到严浩那种小心翼翼带些试探的语气,心迅速地塌陷下来。她伸出手,把严浩的头颈搂在了怀中。
严舞从未这样地抱过一个人,但却刹那间觉得心中有被填满的一丝酸涨。满满的,暖暖的。
严浩把头埋在严舞的怀里,双手犹豫着,终于环上了严舞的腰。
许久,严舞把严浩抱到了床上,小心地,生怕又弄痛他。另一只手却始终没有放开地抱着他。严浩微微蜷缩着把头放在严舞的肩窝里,手环在严舞的腰上。也许别的姐弟该从小就有过这样抱着睡在一起的经验吧?他们对这样的状况都略感陌生,但似乎又顺理成章。
“我今天去看妈妈了,”严浩轻声地说:“她住的太远,在城外的郊区,所以我只能逃课。”
她住的太远……这样的表述……严舞的眼泪迅速地滑了下来。在严浩心中,妈妈并没有真的离开吧!她只是住的太远,住的太远而已……
严浩继续说,呢喃的声音似乎要陷入梦境:“我想告诉她……不要担心我,姐姐对我很好,我很好……”
真的好么?我刚刚打了你啊?你还这么认为么?严舞的喉咙被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哽住。
严浩的头在严舞的怀里蹭了蹭,慢慢地开口:“对不起……姐……我其实不想惹你生气,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也讨厌我……”
讨厌么?平心而论,严舞这么多年确实很讨厌这个不该出现的孩子,讨厌这个伤了自己家庭的爸爸不负责任的精子。可是,她真的讨厌怀里这个其实很无辜的孩子,这个……弟弟么?严舞语言乏力,只能轻拍着严浩单薄的身体,试图哄着他入睡。
怀里的呼吸愈见沉稳悠长起来,严舞伸手想掀开严浩的内裤,看看有没有打坏。严浩在半睡间依然察觉到了那只抚摩着自己身体的手突然离开,动了一下,呻吟着呢喃着:“抱我……别走,抱着我。”他的手更紧地搂住了严舞的腰。
严浩早已长成一个大男孩,已经很多年没有试过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入睡了。妈妈……你知道么?姐姐会抱着我,哄我睡觉。你,知道么?
严舞轻叹着,一手拉过旁边的被子,应和着环住严浩如同撒娇般蹭在自己怀里的身体。
随着季节的变换,夜开始渐渐拉长。窗外有黄色的月亮,在漆黑的夜空中泛着暖光,月光下仍然是一个郁郁葱葱的城市森林,有人已经入睡,有人仍在奔忙。
有没有人,曾被这个世界遗忘?
严舞的眼皮也沉重起来,她在清醒悄然离去的最后一刻突然生出一丝惊讶:原来还似乎陌生的两个人,怎么会产生这种,拥抱的温暖?
片刻的惊讶,严舞便把脸贴在严浩的额头上,睡意汹涌而来。
这是两个人的夜晚……
早晨醒来,一缕阳光打在两人的身上。严舞缓缓地睁开眼睛,手里还抱着严浩。他的头依旧枕在她的怀里,是维持了一夜的姿势。严舞想到昨夜的事情,心里涌上点滴的心疼,悄然地把手从严浩的脊背向下滑落。
“别……”严浩抓住了严舞的手,阻止了她想查看他身上伤痕的举动。原来他早已经醒来了。
“不行!我看看!”严舞坚持。
“不行!”严浩别扭地从严舞的怀里躲闪出来,像捍卫自己贞洁一样地捍卫住自己的内裤,还把散落在旁边一夜的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
“还疼不疼了?”严舞叹了一口气问他。
严浩用力地摇头,却始终低着脑袋不敢对上严舞的眼睛。心里滋生了一些微妙的情绪,想到昨天挨打的事儿,又想到自己撒娇耍赖地赖在严舞怀里的事儿,严浩的脸莫名地一红。
“你怎么了?是不是还疼?”严舞有些担忧地摸摸严浩的脸。小家伙脸红的更厉害了,别扭地把脸转过去,小声地说:“我……我要穿衣服,你……你先出去一下。”
严舞好笑,“你昨晚的衣服是怎么脱下来的,现在怎么还不好意思穿上了?”
严浩僵在那里,手里还紧紧地抓着被子,不发一语。直到严舞无可奈何地在他的房间外面关好门,才放松下来。严浩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房门,感觉昨天发生的事情像一场梦一样。似乎也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对严舞撒娇。无论如何,他这么大一个人了,昨天的事情实在不光彩。摸了摸屁股,他倒吸一口冷气,打得可真狠!“看来以后要小心这个女人了!”严浩自己嘟囔着,这么说似乎又找回点自尊。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严舞在外面敲门,叫他出去吃早饭。
严浩还有些神经质地拽了拽自己的衣服,调整一下心态才推开了房门。
是很简单的早餐,一杯牛奶,两个煎蛋,还有些面包。严浩始终低着脑袋蹭到桌子前,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我喜欢吃咸的。”他小声说,看着严舞的神态,与其说是撒娇,不如说是在试探。
“什么?”严舞问,然后又明白过来,“哦,你喜欢吃撒些盐的蛋对吗?那我再去给你煎一个。”严舞说着就要起身。
严浩急忙拉住,“不……不麻烦了!我随便说说。”
严舞讶异地转过头,看着打从起床就不敢看他的小家伙。“你怎么了?是不是在怪我打你?”
不提这个事还好,提起来严浩就更尴尬了。赶紧摇头,“没有。真的没关系!来……来不及了,我要去上课。”严浩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严舞哪里知道这个小男人的尴尬,只是觉得奇怪,昨夜在她怀里蹭来蹭去的小东西怎么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有些好笑,她按住他的肩膀,“今天是周日,你上什么课?而且据我所知,你是不参加任何补习班的。”
严浩无语,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渴望去上学。
严舞微笑,“对不起,我不知道昨天是你的生日,是我不对!你喜欢什么?我补送你一份礼物好吗?”
她向他道歉?严浩有些无法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姐姐。她的笑容好温柔,好美……妈妈,在什么时候也是这么对他的吧。严浩怔怔地看着严舞,许久才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用了,我也不缺什么的。”
“那,就由我来做主吧!”严舞拍拍小家伙的脑袋。
本来,她是想带他一起去逛街的,给他添置一些衣物和用品。可别扭的小家伙说什么也不肯,说要复习功课。严舞无奈,独自出门。想了好久,最后买了一套精装的《约翰?克里斯托夫》准备送给严浩,作为补给他的18岁礼物。
其实说起来很好笑,从在大学图书馆借阅到自己买一套简装本的,历时四年,严舞从头看了三遍仍然没有看到结尾。并非看不进去,而是一种心情,沉溺的心情。一遍一遍的反复,不想让它结束。
回家的路上,严舞的嘴角总是不自觉的上挑,严浩应该还在家里吧?还是先写下祝福的好。思量了很久,拿出黑色的碳素笔在上册写了这几句话:
“克里斯托夫说,他有活下去的力量和本能,不肯自暴自弃的本性比理智还更聪明,比意志还更坚强。
送给严浩,我亲爱的弟弟……”
严舞等字迹干透,才小心的合上。
严浩看到那几行字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他明白严舞的意思。晚上关上房门,他把厚厚的三本书环在胸前,孩子气的笑了起来。他趴在被窝里,拿出了第一册,却久久地停留在严舞的字迹上。如果说其实每个活着的人其实都是孤单的,比如说要独自行路,独自看变换的景致,那么或许用心的了解和同行的鼓励,便是活的更坚强的力量。
严浩沉沉的睡去。
我们都要爱下去(三)我对你的用心
接下来的日子,两个人似乎进入了一种默默契合的状态。严浩似乎本来就是一个很乖的孩子,虽然偶尔也有些孩子气的任性和倔强,但自从那一晚却有不露端倪的改变。有时候严舞无意识下达的命令,他都很自然地去执行;有时候她一句话说重了,自己刚后悔,可他却嘟嘟嘴,用一种“让着你”的态度认了。
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严舞用心地思索这个问题。一种陌生的隔阂,被一次体罚所打破,竟是如此理所应当?
时间如同漏斗中的流沙,在眨眼间点点逝去。
他们真是两个不同的人。严舞的认真,是从里到外的。而严浩这孩子却总挂着一副散漫的表情,即便高三,依旧看着漫画听着流行音乐,晚饭过后,也会默不出声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严舞看会电视。严舞有些担心他的学习成绩。“严浩,你看没两个月就高考了,你不着急么?”
每次这么说,严浩都漫不经意地回答:“哦,不急。”
不顺你意,亦不反抗,严浩好像一块滚刀肉,让严舞破为无奈。
但令她安慰的是,每次测验严浩都会很主动地把自己的成绩单给她看。严舞不得不承认,严浩的聪明确实是罕见的。饶是一副不努力不着急的模样,以他的成绩考上全国的一流大学也不成什么问题。可是每当看到他那副“啊?为什么要急啊?”的模样,严舞就觉得有必要矫正他这种态度。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的竞争,虽说大学每年都在扩招,然而真正的好学校却依然是很难考的。严舞担心他这么散漫下去,在考场上一个发挥失常就与好学校失之交臂了。
严浩总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想让我上什么学校?”
自然是全国数一数二的XX大学啦!严浩不置可否地看看严舞,依然即不同意亦不反驳,继续看他的电视。严舞终于忍不住:“你很有自信?”
“哦……”不明所以的回答。
“你要是因为自己太过放松而考砸了呢?”
“考不砸。”
“如果砸了呢?”
严浩慢慢转头,毛茸茸的大眼睛看着严舞,“砸了怎样?你想让我怎么回答?”
严舞气窒,“你自己清楚!”颇有气势的一句话,暗示了严重的后果!严舞自己这么觉得。
“吓唬人……”严浩轻笑着小声嘟囔。
“你看我是不是真的吓唬你!”严舞气的狠狠地一拍茶几,“你给我回房间复习去!”竟拿出了罕见的威严。
严浩一看她真的发火了,反倒笑了出来,“你生气了?”见严舞扳着个脸不理他,这才有点讪讪地说:“好了,我去复习了。”
严舞看着严浩乖乖地回了房间,这才意识到自己早该拿出姐姐的派头吆喝他,自己总是在那唠唠叨叨的人家压根都不忘心里去。严舞开始检讨起来,这小家伙根本就不怕她,偶尔叫声“姐”都带着几分不恭敬。
高考结束后,严舞因为工作的关系暂时离开了这座生活的城市。回来的那天严浩到机场接她,回到家发先一切仍是井井有条的模样。严舞不禁心喜地拍了拍严浩的脑袋:“小家伙还挺乖嘛,把家里收拾的这么干净。”
严浩无奈地撇撇嘴,“少来哄三岁小孩的那一套!”
吃过晚饭,严舞问学校的录取通知有没有到。严浩这次考的应该不错,估分估的很高,如果不出意外,那个严舞看上的学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严舞笑看着严浩。
严浩没看她,低声说:“到了。”拿出的却是本市的一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严舞有些意外,“怎么?你的分不够?”
严浩摇摇头,他的分数是够的,只是他根本没有报那所在全国数一数二的那所学校。
严舞怔了许久,才低声问:“没报?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一时间,突然觉得有些伤心失落。没想到他竟然趁自己出差的时候竟然瞒着自己报了志愿。
严浩没抬头地回答:“不都一样么,反正都是重点大学。”
“怎么会一样?”严舞简直有些气急败坏,谁都知道那一所大学有多难考。哪有人明明能考上,却故意不去的?
严浩缩在沙发里,显然已经对今天的事情有所准备。“我也不是小孩了,应该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事情吧。”
严舞瞪着严浩,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两个人已经生活了近半年,她以为他们已经是很融洽的姐弟关系了,她也以为严浩其实是很听话的孩子。没想到严浩会这么说。他说的没错,他在法律上来说已经是成年人了。严舞堵了一口气,哑着声音说:“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一句话说出来,眼泪却气得流了下来。
严浩吓了一跳,虽然早知道严舞性格不是很强,却没想到自己竟能把她气哭了,顿时慌了手脚。凑过去想擦严舞的眼泪,被严舞推开。
“你,你别哭啊!”严浩急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什么算大事?严舞心里哼了一声,也不理严浩,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严浩巴巴地跟在她身后,房门在他眼前“碰”的一声死死的合上了。
许久,严浩倚着门在外面说:“姐,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气你的。”他自顾地说:“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不想去那么远。”
严舞的房间里没有半点动静。严浩才知道,这次自作主张真的是把她气到了。在门口来回蹭了半天,终究回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严舞依旧日日去上班,早饭晚饭都不落的一起吃。却始终不看严浩一眼。严浩开始还讲个笑话什么的,可是眼前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渐渐也沉默了。一个礼拜下来,严浩几乎被这种窒息的气氛逼疯。晚上在房间里叹了半个小时的气,终于忍不住闯进了严舞的房间。
“这事已经这样了,反正都改不了了。”严浩盯着地板说,“你还要气到什么时候?”
严舞正在收拾自己书桌上的东西,看了严浩一眼,终于开口说话:“不是还有一个月就开学了么?你不用管我高兴不高兴。去了学校也就不用看我脸色了。”
严浩吃了一惊,看样子她是不打算原谅他了?眼眶红了红,凑过去要拉严舞的手,却被甩开。
“有什么好生气的?”严浩用劲全力低声下气地说:“我不是说了么?我只是不想离你太远,我不是故意想惹你生气的。”
严舞“哼”了一声,把手中的书往桌子上一用力一甩。“你有没有跟我商量?”
“跟你商量你会同意么?”
“所以,我的意见根本就不重要。反正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又何必来跟我说这些!”
“不是这样的!”严浩不知该怎么辩解。
严舞却指了指门口,“你给我出去!”
“姐……”
“出去!”
严浩仿佛被打了一锤般的难受,“你还打算跟我生一辈子气了?”
“一辈子有多久我不知道,反正没你这二十年来我也没这么操心过。”严舞皱着眉头说,“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严浩全身都僵住了,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她讨厌我!这四个字犹如千金般沉重地从严浩的脑海里蹦出来。
她其实是讨厌我的!让我同她生活在一起,本来就不是她所愿的。她觉得我是麻烦,她觉得我是负担!
严浩咬着嘴唇,像一个没有生机的木偶一般看着严舞。
“你再不给我滚出去,别怪我对你不客气!”饶是好脾气的严舞也开始骂起了脏话。
“你讨厌我就直说,我不会赖着你的。”严浩干巴巴地说。
严舞憋了几天的气,顿时又涨了几分。这个孩子就是不肯承认他自己做错!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一样!她在克制自己的脾气,他不知道么?
严舞突然一把拉住严浩的胳膊,扬手就往那欠揍的屁股上扇了几巴掌。严浩傻了一般的,不知道反抗也不知道躲。半天才愣愣地看着严舞问:“你想打我?”
严舞冷声道:“对!我今儿就想来点家庭暴力了!”一边
第2回
说一边座到椅子上顺势把严浩按到了自己的腿上,毫不客气地就动手扒严浩的裤子。严浩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猛得从严舞的手中挣扎出来,气喘吁吁地往后退了几步,惊魂未定地瞪着严舞。
严舞也怔在那里,已经十八岁的严浩当然不是能被她轻易按住小孩子,只是她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反抗,一时间失望至极。
“滚!”半天,严舞狠狠地吐出这一个字。
严浩脑中一片混乱,被严舞像对待三岁小孩子一般地摁在腿上已经是难堪,而她这个冷冷的“滚”字更如刀一般割在他心上。手不知所措地在腿上蹭了蹭,“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低着脑袋讷讷地说,“我……我只是……”
“我打不得你?”严舞的声音说不出是在质问还是在委屈。
严浩别扭地抓着裤子,结巴着回答:“你,你要是打我一顿能出气的话,那,那就打吧。”
“你过来!”
严浩迟疑着往前靠了两步。
“把裤子脱了!”
我们都要爱下去(四)不懂你的眷恋
脸猛然涨的通红。严浩还想讨价还价一番,给自己争取个不那么难堪的挨打方式。可是严舞耐心已尽,一把又把严浩按在腿上,也不用他动作,连外裤带内裤的就扒了个干净。严浩忍不住想拦住她把自己最后那点面子也剥尽,手却被反摁在腰上。稍微挣扎了两下,也就罢了。心知今天再不顺着她的意,恐怕她不理他的日子长着呢。
臀上猛然一凉,严浩的头几乎想钻到地缝里。又不住的自嘲般地安慰自己:你看你们多亲近,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对你的。她其实也不是很讨厌你,只是生气,生气而已。让她出了这口气,她就又会像之前那样对你好了!想到这,心里似乎平静了几分。严舞的巴掌就狠狠地落了下来。打的严浩不住的倒吸冷气,没想到手也可以把他打的那么疼。
严舞心中有气,巴掌下去的不留余地,高频率的打击很快就把严浩那本来很白皙的皮肤打的通红。两条长腿虽然尽量的克制,仍然有些控制不住地在地板上蹬了几下。严舞自己的手掌都是火辣辣地疼。
狠打了七八十下,两个人都喘着粗气。
“疼不疼?”严舞问。
“还行。”严浩低着脑袋,“疼”字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说出口的,实在太没面子了。
似乎早知道有此回答,严舞一把拽过书桌上一把长柄圆身的梳子,光滑的背面狠狠地朝严浩的屁股上击打下去。这一下的疼痛超出了严浩的预料,冷不防地呻吟出声。严舞心中快意了几分:不疼是么?不停歇地抽打下去,才打了二三十下,严浩已经克制不住地扭动着屁股想要躲闪,脚更是在地板上蹬来蹬去。他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工具在收拾他那可怜的屁股。那硬质的东西虽然不像上次挨鸡毛掸子那样一下就抽到肉里一般的痛,可是没有间歇的连续重打却像把肉都打软打坏了般的疼成一片。
好一会,直到严舞胳膊酸得厉害,终于停了下来。“疼不疼?”严舞继续问这个问题。
严浩鼻子一酸,什么和什么啊?打击肉体还要刺激灵魂么?他喘着粗气不回答。果然不出意料的又是昏天暗日的一顿好打。都不知道挨了多少下了,屁股好象被打烂了一般的疼,严浩一身都是汗,到底忍不住低低的呻吟了起来。然而严舞并不为他所动,不出声的一味狠打。严浩头昏脑涨的,觉得屁股几乎都被打麻木的时候,严舞终于停了下来。
“疼不疼?”还是这个问题。
严浩眼圈都湿润了,心说你这不是废话么!干什么非得要我说出口。这么想着,屁股上一痛,严舞竟然轻轻地在他那片火辣的疼痛上轻轻地揉了起来。虽然被揉的很痛,严浩心中一暖,眼泪就克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地掉在了地板上。他不免觉得有点委屈,整整一个星期都对着一张冷脸,现在又被痛打了一顿,真是……
不过,此刻那患得患失的心却似乎放下几分。
严舞隐约听到了严浩那竭尽全力克制也没压抑住的抽泣声,她挑了挑眉,突然用左胳膊肘部压住严浩的身体,把那欠揍的屁股压得又高翘了几分,抡圆了胳膊继续把手中的刑具狠狠的抽了下去。几乎都被打麻木的屁股被温柔的揉过之后更敏感了,再加上打击来的太出人意料,严浩忍不住压着嗓子哀叫起来。
严舞一边打一边重复那个问题:“疼不疼?恩?你知道疼了么?”
严浩无力地瞪着腿,两条腿都又酸又软。也不知道到底是疼的受不了了,还是严舞这种折磨人的打击和审问方式,严浩实在是撑不住了,哑了嗓子叫:“疼!疼!姐,你饶了我吧。”
严舞停了停,让自己的胳膊有短暂的休息后,又没命的抽打起来。严浩那要面子的防备完全被攻破,强烈的疼痛侵袭了他的思考。
“对不起!姐,我不该惹你生气!对不起!求你不要打了!”
听到他这般求饶,严舞冷静了几分,严浩的臀部连带半个大腿都青紫的高肿起来。终于停了手,问:“你知错了么?”
严浩吸吸鼻子,闷声闷气的回答:“恩。”
“错在哪儿?”
“不该惹你生气。”
严舞皱皱眉,“还有!”
严浩想了想,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地回答:“没了!”
没了?严舞无法置信地看着趴在自己腿上身体仍隐隐发抖的严浩!“你不听我的话私自篡改志愿,没有错?”严舞这么问着,又是一下打了下去。
严浩身子一抖,似乎这短暂的歇息让他也冷静了几分。竟然咬着牙没出声,执地有声地说:“是我不对!但是我不后悔。”
严舞气窒,一边打一边训斥:“你不后悔?这是一生的大事!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你不后悔!”
严浩的倔劲儿又上来了,竟然还咬着牙回嘴:“我说我不后悔就不后悔!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后悔!”
“我倒要看你会不会后悔!”严舞气得在那伤痕累累的臀上用指甲狠狠地掐着。严浩痛得几乎从她身上翻了下去,却被死死按住。
“疼!好疼啊!姐,你为什么非得逼我认错?我只是不想离开你有什么错?”
严舞停了手,一怔:“就是不想离开我?”
严浩带着哭腔说:“我一直在说一直在说,你根本就不听。我又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可是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答应。我也没办法啊!姐你饶了我吧,别生我的气了。求求你了……”
严舞有些哭笑不得,“你这理由成立么?你怎么不说你有多任性,就是为了这点想法,就把自己的前途都赌进去么?”
严浩的身体抖了抖,没说话。他这行为简直就是招打,严舞扔干脆把手中的梳子扔到一边,巴掌又落了下来。严浩的屁股已经肿的不成样子,巴掌也都快挨不住了。无奈地咬着牙低声说:“你生气了要打我罚我都没关系,但是你不能这么说我。”
“我哪里说错了?”严舞虽然仍不肯放过他,却终究还是心疼了。看着他那被白皙的完好皮肤衬托的格外刺眼的伤痕质问他:“你说你不是小孩子,可是做事还这么不计后果。多少莘莘学子努力了那么多年,不都为了这一所学校。可是你干了什么,无故地糟蹋了自己的好成绩和这么多年的努力。你对的起谁?你对得起你自己么?”
严浩把自己被摁住的右手轻轻地严舞手中抽了出来,擦了擦眼泪,没说话。
严舞叹口气说,“我能不生气么?这样大的事,你既不和我商量,还瞒着我。”她说,“你知道我有多失望么?”
“对不起……”严浩低声说,撇撇嘴又强忍住又要掉下来的眼泪,“姐,你别怪我好么?我会努力学习的。我再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严舞叹了口气,想把严浩抱到床上,手却一软两个人几乎都跌倒。严浩半跪着顺势抱住严舞的腰,“姐……”
这一声低唤中是满满的依赖和眷恋。严舞摸了摸他的头发,“算了,事已至此……”
“我还是不后悔!”严浩没有觉悟地接道。
严舞直觉得火气再次上涌,却听严浩继续道:“我知道我不听话惹你生气这样不好。可是,我就是想和姐在一起,我要是去了外地,你该把我忘了……”
严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么大的人竟然还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我又不是有严重的健忘症,怎么还能把你忘了?”
“会的!”严浩点点头,闭着眼睛把自己的脑袋蹭到严舞的衣服里,笃定的说:“你不看我的时候,我就担心你会把我忘了。如果不时时出现在你眼前,我就是不能安心!”他说,“你不是我妈妈,只有妈妈才不会忘了自己的孩子。爸爸也不记得我,他一年不见我一次也不会想我。更何况,你只是我的姐姐,你肯定也会把我忘掉的!”
严舞怔怔的抚摩着严浩的头发,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严浩像自我推销一般地说:“姐,我会洗衣服,我会做饭,会打扫房间。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不让我看电视我就不看,不让我看漫画我也不看,我就好好学习。我会听话的,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好么?我以后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就狠狠打我好了,可是你别不理我。”严浩顿了顿,有些哽咽地说:“你不能这么惩罚我,你对我那么好,然后又不理我,这样太残忍了……”
严舞缓缓蹲下身子,把严浩抱在怀里,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姐,答应我,好么?”严浩低声的恳求着。
“好……”若说不心疼怀中的小家伙,那是假话。可是大学的事毕竟事关人的一生,她也不可能完全看的开。一时间,严舞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了。罢了,她心中说道,反正事到如今也无法更改,就是与他生气也没有用。“严浩,下不为例,知道么?”
严浩用力地点点头,一边费力地拉好裤子。
“给我看看。”
“不用!”也顾不上弄疼自己,严浩急忙把裤子拉好。
严舞皱眉,“刚说过要听我的话!”
“这不是原则问题!”严浩红着脸解释,“姐,我没事,真的……”
严舞好笑地看着他,这才意识到这两次他那反应是怎么回事,小家伙原来在害羞!“我是你姐!你个小破孩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严浩这会儿倒不高兴了,眨了眨眼,没敢表示质疑。只好委曲求全地说:“真没事了,都不疼了。我,我要回去睡觉了!”
严舞要去拉他,小家伙一瘸一拐的跑得倒是挺快。严舞失笑地看着那仓皇逃跑的身影,突然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就这样荡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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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要爱下去(五)如此待你,是因为你
第二天,严浩赖床不肯出来吃早饭。严舞有些担心,在外面敲他的房门“严浩,你给我开门!”
里面传来严浩似乎没睡醒的声音,“姐,好不容易放暑假,让我睡会儿懒觉嘛!”
严舞皱皱眉,有些拿不准这小东西是真的在睡懒觉,还是昨天打重了,下不了床。上班快来不及了,只好嘱咐一句要吃饭,就匆匆走了。确认严舞确实离开了,严浩才灰溜溜地从房间溜了出来。一瘸一拐的,走的好不艰难。昨天严舞下手面积比较广,连屁股到大腿打成一片,一夜过后没想到肿的更厉害了。严浩觉得自己下身后面跟安了一块盔甲似的,一动弹就疼。的2823f4797102ce
嘟囔着移到餐桌前,也不敢坐下,挑了一个煎蛋放到最里,淡淡的咸味。严浩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真是不公平啊!为什么吃东西打啵儿这样的好事都给嘴来办,挨打的事去要屁股来抗呢?”自怜了一会儿,又趴到沙发上看电视,虽然屁股还会阵阵的发疼,但是心情却终于发松下来。严舞对他不理不睬的日子好象一场噩梦,终于结束了!
晚上严舞回来的时候小家伙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去看了一下厨房她早上给他准备的午饭,没有动。严舞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慢慢地褪下严浩的运动裤。倒吸一口冷气,臀腿上青肿的十分厉害。严舞拿了散淤的药来,轻轻的涂抹起来。严浩虽然睡的很沉,呻吟了一声,到底还是被弄醒了。转头一看,自己又被扒了裤子,面红耳赤的就要跑。严舞照着他屁股上又给一巴掌,打严浩“唉呦”直叫。
“你躲什么?”严舞没好气的说。
严浩小声回答:“男女,授受,不清。”
呸!严舞心里骂了一句,愣是把他按住了上药。严浩“哼哼呀呀”地喊疼,严舞也不理他。
严浩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半天没了动静,又突然开口问:“姐,你今年二十五了?”
“是啊,怎么了?”
“你,你会结婚么?”
严舞怔了怔,以她的年纪,有男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那个让她心仪的人却远渡重洋,不知哪一日才会回来。她说过会等他,于是便独自等了两年。对方已经是了无音训。好似哪一扇门被关上了一样,严舞这几年一直是独自一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孤单寂寞。“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如果你结婚了,我们就不能住一起了吧?”严浩笑眯眯的。
严舞无奈地摇头,孩子气的话!
暑假过的很快,开学的日子马上就到了。简单地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和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严浩便同所有的大学生一样开始了大学的住校生涯。正如严浩所愿,上大学非但没有让他与严舞拉远距离,反而因为大学的课程设置比较松散,全不像中学时那样把人的时间都拘束在学校里。严浩有时就在严舞的公司楼下等她,然后两个人一道去买菜,回家吃饭。一个星期,反倒有最少四天,严浩依然是泡在家里的。
其实两个人也未必做一些什么事情,有时候就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看电视,或者看书。有时候严舞会问严浩学校里的事,严浩也就随口回答了。严舞有些担心,大学应该是人生中最应该去放肆地结识朋友的时期,严浩却依然这样赖在家里,不过多的与人交往,这不是好事情。
每当严舞这么说,严浩都淡淡地笑笑,仍是即不辩驳,也不应承。依旧滚刀肉一块,让严舞无可奈何。
那天,严浩也是在严舞公司楼下等她。正好那时严舞与她的同事一起走下来。那个很三八的林若若捂着嘴对严舞说:“真没看出来,严舞,你居然会喜欢小正太!”
小正太是什么?严舞没有明白,严浩却在一旁红了一下脸。严浩这罕见的神态,和同事暧昧的笑容总算让严舞明白点什么。严舞无奈的说,“若若,你少瞎扯。这是我弟弟。”
林若若一副“你少来这一套”的表情,然后色眯眯地看着严浩,竟然还伸出一根手指头去挑严浩的下巴,“小朋友,你今年多大啦?”
“啪!”严浩皱着眉一巴掌把林若若的手打掉。
林若若胡闹惯了,却也没见过这么不给面子的,神色尴尬地笑了笑。
“严浩!你干什么!快给若若姐道歉。”严舞推了严浩一把。
严浩撇撇嘴,没吭声。
严舞这人平时性子很好,自然不愿意让人难堪,见严浩那个表现顿时又来了气。拽着严浩就往林若若面前拖。“快点给若若姐道歉!”
严浩皱着眉头看着路边,依旧不说话。
严舞最见不得严浩这个犯倔的神气,心里一火也就忘了这是在公司临近街道的公众场合。扬手就照着严浩屁股狠扇了几巴掌。“我让你道歉,你听到没有?”
严浩咬着嘴唇瞪着地面,满脸涨得通红,身体剧烈的喘息着。
“没事没事!”林若若也被严舞这突来的阵势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中严舞始终是个笑呵呵好脾气的人,怎么火气涨得这么大?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着严浩直愣愣地挨好几巴掌,才想起来打圆场,“严舞你干什么?都是闹着玩,你怎么这么认真?”
“不行!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严浩!”严舞仍在扯严浩的胳膊。严浩冷着脸,一甩手,扭头就走。
“你给我站住!”
这次严舞的呵斥没有作用,严浩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林若若拍拍严舞的背,“好啦!多大点事?我都不生气,你至于气成这样么?”
严舞气呼呼的,“这孩子怎么可以这样!是不是我惯怀了?”
林若若无奈地推推严舞:“我说祖宗,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在公共场合就动手打人啊!”
“我什么时候打人了?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连跟人吵架都不会。”
林若若张着嘴,跟吞了鸽子蛋似的。半天才失笑地点点严舞的脑袋,“你刚才还使劲打了人家好几巴掌,转头就忘了?”
严舞皱了皱眉,“那能算打人嘛!他是我弟弟!”
林若若表情怪异:“什么理论啊你?敢情你弟弟不会疼?你打他就不叫打?还是国家出台新法规了,姐姐打弟弟不叫殴打,是国赋姐权?”
严舞窒了一下,“还不是你!没事逗他干嘛?”
“是!我逗人不对!你打人有理!”林若若翻个白眼,“你赶紧回家哄哄他吧,你对人家小孩子也实在太严厉了!”
严舞这才意识到,若在平时这么给小家伙几下,他或许是不会太放在心上。可他这么大了,当众打他,确实有些不顾及他的感受。
同林若若告别后,严舞独自往家走,公司离家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严舞走着,心里还在不断想刚才的事。是的,她是从来不会轻易与人起争执的人,更别提动手了。以合为贵,老话老理,她很认可。可是她对严浩却没不够宽容,希望他变好,各方面都变得很好,为了这个,竟然把打他这样的事情当作理所当然的。
严舞不禁检讨起来自己,对严浩是否太过缺乏耐性?是不是有时候太过不温柔?会不会有些太过苛刻?
这样出于本能的反应,让严舞开始思索,究竟是因为什么……
“小舞……”有一个声音轻轻地这么叫着。
这样的声音,陌生而熟悉,让她有片刻的恍惚,再抬起头,大脑又瞬间空白。严舞站在原地久久的动弹不得。
“我回来了,这些年,你还好么?”那个声音温柔地说。一身白色西服的男人半倚在严舞说不出型号的“悍马”上,金丝眼睛架在高高的鼻梁上,把整个英俊而有棱角的面容更衬托出几分书卷气。
他是莫南歌……
严舞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两年的时间似乎还不足以改变一个人。但是,他瘦了许多,更英挺了许多,却也多了几分沉静的气质。
莫南歌微微地笑起来,慢慢地走到严舞的面前。“小舞,你是不是傻掉了?这可不是做梦,是我啊!”
“你……”严舞的眼睛模糊起来。
“对!我。”莫南歌柔声说,“抱歉让你久等,我回来了……”
白色洗礼,一片旧时的天空,瞬时把严舞包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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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要爱下去(六)你的难过
严浩买回饭菜,然后在厨房一阵忙活后,端上了饭桌。蛋糕上插好蜡烛放在一旁。
今天是严舞二十六岁的生日。想必她已经忘了吧!严浩想到这,就把他那黑漆漆的大眼睛笑成弯月型。
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晚上八点二十三分。房门很安静,严舞还没有回来。
严浩闷闷地坐在饭桌前,觉得自己就像在等丈夫归家的怨妇。
严舞是不是生气了?所以故意不回家的?
什么嘛!严浩有些不高兴的想:我不过闹点小情绪而已,用这么小题大做嘛!再说,今天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不给面子的打我屁股,怎么现在好像有错的人是我一样?
九点五十八分。房间完全陷入黑暗,严浩今天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看漫画,依旧闷闷地坐在饭桌上。菜已经热了两次。
严浩蜷着膝盖坐在椅子上。时钟在安静的房间内[滴答]的格外响亮。
“好吧!”他自己嘟囔着,“今天算我不对,至少不该在这样的日子跟你闹别扭!我错了好不好?”他对着黑暗认错,“下次不会这样了!任你朋友怎么调戏我,我都微笑接受,好不好?”
一簇车灯打亮了房间的窗子,有刹车的声音。严浩在黑暗中依旧叹着气,慢吞吞地把手机套出来。又犹豫起来,如果告诉她,自己在家里等她,是不是就不够惊喜?看着时钟,已经划到十点整。严浩终于还是下了决心,拨通了严舞的号码。
手机铃声在门外响起。严浩一喜,直接挂断电话,猫到门后。却听到门外有一个男人清朗的声音说:“是你弟弟?”
严舞的声音。“是啊,小家伙大概在跟我闹别扭吧!”
男人低声笑道,“真难为你了,年纪轻轻的,还要照顾一个小麻烦!”
严舞笑笑,“不年轻了!”
“小舞……”,男人的声音有成熟男性才有的磁性和魅力,“你怪我让你浪费的青春么?”
“你情我愿,谈不上责怪。”严舞的声音是浅笑的。
“小舞,我本以为两年的时间定然会斩断我们之间的所有,也不敢相信你这样好的女孩会真的等我这么久。对不起,是我不该有这么多顾虑。”男人顿了顿,“我不想再重复之前的错误。小舞,请让我完成我对你的许诺,好么?”
“南歌……你……”严舞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要谢谢你,”莫南歌柔声说,“谢谢你还没有判我死刑。”他取出一条精致的钻石项链,“小舞,祝你生日快乐!”
严舞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莫南歌笑着说:“你看,房间里也没有灯,你弟弟大概回学校了吧。你就不要瞎担心了,小孩子闹情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给我个面子,陪我吃顿饭,我们好好聊聊好么?”
许久,脚步声越来越远。严浩反复地咀嚼着刚才的那段对话,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不知蹲了多久。站起来的时候,双腿如灌了铅般的难受,几乎摔倒在地。
慢慢地收拾了饭菜,连同生日蛋糕一起装进黑色的塑胶袋。明早严舞回来,不会在家里看出任何端倪。
严浩的身影没在夜晚的黑暗中,如此单薄,如此落寞。
似乎这人世间只此一份的爱,就被人残忍的剥夺……
“你会结婚么?”严浩想到自己的问题,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荒谬可笑。他还是个孩子么?怎么还会如此天真?
我,怎么有资格,如此天真?
他这么想着,眼睛却酸酸的。他感觉自己一定在哪里犯了错,错到他自己都要痛骂一声“可笑”!
走!快点走!
逃脱这一场太过美好的,自己给自己的幻梦!严浩提着垃圾袋急忙冲出房间,脚下却太过踉跄,头昏脑涨地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您……您说什么?”严父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资料,“陈医生,这……这怎么可能?”
陈医生叹了一口气,“错不了!我对这件事情印象很深。”
原来,那夜严浩从楼梯上摔下去,晕在了楼道里,被邻居送来的医院。他左腿骨折,流了很多的血。急忙赶了严家人这才知道严浩竟然是O型血。严浩的母亲是B型,严父是A型。严浩的身份立刻遭到了质疑。严父这些年对严浩母子并未尽太多心力,但依旧面对不了儿子竟然不是自己的事实。而这家医院也是当年严浩出生的医院,严父急忙要去查出事实真相。恰巧外科主任陈医生是当年的知情人。原来严浩的母亲当年因为怀孕时照料不周,被人送到医院时产下的根本就是一个死婴。严浩的母亲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事实。同时又正好有一个遇到了车祸的孕妇被送到这家医院。孕妇勉力生下孩子时已经是油近灯枯。她只是个打工妹,是遭人□才有了这个孩子。母亲爱自己的孩子乃是天性,所以她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好好抚养,谁知反倒遭了意外。她家中再无他人,临死前托付医院为这个孩子找个好人家。
所谓巧合,大致不过如此。当时陈医生不过是个事外人,只是听说这两对母子的遭遇非常同情。而严浩的养母临生产时,都没有人陪在身旁,听说孩子是个死婴,哭的几乎撒手人寰。众人商议让这个她领养这个孤儿。谁只严浩的养母见了严浩,顿时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忍人说什么也不肯撒手。至于那些该办的手续,她也任人指挥地办了。似乎根本意识不到她自己的孩子早已死了,而怀中的孩子并不是自己的一般。
那时严父出差,归来时孩子已经有一个月大。严浩的母亲便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也许是自欺,但这终归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指望。
若不是严浩今次受伤,这陈年老事,大概终究不被人知道了罢!
严父木若呆鸡,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当年若不是他对她不起,何尝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严母也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对于那个“狐狸精”的恨也少了很多。毕竟,只有女人最懂女人,她终于开始可怜起她来了。
严舞站起身来,走到二老面前,一字一句地说:“爸,妈,你们要是不愿意见他没关系。但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他知道。”
严父失神地看了女儿一眼,没有答话。
严舞自然理解父亲的心情。然而严浩呢?他该有多无辜?从私生子变成孤儿?他又有什么错?
“爸,妈。他只是个孩子……”
“妈知道了!”严母拍着严舞的手安慰她“不过是一点学费,我们家也出不起,就当是资助了一个孩子也没什么关系。”如此一来,严母反倒是看开的那个人。
女人,在不为爱而恨的时候,最富有的感情,便是怜悯。
严母推了推严父,“走吧,我们先回去休息,这些事情静静,以后再说!”
严舞目送父母离去,心中无端的沉重。多年来她和母亲的怨恨被一扫而空,那个人已去世,剩下的却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父亲给予严浩的父爱本就不多,现在,还能剩下什么?
严舞的心,生出涩涩的疼痛。严浩他,是这样好的孩子啊……
严浩左腿骨折,轻微脑震荡。悠悠醒来时,床前坐着严舞和一个陌生男人。
严浩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扭过头去没有说话。
严舞扶着严浩慢慢坐起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能从楼梯上摔下去?”严舞责怪着他,手中却递了一个削好的苹果过去。
严浩依旧闷闷地接过来,“吭哧吭哧”地咬着,似乎在啃敌人的骨头一般。人不可以贪婪!贪婪便是十恶不赦的根源!严浩如此告戒着自己,同时用力地啃着苹果。
事情告一段落。严浩专心在医院养伤,偶有同学来探望。更多时候是严舞陪在他身边。严浩问过:“那人是你男朋友?”
严舞便把她与莫南歌的事说给严浩听。
“你真的不怪他么?”严浩认真地问严舞。
严舞想了一下,淡淡地道:“可他身上,有我曾经那么渴望得到的幸福。并且,我等到了。”
轻
第3回
轻地眨眨眼,眼神伶仃仃移开,“那真好啊……”
莫南歌也来看严浩,带着近些年狠热过的《死亡笔记》《火影忍者》什么的。哄小孩子的把戏!严浩淡淡地道谢,顺手把漫画放在一旁。他抬头看看自己吊起来的腿,再看看莫南歌西装笔挺的精英模样,有点黯然神伤。但凡一个成熟的女人,都该喜欢他这样的男人吧?富有、英俊、优雅……
“你爱严舞么?”
“你都直呼他名字?”莫南歌皱眉,表情有一丝责难。
“回答我的问题。”
“我爱他,我想给她幸福的生活,并且,我有能力做到。”莫南歌一脉得体的自信。
“那这些年,为什么没有想过她会伤心?为什么消失了两年?你敢说你这两年没有别的女人么?”
莫南歌叹了一口气,“我很想说:我其实不必回答你这些问题,因为我们的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无须他人过问。不过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想过她会伤心,我也有过其他的女人,那是因为我对自己没有自信。可是现在我回来了,我再找到她,是因为我知道我不会再辜负她。”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根本不需要你的相信。”
严浩久久地看着莫南歌,“你最好不要让她再因为你而难过!”
“威胁我?恐吓我?”莫南歌笑了,还真是孩子气啊!
这种笑,无异与轻视和嘲讽,严浩剧烈的喘息着。
莫南歌慢条斯理地说:“我认识小舞比你久,也比你了解她。她这个人外柔内刚,若是不能够接受这些年的事情,决不会折辱了自己跟着我。我爱她,她也爱我。过去的,可以一笔揭过。从今而后,我会好好照顾她。你若为她好,就应该祝福她的幸福。”
“不用你教导我!我比你知道!”严浩冷冷地说。
“帮我跟小舞打个招呼,我还有些事情,就不等她过来了。”莫南歌推门离开。
我们都要爱下去(七)嫉妒与失望
严浩缩到了被子里。忽冷忽热地,睡了过去。梦中似乎哭了起来,觉得委屈觉得难过,又无法为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觉得委屈和难过也是不应该的,没道理的。迷迷糊糊间,有人在抚摩自己的脸。
“严浩,醒醒,做噩梦了吗?”严舞抚摩着严浩,轻轻地唤着。
“姐……”严浩睁开眼,把头扎到严舞的怀里,低声说:“我好想你……”
“说什么呢?傻孩子。”
“说想要时间永远就这样停下来……对不起!”
严舞叹了一口气,摸着怀里毛茸茸的那颗小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严浩出院后,就以“课业繁忙”为理由搬回了学校里住。很少再归家。偶尔见面,也是严舞去学校看他。他观察严舞的情绪是好是坏,不动声色的,打听她最近和莫南歌的进展怎样。自己却一边不是味道,一边评价分析莫南歌其人。有时会收到女孩的情书和小礼物,当然还有当面的告白。那都是触碰不到湖心的涟漪,泛过也就没了。严舞有时会打电话来,严浩那句“来看看我吧”就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所以严舞来看他那天,他高兴的好似五岁的小孩子得到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一般。兴奋的拉着严舞的手,领着她四处去参观校园,平时话不多的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学校里发生的各种奇闻逸事。
严舞就笑着安静的听着。她隐约间感到这个孩子其实不过是因为见到她很高兴,拉着手和她说话很高兴而已。说的内容是什么,倒不重要了。
校园里不时有人侧目,有结伴而走的女生路过,就交头接耳起来。
严舞带着严浩去校外的餐厅吃饭。她担心自己过于冷落他,便找了个包间,与他聊了起来。
“路上那些一直看我们的是你同学吧?”
“哦。”漫不经心地应着。
“有你喜欢的女孩子么?”
严浩的脸红了红,咬了咬嘴唇。“没有,”随后冲动地又补上了一句,“性伴侣倒是有一个。”
严舞猛得站住,骇然地向严浩看去,“你,你说什么?”
“就是男人嘛,总会有个生理需求,娶老婆是一回事,解决需求是另外一回事。就是这样。”严浩硬挺着脊背把这一套自己都厌恶的词儿说了出来。
严舞手臂抖了一抖,一个耳光到底打了过去。
“啪!”的一响,震的严浩耳膜似乎都在抖动。
严浩咬咬嘴唇,问:“你觉得这样不好?”
严舞气的浑身都在抖,一时间连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僵持了许久,严舞从钱包里取出钱,往桌子上一甩,转身便要走。
“姐……”严浩慌了,急忙去拉严舞,“我,我开玩笑的,你别认真。”
“好笑么?”
“不好笑,我只是……”严浩压下了因冲动而产生的话语。
严舞突然转头,若有所悟,“你只是想告诉我:莫南歌就那样的一个人!”
严浩颓然后退几步,羞愧的无地自容。他竟然如此下作,用这样的方式去表达他的……嫉妒!
严舞深吸一口气,心里涌起了浪涛。
她愤怒!她愤怒严浩表达的竟是一个事实,莫南歌确是如此。
她难堪!这样的事实竟然如此被表达出来。
她难过,她不过想要一个幸福,严浩却如此来挫破她心里堪堪维持住的平衡。
她失望,即便严浩还小,他才只有十八岁,但他决不该是如此轻浮尖酸的人。
严浩几乎窒息,他亦无力为自己做任何辩驳,他自己也不能谅解自己。他抬不起头。
门“嘭”的一声,从外面撞上。
严浩缩在了椅子上,用胳膊环住自己的腿,紧紧地蜷缩起来。
你曾答应过我,如果我错了,尽可以狠狠地打我罚我,但是不会不理我。
姐,你答应过我的,难道……你忘了?
还是,你真的讨厌了,终于失望了?
往昔因为美丽,才让此刻通彻心扉。抹杀了的来路,通不去的前方。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时间在狰狞的喘息。
严浩在折磨自己,除了懊悔、自责、心痛,他无法再做其他事情。
听说,烟酒可以让人麻痹痛苦,可以让人忘记思考和无尽的自我纠缠。吸烟是唯一可以做的事情,醉倒后是唯一可以停止折磨的时间。梦中,严舞在厨房为他煎蛋。他对严舞撒娇:“姐,可不可以永远和我在一起呢?”
“傻话!我是你姐姐,难道还能突然有一天不是了?”严舞摸摸他的头发,笑的很温柔。
“姐,我只是不能失去你。你是妈妈去世后,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严舞淡淡一笑,点点了严浩的闹门,“但你可不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不听话!不懂事!还净惹我生气,从来不为我着想!”
严浩大惊,“我,我没有……”
“没有?没有你那天为什么说那样的话?难道你要我陪一个弟弟过一辈子么?”严舞皱着眉问:“你以为我是你姐姐就要全身心地对你好?什么时候都把你放在第一位?这对我公平么?你总是让我为你操心,你想没想过我会累?”
严舞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严浩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怔怔地看着一床的狼籍。如同一桶冷水迎头而下。
严舞给过他一片天,有关怀和温暖的蓝天,可以撒娇和被责打都是他所喜悦的关注。
可是,可是我如此自我,我一味的要,我为她,做过什么?
而我,除了去刺痛她,又给了她什么?
严浩茫茫然地,又倒了下去……
严舞来的那天,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舍务阿姨。进了严浩的寝室,就看到了如此严浩。严舞勉强压抑住失望和怒火,在他的额头上一摸,似乎没有发烧。只是刺鼻的烟味和酒气。
“严浩,醒醒。”
严浩呻吟了一声,握住覆盖在自己的额头上的手。睁眼看看,似乎又不能确认,“姐……是不是该上课了?”
“他们没有给你请假么?”
“请假?姐不是担心我考不上大学么?”
考大学?严舞怒火涌了上来,在严浩脸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你给我醒过来!”
严浩晃晃悠悠地坐起来,在屋子里看了半天,一个激灵,酒醒了。“姐,你怎么来了……”
“你跟我回家!”严舞的脸色真的沉了下去。
严浩顾不上慌乱。只是想:姐姐,还没有放弃我么?
莫南歌坐在车里等严舞,今天他打算带严舞去见自己的父母。谁知路过严浩学校的时候,她就突然婚不守舍地说要去看一眼。
这一段时间,严舞的情绪很低落,似乎缺乏安全感般地问他很多问题,甚至有些焦急地就把结婚提上了议程。莫南歌有些意外,但这却正是他想要的。结婚,成一个家,结局幸福,从此春暖花开。这很好。
其实两三年前,父母是见过她的。不过那时候是以同学的名义。今天再去,意义就不一样了。莫南歌的父母是大学教授,像严舞这样文静漂亮又懂事的女孩子,他们会喜欢的。莫南歌这么想着,却看到严舞一脸阴沉的走过来,后面跟着显得有些邋遢的严浩。
“南歌,送我回家。改天再去拜见伯父伯母。”严舞坐在副座上。
“小舞,这样不好……”
“我知道。”严舞用没什么商量余地的口吻说,“我今天状态不好,你也不想我这个样子去见他们吧。”
严舞的性子总体说是温和的,少有这样似乎无理取闹的时候。莫南歌却不好说什么,隐约猜到是因为严浩,心头有些不悦,没有开口。
车停在楼下,莫南歌没有上楼,脸色也有些不好。犹豫着开口:“小舞,你……”
“抱歉,南歌,”严舞关了车门,拽着严浩就往家里走,愤怒和失望压抑了她的理智。她生了严浩的气,可她更心疼他,所以更无法容忍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严浩被严舞拉的一个踉跄,回头看看一脸沮丧的莫南歌,心中说不出是得意还是对严舞的内疚。
关上门,扬手就是一个耳光。严浩被打的退了两步,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严舞突然低声问。
什么时候?就是你愤然离去的那天吧。严浩缓缓开口,“大概,三个星期……多三天吧……”
“用哪只手抽烟?”严舞面无表情。
严浩怔怔,看着严舞。
“问你呢!回答!”
严浩不出声地摊开右手,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
严舞也不说话,从抽屉里拿出钢尺,扯过严浩的手按在桌子上,压住指尖就抽了下去。
钢尺抽在手心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得吓人。严浩疼的直缩肩膀,别过头去,咬着嘴唇,不看。
五……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数目静默的累积着,没有边际的疼痛。严浩吸着冷气,缩着的肩膀不断的起伏。
好疼……超越了可以忍受的边际,严浩颤抖着声音开口:“姐,可以不可以换只手打?我明天还有考试。”
“你还在乎考试?”
严浩瑟缩着,眼泪流了下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严舞心里一痛,颤声问:“记得我写给你的话么?”
严浩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克里斯托夫说,他有活下去的力量和本能,不肯自暴自弃的本性比理智还更聪明,比意志还更坚强……”他记得,他怎么会忘?十八岁的生日礼物,端正秀丽的黑色笔迹,用心良苦的字句。严浩红了眼睛,“姐……你失望了,对么?”
我们都要爱下去(八)我要你改过
“对!我失望了。我现在不信任你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我会听话’到底还几分重量。”严舞的难过的说,“我选择了一个很不好的方式。我也不想伤着你,可是我现在相信惩罚,不相信你。”
严浩咬着嘴唇,豆大的泪珠从眼睛里滚出来。
“抱歉,我必须要打你。从那晚抱着你睡去,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严舞哽咽着说,“我不管你怎么想……委屈也好,怨我也罢,总之……我不能这么放任你……”
严舞抬手擦了擦眼泪,轻声说:“把裤子脱了。”
严浩默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要我帮你么?”严舞没表情的问。
严浩摇摇头,还勉强挤出了个滚着泪珠的微笑,转身,把裤子褪到膝盖,跪下,上身伏在木制茶几上。眼泪没节制的摔在地上。
皮带卷着风声抽到右边,严浩痛的一哆嗦。紧接着,又一皮带狠狠地抽在左边的臀峰上,严浩痛的几乎翻过身来,勉强压住痛呼的冲动。用力地握住茶几腿,顾不得坚硬的木头刻在刚被打过的手心上的疼痛。单薄的身体伏在茶几上瑟瑟地发抖,由臀到腿,先是红肿,后是青紫。严舞拎着对折的皮带,不理解地看着不肯出声的严浩。酸痛的手臂都在提醒她:不可以再打了!
可是她不能停止,她一定要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还敢不敢这样了?说!”
严浩呜咽着说不出话,他很想说:“对不起,我错了。”一张口,却只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严舞继续狠狠的抽打,一句句的责任。
身后的剧痛是那样的锥心,严浩费力地重复,一遍一遍的。
我错了!
不敢了!
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最后话语的声音被哭声模糊,然后声音又渐渐低了下来。
严舞心疼的厉害……可是,她若撒手不管,他又要走到什么样的道路上?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他会怎样?她宁愿用这种不人道的方式束缚住他,哪怕太过强硬,哪怕苛刻残忍。
严舞心中明白,严浩并不是恐惧她,他只是太看重她给他的那点关爱,他太依赖。她甚至不敢肯定,这样对他,他会不会懂得,会不会心生怨恨。
斜着的一皮带狠狠地抽在了大腿上,柔软地绕过去,在大腿内侧也留下了一到灼热的刺痛。严浩张开嘴,嗓子一涩,痛得喊不出来。疼痛无至尽地叠加,严浩想躲却挪不动腿,想喊,却连呼吸都困难起来。身体僵硬的颤抖着,只有眼泪无声地滑落。
严舞停了停,意识到严浩一时间背过气了。下半截身体都是刺眼的伤痕。她去拍严浩的背,想帮他顺顺气,严浩剧烈地抖了一下。这才呜咽着低声哭了出来。
“姐……换个地方打好么?”严浩哆嗦着低声请求,抬手去掀自己背后的衬衫。
“严浩!”严舞吃惊地抓住严浩的手。
“求你了……换个地方……”严浩抽着气说,“我受不了了……”
严舞的心都绞了起来,那只被责打过的右手已经被磨破了好几个口子,醒目的艳红被它的主人不自觉地印在雪白的衬衫上……
“姐,原谅我,不要讨厌我,求你……”
摸着严浩的脸,严舞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不是不原谅,不是讨厌,我只是要你改过。
严浩太敏感脆弱,他还不懂得信任别人的宠爱……
“小舞,出来一下好么?”莫南歌还在楼下,给严舞打来电话。
严舞犹豫一下,从窗子向下看去。莫南歌的脸上有隐约焦灼的痕迹。
看到严舞下楼,莫南歌依然温和地微笑,“才晚了一个小时,你现在跟我去也来得及。我父母还在等着。”
“南歌,我向你道歉。可是今天不行!”
莫南歌把手放在严舞的肩膀上,“小舞,让他自己待一会儿没关系,他已经成年了,没有你想的那么小。”
严舞一怔,这似乎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你不必多想。只是我刚才一只在楼下,心里有些不舒服。”
“我把他当作弟弟……”
“小舞,你先听我说。我对不起你的,你可以找我算帐,怎样都行,你尽可以惩罚发泄你心里的不满,我都可以接受。可是前提是:我们。你不要自欺欺人,拿什么他是你弟弟来搪塞我。我的感情没法分享,也容不得半点虚假。”
严舞涩声问:“两年……两年,莫南歌,你一句‘抱歉,是我不够自信’就摸去了前尘过往,你有资格跟我提虚假两个字么?”
莫南歌低声说:“这是我一直想问你,而又无法出口的问题。两年……你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原谅我?”
他向她走过去,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眸:“你有没有想过报复我惩罚我?恩?小舞?”他轻轻地抚摩的严舞的头发,“我曾不下百次地问自己这个问题:如果这两年严舞在百草丛中过,而我一直在默默的等待,我会怎样?小舞,答案是我会生气,我会恨,我会发疯,我一定不会轻易的原谅你接受你。”
严舞痴痴地看着莫南歌,这个以潇洒自诩的男人,竟然红了眼眶。
“我刚才在楼下时,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究竟是怎样的人?我当初到底为了什么爱上你?”莫南歌笑的惨淡,“还记得么?在那家酒吧,你以为我是什么登徒子,占你同事的便宜,一杯酒就泼在了我脸上。”
严舞不知为什么,感觉有些心慌,接口说:“我误会你了……”
“是啊,你误会我了……”莫南歌幽幽地说,“可是你骨子里并不是个像外表看起来这么好欺负,不是么?我早就见识过的。”他说,“我刚才一直想:你真的不介意过去的那两年么?小舞她真的是那样器量大胸怀广的人么?这样的器量对于爱情中的女人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还是她根本……”
“住口!”严舞突然厉声大喝,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今天你先回去吧!”
“好……”莫南歌低头笑笑,“你要照顾你的弟弟,我不打扰了。”他死死的咬着“弟弟”两个音,满是嘲讽。
严舞转头看他,“南歌,你不能……”
“严舞!”莫南歌几乎失态的吼起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尴尬的沉默……
“你回去吧,”沉默中莫南歌低声说:“你等过我两年,这次换我等你……谁都不要骗,特别是你自己……”
严舞好似被寒冬冻结一般,被莫南歌的话语惊住。她可曾有骗过自己?骗自己还爱着莫南歌,骗自己不在意两年苦等的苦涩……
莫南歌摘下眼睛,在不知何时点亮的路灯下擦了擦眼睛。“对不起,小舞,是我情绪太激动了。希望我没有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严舞嘴唇抖了抖,终于问:“那你爱我么?”她凄然问,“你真的是爱我的么?为什么你归来的理由听起来那么牵强?”
“你说走便走,回来得更像一阵风。你说的爱,就像一次微不足道的快餐!”
“严舞!”莫南歌沉声吼。
“莫南歌!”严舞快速地走过去,“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对你的感情要即清澈又纯粹?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一如两年前那般整颗心都放在你心上?”严舞失了往日的分寸,话语如同打开闸门的洪水般泻了出来,“你说还爱我,你说你忘不了我,你说要结婚。莫南歌,你要什么?你百花看过了,心生厌倦了,到我严舞这里求一个安稳!一个安稳罢了,你凭什么还向我索求那么多?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严舞大声的喊出来,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莫南歌怔怔地看着严舞,如今的小舞确实已经今非昔比了,她不在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了。她洞悉了他。莫南歌失神地看了严舞许久,嘴角慢慢逸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小舞,你都知道。”
“我都知道。”严舞紧紧地对着他的瞳孔。“我不傻。”
“你不傻,”莫南歌去抚摩严舞的面颊,“那你知道……你是否爱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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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已被作者于2009年2月2日20时12分4秒编辑过]
我们都要爱下去(九)你的委屈
“我不知道。”严舞扬起头,“虽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却会关心会心疼会担忧,我无法放任他不管……”
“可是小舞,”莫南歌打断,“世界上没有柏拉图。你拿什么来负担他?他自卑、胆怯又任性。他这么年轻,他甚至不懂照顾自己。你要一直披着他姐姐的外衣陪在他身边么?那你怎么办?你还有多少年可以用来这样空守下去?”
严舞偏过头去,这些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世界上没有不自私的人,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甘心的付出和等待。没有……严舞笑笑。
“你的父母会接受么?”莫南歌把眼镜戴上,镜片上返着路光,看不清瞳孔的的情绪。“比如伯母,你要她怎么接受严浩——曾经家庭破坏者的儿子,如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严舞咬着嘴唇,“你操心的太多了。这和你无关。”
“有关的小舞。”莫南歌认真的说,“或许我这么说太过现实而残酷。你是一个女人,一个需要爱护和照顾的女人。在这个现实的社会生活,你必须为自己的未来做好打算。女人最终的出路也不过是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和安稳的生活。或许事业也重要,但那是在家庭稳固的基础上的。若没有了这个基础,心就找不到归依。你也需要一个港湾需要一个可以停泊的地方不是么?而这一切,小舞我可以给你。而且,而且我对你是有感情的。过去的事暂且不谈,严浩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嫉妒。小舞,这不是占有欲。如你所说我过去的所作所为让我失掉了去计较这些的资格,所以我不该拿这件事来说。可是我会嫉妒,我会心痛。他不是你的弟弟,他再年轻,也是一个跟你无关的男人。你还打算去为他负担多少?”
莫南歌去牵严舞的手,“小舞,我不敢再说什么爱不爱的了,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想对你好,我想让你好,我想照顾你的,让你快乐。我想给你我所能给的一切。你要相信我的诚意。”
一切的一切。关于两人情感的问题,关于严舞和严浩的问题,从来没有这般透明的摆出来过。严舞有些无所适从。“南歌……”
“说过我等你,我会等你给我一个答案。”莫南歌笑着把严舞的手凑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地在嘴角蹭了蹭,“我或许是个太过世俗的人,我从来都知道。我喜欢把一切都说清楚,要我自己没有遗憾。你回去吧……”
莫南歌的车在路灯的暖光中决尘而去。严舞倚在路灯下,双手环着胸。路面上她的身影是一片单薄的剪纸,茫茫然的无所适从。
许久,她深吸两口气转过身来,严浩正瑟瑟地扶着墙站在单元门外。
两个人久久地相对着,却谁也没看谁。
“我……”严浩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我还以为你去见他父母,想给你拿件外衣的。”他手上还攥着严舞的外套。
严舞不说话,走过去把他环在怀里。
“姐……”严浩说,“你怎么了?”
“严浩……”严舞这一刻突然感觉如此疲惫,她轻声说:“我们必须好好的谈谈了。”
严浩咬着嘴唇,垂下了眼睛,跟在严舞身后慢慢地走回房间。
严舞在沙发坐下,看了看垂着脑袋一脸茫然的严浩,招了招手,“过来。”
严浩不明所以,慢慢地挨过去。
严舞心中一涩,“趴我腿上吧。”
小心地靠过去,严浩以为还会挨打,全身都僵硬着。严舞心中软的疼了起来,伸手把严浩的上身放在自己的腿上,帮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慢慢地摸着他的头发。“还疼不疼?”
严浩抿着嘴摇摇头,随即又小声说,“当然疼啦……”
严舞低头把严浩的脑袋怀在怀里,额头碰着额头,眼角便有泪滑了下来。
脸上湿湿的,严浩惶恐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严舞,“姐,你怎么了?”他小心地去抹严舞的眼泪,“只是有点疼,不严重的,你别……”
严舞摇摇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和莫南歌吵架了?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严舞擦擦眼泪,勉强笑笑。
讷讷的低了头,“如果是因为,”严浩说着就要起身,“我,我去和他说。”
“你给我老实呆着!”严舞把他一把摁住,“说,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了……”
“非要挨顿打才能脑袋清醒是不是?”严舞的语气生硬起来。
忍不住,撇撇嘴,严浩一脸委屈。“对不起……”
“这句话我听太多遍了!你到底能不能长记性?”
眼眶又湿了,即便觉得严舞训斥的有理,即便知道她的责打只是要他好,却依然克制不住委屈的情绪。都打的那么狠了,现在还疼的要命,怎么还训呐!
“我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
严舞看着他。
“好吧,”严浩低声说,“只有一点点。”
“怪我?”
“不,我怪自己。”严浩咬着嘴唇,慢慢地说,“是我不好,明知道会让你伤心失望的事情,可是依然去做。这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只怪我自己。”
“是真的么?”严舞掰着严浩的脑袋,眼睛去与他的眼睛紧紧的对视。
严浩别开脸,低声问:“那我可不可以提醒你……你答应过我,不会用冷漠的方式来惩罚我的……你很久很久都没有理我!”
“那你怎么不主动来认错?”
“你会原谅我么?”
“严浩,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我知道。那天我做了太过分的事情,你生气,然后我又……做那些不好的事,你不喜欢……”
“不是我不喜欢,严浩,我恨你的自暴自弃,我讨厌的是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知道么?你那样,是对我最大的报复……”严舞的声音有些颤抖。
报复?严浩久久地看着严舞,喉头都哽咽了,才缓缓地发出声音:“姐……”
“那能不能长记性了?”严舞威胁性地轻拍了严浩屁股一下。
“疼,疼……”严浩翻滚着身体,一边身手去挡。
把他的手摁到腰上,严舞作势还要打。
“求你,别打,真的很疼……”严浩竟然吓得身体发抖,眼神惶恐地看着严舞,好似无助的小鹿在求助一般。
严舞的肩膀一松,对于严浩所表现出来的恐惧,感到几分惊心。
仔细地观察着严舞的表情,确认不会再挨打了,严浩小心翼翼地去环住严舞的腰。
“与其空洞的保证什么,你让我去做好么?”严浩抱着严舞的腰肢,如同蔓藤环绕住一颗大树的姿态,虔诚而安心。
就这样,似乎便可以有满满的幸福在荡漾。
我们都要爱下去(十)我的踟躇
在严舞的世界,生活本该是平凡而简单的。她有疼爱她的父母,有知心的朋友,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只要再遇到一个可以相知相守的爱人,那便完满了。她曾以为莫南歌便是那个补充最后一块缺憾的人。她的性情恬淡温和,莫南歌斯文优雅,他们真的很合适。
即便,在她和莫南歌之间有着一个“带有污点”的两年,严舞也能够接受。生活,不是言情小说,谁也不能要求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情比金坚矢至不渝?那是小女孩
第4回
才相信的事情。
可是有什么东西似乎发生了改变,严舞意识到了,却琢磨不清。
周日,林若若来家中做客。
上次的事情,严舞还在心中稍感难堪,倒是严浩乖巧地招呼:“若若姐来了。”还顺手帮林若若接过了手里的包。
林若若笑嘻嘻地拍拍严浩的肩膀,“看你亲爱的若若姐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原来是近来很火的《死神》,倒是颇对小家伙的胃口。
中午做饭的时候,林若若大咧咧的横在沙发上看电视,严浩帮着严舞在厨房忙活。
“那次的事情……”严舞一边剥着土豆皮一边慢慢开口,“是姐姐不好。”
严浩抬头看她,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不是啊……呵呵……”傻笑。
严舞抿了抿嘴。后来听救严浩的邻居说,他是拎着一堆饭菜和蛋糕摔下去。严舞便已知道,那天他定然是听到了自己和莫南歌在门外的对话。那次的事情,两个人都绝口不提,是因为还有一层不敢捅破的窗户纸。
严舞能够猜到严浩的心思,她也知道对于她和莫南歌的事情,他的心中是感到失落的。她亦知道,他是自觉没有立场失落的。然而她又能说什么呢?如莫南歌所说,在知道他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弟弟之后,她对他的感情究竟该如何解释呢?
“姐……姐……”严浩突然凑着贴上来,双手环着严舞的腰,把脸贴在严舞肩上的长发里。
发觉他变得越来越爱撒娇,严舞忍不住笑,“你又干什么?”
“抱抱啊……”
“你都多大了……”
“多大了都是姐的弟弟,姐都会疼我的是不是?”
手中的活儿停下来,“你真的觉得我对你好么?”
“好啊,”严浩贴在严舞身上,不自觉地笑着,“虽然你总打我,生气时还不理我,可是我知道你是对我好,你是为我好。”
“严浩……”
“我知道我太黏着你了,这样不好,毕竟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以后会注意的。”严浩小声说,“我心里会一直记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她希望我好好的生活,快乐的生活。那么不管以后我们分隔多远,我都会努力,不让你担心。”
自从那天以后,严舞再没有同莫南歌联系,似乎莫南歌也知道,有一些事情,她需要些时间来思考和调整。
这冷静状态中的缄默,让严浩感到不安。
他不只一次的问严舞:“他怎么不来找你?你们很久都没有约会了么?是不是因为我?”
“就算是那天因为我而耽误他带你去见父母了,那他生气这么久也太小气了吧!”严浩到底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严舞笑笑,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但她无法出口。
“喂!你们姐弟俩也太夸张了吧!”林若若大声笑着,“简直是不伦之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若若在吃饭的时候,依然没心没肺的拿他们的“不伦之恋”开着玩笑,让严舞心虚的几乎吃不下饭。
“若若姐,我和严舞是不是看起来真的很配?”严浩笑眯眯地去看严舞。
林若若一边塞了满口的食物,一边假装很认真的评价:“恩,虽然你们年纪差的大了点,但是严舞面嫩,你们站在一起看起来也就差三、四岁的样子。而且现在姐弟恋成灾,反倒更符合潮流!”
“胡扯!”严舞皱着眉头,心中有说不上来的别扭。
严浩怔了一下,察觉到了严舞情绪的微妙变化,没敢说话,低着头吃饭。
林若若仍不知觉,“对了,那个莫南歌最近也不去接你了,吵架了?”
“没有。”
“分了也好,那么个钻石王老五别便宜了别人,给我吧!哈哈。”林若若大笑。
严浩闷闷地吃着饭,时而抬头偷看严舞一眼,“姐,我一会要回学校一躺。”
“大周末的,回学校做什么?”严舞诧异。
“恩,有个社团活动啊,你不是让我多和同学接触么。”
“哦……”严舞早已习惯严浩周末赖家里陪着她,哪怕不说话,也有种默契相合的感觉,一时有些意外。“那就去吧。”
“你管三岁小孩子呢?”林若若翻了白眼,“严浩简直就像你用链子拴住的小狗。”严浩走后,林若若如此说道。
“有么?”
“你自己想想,他这个年纪应该正是谈恋爱的大好时候,不在学校多活跃活跃,难道就应该在家陪你这个老女人?”林若若想了想说,“你也是,你我都不是非常年轻了,也该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若若,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严舞斟酌一下,“但你要答应保密。”
“喂!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林若若不悦的拍了严舞一下,“说吧。让恋爱大师开导一下你淤塞的心情。”
“原来他不是我弟弟。”严舞一开口就把林若若吓着了。
种种如是……
林若若愣了许久,“嘿!你们家的事都可以拍一部电视剧了。”
严舞看着她。
“好吧,”林若若摊手,“总结的来说,就是你以为是弟弟而去关怀的人,突然变成了不是你弟弟。你等了两年多打算终生相守的人,对于这个原本不是你弟弟但你对他很好的人心存芥蒂。问题在于:你只能二选其一。选莫南歌,你的爱情,就必须拉远你与严浩的关系。你要再继续和严浩这样过从甚密的,确实不妥,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住在一起,毕竟是个问题,莫南歌不可能不介意。再不然,你就抱着这个小正太混下去。”
严舞咬唇。
“答案很简单。为了爱情,这个道义或者同情理应退居二线。”林若若说,“你只要适度地与严浩保持关系就好,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自然该退出你生活的重心。你该和莫南歌结婚就结婚,请他多理解一下你这善良的小心儿,一切OK!”
“不是道义或同情,”严舞突然开口,石破天惊,“我就是喜欢和他生活在一起。”
林若若瞪大眼睛,严舞自己也被自己所说的话惊住。
街心花园里,有一排高大的树,正在撒着一地的秋黄。秋天又要来了……
“你找我有事?”莫南歌静静地看着严浩。
“去年十月我母亲去世……”严浩走到莫南歌身边,靠着栏杆。
莫南歌转头,不知道严浩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一年多的时间,”严浩笑笑,“只有她在扮演我亲人的角色。去年过年,她为了我开心,买了机票让两个老人去旅行过年。而她却陪着我一起吃了年夜饭。而在一年之前,我们谁也不认识谁,虽然知道对方的存在,却没有半点交集。”
莫南歌点了一根烟,静静地听着。
“我从来都知道我是个被人厌弃的存在。我是一个私生子,严舞的爸爸不愿把我当成儿子,她妈妈更别提有多希望我压根就没存在过了……”严浩顿了顿,转头看莫南歌,“今年九月,你回来了,严舞很开心。我知道她等了你许久……可是她现在很不开心,即便她不说,我也知道。是因为我影响到她的幸福了,因为你也讨厌我的存在……”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说你比我了解她,那你就应该知道她有多善良,她应该被很好的对待。而不是……”
“你在说我自私,没有去顾及她的想法和感受么?”莫南歌冷冷地看着严浩。
“不!我是想说,我不应该成为让严舞幸福的阻碍,我不应该成为你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严浩一字一句地道:“我承认我不喜欢你,我认为你对严舞不够好。但我知道那天你在医院说的话是对的,你有资格和能力给严舞她想要的幸福。”
“我会搬回学校去住,尽量不让自己再碍你的眼。可是,”严浩说,“我可不可以也请你多一点包容,想想一个男人该做的?难道你要等她来哄你么?她对你的包容难道就不值得你去多迁就和努力的对她好么?”
严浩以为自己的这番指责会让莫南歌发怒,然而没有。莫南歌只是静静地看着严浩,许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就是来找我说这个的?”
“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不能让严舞那么难过。”
“严舞不知道吧。”
“严舞不会说什么,她不会去要求别人,她也不会去向别人要。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不希望得到啊。”
莫南歌扔了烟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严浩一眼,“我知道了。”
严浩有些讶异莫南歌的反应。
“谢谢你。”莫南歌拍拍手,突然笑了。
我们都要爱下去(十一)你也去哪儿?
自从那日起,严浩似乎淡出了严舞的视线。他偶尔打电话来,开心地说一些学校里的事情。
有时候严浩打来电话,“姐,我有收到情书哦,原来我这么有魅力……”
多好!严舞在电话彼端微笑着想:这个孩子就是太过孤独,她还记得最初见到他的时候就从他身上感到一种浓烈的阴郁,那是一堵寂寞的围墙,别人进不去,自己出不来。而如今,他终于像一个少年应有的模样,敞开他的世界去迎接更多的关怀和快乐。
他参加辩论赛,拿到了“最佳辩手奖”;社团拍舞台剧,他演罗密欧;一个社会学教授研究新课题,竟然选中了他这个非社会学专业的本科生做助手,他倍感殊荣……
“姐,我拿到了这个学年的奖学金,虽然钱不多,但还是买了个小礼物送给你。但是最近实在太忙了,我寄到家里了,有时间你就去查收一下好么?”
严舞收到礼物,是一副羊皮手套,下面还有他的获奖证书,以及一张卡片,“姐,我想让你为我感到骄傲。”……
严舞有了,莫明的,想流泪的冲动。
莫南歌依然是雍容优雅的,他找到严舞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伸手把严舞的身子环到怀里。严舞不知该推开他,还是询问什么。
林若若说的选择,其实不是选择。
压下一些辨不清的疑惑,严舞什么都没有做,一切竟都风平浪静了。这或许是最稳妥的方式,严舞在平淡的生活中隐隐的有些观望。
严父五十寿辰那天,严浩主动提出去看望二老。严舞有些意外。
这些年来,因为母亲的关系,父亲并没有给严浩多少关爱,供给严浩的生活也只是因为一份父亲的责任。严浩对这个父亲,也没有存在太多的感情,严舞曾问过他,有没有恨?严浩也只是摇头说,“我不能去要求爱,他不给就算了。我只是不能谅解他,他对你妈妈和我妈妈……我不能谅解!”
严舞隐约可以明白,严浩如此主动缓和关系,是想要她感到安慰。然而如今,严浩却连“儿子”都已经不是。这是一个比“私生子”更尴尬的身份。
同二老商量过后,严浩第一次来到二老的家。
同来的还有莫南歌,他以“准女婿”的身份得到了二老格外亲切的看重。
“叔叔,阿姨。”严浩这么称呼,客气而拘谨。
严母热情地招呼严浩吃饭,并询问严浩在学校的生活,这让严浩有些受宠若惊。严舞心中明白,严浩在严母心中不再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而只是一个“被那个女人收养的可怜孩子”,一个仅仅是被他们夫妻“资助”的孩子。
席间,尴尬许久的严父终于开口,“严浩,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带你去做个亲子鉴定。”
“爸!”严舞震惊地看着严父,明明说好了,不再提这件事。
“小舞,这是我和你妈商量后才决定的,毕竟只是听那医生说的事情,不做准儿。一来,让你妈也觉得安心;第二,严浩已经成年了,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事情。”
严浩喉咙一阵滚动,才艰难地开口问:“这是什么意思?”
严父神色有些难堪地说了那次在医院的事情,一桌子沉默……
严浩怔怔地看着这一桌子人,一个一个地看去,他意识到,原来竟然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严舞身上。
严舞别过头去,不忍看他。
许久……“好,”严浩笑着说,“如果您没有事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吧!”
那一天,严舞总是忍不住向严浩看去。
一件白衬衫外面加一件浅蓝色毛背心,下面是一条有些褪色的牛仔裤,白皙的皮肤,漆黑有些细长的眼……这样的少年,应该正是意气风发的大好时候啊!他本该拥有家人的娇宠,有年轻女孩子的爱慕,而不是一次次有关“来历不明”的考验。
严浩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他不看严舞也不看谁,沉默地完成了抽血的过程。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了医院。
“严浩!”严舞拉住他。
他不看她,“不用了,我已经知道结果。”
“你跟我回家,”严舞柔声说,“我们好好聊聊。”
慢慢的,慢慢的,他终于看她:“没有……”他说,“没有家。我谢谢你!”
严浩的嘴角在颤抖,终于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猛得甩掉严舞的手,他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严浩失踪了……
严舞去学校找,得知他竟然快速地办了休学;她去向他的同学打听,一无所获。
莫南歌眼看着本就不算丰满的严舞急剧瘦了下去,他拉着她的手,“别急,小舞,我跟我所有的朋友都联系过了,我让他们一起帮着留意。”
“南歌,抱歉,我……”
“好了!没关系!”莫南歌把严舞拥在怀里,“我能理解你,我知道你担心他。”
“很抱歉,我知道这会让你不舒服。”
“不会的,小舞。”莫南歌笑笑,“有人告诉我:你是个值得去包容和理解的好女孩儿,他说的对。”
严舞低下头,这世界没有值得和不值得之分,它之于人心,只有愿意和不愿意。
寻找,继续的寻找。
他们甚至在报纸上打了“寻人启事”,严舞在电台的广播中说,“好孩子,姐姐在等你……”
没有,没有任何音训。
整个世界,是白茫茫的一片,冬天来了……
圣诞节那夜,满空的烟花绽放。一向注重形象的莫南歌竟然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在市中心给小孩子分发糖果。
那一天严舞笑的很开心,这个北方城市的冬夜很漂亮,像一场美的不及醒来的梦。
“阿姨,给你一颗糖果……”一个粉嘟嘟像洋娃娃般可爱的小女孩儿蹦跳着跑过来。
“谢谢小朋友。”严舞蹲下来摸摸孩子的脑袋。阿姨……原来已经到了做阿姨的年龄了。恍然间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不再是女孩子了……
莫南歌脱下沉重的圣诞老人服装,静静地走到严舞身边,“这还有一颗专门为你准备的糖果。”
一枚糖果形状的盒子,严舞笑着打开……
“南歌……”是一枚钻戒。
“嫁给我!”莫南歌轻声却坚定地说,“请我陪着你,一起去看细水长流,一起老去。”
严舞一慌,“啪嗒!”一下合上了盒子。
“为什么?”莫南歌轻声问:“我们双方的父母都见过了,四位老人都很满意。而你我都不小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还在犹豫什么?我不知道……
时间在缓慢的流逝,严舞与莫南歌默默的僵持着,然后,就过年了。
这一年的暖冬,格外寒冷。
窗户上的冰凌也盛开的特别颓败。
年,是在家里过的。春节晚会,饺子,不断进来的拜年电话。严舞魂不守舍的。
“小舞啊,”严父斟酌着开口,“小莫那孩子我看不错,你们就不要拖着了,什么时候商量个时间,该办喜事就办了吧。”
严舞看了父亲一眼,没有答话。
“我知道严浩的事情,你一直觉得是爸爸妈妈做的不对,”严父叹了一口气,“可是你想想,终归他是个外人,然而你妈妈……她嫉恨我这么多年,我也对不起她这么多年,就这个心结,我不能不让她打开了。”
对?或者不对?严舞无法评说,她从来不是那种会与父母顶嘴的人,更何况去指责?
初一,亲戚朋友来拜年,一屋子的热闹让严舞心绪烦乱。
“你说这大过年的,洗个车是真麻烦,”有人在埋怨,“我还专门跑到淮水路那边去洗的。”
“是,都过年了嘛。那边有还营业的洗车店?”有人接话。
严舞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谁说不是呢?就一个不大的小孩儿在那忙活,别说人还挺多。估计也是外地来打工的,不然怎么连过年都不休息。”那人感叹道,“可白净可漂亮的一个小男孩呢,斯斯文文的,不知道怎么做这种工作……”
一种毫无根由的直觉,一种沸腾的预感,严舞“腾”一下站了起来,“在什么位置?”
那闲聊的人一怔,愣愣地说出地址,就看着严舞匆忙抓起羽绒服冲了出去。
我们都要爱下去(十二)我很难过
笨拙宽大的工作服,黑色的水靴,白皙的面颊被冻的通红……
基本没怎么来过洗车店,严舞不知道那种设备叫什么名字,只见一辆轿车从里面出来,他大声地喊着:“再向前一点,对,往这边……”然后利落地跑过去,拿着抹布开始擦车身上的水痕。他拖着沉重的水管去冲洗地面……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严舞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竟然是严浩!
这是那个时而沉静时而孩子气的严浩么?
这是那个得意地说着自己拿了奖状收到女孩子情书的严浩么?
这是那个蹭在自己怀里说“想要时间永远就这样停下来”的严浩么?
严舞远远的望着,眼泪潸潸而下……
笑着与车主说了再见,严浩转过身,看到了门口的严舞。愣了片刻,他转身就跑。
“严浩你给我站住!”严舞追上去,去拉他的胳膊。
“别!”严浩慌乱地闪开,“很脏……”他低喃着垂下的眼,却又恰好看到严舞手上那副自己得了奖学金送她的羊皮手套,脸上显出几分难堪,他别过眼。
严舞再忍不住,双手捧着他的脸,手中是一片让人揪心的冰凉。“你现在住哪儿?”
“就住这儿。”严浩不敢抬眼,声音很低。
“带我去。”
“不……”
“不要让我就在这里跟你算帐!”严舞吼了出来。
严浩就住在这家洗车店后面的一个小屋,只有十坪米大小。一张单人铁床,木板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褥子,一张十几年前才能看到的小课桌,上面是个铝合金的饭缸。一个水盆,里面整齐地叠着一条白色的毛巾。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摆设。
严舞哽咽着捂住嘴,“严浩,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只是不想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严舞抡圆胳膊打去一个耳光,打的严浩站立不稳,跌坐在床上。
严浩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严舞,“你知不知道,每次我都被你打的很疼?”
严浩的声调很冷很远很陌生,严舞无比心痛。“疼么?可是我看还不够,这也不足以让你学着懂事一点!”
严浩撇撇嘴,“那么又怎么样?你是不是还打算扒了我裤子打?”
严舞的眉毛都团到了一起,她怎么也无法相信严浩竟然会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似乎触到了严舞伤心的眼神,严浩低声说,“算了吧,我们本来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你不需要对我负责,我也不需要听你的话。”
深吸一口气,勉强稳定住情绪,严舞走到严浩面前蹲下看着他,“严浩,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一点心虚?”
眼神闪烁着,他轻声问:“难道不是事实么?我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我们之间……只是一个误会。”
“除了那个摸不到看不见的血缘,难道你我之间就没有别的事实了么?”
沉默中,呼吸沉重的如此刺耳。
最后,“你对我很好,我都会记得。”严浩说,“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给你一个最后的保证,我不会自暴自弃,我会努力认真地经营我的人生。”
他说,“这样,足够了吧?你可以离开了么?”
“我很难过。”严舞想了很久,只是说,“我很难过。”
“是你觉得我很可怜吧……”
“我很难过!”严舞大声说:“是因为我们一年多的感情,到头来我竟然连一点心里的话都听不到!我很难过是因为我严舞当作弟弟一样去管着关心着的人,在他觉得痛苦的时候竟然只会逃避我!我很难过是因为我在你眼里不但看不到我,竟然也看不到你自己!我很难过是因为这一年多来,我所有的付出你所有的努力到头来在这个所谓的血缘面前竟然……”严舞哽咽着吸了一口气,仰头说,“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呼吸都在颤抖,他闭上眼睛轻声说,“我很抱歉,或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吧……”
严舞被彻底的激怒了,他逃避!他还在逃避!
他不是不需要她!他依然是在自卑逃避!
她站起来就把他反身摁在床上,用力地的打。
“你手不疼么?”严浩麻木不仁地任她在自己身上拍打着。
严舞气的咬着牙扯下自己的围巾,拽着严浩的手就往床栏上绑。严浩直觉认为这不妥,挣扎着反抗。他要在床上跪起来,严舞就用拳头狠狠地擂在他的大腿上,他的胳膊想躲开,严舞就狠狠地打在他的脊背上。她不允许他有办点的躲闪和反抗。
严浩被严舞劈头盖脸的打法惊住了,他不理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愤怒。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已经被一条长围巾分开绑在床头的两边。
又找到毛巾和一跟玻璃丝绳,严舞摁着他的腿,分开绑到床尾。
这是要做什么?严浩真的被吓着了。
“放……放开我……”
严舞不理,去扒他的裤子。他拼命的想躲闪,可手脚都被紧紧地束住,他急了,大喊:“住手。”
严舞依然不理,把那宽大的工作裤连带里面的内裤一直拽到小腿,又去把上衣掀到腰的上方。
暴露的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严浩羞愧的几乎咬破嘴唇。“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我不是今天才这样对你的,”严舞竟然温声说,“如果你没有错,我一定不会打你。”
她突然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把枕头塞到严浩的小腹下。严浩挣扎不过,臀部高高地翘出整个身体的水平线,这让他更加难堪。
他几乎是呻吟着说,“你是我的什么人……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我……你……”他眼睁睁地看着严舞转身出去,然后拿着一块大概有四公分宽,一公分厚的木板走了进来。
拼命的挣扎,拼命的躲闪,严浩惶恐的几乎哭了出来。
她不理解他的用心,她竟然把他绑起来打……
迎风而下,一道宽痕横过双丘,映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鲜艳。
严浩压着嗓子叫,那叫声却又同板子狠狠打在皮肉的声音□在一起。他疼得流下眼泪,肩膀紧紧的耸起,腰肢拼命的摆动,双腿无法克制的颤抖……躲不过,依然躲不过。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狠抽了二十来下后,他终于大喊起来。
“跟我回去。”严舞停手。
抽泣着,严浩低声说,“我不回去。”
不置二词,严舞扬起板子就继续打。
严浩开始求饶,“求你!求你别打了。”
既而又大喊,“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逼我?我用不着你管!我你给我住手!”
然后又哀求,“别逼我了好么?求求你了,你给我自由……”
没有用!严舞只是摁住他的身子不断地把板子狠狠地抽落。身上的疼痛侵袭着他的意志,好像一场无法挣脱的噩梦。
严浩终于号啕大哭。
从腰眼到腿根都是骇然的青肿,几处僵痕都已经破皮。严舞终于心软,停了手去抚摩严浩,发根都已被汗湿。“乖,你听话,姐姐就不打你。”
严浩边哭边发出奇怪的笑声,身体不住的抽着气。“你打够了么?严舞,你够了吧!你不要再打我了!你知道我有多少次被你打到半夜会疼醒,打到整夜都疼的睡不着觉么?”似乎察觉到那只在自己脑后突然僵硬住的手。严浩窒了窒,低下声音说,“可是那个时候我还偏偏觉得很温暖,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你知道,我从小就是一个特别值得别人同情的人……哈,同情!确实如此吧,我小时候想要爸爸,多想像所有小朋友那样有一个爸爸,就连听到小朋友说被爸爸打都会感到嫉妒。所以妈妈打我,我从来不嫉恨她。即便是今天,我知道我只是一次性犯罪后的成果,只是被妈妈收养的孩子,我也很感激她。因为没有她,就没有人让我知道我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
严浩扬了扬头,却没有看严舞,“然后是你,我的姐姐,恩?”咬咬嘴唇,嘴角挂上一个有些嘲讽的笑,“你也打我啊,你比妈妈打得还狠,但我感激你。因为我知道妈妈只是拿我撒气,可你是想要我好。还因为……你会为我煎放盐的鸡蛋,妈妈,她是从来不管我喜欢什么的。”眼泪掉了下来,大颗大颗地滑落,“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有多么卑微。我从小就很努力地做好每一件事情,却怎么也无法让妈妈高兴,她从来都没有称赞过我一句!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以为是自己不够好,可是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她没爱过我,她只是想用我拴住你爸爸的感情。”
“严浩……”
“我在一直在讨好你们!我从小就讨好妈妈,讨好你父亲,然后我努力的讨好你,我一直在努力地讨好这个世界。” 严浩哽咽着,眼泪又克制不住地掉下来,“我总怕是我不好,是我让人讨厌,可是原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在骗我?原来我在讨好的从来都不属于我……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去讨好了?我真的好累……”
轻轻的叹着气,良久的沉默着,严舞轻手轻脚地解开了严浩手脚上的束缚。
“抱歉……我不知道瞒着你的身世会让你有被欺骗的感觉。”严舞缓缓开口,“如果可以有选择,我希望这件事情有一天是由我来告诉你。”
“不重要了,”严浩吸了吸气,低声说,“反正,你不是只要听到我的心里话么?现在我说完了。”
严舞掰过他的脸,眼睛对上他的眼睛,“那么,你的心里话,就是要我给你自由么?”
“对!”
严舞用力地叹出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门口。
严浩瞪大眼睛看着严舞,身体半蜷着,不自觉地张嘴咬住自己的手指。
“最后问一次:你确定?”严舞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向严浩。
垂下眼,严浩的视线中是一片氤氲的雾气,“确定。”闷闷的声音。
门被打开,被关上。隐隐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严浩面色苍白地咬着手指,全身又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走了?她真的走了?
他突然瞪大眼睛惊惧地环顾这个住了许久却依然感觉陌生的房间,“姐……姐……”他喃喃着。
“姐!”严浩大喊着,从床上跳下来,却又踉跄着摔倒在地。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出房间,空荡荡的洗车房,因为过年而飘满红色碎纸的空旷街道。
没有人影,恰在日暮时分,天空撒下一片萧萧的暗淡。
刹那间,人世间,天地间,空空如也。
[本帖已被作者于2009年2月5日13时25分14秒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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