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我,三十五岁,正是男人的黄金年龄。有自己的公司,也算得上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了。我很爱我的妻子,她也很爱我,结婚七年,我们的感情都还是和刚结婚时那样好。虽然我们还没有小孩,但这样的生活,在同龄人当中,已经是很难得的了。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也是应该知足、要懂得惜福的了。
然而,事情通常不是这么发展的。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自己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欲望,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样。只是这些年来我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到事业上去,无暇顾及,所以这股欲望也就一直安静地潜伏着,似乎已经消失了。但,现在,它慢慢地从阴暗里走出来,浮上来了。等到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再控制这种欲望。
好像总是有一种幻觉:一个女人,在我的面前,她被束缚着,在疼痛下不断地挣扎,翻滚的女体,有着无比的美妙与动人……
这不是正常的人会有的欲望。后来,我知道这就是SM,而我是一个有施虐倾向的人。尽管SM并不像我一开始以为的那样是一种变态,最多只能算是一种性倾向的问题,就像是同性恋一样。但我还是觉得这是一种阴暗的欲望,无法接受。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和我自己的欲望搏斗,刀光剑影,血肉淋漓。我一直以为自己定力过人,不会为欲望所困,现在才终于明白,世界上最难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和自己的欲望对抗。日日夜夜,天人交战,难见止境。
很多个夜晚,我看着身边熟睡着的妻,无法入眠。即使是入梦已深,她仍抱着我的臂不放,脸贴着我的臂,睡得香甜,一副满意而知足的样子。我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我有着这样一种欲望后会怎么看我,还会不会这么眷恋这么依偎着我。她也许会说我是变态,也许会避我如蛇蝎……我不敢想像下去。
我也试过找别人。我有钱,我可以用钱买来欲望的释放,不论是一夜欢情还是金屋藏娇我都有那个能力。有好几次了,只要我点一个头,或者伸一伸手,对方就会如小鸟依人般地偎进我的怀里。然而,我就是点不下头,伸不出手。妻的影子总是在我的眼前晃动,那灿烂的笑容,柔媚温婉的眼神……我真不愿意看她的脸上出现受到伤害的神情。
我以为随着时光的流逝,自我的控制,可以让欲望消失,至少重新回到原来阴暗的角落去潜伏。然而,这是我未曾面对过的一种欲望,如同一位妖媚的女子,居然懂得进退,懂得刚柔相济,在翻舞纠缠之际攻城掠地。我越是想着路数去回避,却越是给她让出城池。几番回合下来,不曾忘记,不曾脱身,反倒越陷越深了。
我的失常,就是连妻也看出来了。她问我是不是公司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对着她关心的面孔,我觉得自己虚弱,于是扭过脸,找出借口来笑着搪塞过去。我知道她不相信我的借口,因为她的眼睛里还是写着担忧。但在我与欲望抗争之际,我真的分不出更多的神,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消去她眼里的担忧。
…………
我终于承认,我必须做一次。我对自己说,只要做过一次,我就一定能把握好自己的方向:或者在这条路上尽我自己所能地好好走下去,或者,也许真实的感觉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那么,我就可以安下心来。
仿佛就此打开了潘朵拉魔盒,我开始着了魔似地计划着。我无法做出背叛妻的事情来,而且,也无法一直瞒着她,让她担忧下去,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知道。
…………
我至今也无法忘记当时她的神情。她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我逃开了她的眼神,看着地板说话,只有这样,我才能把话说完。看着她的眼睛,我无法把这么肮脏的欲望告诉她。随着我的讲述,她的眼神慢慢地柔和了下来。在我说完之后,她垂下眼睑,静静地,只说了一句话:你给我一些时间。我点点头,拥抱了她一下,亲吻着她的额头,感谢她的冷静与包容。然后,我走了出去,留给她空间和时间去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如常进行,两个人都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在彼此仿佛若无其事的样子下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尴尬。我们都不提那一个晚上的事情。她沉默,而我更不想开口催促询问她考虑的结果。
这样不尴不尬的局面差不**持了一个星期。这一天,我回家的时候,看到她正在摆弄一盆昙花。看到我进来,抬头欣喜地告诉我,晚上家里的两盆昙花都会开花。
进入五月,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燥热,又是接近梅雨季节,空气里弥漫的湿气常常压着人的精神,没来由的就生出些些倦怠和烦闷。我无精打采地应付着她的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么喜欢昙花。南方的气候温暖湿润,得益于此宜人气候,很多一年只开一次的花在这里却可以有两次花期。昙花的花期多是在五月,而这里的九、十月的气候与五月相近,所以只要养分供应得上,昙花一般都能迎来一年里的第二个花期。但就是如此,除了那几个少得可怜的夜晚外,昙花在一年365天里,根本是乏善可陈:既没有可以观赏的叶,也没有玫瑰茉莉的花期长久。然而,她不种玫瑰,不种茉莉,独独只种了两盆的昙花。每一个昙花要开的夜晚,她会拉着我,要我陪她守着,看一夜之间的花开花落。我一般都会陪她,尽管我有的时候觉得这样耗一个晚上有一些无聊。如果我有事需要应酬,实在不能陪她,她也会自己一个人守着。
她大概发现了我情绪上的低落,走过来,温柔地要我先去洗澡,放松一下,换换精神。
洗完澡,打开浴室的门,发现房间里的灯都被关上了,光线极暗,只有从客厅处透过来一些摇晃的昏暗光线。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客厅去看个究竟。
我看到客厅中间的桌子上摆着的鲜花、烛台、红酒、玻璃杯,鲜花烛台之间是一盒生日蛋糕,蛋糕上插满蜡烛,烛光摇曳。妻站在一旁,看到我,笑着说:“生日快乐!”烛火中,她的眼神明亮闪动,笑容分外甜美动人。
我自己都忘记这一天是我的生日了。
我们一起坐下来,吹蜡烛,切蛋糕,你一口我一口地相互喂着吃。昙花就放在我们面前,花苞已经开始在极缓慢地张开,淡红的萼片依然包裹着花瓣,原本洁白的花瓣在昏黄的烛光下,染成了朦胧的淡**。
我笑着对她说,“醇酒,美食,奇花,佳人,这一个生日之夜可真是难得了。”
她听了就笑,说,“我还没有送你生日礼物呢。”笑容里突然多了一丝羞涩出来。
我有一些好奇什么样的生日礼物会让她有这种神情。睁大眼睛看她。她却笑着要我闭上眼睛,要我等她说可以了才能睁开眼睛来看。
我依言闭上了眼睛。我听到一阵穸穸嗦嗦的声音,还有她轻微地喘息声。我真弄不清她想要做什么了。
“好了。”她说。
我睁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赤裸着身子,正跪在我的椅子的旁边。身子一半显在烛光下,一半则隐在黑暗中。她半仰起头来看着我,烛光洒在她脸部光滑的皮肤上,烛光中,她的双唇微张,睫毛轻颤,眸光闪动。一时之间,我觉得目眩,我分不清这目眩到底因为跳动的烛光还是因为她突然呈现在我面前的赤裸,而且,是用这么柔顺的姿势。一恍惚,她就和我脑海里那个幻动已久的女人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欲望,笑着问她:“这就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
她轻轻地摇着头,眼睛看着我,“不,不完全是,”她把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摊开手掌,“还要加上这个……”
她的手掌上赫然躺着一卷红绳,掌心的那一段还保留着被她紧攥出来的弯曲形状……
我的笑容僵住,我的整个人也都僵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你……”
她看着我,轻轻地笑了起来,“是的,我愿意。”
我闭上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猛地推开椅子,把她紧紧地揽在怀里,伏在她的肩头,贴着她的颈部,吻她,感觉到她温暖而淡香的皮肤下动脉在急速地跳动。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有她在我身边,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她在我怀里安静地任我抱着搂着,直到我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搂着她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她把绳子递到我的眼前,那么温柔地看着我,“亲爱的,生日快乐!”
我从她的手中接过绳子。绳子很柔软,还带有她的掌温。我依然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几天前还觉得那么遥远的梦想,突然之间就触手可及了。太快,太突然了。
我的眼睛里一定有很深的怀疑,她也一定看懂了我的眼神,我的想法。她的双手轻握成拳,然后并在一起,伸到我的面前,像递过来一支饱满欲放的花朵。
当我把红绳按在她的腕上的时候,我犹豫地看了看她。她看着我,点了点头。她的表情坚决,但我知道她也一定有着和我一样的紧张,因为她并在一起的手轻轻地抖着……我深吸了一口气,抖开红绳,开始在她的腕上缠绕起来。
我没有特意去学捆绑,虽然我有看过一些这方面的图片资料。我原本的打算是先告诉妻,等她觉得她可以接受的时候,我再学这个也不迟。我没有想到她会给我这么一个意外。
我只能按自己临时的想法去做一个最简单的捆绑。红绳在她的腕上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把两只手腕束缚在一起。我小心的缠绕着,担心会伤到她,叮咛她:“如果觉得紧或者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她在看我捆绑,很专注地看着我的动作,看着腕上一圈又一圈的红绳,眼神里有一种东西在慢慢地流泻出来,那是我从来不曾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过的,但让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红绳穿过她的双手,与原先的交错出“十”字,我紧了紧红绳,再缠了几圈才打上结。红绳还留下长长的一段握在手里。
我稍稍退后一步,审视着自己第一次捆绑的效果。我第一次发现妻有这么美丽的一双手腕,匀称而且圆润。妻选的红绳不知道是什么质地,在烛光下有着丝质的淡淡光泽。手指已经松开,不再轻握成拳,烛影中,散开的手指绽放如花……
呼吸急促,心跳如擂,仿佛时光倒流,我又变成了血气方刚的少年。我看向她,她的视线正从手上抬起,迎住我的目光。彼此凝视着,我看到她眼中跳动着的火焰。
我想要她。缓缓地拉着手中的红绳,把她拉到身前,然后,一步一步地倒退着,引着她走进卧室。她柔顺地随着我行动,眼睛一直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信任。
进入卧室前的最后一眼,我看见客厅里那盆昙花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开了八分,溢出满室清香。花瓣层叠,萼片张开,但依然弯曲向上,殷殷护花。烛光摇曳,花颜别样娇媚。不知为何,我脑海中闪过“洞房花烛夜”这一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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