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M/M]穿越之人生如戏_wodeqianbans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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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回

秋高气爽,微风阵阵,金黄的牧草随风翻滚起一波波的浪,午后的日头依旧毒辣,张扬的挂在头顶。
“表弟!慢点儿!慢点儿!”一声嘹亮的喊声回荡在草原上,一前一后两匹骏马驰骋,在前的骑马男孩儿模样尚小,看着不足十岁的样子,在后高呼追赶的青年面色焦急,不停地踢着马肚子,扬着手里的马鞭。
“大表哥,你看好了!我非给它打下来!”仰头盯着高空中一只低飞大雁的男孩儿满脸兴奋,豆大的汗珠随着颠簸顺着脸庞滑下,他撒开缰绳,背手去身后的马鞍上摸索弓箭。
“你敢!”青年益发的慌张,一甩长鞭,发出响亮的甩空声来,催促着坐骑,一边大喊:“你给我把绳子拉紧了!不准撒开!”
话音未落,男孩儿已张弓引箭,羽箭笔直的射了出去,不偏不斜的直中大雁,随着一声凄惨的哀鸣,大雁扑扇翅膀坠落下来。
“中了中了!”男孩儿激动地只差在马上蹦起来,眼见大雁落在对面的河岸上,他驱策了马匹头也不回的对自己表哥喊道:“大表哥,你在这边等我,我去捡了大雁回去带给姑奶奶看看!”
青年原本看着自家娇贵的表弟已停了马,刚松下口气,听得这话,心又悬到嗓子眼,无可奈何的甩开撕破的喉咙喊着:“不准!你给我待在这儿!不准过河!”
男孩儿的举动永远都比大人的勒令要先行一步。青年来不及阻止,他已经小心的策马趟进了河里,涓涓清流潺潺流淌,这条河在春季时滋润了大片青绿的牧草,是牧民们放牧的天堂,不过现在河水下沉,都露出了河床里的白石。男孩儿轻松过了河,一跃蹦下了马,兴冲冲的直往大雁的落处而去。
 
“烤大雁~~我最爱吃~~”他激动地哼着不成歌的小调,眼见就要走到插着羽箭的大雁旁,忽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只见一人一个跟头翻过他的头顶,蜻蜓点水般着地,抓起大雁一掠而过,稳稳立在三尺开外,斜睨了眼睛看着男孩儿。
男孩儿初初被惊了一下,回过神来,打量着这个抢他东西的人,十四五岁的少年形状,一身异族的打扮,古铜色的皮肤,一对鹰目正放肆的扫视着他。他不禁恼怒的喊道:“犯抢啊?!快把小爷的东西拿过来!”
异族少年带搭不理的笑笑,开口生硬的说:“你的?落在我的地盘上,自然是我的。”
“你的地盘?”男孩儿嗤笑道:“你叫它,它答应么?”
异族少年放肆的朗声一笑,声调里满是狼一样的野性:“它答不答应没关系,你们的窝囊皇帝答应不就行了?”说着,用手里的鞭子往前一比划:“这塔干河乃是景戎两国边界,过了河的东西就是小王的!就连你……呵呵,即已过了河,也随小王一起去吧!”说着,精瘦的胳膊往前一探,揪住男孩儿的衣领就往前拖去。
“啊呀!”男孩儿惊得一乍,没料到他竟敢上前抓他,仓皇之下已被拖了三四步,待反应过来要挣扎时,奈何岁数相差太大,根本争不过他,只好像个物件一样被人拖了往前踉跄。
“博仁尔!”一声断喝响起,男孩儿感到身后有一股反作用力揪住他,回头一看,他的大表哥刚巧过了河,揪住他瞪视着那个异族少年:“博仁尔!你要做什么?!这是我们家的少爷,惹出事来到时两军交锋,你跟你父汗能交代吗?!”
博仁尔嚣张的神态,浑然不惧似的:“楚重文,你以为你吓得到谁?!真的要打起来,倒是你楚家的先屁滚尿流了吧?!哈哈哈!”
楚重文也不恼怒,冷笑两声:“博仁尔,真个不怕就跟我打一场,别挂了彩哭着鼻子跑回去。”
“你们才是窝囊废呢!”博仁尔冷哼一声,一把甩开手里攥着的男孩儿,摆出架势:“打就打,只怕你没命回去!”
男孩儿踉跄的被甩到一边,有些惊慌的看了楚重文:“大……大表哥……”
楚重文看也不看他,手上青筋暴出,说道:“站一边儿去,别过来添乱。”
男孩儿望望表哥,迟疑着后退两步,对这莫名其妙就爆发的战斗有些手足无措,蠕动了嘴唇刚要说些什么,忽然一声尖厉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叫博仁尔的异族少年神色一怔,遂又恢复,蛮横的说道:“小王今日要务在身,你给我等了,这一架跑不掉,小王定要你的小命!”说罢,像敏捷的小鹿一样跑远了。
看着博仁尔的背影,男孩儿凑上来把在楚重文的肩膀上,嬉皮笑脸的说:“大表哥,你真厉害,说两句话就把那小子吓跑了。”
楚重文没好气的扭头看着这个表弟,拧了他的耳朵咬牙说:“你看我以后还带不带你出来!”
“哎呀哎呀!”男孩儿龇牙咧嘴的叫着疼,挣开楚重文的手,揉了耳朵委屈的说:“那大表哥你也没对我说这条河是什么什么边界啊……”
楚重文揪了他的衣领往一边拖:“赶紧跟我回家!一会儿看不住你就给我找麻烦!”

连绑带架的被硬生生的拖回去,男孩儿一进朱红府门就气呼呼的把弓箭甩给身后的小厮,垂头丧气的跟着楚重文身后往内院走去。刚进了正院里,粉衣红裙的丫鬟浅笑着就迎上来:“大少爷,表少爷,老太太屋内念叨半天了,赶紧进去吧,新上的瓜果也都湃好了!”
听得这话,男孩儿又一下来了精神,一窜就窜到楚重文前面去,三步并作两步蹦进屋里,嘴里喊着:“姑奶奶!姑奶奶!”
屋里阴凉阴凉的,半点没有外面秋老虎的毒辣,衣饰华贵的楚家老夫人正歪了头和身后侍立的丫鬟嬷嬷絮叨着什么,听到外面传来的喊声,一下来了精神,只见男孩儿一步窜到楚老夫人的怀里,歪在榻上仰头说:“姑奶奶,嘉儿回来了,您早上说回来会有葡萄吃的!”
“哎呦我的心肝儿啊,”老夫人心疼的抚着男孩儿的额头,说:“怎么出了这么一头一脸的汗?!这是干嘛去了?!热不热啊宝贝儿?看这脸上晒的!”
一个丫鬟凑过来打扇子,浅笑了问道:“表少爷,要不要洗个澡擦擦脸再吃葡萄啊?一身的汗多腻的慌!”
“不要!”男孩儿窝在楚老夫人的怀里猛摇头:“麻烦死了!姑奶奶,嘉儿好渴啊!”
“快快快,”楚老夫人赶忙吩咐:“把井里湃着的果子都拿过来!”
正说着,楚重文躬身走了进来,撩襟拜倒在地:“祖母,孙儿回来了,给祖母请安。”
楚老夫人有些不满的看着长孙:“文儿,你怎么回事,让你带着弟弟出去转转,不是带他疯跑的。看这一头一脸的汗,吹了风闪病了怎么办?!”
楚重文低头认错:“是,都是孙儿没看顾好表弟。”
一旁被唤作嘉儿的男孩儿却不耐烦听这些,扯了楚老夫人的衣袖一边往嘴里塞葡萄一边含混的说:“姑奶奶,大表哥带我去骑马了呢,在草原上骑马真舒服,比在家好玩多了!”
楚老夫人笑开了花,紧搂了娘家侄孙笑道:“姑奶奶家好那就留在姑奶奶家,咱们不回去了,好不好?”
嘉儿的眼珠转了一下,吐出葡萄皮丢在地上:“好啊,姑奶奶,就留嘉儿一个好吧,千万别留爹爹!”
楚老夫人止不住的笑了:“小鬼精灵啊,姑奶奶要不是怕你爷爷跟我拼命,说什么都不能放你回去呢!”
楚重文在一侧站着笑看了,半晌才搭上话:“祖母,时候不早了,您该早些歇着了。表叔临走的时候还交代了嘉儿的功课,孙儿带表弟下去了。”
嘉儿不情不愿的被大表哥拖走,楚老夫人还在喋喋不休的交代着楚重文,千万不可累着了他,楚重文绕是心里好笑,也只是低头笑应了。

[本帖已被作者于2009年9月9日14时38分24秒编辑过]

新篇开张~~今天没有了~~

梧桐叶翻飞了落在院里的地上,嘉儿怔怔的看着窗外发着呆,不时的打一个呵欠,一旁站着的楚重文一张一张的翻查着他前几日默的书,发出沙沙的声音。
“大表哥,”嘉儿有气无力的撑了脑袋转过身,看着楚重文无奈的说:“又不是你的军机要务,查这么仔细干嘛?我每天都有按布置的默书的。”
楚重文看也不看他,随口说道:“我还不知道你,让你一天默三篇,你每篇都能穿插着少默两段。表哥查的仔细是为你好,不然你想被你爹查出来吗?”
嘉儿悻悻的垂下脑袋,好像一提到他爹就触到他的软肋一样,整个人都扫了兴的软绵绵趴到桌上去了。
“我爹什么时候回来?”半晌嘉儿才搭上一句话问道。
“就这两天吧,”楚重文合上一沓厚厚的纸,用水晶镇纸压住,说道:“我如何知晓的清楚?我又没跟着去。”说着,看见小表弟肉嘟嘟的脸颊,忍不住笑了上手捏一把安抚道:“行了,提起精神来,你这两天安分下来就没事。表哥不会告诉你爹你又和重义打架的事的。”
嘉儿脸蛋一下就红了,不知是被楚重文捏的还是自己羞的,一甩手嘟囔道:“爱告状就去呗,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
楚重文敲了敲桌案说道:“你自己再好好读两篇文章,表哥有些事情要办,一会儿回来查验,听见没有?”

楚重文疾步穿过庭院,走到东园里父亲的园门前,对门外的丫鬟说道:“老爷可在园中?快替我通传。”
丫鬟笑了说:“大少爷来的巧了,老爷刚巧从前头院里回来,您容奴婢这就去通禀。”
楚重文微的一愣,趁着丫鬟去通传的片刻功夫,慌忙整理衣着佩饰,自己觉得妥帖了,才随了父亲房里前来相迎的大丫鬟往园内走去。
恭谨的敲门进去,楚重文慌忙撩襟下拜请安,眼角余光瞥见父亲正在屋里一圈圈的转着,像是有什么火烧眉毛一样着急的事情。
楚阔微微发福的体态显得为人稳重,方脸上不知怎么涨的通红,看见长子跪在屋子中间磕头请安,不禁讶然开口:“你怎么还在家里?!不是随你表叔去了全州?!难不成你自己先回来了?!”
楚重文也摸不着头脑,揣摩再三,小心谨慎的开口道:“回父亲的问话,是三弟重礼陪表叔一起去的全州,儿子一直留在家里。”
“混账东西!”楚阔发了火:“我就知道你小子非得偷懒!长辈交代的事情你推给弟弟去做,你可真有当哥哥的样子!”
楚重文叫苦不迭,不知他老子从前院里是受了爷爷的什么气回来,竟是索性一股脑的全泄在他的身上了。重文也不敢强自辩驳,说当初就是您老人家派老三跟着去的,只得磕头认错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知错!”
楚阔满脸的不耐烦:“滚到院里思过去!别在屋里碍眼!”
楚重文直起身子,察看着父亲的神色,小心的开口道:“父亲,儿子尚有要事禀明父亲。”
“要事?”楚阔疑惑的抬高声调:“你说,又闯什么祸了?”
楚重文小心翼翼的说:“回父亲,今天……今天儿子奉表叔之命教嘉儿表弟骑射,表弟骑技不精,也是儿子看护不力,结果小表弟跑过了塔干河去,竟撞上了戎族的博仁尔。”
“博仁尔……”楚阔皱着眉头,想不出这么个名字来。
楚重文提醒道:“父亲,就是前年带一支骑兵突袭了咱们左大营的乌达穆汗的小儿子,博仁尔。”
楚阔恍然大悟:“是那个小毛孩子?”说罢,一皱眉头,抬脚踹上楚重文的肩头:“你可真有能耐!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骑什么马?!”
楚重文被踹的歪倒在地,忙又俯身跪好迭声道:“儿子知错,儿子知错。”
楚阔指了他问:“说,你碰上他以后怎么了?!是不是给老子惹事儿了?!”
楚重文仰头说:“父亲,儿子万万不敢,儿子刚跟那博仁尔吵上没两句,就听见一声爆炸声,博仁尔神色慌张的就跑走了。儿子想和父亲禀报的就是此事,儿子听那爆炸声,很像以前在前线听到的戎军集合的命令声音,所以儿子在想,是不是戎人又有什么举动了。”
楚阔眼珠连转两下,皱眉沉思了一下,背手在屋里轻轻踱着,若有所思的说:“不会,应该不会。前阵子,全州的暗探已经探得戎族人的兵马大规模的向东北方向移动,断断不会在西北再掀起什么波澜的。不然,那许鹤林怎么会巴巴的非把你表叔给拉到全州去?我看,多半是勘查地形,以待敌军的。”
楚重文喏喏应着,听到父亲语气又转急厉:“不过万事要有提防,你再在边境一带多派侦察兵,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回禀,我们不能没有打算。”
“是,儿子记住了。”楚重文俯身说。
“行了,”楚阔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也不提让儿子园里思过的事了:“你下去办吧。”
楚重文正躬身要退出,楚阔又喊住了他:“文儿,你等下。”
楚重文有些纳罕,立住了等着听教诲,只听见父亲和颜悦色的对他说:“文儿,并州那边来了爹的几个老朋友,爹有些公务缠身,你去替爹支应一下。记住,万事小心啊。”
楚重文愣怔一下,半晌躬下身道:“是,儿子知道了。”说罢,缓步趋出了屋子,直到退到园子里,才怔怔的站在假山旁发呆。

赭红色的木窗上,正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麻利的翻滚下来,跳到了窗外的小树丛里,正是本该在屋里念书的嘉儿。他四下里张望一番,蹑手蹑脚的朝着外墙走去。
嘉儿直朝着后厨的方向跑去,缩头缩脑的在门外一看,刚过了午饭的时辰,下人们也都到井边打水洗涮去了,厨房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嘉儿脸上透出一丝笑,吱嘎一声推开沉重的木门,倏地一下钻了进去。
“烧鸡……烧鸡……”嘉儿踩着两个凳子在高高的柜子上一边翻腾一边嘀咕着,把柜子上的瓶瓶罐罐碟碟碗碗搅得一团乱,晶亮的眼睛直闪着光。正翻腾着,虚掩的厨房大门又吱嘎一声打开了,嘉儿惊得一乍,来不及蹦下凳子,回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也被他吓得站在了门外。
嘉儿眯了眼逆光仔细一辨认,忍不住笑了,不屑的说:“哦,原来是你小子。怎么?跑到厨房来偷吃的?楚重义,你爹可说三天不许你吃午饭的,你想抗命不成?”
楚重义缓过神来,背手把门合上,冷哼一声:“你自己不也是来偷吃的吗?还好意思说别人。”
嘉儿靠在橱架上,吊儿郎当的说:“我跟你怎么一样?你是还在受罚,是公然违抗你爹的命令。我可是自由身,不过中午没吃饱,来捣腾一点儿罢了。哎呀,中午的那只烧鸡可都没人动过呢,到底在哪儿啊……”嘉儿装作自言自语的说。
楚重义这两天光啃干馒头了,听了嘉儿的话,止不住的连咽两口唾沫,两步走过去愤恨的说:“你有脸说!明明是你先和我惹事的,不过因为你是客人,小爷我才让着你!哪里有你这样没教养的客人!你……你……”走到嘉儿面前,楚重义楞住了,仰头指了嘉儿手里的东西,说道:“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还敢偷酒喝!我,我告诉大哥去!”说着,扭头就要出去。
嘉儿一愣,扭头一看,刚刚顺手抓了一个瓷瓶握在了手里,凑过去一闻,还真是一股酒气冲鼻。
“真不是个男人。”楚重义刚走两步,听到身后阴阳怪气的一声,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回过头去,正看见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只比他小半个时辰的,却和他一直不对付的小表弟段颖嘉摇头晃脑的拎着酒瓶说:“喝酒怎么了?哪个男子汉大丈夫不是豪饮千斤的量?!我还以为草原上的兄弟都是豪爽之辈,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娘娘腔。难怪,大表哥宁愿带重仁出门去也不愿意带你,真是丢人哪……”
楚重义被段颖嘉一席话激的面色涨红,咬牙切齿的一甩袖,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你以为你激我一场我就会去傻乎乎的喝那壶酒吗?!然后我爹又罚我不罚你!我才没这么笨呢!你真的有种,我们不在家里,过两日跟我到外面去喝,我让你看看小爷的海量!”
段颖嘉无所谓的耸耸肩:“那看哥哥我有没有空陪你喽!”
楚重义瞪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段颖嘉还在身后喊着:“喂,你不饿了?不要吃烧鸡了?”
眼见着人走远了,段颖嘉好笑的摇摇头,把酒瓶放回到橱架上,叹气说:“没劲,小屁孩儿……”

今天没有了~~

到了深夜,北方还是很寒冷的。弯月斜斜挂在树梢上,洒下一片月华,丫鬟们小心的抱起床脚被小主子踢散的被褥,轻轻盖在熟睡的表少爷身上,留了床头一盏灯没吹,几个丫鬟轻手轻脚的退出内屋,放下门外的纱帘。
“睡熟了?”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几个大丫鬟吓了一跳,拍了胸脯回过头,看见外屋里站着一个身形颀长,面色冷峻的青年,一个伶俐的大丫鬟忙躬身道:“表老爷回来了。回爷的话,表少爷已经睡沉了,少爷不喜欢屋里有外人,所以奴婢们都守在外屋。”
“嗯,”青年点点头,环顾一下屋里,问道:“老夫人不在院里?怎么就你们几个?”
大丫鬟浅笑道:“回爷,老太太去了前院里,怕是老太爷有什么事相商吧,屋里现在就留了我们几个。”
青年冲她们摆摆手:“你们下去忙吧,我进屋里看看。”
挑开纱帘走进去,他看见微弱的烛光下,雕花桃木床上罩着一层薄薄的纱帐,帐子里一个孩子,七歪八斜的躺在床上。
青年浅笑了一下,走到床边挑开纱帐钻进去坐着,把儿子往里抱了抱。本来还摊开手脚睡得正酣的孩子踢了腿侧过身,把薄被全压在身下,露出嫩藕一样雪白的腿来,嘴边的哈喇子也正好蹭了一枕头。
“非得脱这么光了睡,”青年低语着,捡起掉到床头去的大红肚兜,想给儿子再系到身上去:“什么时候养下这个毛病……”
孩子睡梦中也不老实,不肯乖乖就范,感觉到有东西要束缚到自己身上了,皱着眉头一踢腿,把肚兜甩到一边去。
青年无奈的叹息:“这孩子……”抻开卷成一团的被子,搭在儿子身上,仔细盖好了,又掀起纱帐轻声的走出了内屋。

“老夫人回来了!”青年刚踏出内屋,听见屋外一个丫鬟的招呼声,赶忙两步走出屋子,看见楚老夫人果然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院里走来。青年浅笑了挑襟拜倒在地,说道:“姑母,洛成给姑母请安了。”
楚老夫人愣了一下,赶紧快步上前:“成儿?怎么,是从全州回来了?怎么也没事先说一声?”
洛成站起身,笑了搀着楚老夫人进屋:“姑母,洛成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事出紧急,也就没来得及先派人回来知会一声。”
楚老夫人一听这话更着急了,坐在榻上赶紧问道:“成儿,出了什么事了?是不是前线有什么动静回来和你姑爹商量的?你可别瞒姑母啊。”
洛成赶忙摆手:“不是,姑母,只是军务上的一些文书事宜,机密了些,洛成亲自跑回来一趟找姑爹盖印,前线安宁的很哪,您放心好了。”
楚老夫人仔细看了侄儿的神色,摇头捶着自己的膝头说:“你们这些老爷们儿啊,天天折腾不完的事情,白白煎熬我们女人的心。大半夜的又是你姑爹巴巴的找人喊我去,又是你突然又回来了,我的心是提上来跌下去,提上来跌下去,把我折腾死了我才真的是解脱了呢。”
洛成忍俊不禁,从软凳上滑下来,蹲在楚老夫人身边,给她揉了腿说:“姑母,侄儿知道错了,下回侄儿一定不在半夜里回家,要是晚上才到的,定会在府门外面大街上睡一晚再进府,免了姑母担心。”
“促狭鬼!”楚老夫人被侄儿一顿排揎,咬牙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就会仗了姑母疼你欺负姑母,你倒是也敢这样对你爹说话啊!”说罢,看着洛成垂了头不吭声,半含委屈的样子,又忍不住笑道:“看看,都是当爹的大人了,还跟七八岁时候一样,倒是什么时候能长大!”
丫鬟端茶上来,楚老夫人皱了眉:“大半夜的端这个,合着不想让我睡了?去换了庄园里刚进的菊花茶来,润润肺。”看着小丫鬟应是又退下,楚老夫人拉起腿边蹲着的侄子坐到自己身边,随意的一指里屋问道:“去看过你儿子了?”
洛成点点头:“看过了。睡觉还是那么不安稳,要侄儿说,还是让他自己睡客房去吧,睡在您这儿就只会折腾您夜里睡不好。”
“我的娘家孙子,来了怎么睡客房?!”楚老夫人满脸的不满:“就跟我这院子里睡,我心里踏实!”
“姑母……”洛成陪了笑还要辩驳,楚老夫人瞪了他说:“怎么?嫌我护着嘉儿不让你管教了?!还说什么嘉儿睡觉不安稳……你睡觉倒是安稳,十岁了还尿了姑母一床呢!”
段洛成被他姑母一句话噎的满脸通红,垂了头不说什么,偏楚老夫人还不肯罢休,数落道:“我看嘉儿比你小时候乖的多了,就你威风大的很,就说前儿嘉儿打碎的水晶印章子,那什么好东西,你姑爹都没说什么,你倒好,眉毛一竖眼一瞪,越来越有你那混账老子的架势!我看孩子现在屁股上印子都没消呢,你倒真下的去手……”
“姑母姑母,”洛成笑了截住楚老夫人喋喋不休的话头:“姑母,侄儿知道了,嘉儿现在是您的心头肉,侄儿就是荒地里的野草,以后啊,侄儿再也不敢去招惹您的心头肉了。”
楚老夫人气笑了狠拍一下洛成的后背:“鬼东西!就知道拿话堵姑母的嘴!”看着自己最心疼的侄儿抿嘴浅笑了低头,她又弯腰抚了洛成的腿说:“赶了一天的路,腿疼不疼?以后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都安排下人做,养他们干嘛的?!就会折腾自己,看你腿上的伤才刚好!”
洛成拉住姑母的手摇头道:“姑母,成儿没事儿,伤一早就好了。天色不早了,成儿先下去了,不敢打搅姑母休息了。”
楚老夫人拉住洛成不让他再跪下告退,连连叮嘱丫鬟拿着琉璃罩灯把他送到住处去。

一直到日上三竿,阳光将屋子填充的满满的时候,嘉儿才慢慢地蹬开被子,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在丝绸褥子上连滚两圈,然后才心满意足的坐了起来。
“小爷要起了?”被老夫人派来伺候表少爷的丫鬟娇萍倩笑了走过来,湿了毛巾给嘉儿擦了脸,看着他迷糊的眼睛,说道:“小爷,早上想吃什么?我让下人准备去。”
嘉儿迷迷瞪瞪的看着窗外,张大嘴打了一个呵欠,含混的说:“不吃了,我还有点儿困。我再补一觉好了。”说罢,翻身又滚到了纱帐里去。
娇萍一阵好笑,跟了这南边来的表少爷没几天,她就已经知道了这小爷的软肋在哪里,她轻轻把手里的毛巾放进水盆里,不急不慌的说:“小爷,你还要睡多久?中午饭到大厅里和老太爷表老爷们一起吃吗?”
“嗯嗯,”嘉儿没精打采的支应着,窝在被窝里不搭腔。没过多久,他忽的一下坐直身子,瞪着刚才还睁不开的眼睛看着娇萍:“你你,你刚刚说和谁一起吃饭?”
“老太爷他们啊,”娇萍一脸诧异加无辜:“小爷不想去大厅里吗?”
“不是不是,”嘉儿揉着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谁?我听你说除了姑爷爷还有谁?”
“哦,”娇萍恍然大悟一般笑道:“奴婢忘记跟小爷说了,表老爷昨儿夜里回来了,晌午肯定要和老太爷他们一起用饭的,小爷要不要也去啊?”
嘉儿怔怔的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喃喃道:“神啊,现在几点了?”

段颖嘉一路狂奔,一阵旋风似的朝楚家的私塾院子奔去,跑过穿廊绕过花园,在西墙拐角的地方和另外一股旋风会合了。
“切,”段颖嘉跑的气喘吁吁,还有力气翻了一旁的和他速度不相上下的楚重义一个白眼:“上学的人,还这么晚起床,真是不知道上进。”
楚重义也被迎面的风刮得头发散乱,鼻音粗重的反唇相讥:“说你自己好了。”
段颖嘉笑道:“哎,我可是你家的客人,上你家的学又不是主业,我无所谓的。”
楚重义一抹额上的汗珠,冷哼道:“无所谓?无所谓你别跑的跟被鬼撵了一样啊!”
“我……”段颖嘉喘了一口气瞪眼:“我早起锻炼身体不行吗?!”正说着,拐过一个廊角,砰的一下和迎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段颖嘉挤了眼去揉额头,坐在地上哼唧,却听见一旁楚重义的声音:“表叔,重义给表叔请安。”段颖嘉一下子愣住了,魂都快被吓飞了。
“呃……”段颖嘉小心翼翼的把捂住头的手拿开,面前威风凛凛站着的可不就是他老子,正垂了眼看着他,喜怒不辨。
段颖嘉也省了再爬起来,直接一翻身跪在了楚重义的身旁,低声咕哝道:“嘉儿给爹爹请安,爹爹早安。”
段洛成俯视了两个孩子,冷哼一声:“你们两个倒还真是早啊。”
两个孩子并排跪着垂首,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抓紧去学堂念书去!”段洛成吩咐道,一抖衣襟,径直往前走了。
段颖嘉小心的回头看着他老子的背影走远,长出一口气坐到小腿上,自言自语道:“奇怪,竟然没有发火。”
“你要不要去上学?”楚重义的声音比段洛成还要冷,早站起身冷眼看了段颖嘉:“我可不等你啊。”
“鬼要你等啊!”段颖嘉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赶紧跟上去。

今天没有了^^ 
更新的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两日一更。 
谢谢大家的支持~~

楚阔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一本公文,漫不经心的样子。屋里陪站的几个人都神色恭谨的候着,良久,楚阔方开口道:“调三个营?呵,这是要把沧阳调空了吗?”
段洛成拱手禀道:表哥,这也是没有法子。骨尔什那边蠢蠢欲动,东北近来匪患又甚重,可调之兵不足,许将军方派洛成来向沧阳借兵。”
站在段洛成身侧的楚重文看着楚阔说道:“是啊父亲,最近戎族人的动静是不少,表叔来借兵必是料准了骨尔什会有异动了。”
楚阔瞪眼斥道:“混账!长辈说话,还有你插嘴的余地了?!”
段洛成上前一步,挡住面色涨红讷讷无言的重文,说道:“表哥,借兵之事,刻不容缓,否则真的是社稷危难了。”
楚阔用拇指揉了腮边呵呵笑了说:“洛成啊,表哥也有表哥的考量。这调兵之事非同小可,又没有当今圣上的圣旨,只拿了抚边将军的一纸公函来。表哥今次借他不难,可是万一出了篓子呢?就是不出篓子,一开此先例,难道以后随便给个事态紧急的由头,就能随意调动大军?!洛成,这不是小事,这是要灭九族的!”
段洛成心下有些不屑,皇帝不理政事已久,平日各州各郡的都督州牧已俨然如土皇帝一般,更何况辖管边境的楚家。这年长他十几岁的表哥做过的犯法的事早不是能数过来的,现在倒跟他论起规矩法度来。
段洛成顿了下,依然恭谨的说:“表哥,许将军也知道此事不合章法,只是上奏折等待皇上批复还要一段时日,边境危急,哪里是等得了的。许将军已派人快马加鞭向皇上呈递奏折,不如这边大军先开拔,等到圣旨下来即交的了差,又不误军机要事。”
“胡言乱语。”楚阔脸色沉下来:“怎么,这些年在家没学到规矩,倒学会先斩后奏了?!”
段洛成一时语塞,加上多年没被表哥教训过,在表侄面前失了脸面,倒脸红了起来。
楚阔站起身,指了指段洛成斥道:“看令尊知道了不打断你的腿!一肚子花花绕绕。”
段洛成挨了两句骂,犹不甘心的说:“表哥,实在是边关……”
“边关边关!”楚阔截断他的话茬,皱眉在屋里踱着,瞪了他说:“刚去了边关几天?对戎人知道多少?就以为自己能对边关机要指手画脚了?!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从小就是如此!”看着表弟被教训的低头不语,楚阔深吸口气,稳住烦躁的情绪,到底也得在重文面前给这个当表叔的留点脸面。他缓和了语气说道:“你就知道边关真的危急了吗?戎族人

第2回

天性易动,闲着没事骑马跑着玩儿都是常有的,表哥这些年看的比你多!还有,难道沧阳的安危就不要考虑?你怎么知道戎人不是声东击西之计?”
段洛成垂下头略带些不甘心说:“小弟这些年看过一些兵书。”
“都是纸上谈兵!”楚阔斩钉截铁的说。走上前两步,又语重心长的拍拍表弟的肩膀,说道:“洛成,别说表哥不信你。你年纪还小,见识的少。还有,别以为许家是什么厚道人家,许鹤林跟你是结拜兄弟,可他老子就是个老狐狸!小心别让人家算计了自家里去。”
段洛成撩起眼皮看看楚阔,咬了一下嘴唇没吭声。
“行了!”楚阔笑了笑,说道:“一脸委屈的样子,表哥还不能说你了?!你来家就是休息养伤的,总往外跑也就罢了,还这么劳心劳神,万一病没养好,再累瘦了,你姑母岂不要骂死表哥吗?!”
段洛成头也不抬,闷闷的说:“表哥教训的是,洛成不敢委屈。”
楚阔一指一旁的儿子:“重文,赶紧下去看看午饭做好了没有,到了饭点儿了,我和你表叔先去前院。”

饭厅里丫鬟穿梭,一碟碟端上佳肴,轻轻的搁在饭桌上。一屋子的人恭立在饭桌两侧,直到楚家老太爷楚询慢慢从厅外走进来,才一起躬身请安。
楚询年近七旬,鬓发有些花白,却依然精神矍铄,笑呵呵的坐在了主位上,摆手招呼一圈的晚辈坐好,方扫视一圈疑惑道:“阔儿,你娘不来吃饭?”
楚阔应道:“父亲,母亲说早饭吃的腻了,心里有些堵得慌,不大想吃,就不来了,让我们只管用就好。”
“哦,”楚询点点头,却依然皱着眉头:“那也不对啊,我怎么觉得今天少了这么些人?没平时热闹了。哎,孩子们怎么不在啊?那,阈儿,阙儿,对了,嘉儿和重义,怎么都不在屋里啊?都要吃饭了这是又到哪里疯去了?”
楚重文看见父亲的眼光逼向自己,赶紧低了头答道:“回爷爷,今天学堂里先生在查验这个月的功课,可能就会拖久一点,不如,我们先吃吧。我吩咐下人留着饭菜。”
“那也不对啊,”楚询上了年纪就开始变得琐碎起来:“那阐儿,阅儿不都在这里呢?重信不也在吗?他们的功课不查验?”
段洛成暗暗里有些好笑,亏了姑爹这把年纪还能把一二十个儿子都认得清,连孙子的名字都记得,就是张冠李戴叫错了,把重仁叫成了重信。
楚重文语塞,支吾了一下,左手坐的年纪最小也最得宠的楚询小儿子楚阆摇晃了身子抢先开口:“爹,饶先生查功课,做的不好的都留堂罚抄书呢!”
“哎哟,”楚询笑了摇头叹道:“真是的,一样的上学一样的教,怎么能学到被留堂的地步?!阔儿,爹老了,管不了了,你这些弟弟儿子的你得管教好了!别整天没个正经的就知道出去瞎混!”
楚阔平白挨了句骂,只得喏喏称是。楚询拿起筷子:“不等了不等了,读书读成这样,不罚他们挨饿就是好的了。我们吃我们的!”
一时间,饭桌上碗筷叮当,众人纷纷拿起筷子。段洛成顿了一下,低头眼帘一垂,拿起筷子随众人一道吃起来。

段颖嘉还从来没被强制的饿过午饭,等到从学堂里出来的时候早已经是饥肠辘辘头晕眼花。楚重义倒是还依然精神无比,出了门狠狠地翻了段颖嘉一眼,撒丫子就往自己的院子跑去,看来是从小被饿习惯了。
段颖嘉歪了脑袋思考一会儿,终究还是决定去楚老夫人的院子里去,光明正大的找点心填饱肚子,毕竟到厨房去偷吃还是提心吊胆耗费心神了些。
有气无力的踏进楚老夫人的内院,段颖嘉眼前忽然闪出一道黑影,他吓了一跳,只看见面前一片深色绸衣,咽了口唾沫抬起头,他老子今天第二次的站在了他面前。
“爹……爹爹,”段颖嘉抬手遮了刺眼的阳光,怔怔的喊了一句。
段洛成沉了脸问道:“哪里去了?”
段颖嘉转了转眼珠,还是实话实说了:“呃……先生……先生把嘉儿留下来多教了点东西……”
“又跑到你姑奶奶院里干什么?”段洛成问的简洁干脆。
段颖嘉蹭了地面的泥低声说:“回来睡午觉……”
段洛成哼了一声,吩咐道:“你姑奶奶和我还有事情要商量,你到爹的屋子里去睡吧。”说罢,拔腿就往屋子里走去,留了段颖嘉在远处张嘴结舌,半天回不过神来。

嘉儿哪里还能在屋里睡得下去。扒在窗台拦住一个过路的小厮,问他府里今天有没有哪位爷发了火,小厮抓耳挠腮的蹦出一句:“不知道啊”,把嘉儿急得直冒火。他心知老爹这副模样一定是要动怒的前兆,思来想去,恐怕也就是被留堂这件事了。
段洛成跨进屋里的时候,嘉儿正可怜巴巴的趴在书桌上玩毛笔,一见他进来,忽的一下坐直了,顿了一下,又赶忙跳下凳子,规矩的站在一边。
洛成也不看他,走到书桌旁,移了移案上的茶,收拾着被儿子摆弄的一团乱的书桌,头也不抬的说:“一边站着去。”
嘉儿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神色,站到书桌的前面,又挪了两下,蠕动了嘴唇不敢开口。
“没睡是吧,”收拾干净了,洛成淡淡开口道:“既然没睡,爹就问你几件事。”
嘉儿低声说:“爹爹,嘉儿知道的就一定说。”
洛成坐到椅子上,打量了他道:“姑奶奶家好玩吗?”
嘉儿没想到他老子开口来这么一句,转转眼珠,小心的说:“爹爹,嘉儿没敢在姑奶奶家放肆的玩,嘉儿听爹爹的吩咐念书学骑射。”
“哼,”洛成一声冷笑:“学的用功到先生得把你留下来多教你点儿,是吗?”
嘉儿不着痕迹的瘪瘪嘴,果然被他料中了,瞅了地面道:“先生教的嘉儿一定都学会……”
洛成目光逼向他:“少打哈哈!说,还干了什么有辱门风的事?!”
嘉儿委屈的抬头:“爹爹,嘉儿不敢,嘉儿没做什么。”
“还敢撒谎!”洛成一拍书案站起身,只听“啪”的一声,书案上的茶碗被震得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洛成看也不看,指了嘉儿喝问:“别以为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能无法无天了!今天你自己一件一件的说出来还好办,要是敢撒谎遮掩,别怪我不给你留一点儿脸面!”
嘉儿惊恐的眼神看看震怒的父亲,慌张的落在地面上那滩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上。

今天就到这儿了~~

大家晚安啊~~

嘉儿一下惊得无措,仓皇的看了一眼父亲,惊慌的低下头,偷眼瞥瞥窗外,一个鬼影都没有,压根没人能及时出现来救他。
“说话!哑巴了?!”洛成恼恨的斥骂,中午在饭桌上几乎丢尽了脸,段家的孩子还从没在外面这么现眼过,他一心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这小子一番。
嘉儿再抬头的时候,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眼泪汪汪的看看他,瘪瘪嘴往前趋两步,蹲下身子竟去拿手捡地上的瓷杯碎片。
洛成一惊,眼疾手快的上前一脚,把还冒着滚滚热气的一滩踢得远远的,嘉儿伸手摸了个空,仰起头委屈的看着父亲。
“又做什么怪?!”段洛成没了耐性:“让你好好回话,你又动什么歪心思呢?!”
嘉儿呜呜咽咽的开始抽搭了:“呜呜,姑奶奶赏给嘉儿的茶叶,姑奶奶说清火明目的,呜呜,只有一点点,嘉儿不舍得喝,嘉儿给爹爹留下的……哇~~”断断续续的说到最后,嘉儿用手抹了泪已是嚎啕大哭了。
段洛成一愣,看看一旁的茶杯回味一下,才明白儿子抽噎的是什么意思。俯看着面前一张哭花揉红的小脸,他的火气将将消下去一点,又气又笑的指了嘉儿的脑袋:“你眼里只有吃喝吗?!还有没有点出息?!”
嘉儿眼睛余光一瞅父亲的神色,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咧了嘴嚎起来:“爹爹说要带嘉儿来玩的~~呜呜,爹爹还忙自己的事,都不陪嘉儿一天~~嘉儿好想爹爹啊~~呜呜~~表哥都欺负嘉儿!小表叔也欺负嘉儿!他们都是坏人!呜呜,爹爹回来都不告诉嘉儿~~爹爹一回来就要打嘉儿~~哇哇哇~~我要回家!我要爷爷啊!”
一声高过一声的号啕,段洛成气急的看向窗外,还好没有丫鬟小厮在院里听见,不然被姑母知道他责骂嘉儿让嘉儿闹着要回家,姑母还不气的头晕。
“够了!”段洛成喝一声,坐在椅上一把就从地上揪起儿子,按在自己腿上两巴掌抽下去:“不是想挨打吗?!就让你如愿!”

嘉儿趴在父亲的膝头,扭了身子往下滑,洛成按紧了他扯下他的裤子,露出白嫩的臀腿,扬手两巴掌正正掴在臀尖上,粉红的印子一下就浮了起来。
“你看你成什么体统?!”段洛成抬手又是两记,儿子屁股上的掌印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啪啪的清脆声响在屋里,嘉儿的哭泣声倒弱了许多。
“段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段洛成恨铁不成钢的咬牙斥骂,犹不解恨得又是一巴掌兜风抽上去,嘉儿屁股上的肉都是一颤,小腿一蹬,他呜咽一声,背过手去想揉那一片火热。
“今天在饭桌上爹都抬不起头来!”段洛成停了手,却仍按紧了儿子的后背不撒手,接着训斥:“你在家不知长进也就算了!你在你姑奶奶家念书居然还被先生留堂!爹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骂到最后,洛成心里又是一阵蹿火,“啪”的一声,嘉儿左半边屁股又抹上一片粉红。
嘉儿没有防备,被抽得身子一颤,两只手都背到身后去,揉了臀尖上的痛,呜咽了争辩道:“爹爹,嘉儿为什么要跟他们家的人一起念书嘛,呜呜呜,不是说带嘉儿出来玩的吗?”说着,两手扒住父亲的膝头,仰了头委屈的看去,泪水已满布小脸。
“你玩几个月了?!”段洛成瞪了他:“该玩好了吧?!既然在你姑奶奶家只管玩,那明日爹就让安生把你送回去,如何?!”
嘉儿慌忙直起身子,一抹小脸道:“爹爹,不要不要,嘉儿不回家。要回家也是嘉儿和爹爹一起回家!”
段洛成哼了一声:“刚刚不是还吵了要爷爷吗?”
嘉儿眼珠微转,嘟了嘴说:“嘉儿要照顾爹爹,爹爹去哪儿,嘉儿就去哪儿。”说罢,偷眼瞄了父亲几下。
段洛成心里暗笑一下,再看儿子红肿的眼睛,哭得满脸的泪痕,加上偷偷去揉屁股的小心谨慎的模样,刚刚窝的一肚子的火气也没了,却依然绷住了脸喝问:“你打什么哈哈?!让你交代你这几天都干了什么事!说话!”
嘉儿被吼得缩缩脑袋,怯怯的看看父亲,慢慢的想从他腿上滑下来,嘴里小声的嘟囔道:“爹爹,爹爹放嘉儿下来吧。爹爹的腿伤刚好,嘉儿怕压着爹爹了。嗯,嘉儿……嘉儿跪下回爹爹的话……”正说着,脚下没有站稳,身子一歪,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脑袋砰的碰在一旁的书案腿上。
“哇!”刚停下的哭声又回荡在屋里,嘉儿的泪水扑簌簌的往下落,洛成也惊了一下,俯身赶紧抱起儿子搂在怀里,紧张的问:“嘉儿,碰到头了?”
嘉儿扒在父亲肩头,背手揉了屁股:“屁股!屁股好疼啊!爹爹打的好重!哇哇!”
段洛成心里落下一块石头,没好气的顺手又往臀肉上来一下:“就是你挨得太轻了!才会这么大了还毛手毛脚。”

段洛成叫丫鬟来清扫屋里的狼藉时,趴在床上的嘉儿赶紧把床帏放下,闷头藏在褥子里。洛成一阵好笑,六七岁的孩子,倒还知道要脸了。
“出来吧,”洛成扯扯床帏逗他:“跟大姑娘一样还怕见人吗?”
紧闭的床帏露出一条缝,嘉儿瞅了瞅外面,才红了脸把帘子又拉开。
“知道要脸还敢干没脸的事,”段洛成坐到床头,拉开绸被:“快出来。一会儿闷出一身的汗又全蹭到爹的被子上。”
嘉儿红了脸,抱着枕头压在腮下,轻轻啃了拇指指甲低声说:“爹爹我饿了。”
洛成一愣,方才想起儿子还没吃午饭呢,皱眉哼一声:“饿着就对了!你姑爷爷家里的规矩,做不完功课就饿着,多饿你两顿你就长记性了!”
嘉儿拱着身子用手揉着肚子,撒娇似的踢蹬了腿:“爹爹,嘉儿把功课都补上了。嘉儿知道教训了。嗯,嘉儿真的饿坏了,肚子咕咕叫一天了……”
洛成好笑的看了儿子可怜的样子,站起身子不再搭理他:“刚挨了打就嬉皮笑脸的,可见是还没打够。不如爹去找你大伯借根鞭子使使。”
嘉儿刺溜一下又钻到被窝里去,宁可悟出一身汗也裹得严实,闷声说:“爹爹,嘉儿不敢讨饶了。”
“睡一会儿就去给你姑奶奶请安去,听见没有?”段洛成出门前厉声吩咐儿子:“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你是半点规矩都没有了!”
嘉儿露出小脑袋鸡啄米似的点头,洛成转身走了出去。

嘉儿眼看了他老子的身影消失,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踢开绸被,瘪瘪嘴,揉揉发麻的屁股,索性爬起来跪在床榻上,捂着咕咕噜噜的肚子望着窗外发呆。
“小爷?”一张笑靥忽的出现在视线里,嘉儿“啊呀”一声吓得面容失色,定睛一看,娇萍撑着膝盖探头站在床边,笑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你你你……”嘉儿张口结舌,慌忙去扒拉被他踢到一边的被子捂住自己,红了脸瞪眼骂娇萍:“你干嘛?!我让你进来了吗?!你,你还有没有规矩?!”
娇萍委屈的说:“奴婢奉了老夫人的令,来给表老爷送新进上来的菊花茶啊。将将泡了一杯搁在案上,我就出去找姊妹们闲聊,结果听她们说表老爷发火了,把茶杯都给打了。”说着,她赔笑了看着嘉儿:“小爷,你还好吧?没挨铁砂掌吧?”
嘉儿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听见我倒霉你都不去叫人来救我?!亏了我当你是自己人,又好吃好喝的都想着你!”
娇萍蹭了坐在床头:“小爷,娇萍知道小爷最聪明的嘛,肯定能逃过大难的啊。难道小爷你要满园里都知道你挨表老爷的打了吗?”
嘉儿歪了脑袋一想,斜睨着娇萍说:“那你不准往外说今天的事。”
娇萍连连摆手:“不会的不会的,小爷相信娇萍的这张嘴吧!”
嘉儿满意的趴下去,抱紧枕头搂在怀里,舒服的窝在床上,忽又一怔,慌张的说:“那,那这院里还有这么多下人呢,他们要是往外说……”。
娇萍笑了说:“小爷不用怕的,说出去又有什么,这院里的爷们哪个没挨过家法?就说重义少爷这会儿八成也得被大少爷教训了。小爷,没人敢笑话你的!”
嘉儿没奈何的在枕头上蹭蹭,没精神的叹口气,抬起眼皮吩咐娇萍:“那你就记着,别对我爹说那杯茶是你泡的就行了。”说罢,扯过床头刚刚被父亲脱掉的裤子,在被窝里遮着穿上了。
“小爷,”娇萍凑近了小心的问道:“去跟老夫人告状好了,老夫人多骂表老爷几次,他不就不敢再打小爷你了?”
嘉儿没好气的一撩眼皮:“你以为我比你智商低吗?!”说着,他懒懒的跪坐在床上叹息:“我爹可是你想不到的勇猛啊,能管住他不打人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吧……”
娇萍不以为然:“那是小爷你没有试过。老爷打大少爷的时候,一鞭鞭下的那叫一个狠,大少爷在老夫人面前哭两次,老夫人把老爷骂的狗血淋头,后来老爷再打大少爷都不敢用鞭子了呢。”
嘉儿听得不耐烦,摆摆手道:“不用你给我出谋划策,你要是真有能耐,给我搞点儿吃的去,你家小爷快饿瘪成一张纸了。”

今天没有了~~

“姑奶奶?”外屋里一个人也没有,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到。嘉儿的喊声回荡在屋里,他转了两圈,疑惑的低声自语:“奇怪,都上哪儿去了?”
“姑奶奶——”嘉儿索性在屋子中间扯开喉咙大喊一声,侧着耳朵听动静。
“叫我干嘛?”童稚的声音,张扬的响起。嘉儿吓了一跳,顺了声音仰头看去,两条腿悠悠搭搭的挂在房梁上晃着,一张脸向下探来。
“满屋子喊你姑奶奶我干嘛?”竟是一个小姑娘幼嫩的面容,嚣张的斜眼看着嘉儿,嘴边挂着一丝笑。
嘉儿羞怒,皱眉瞪眼看她:“哪儿来的野丫头?!敢占你爷爷的便宜?!”
小姑娘一个翻身,倒挂在梁上,两根头上丝带直垂到嘉儿面前。她嘻嘻一笑:“不是你扯了嗓子喊我,我能应你吗?!你以为你姑奶奶我很闲的吗?”说罢,掏出一把松子,这么倒吊着就吃起来,满口生香。
嘉儿被丝带晃得鼻子发痒,张嘴“阿嚏”一声,唾沫飞溅,小姑娘怕脏,啊呀啊呀的躲着,索性一个鹞子翻身跃到地上。
“来人!来人!”嘉儿也不和她废话,走到门外去喊院子里的小厮:“都往屋里放些什么人进来?!”
“哎哎哎,”小姑娘着了急,上去扯他的袖子:“跟你开玩笑的。你这人,这么不识逗!还是男人不?!”
一个小厮慌张跑过来,凑到近前,看见表少爷正冲他发火:“你睡死了不成?!老夫人的院子也看不住?!”
小姑娘恼恨,一脚踹上嘉儿的腿:“死男人!没劲!”说罢,冲发呆的小厮扮个鬼脸,运气抬脚蹬上一旁的树干,纵身一跃飞上树梢,把手里剩的一把松子壳扬手撒下去,正正撒了嘉儿一身,方才满意的笑了,蜻蜓点水般的翻着跟头跳出了院子。
小厮仰头看了,怔怔的一笑,躬身对台阶上气恼的表少爷陪着笑道:“小爷,这……客人。老爷来了几个朋友,八成带着家眷来的。您放心好了,这院子铁桶一样,进不来刺客。嘿嘿,小客人闹着玩儿……闹着玩儿……”
嘉儿瞪眼看着天空,莫名其妙的被戏耍一场。他皱了眉看着小厮,问道:“老夫人呢?屋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楚阔屏气凝神,眼睛眯了起来,盯着眼前跪伏着的儿子,良久没有说话。
楚重文感觉到额上汗滴已是顺着脸颊滑落在地,嗅着脸前地板的气息,只觉得撑地的双手冰凉,心在嗓子眼上微微的发颤。
“开恩?”楚阔终于发出一声冷哼,一推椅子站起身,椅子摩擦地面的哗啦一声,震得重文肩膀一抖。楚阔有些满意的看着战战兢兢的儿子,冷笑了说:“爹让你去河阴任职,就是不给你恩典了?!”
楚重文咬了咬唇,低声说:“父亲,孩儿斗胆忤逆父亲。孩儿愿意在边关守卫疆土,替祖父父亲分忧。”
楚阔强压下怒火,定了定神不耐烦的说:“家中的事你不用操心!你此去河阴,郑都督不会薄待你,不日爹替你定下郑都督家的大小姐为妻,楚郑两家结成姻亲之好,就算你为爹为楚家分忧了!”
楚重文有些齿冷,他暗笑一下,就算是长子嫡孙,到了关键时候,父亲都是不吝于把他推出去做棋子的,不过又有何好伤心的呢,早在重武死的时候,自己不就该看清了吗。
重文狠狠心,坚定的说出来:“孩儿想随表叔去往全州前线,征讨尔戎部族为二弟报仇。”语毕,自己都惊讶于语气的平静。
屋内静默良久,重文听到父亲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忽然,一道黑影袭来,重文死死的闭上眼。
楚阔恼怒的两步上前,一脚重重的踹上儿子,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重文身子斜斜的飞出去,砸在身后的花架上,珍贵的绿菊摔落架子,瓷盆一片粉碎。
重文止不住的咳了两声,强撑着直起身子,一股热流涌到胸口,他止不住“哇”的一下,一口血喷到地上。
“你这畜生!”楚阔颤了手指指着他喝问:“你是故意要恶心老子的吗?!”说罢,揪起重文的衣领便往外拖去。
门外探听动静的下人们纷纷作鸟兽散,门咣当一声开了,重文被父亲提溜着踉跄,嘴边还挂着一缕血丝。

“大表哥……”刚翻了墙头跳进院子的嘉儿被吓了一大跳,看见表哥被揪着领口一路拎出去,他慌得想冲出去。
“别管。”一个人拉住他,他扭头一看,竟是楚重义也和他一样躲在路边的草丛里,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嘉儿震惊,鄙夷的看着他说:“亏了大表哥平时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还在一边看热闹!”
重义看也不看他,冷冷的说:“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爹打人?”
“那那……”嘉儿也慌了神,讷讷道:“去找姑奶奶吧,姑奶奶肯定不会坐视的。”
“今日初五,祖母去了庙里吃斋祈福。”重义干脆的说。
嘉儿望天:“还有你爷爷啊,我们去找姑爷爷,姑爷爷没出门吧?”
重义冷哼一声:“祖父断不会干预父亲管教子弟的。”
“那就这么干看着吗?!”嘉儿气急:“你看大伯的样子,都要把大表哥吃了一样!”
重义看着父亲揪着大哥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下人们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忽然,他一把拉住嘉儿:“跟我来!”
果然不出重义所料,父亲扯了大哥一路踉踉跄跄的绕过小径到了祠堂。楚阔一脚踢关上朱红的院门,下人们被关在外面面面相觑,也知晓这次老爷是打算亲自动手,各自稀稀拉拉的散开了。
重义拉了嘉儿,悄声示意他一起翻过墙头去。两个习过武的孩子利落的跃上墙,跳进了院子。段颖嘉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别人家的祠堂院子,空落落的没有半点声响,只听院子正中紧闭大门的屋子轰隆一声响,楚重义焦急的悄声跑到祠堂外的廊下扒着窗户偷偷往里张望动静。
嘉儿慌忙也跟过去,透了悄悄扒开的窗缝,两个孩子看见阴森的祠堂里怒火中烧的楚阔正对了楚重文狠狠的斥责。

重文勉力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跪好,抬手轻轻擦去嘴边的血痕,半边脸已经麻木,胸口也阵阵闷疼,他知道责罚还差的远得很呢,不知自己要成什么样子才会让父亲消气。
“继续犟嘴啊!”楚阔背对了林立的灵位,踱了步冷笑着说:“不是存心不让老子顺心吗?!我看你这张嘴里还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重文抑制不住的轻咳出声,每一声都带出嘴里的血沫,他闷头苦笑一下,提起二弟就是大逆不道,看来往事尽都是父亲的肉中刺啊,不知父亲得闲的时候会不会想想娘亲,想起娘亲来会不会也是这样咬牙切齿。
“说话啊?!哑巴了?!”楚阔的怒吼震耳欲聋,重文微微合上眼,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受着便罢了。
楚阔站定了,面色阴沉:“没得说了,是吧?!好,好,你不想说了,爹也不想说了,去,把条凳搬过来!”
重文撑着身子,胳膊一软,险些没站起来,楚阔不耐烦,上前又是一脚:“起不来就爬过去!”
重文被重重一踢,连滚三圈撞上祠堂的大门,一阵咳喘艰难的爬起来,抱住门边褐色的条凳搬到祠堂正中。他看着数寸宽的条凳微一犹豫,浓黑的眸子神色一黯,终是顺从的趴伏到条凳上,合上眼抓紧凳边,稳稳的开口道:“儿子不孝,劳动父亲大人教训。”
楚阔也懒得废话,供台上摆着的幼儿小臂粗细的红木棍被他一把抄起来,两步转到条凳后,抬手只听“刺啦刺啦”两声,重文身上的衣衫被撕开,裤子也扯了开来,光着下身趴在条凳上。
楚重文脸上火烧火燎的发烫,尽管安慰自己祠堂里只有父亲和自己两个人,尽管安慰自己面前的都是祖宗尊长的英灵,冷风拂过臀峰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抑制住想钻到地缝里的羞耻之心。
楚阔教训儿子时一向懒得废话,手起棍落,闷声狠狠地抽在重文的后身上,连着十几下抽下去,透着暗淡的烛光也能看见重文屁股上一片青肿,重文抠着条凳的指节发白,轻微的咯吱声,汗珠顺了脖颈滴下,嗓子里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呻吟声。
又是十几记,棍棍落在臀峰上,楚重文觉得后身像被截断了一样,骨头皮肉和筋都在叫嚣着,一下下的抽打想要把疼全都硬塞进骨头里去一般,砰砰的抽打声顺着筋骨血脉传进耳膜里,震得他自己心肺都疼了。

楚重义看不下去了,背过身软软的滑坐在地上,替他的大哥流下眼泪,喃喃不知是对嘉儿还是对自己说道:“大哥要被打死了,赶紧想出办法啊……”
嘉儿早已目瞪口呆,怔怔的看着连退两步,答非所问的说:“那,那是他爹吗?审犯人才这样的吧?”
楚重义抬眼恨恨的看着他,忽的一下站起来,泪眼朦胧的猛推嘉儿一下,压低了嗓子含糊的骂他:“丧门星,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
嘉儿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脚一软就坐倒在地上,他惊疑的看着重义:“你讲不讲理?关我什么事?”
楚重义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从你来你就没干过好事!你闯了祸要大哥替你挨训挨罚又不是一次两次!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爹好好的为什么要打大哥?!”
嘉儿待要争辩,忽听见祠堂内抽打声竟停了,惊得一骇,怕是大伯听出什么动静来,慌忙捂了重义的嘴,悄悄凑到边上再去看动静。
楚阔早在拖着长子往祠堂走的时候就听见后面有人跟着了,想是哪个下人好奇之心起了,就没有去管,没想到竟敢一直跟到祠堂门外来偷听。这会儿听见门外轻微说话声,正要出去撵了这群不懂事的下人,转念一想,何不就让下人看了,让儿子知道知道羞耻,也改改这不服打的性子。
借着微弱的烛火,他看见长子臀上已然泛出紫黑来,血渍斑斑,小腿肚已在支撑不住的打着颤,他索性甩甩酸疼的右臂,停了手,走两步踱到儿子面前。
重文感到身后不再有一下追着一下的剧痛,他喘着气抬起眼皮,流下的汗液蛰的眼睛都疼了,逆着光父亲的身影在层层灵位的映衬下显得阴鹜而尊贵。
“挨了打舒服了?”楚阔蔑笑:“知道错了没有?”
重文咬着唇,哑声忍不住轻轻说:“爹,门外……”
“问你知道错没有?!”楚阔一声断喝,截住他的话:“说,你老老实实的去河阴任职,同郑家小姐成亲!”
重文默然看向地板,父亲只打算打成这样就收手吗?未免也太便宜他这个逆子了吧……沉默良久,他嘶哑着嗓子说:“爹爹开恩,儿子想去边关杀敌。”
祠堂里只有楚阔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重文闭上眼睛,等着随时加身的家法。
“你有骨头!”楚阔的棍子混乱的落到他的身上,下手之重好似劈柴开山一般,嘴里恼恨的吼道:“老子把你这身小骨头全都打断了!看你还敢不敢跟我硬气!”
楚重文感到排山倒海的疼痛袭遍全身,一记棍子狠命抽在小腿上,骨断似的疼让他失口喊出声来,翻滚着从凳上跌了下去,楚阔手中的家法更是没有章法的抽到他的肩上,背上,肋骨上……
“大哥……大哥……”楚重义泪珠轻轻滑落,控制不住自己要往祠堂里冲:“大哥……”
嘉儿眼疾手快赶忙拉住了他:“你去有什么用?!你爹看见你不是更心烦?!”
重义不管不顾的挣扎:“我要救大哥!我杀了他也要救大哥!”
嘉儿没得功夫和他计较言语,按住他压在墙边:“你别急,再想想办法!”
“再想办法大哥就要死了!”重义满面泪痕。
“等等等等,”嘉儿晃晃脑袋,想把冲到耳膜去的大表哥的惨呼声甩出去,静静心看着重义问道:“你说,现在发生什么事会让你爹觉得比教训你大哥还重要?”
“啊?”重义愣了神看着嘉儿。

今天没有了~~

楚重义慌慌张张的揪着路边的枯草,甩在小径中间堆成一堆,他看着嘉儿从怀里拿出火折子,蹲身在枯草旁,拔开火折子燃着草堆,干枯的草一点就着,冒出缕缕黑烟。
“快点快点,”嘉儿焦急的说:“多拔点草盖上去,闷出烟来就好了,这里离祠堂那么近,万一真的烧大发了就不好了!”
楚重义手忙脚乱的扯着地皮,满不在乎的扔在燃着的草堆上,说:“烧了就烧了,还当它怎么档子事儿吗?!”
嘉儿听得这话,知道现在烧的不亦乐乎的孩子是个不要命的主儿,手下不由得犹豫了一下,站起身躲远了些说:“差不多了吧,别真的把火烧大了……真的会引

第3回

火烧身的。”
楚重义怒目而视:“大哥对你这么好,你连救他的命都不肯,你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怕死的就滚,我自己来干!”说罢,又闷头钻进树丛里去满地的拔枯草。
阵阵黑烟飘上去,嘉儿被呛得连咳两口,慌忙捂住嘴,看见风把黑烟和火星往前面不远处祠堂的方向吹去,他赶紧回身也扯了一堆草扔进火堆引燃,拉拉楚重义道:“添完这把我们赶紧走,不然你爹出来我们真的是跑都跑不掉了!”
楚重义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亏你想出这个主意来,我还想你原来也是长了脑子的,现在来看还是个吃货!只烧着一堆枯草有什么用?!两桶水下去就浇灭了,我爹回去还能继续打大哥!”
“那,那你想怎样?!”段颖嘉瞠目结舌,看见重义一个箭步上前,捞起地上燃着的草堆猛力一扔,掷到角落的树丛里去,秋末的枯枝败叶一点即着,荜拨的声音响起,嘉儿难以置信的看着火势顺着植被就蔓延开来。正当这时,原本只是轻轻吹着的微风竟也跟着凑把热闹,忽的扬尘而起,把火苗带到了墙头去。
“这这这……”嘉儿结巴了:“不是我干的啊不是我干的……”
楚重义一把拉住他的袖口:“不是说要跑吗?!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重文已无力再翻滚,死鱼一样的趴在地板上,脸颊下一滩他自己呕出的血,染得苍白的脸上一抹鲜红。浑身像是被挫一样,根根骨头都在叫嚣着一波波的疼,身后已像是被揭去了整整一层皮,火烧泼油一般的煎熬着。
“装什么死?”楚阔停下手,微微喘着粗气歇着,踢踢儿子的腿:“接着硬气,接着顶嘴啊!”
只是轻微的几下,楚重文疼得难以抑制的抽搐,小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阵阵发抖。断了……腿断了吧……?重文满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绝望的念头,这回成了废人了,无论联姻还是戍边都做不成了……
楚阔绕着长子的身体慢慢踱着,揉了肩膀松缓了筋骨道:“挨顿打你就没脾气了!外人面前装出孝顺恭敬的模样来,背地里谁也看不见你有多忤逆放肆!老子生了你这畜生真是玷污祖先,索性这回打死了干净!”
地上的身体除了微颤,再无别的动静。
“什么味道?”楚阔住了脚步,猛吸两口气,一股烧焦的气息传入口鼻。
楚阔狐疑,祠堂是独门独院,院里并无厨房柴房,怎会传出这种味道?他快步走到门边,吱呀一声打开大门,阳光照亮阴森黑暗的祠堂,他两步走到台阶口。
“来人!院子外边的都滚进来!”楚阔正喊着下人,转过身去一扫眼,不由震在当地。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火舌舔舐着墙边的爬山虎,一片红火日子越烧越旺的景象,风带着滚热的热浪袭面而来。
“来……来人!”楚阔愣了一下,赶紧走出去大开院门:“人都在哪儿?!赶紧去水房抬水去!”他眼见着火苗要顺着花圃往祠堂那边满眼过去,不由得满心焦急:“动作麻利点儿!快叫人来灭火!烧着祠堂你们全部那命来赔!”

夕阳西下,楚大少爷的卧房,人来人往的喧闹,屋子里面传来阵阵或是哭泣或是咒骂的声音,丫鬟们端了一盆盆的血水穿梭,上好的伤药一盘盘的端进屋里,楚阔在门外伫立着,时不时踱两下,撞上从屋里仓皇走出的下人。
“你待在外面干什么?!”楚阔满耳朵里充斥了亲娘的哭喊声:“你进来啊!你拿把刀砍死我们娘们儿算了!还省了你一棍子一棍子的累得慌。你不就是看不得我老了碍眼吗?!不就是非要捅我一个老太婆的心吗?!你何苦拿这没娘的孩子来对付我啊!”
楚阔听得气梗,跺了脚不知该说什么,待要踏进屋子去请罪,又被母亲的嬷嬷给推出来:“老爷,老夫人不让您进去!”
楚询看了大孙子有进气儿没出气儿的抽着,摇了头劝道:“行了,都已经这样了,你干嚎嚎还能怎么样?!省口气留着明天哭吧!”
楚老夫人涕泪横流,已经顾不得去抹,搂紧了重文的头在怀里,摩挲了哭道:“他儿子多不怕打死是吧?!他儿子再多我孙子只有这一个!给我弄没了我也不活了!他守着他那些狐媚子生的烂苗子过日子去吧!”
楚询听她越说越不像话,皱眉道:“你不活了你不活了,你不活了能让文儿好好的站起来吗?!你起开让下人给上药好不好?”
“他是吃了炮仗了!”楚老夫人恼恨的捶着床板:“文儿干了什么,劳动他大驾把孩子腿骨都打得裂了?!要是文儿这条腿废了,他打不打算养着孩子一辈子啊?!”
“你别说糟心的话了行不行?!”楚询满腹的火:“能不能劳你大驾站到一边去,让大夫给文儿腿上打上石膏?!”
楚老夫人抽泣了刚要站起身,重文无意识的哼了两声,死死抓着奶奶的手不肯撒开,嘴里喃喃的不知是叫娘亲还是叫疼,把楚老夫人的眼泪又给逼出来了。
“大少爷,大少爷,”一个美丽的华服女子凑到床边,端了半碗汤药,轻声说:“大少爷,老爷吩咐人熬得参汤,快喝两口吧。”
楚老夫人透过模糊的泪眼,看见这一幕,一股邪火直窜上胸口,扬手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这美貌女子的脸上。
“啊呀!”女子猝不及防,斜斜的歪倒在一侧,汤碗落地一地狼藉,头上珠翠被打落在地,发髻也凌乱了,白皙的脸上一个五指掌印肿起,她惊慌的看向楚老夫人。
“就是你们这些狐媚子在老爷枕边吹的歪风!”楚老夫人咬牙恨恨的说:“一个姨娘而已整日在府里作威作福,你以为谋害了长子你的儿子就能成了嫡子了?!但我活着你就不要做梦!”
女子压根还没能给楚阔生下一儿半女来,平白受了这份冤枉却也不敢辩驳,惶然跪了磕头,连连认错。
“你是发够了疯没有?”楚询看着孙儿还在受着无边的痛楚,忍不住冲妻子一声断喝:“安生一刻好不好?!”
楚阔在门外听得父母争吵,硬是冲了进来,挑起衣襟跪在地上,俯身叩头道:“父亲,母亲,都是儿子的错处,惹起二老起了争执,二位大人发落儿子就是。”
楚询眼见自家夫人还是要闹,赶忙咳一声抢先开口:“阔儿,不是爹娘不让你管教子弟,毕竟现在家里是你当家。可是你手下也得有个分寸,孩子犯了错,你打打屁股罚跪一阵儿,让他知道个厉害羞痛不就行了?有你这样胡乱动棍棒的吗?!你打的爹娘的大孙子只剩下一口气,让爹娘心疼的寝食难安,就是你的孝道了?!”
上药的丫鬟手下重了些,疼得床上的重文呻吟出声,汗滴滴湿了床单,前胸后背的伤让他趴也不是躺也不是,只是没有意识的辗转哀泣。
楚阔多年没见过长子这样一幅可怜模样,心里也有些懊悔,暗叹两声,垂了头应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自知不孝,还请父亲责罚。”
“大哥!”“大表哥!”两个小小的身影窜进屋里,一下就扑到床前,楚阔被唬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来是小儿子重义和洛成表弟的独子。
“重义!你们两个进来添什么乱?!还不赶紧出去?!”楚阔知道重义不得母亲欢喜,赶紧呵斥道。
楚询被吵吵的脑袋都大了,皱眉说:“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乱?!我看,你先滚出去吧!”
楚阔磕头应是,请了安躬身趋步退到门口,踏出门外,院里还有好奇张望探听大少爷消息的下人。他深吸两口气,唤上亲信跟班:“去,把大少爷书房里伺候的人挨个讯问一遍,查出来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跟到了祠堂去偷听!”

连着数日,楚重文的神智都没有清醒过,楚老夫人天天坐在孙儿的床头垂泪,哪个晚辈下人都看了老夫人的面上跑去大少爷的院子探视问候。段洛成曾同这差不了几岁的表侄一起习武从军过,更是有一层情谊,看了重文气息奄奄的在卧榻上,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唏嘘之下也着急的四处找寻名医良药。
段颖嘉待在大表哥的屋子里整整半日,荒废了不少功课,过了晌午少不得要补上,只好乖乖的趴在父亲房里那张宽大的书桌上,背书练字。
“爹爹,你不是说这几天就要去干爹那的吗?”嘉儿顺手摸了案上果盘里的水灵灵的梨子,咔嚓一咬,满嘴甜汁,
“念完再吃!”洛成坐在嘉儿对面,搬开面前一堆文书,头也不抬的说:“怎么,问这个干吗?想赶爹走了?”
“就问问啊,”嘉儿装听不见他老子的吩咐,继续两大口咬着梨子:“爹爹下次去全州的时候带着嘉儿吧,干爹要给嘉儿一把宝剑呢,现在还没兑现。”
洛成皱眉:“什么宝剑?你又开口要东西了?!”
嘉儿扔掉梨核,扯过一张空白的上好宣纸擦擦粘糊糊的手指,说道:“才没有呢,是干爹说的,嘉儿要是学会了骑射,就奖给嘉儿一把宝剑,嘻嘻,嘉儿不用再拿那木剑练了,丢死人了!”
洛成无奈:“我说你怎么硬赖在沧阳不肯挪窝,打都打不走你,到底是还抱着你的小心思!行了,你再默两篇书再玩,爹去看看你表哥。”
“好!”嘉儿答应的干脆利落。
洛成走到门外,恭立两侧的是跟在他身边一直不离左右的亲信安生和彭边,他淡淡嘱咐一句:“走,随我去大少爷院子里。”
安生神色有些犹豫,凑上来禀道:“爷,刚刚楚老爷又动了肝火,教训了子弟,我听下人们说,现在老太爷他们都在楚大少爷的卧房里处置发落呢,您是不是等会儿再过去?”
洛成疑惑:“怎么近来这么多故事?又是哪个不守规矩了?”
安生禀报说:“是楚老爷的最小那个儿子,还是因为之前楚大少爷的事,他怕他大哥挨打,就在祠堂边纵火,让楚老爷查出来了,火冒三丈的拖到祠堂院子里扒光了吊打,还传了各房的子弟去观刑。就这打过了还不算,又禀报老太爷要打死了告慰祖宗英灵呢,现在还在大少爷那儿议论。”
洛成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到底还是孩子,纵是不懂事,表哥也太过了。不过这些孩子倒是一个比一个的胆大,难为表哥怎么管教了。”
“是谁是谁?!你们在说谁?!”窗户处探出一个脑袋,满脸的惊慌之色:“你们说的是楚重义吗?”
“谁准你偷听?!”洛成回头申斥:“滚回去默书!”
说罢,洛成想了想道:“我还是去看看,表哥气头上失了理智,还是要人劝劝。”
安生陪了笑道:“爷,老太爷还不忍心葬送个孙子呢,听说这会儿又骂了表老爷。到底是别人家,咱们还是别管了吧。”
洛成想想也在理,摆摆手道:“也罢,我过会儿再过去好了。”说着,踏回屋里解开披风。
一回身竟看见儿子站在屋子中间,手足无措般的惊慌,洛成呵斥道:“不是让你默书吗?杵在这干嘛?!”
嘉儿眼眸急转,讷讷的说:“爹爹,楚重义……重义表哥怎么了?”
洛成见到儿子这副模样,想就知道是被家法吓住了,不由顺了话茬说:“都听到了?!这就是犯了规矩的处置!你不想像你表哥一样挨板子,就乖乖的懂事学规矩!”
嘉儿抖抖嘴唇,结结巴巴的说:“爹……爹爹,重义……祠堂……”
“祠堂都敢烧了,”洛成一声轻笑:“怎么打都不过分。你可给我记住了,祠堂重地,是祖先英灵所在,敢有一丝一毫的不尊敬就是该乱棍打死的罪过。”
嘉儿脸色发白,惊惶的退后两步,无助的抓住桌脚:“爹爹,爹爹……我……我……”
落成看出儿子有些不对劲,盯了他问道:“怎么了?还真给吓住了?”
嘉儿垂下头,思虑了良久,怯怯的抬起头,颤声说:“爹爹,爹爹饶了嘉儿,烧祠堂是嘉儿的主意……”
洛成瞪大眼睛,呆愣当场。
嘉儿似是知道前面什么在等着他,再开口已是呜咽声:“爹爹,嘉儿想救大表哥,嘉儿没想烧太大,爹爹……爹爹,饶了嘉儿啊。”
洛成眉梢抽动,额上青筋突跳。
嘉儿眼眶中蓄满了泪,含混的说:“爹爹……爹爹……,呜呜,嘉儿没想烧起来的……爹爹饶了嘉儿,爹爹别打嘉儿……”
洛成眼中迸出怒火,牙关都在轻轻颤抖,上前一步扬手一抽,“啪”的清脆声响起,嘉儿被一记耳光抽的连转两圈,踉跄的扑倒在一侧的床榻上。
“好……哼,好……”洛成冷笑着,手指点了儿子不住的发颤,却连句整话也说不出来。嘉儿被打的脑袋也懵了,捂了半边麻木的脸颊转过头,惊慌又无措的看着怒火中烧的段洛成。

今天没有了

“呵,真是出息……能耐……”段洛成攥了拳头又松开,咯吱咯吱的骨节声,他冷笑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胸口气的一起一伏,眼珠里像要喷出火来。
段颖嘉完全被这阵仗吓住了,手犹豫了放下来,半边脸颊肿起红红的五指印,他眼睛无措的骨碌转着,咬了嘴唇瑟瑟的往后躲,无奈身后就是牙床。
段洛成咬牙大喝一句:“裤子脱了趴好!”
嘉儿被这一句吓到,震得一颤,眼眶中蓄满了泪,委屈的神色涨的脸通红,憋了半天从牙关里挤出几句低声的哀求:“不是……我不是淘气……我想救大表哥……,不是的,我……我不能没义气……”
“让你把裤子脱了!”段洛成没耐性的截断儿子的话,眼中流露出失望和愤怒:“再废话我现在就打死你这个孽畜!”
嘉儿咬了唇,不再言语,手指抠紧身后的褥子,微微控制不住的颤抖,人像是被钉在当下,不动不吭声的盯着愤怒的父亲。
“好,好,”段洛成气急反笑:“你这畜生今日是一心求死了。好,打死了你我也落得干净。”语毕,左右一环顾,看见书案上一柄暗红扇骨的折扇,走过去顺手一把抄过来,带着案上的笔架砚台哗哗啦啦的掉了下来,摔出一地狼藉。
“爹……爹爹……”嘉儿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得脸色一白,喃喃的说出一句,只看见父亲已黑了脸握了折扇朝他走过来,他下意识的慢慢往床边挪着,却终究躲不了多远,被父亲一把揪了腰间拎起来,夹在了腋下。
段洛成刺啦一把就把嘉儿的裤子外衣扯了个干净,嘉儿从腰到臀腿全都赤着露出来,他攥着父亲腰间的腰带,无力的踢了腿挣扎,雪白的腿撩起床头叠好的被褥,扔的散乱。
段洛成根本不把这点挣扎放在眼里,不费力的夹住了儿子的腰身,扬起手里的折扇狠狠地对准臀瓣就抽了下去,带出呼呼的风声。
“啊呀!”伴着“啪”的清脆一声,嘉儿第一下就吃不住了,失声喊出来,段洛成只当听不见,也一句话不说,只管咬牙一下下的抬手抽上去,“啪啪啪啪”,不过片刻功夫,十几记稳稳的落在嘉儿屁股上,一记下去一道红痕,铺在皮肤上瞬间肿起来,没过多久嘉儿的整个屁股上已是一片红肿,再抽下去的力道压在伤痕上,疼得嘉儿小腿踢得老高。
“哇!”死咬着父亲的前襟控制抽噎的嘉儿终于忍不住了,到底哭喊出声,拼命的扭了身子想挣脱,却依然每一下都重重的落在火辣抽痛的屁股上,汗水湿透了额发,他狼狈的扯了父亲的衣服,断断续续的开口讨饶:“我想救表哥……不是的……不打了,饶了……饶了……哇~~好疼啊~~”
段洛成不停手,折扇在男人有力的揉捏中已有些松散,却依然兜了风的往透了红亮的臀峰上抽去。儿子的屁股已肿起来老高了,段洛成只做不见,手上力道不减,一记一记的横亘在两片臀瓣上。

门外的安生和彭边听见自家孙少爷策划了纵火烧祠堂事件,早已吓得脸色惨白。跟了段洛成多年,尤其在战场的五个春秋,他们最知道主子的规矩礼法。心知道孙少爷这顿打轻不了,他们却还是在屋里孩子的哭声越来越低的时候忍不住了,相互对视一眼,上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两人看见嘉儿在段洛成的手下已经几近瘫软,不由得一愣,孩子小小的屁股肿起二指来高,一片红肿里透出隐隐的青紫,身上的汗已经浸透了衣衫,间或抽噎一声,身子不受控制的一弹。
“爷!”安生惊骇住,看见段洛成依然没有收手的意思,一个箭步上前跪倒在他膝旁,拉了他要抽落的胳膊,哀求道:“爷快停停手吧,孙少爷受不住了!爷,您消消气啊!”
段洛成松开夹住儿子的胳膊,嘉儿软软的瘫倒在身下的床褥上,呛得一抽,慢慢醒转过来,抽噎着一手去摸满脸    的泪痕,一手下意识的去捂疼痛难忍的屁股。
段洛成微微喘了气,右手被扇骨的褶皱也咯的手心生疼,他听见儿子缓过气来难止的哭泣声,低头看看那透亮的小屁股,用折扇点点嘉儿捂在臀峰上的手,说道:“手拿开。”
嘉儿身子一颤,不肯依照父亲的话去做,泪水糊了脸下的被子上面,他含糊的抽噎着:“不……不要……,爹爹别打……好疼啊……”
彭边也跪在安生一侧,开口求道:“大少爷,别再打了,孙少爷还小呢,再打要伤了筋骨了!”
嘉儿意识回转过来,趴在床上断断续续的低声求饶:“爹爹,爹爹别打嘉儿了,嘉儿以后不敢了,爹爹别打……”
段洛成轻轻用手指摩挲着光润的扇骨,听得这话,哼了一声,扔下扇子在床上,冷冷的说:“好,我不打你,横竖你没烧了我段家的祠堂。”
屋里的人俱是一愣,跪在地上的二人还没反应过来,段洛成拎起嘉儿转身就要往外走了。
“不……不要!”嘉儿一下惊了,踢了裸露的臀腿,不顾扯着肿痛的屁股,拼了最后一口气挣扎:“爹爹,放嘉儿下来!不要!”
段洛成不为所动,夹了嘉儿在腋下就踏出了屋子,彭边和安生愣神了,还从没见主子发过这么大的火,踌躇了对视一眼,慌忙爬起来撵了过去。

为啥贴吧和晋江都登不上捏……郁闷望天

ps:今天还木有完

[本帖已被作者于2009年9月29日22时13分41秒编辑过]

楚重文的卧房里喧闹异常,离了老远就能听见吵闹的声音,被家中多年没有的事故吓破了胆的下人远远的躲在院子外面张望,一个晃神却看见老夫人娘家的表老爷神色沉重的走来,还夹了一个光着下身手脚扑通的孩子,这群下人不由暗暗叫苦,真是不知家里是闹得什么瘟。
“表老爷,待奴婢通报……”一个大丫鬟迎上来,赔了笑还没说完话,就被段洛成推开。他径自走到楚重文的卧房门前,一只手推开了门。
屋里楚询和楚老夫人都在,楚阔也跪在地上,床榻上楚重文能睁开眼睛打量四周,却依然说不出话来。楚老夫人坐在床头,看见侄儿进来,还夹了光着半身屁股紫肿的侄孙儿,一下怔住了,睁圆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段洛成把儿子甩在面前地上,嘉儿扑倒,面朝下趴着,两只胳膊圈起来捂住羞红的脸,却止不住难忍的抽噎,藕段似的腿无助的挪动着,妄图把伤痕累累的屁股遮起来似的。
“你……”一屋子一下静了下来,全都盯了撩襟跪倒的段洛成,楚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慌忙冲过去拉起地上的嘉儿,蹲在地上把孩子搂在怀里,苍老的手颤颤的不知该放哪里好,颤抖了声音质问洛成:“你发什么疯?!”
段洛成俯身一叩,额头在青砖地面上砰的一声,直起身来沉声看了地面说道:“姑父,姑母,洛成对不起二老,对不起楚家。养下一个畜生,差点毁了段家祖祠,洛成不敢求二老饶恕,求二老打死这畜生,以向楚家交代。”
楚询听得怔怔,刚和儿子在这掰扯半天小孙子楚重义的罪过,怎么一转眼罪魁祸首又换人了?
楚老夫人心疼的紧搂着嘉儿,掰开孩子的胳膊看见他半边脸颊肿的老高,通红的五指印浮在娇嫩的皮肤上,嘉儿羞得侧过脸,埋头在姑奶奶的肩窝里,不再抬头。
楚阔看看身后跪着的表弟,皱皱眉:“又有你什么事儿?在这里抖什么威风?!快滚回去!”
“表哥,”段洛成接口道:“表哥冤枉重义了,一切都是这畜生的主意,表哥不要再难为重义了。”
楚询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揉揉胀痛的额头,暗里叹口气,开口道:“你们啊,真是一点都不能让老人稍微放点心。”
洛成俯身,额头又是重重的磕在地面上,眼眸中闪过一丝沉痛:“姑爹姑母对洛成恩重如山,洛成粉身碎骨都难以为报。洛成不孝,没有管教好儿子,让这顽劣不堪的畜生差点烧了楚家的祠堂,惊扰祖先英灵,今日哪怕家父在此,也定要开堂正家法。”说罢,对依旧赖在楚老夫人怀中微微发颤的儿子一声断喝:“畜生,还不跪下!”
楚老夫人搂了孩子,都觉出嘉儿的受的惊吓之大,紫红的屁股上一道道的肿痕,看着每道都是两寸许,不知是什么打出来的,一道摞着一道,有的叠加的地方已经透出了血点来。楚老夫人忍不住心疼的用手指一碰,嘉儿一个哆嗦,揪住了她的衣襟依旧不抬头,微弱的抽泣声响在耳边。
楚夫人硬是揽了嘉儿坐到床头去,紧紧抱了孩子在怀里,瞪眼看着自家侄儿:“你嚷什么?!在长辈面前你耍什么威风?!你还少在我面前提你老子!你那混账老子教的你现在和他一般混账了!”
洛成垂了头说:“若是姑爹姑母不忍动手,洛成亲自动手处置他。”
“你敢!”楚老夫人喝斥:“真以为你自己长大了能当家了?!可着劲儿的耍你那当老子的威风了?!”
楚询叹气的说:“算了,成儿,你别戳你姑母的心了。好在祠堂没什么大事,孩子知道教训不就行了?回你屋去吧!阔儿也是,重义才几岁?打坏了打残了怎么办?都不准再追究了!”
段洛成沉思了良久,说道:“姑爹一直对洛成宽宥,洛成感怀在心。洛成深受姑爹姑母大恩,未能报答分毫,还纵子犯下大错,惊扰了祖宗祠堂,洛成要是徇私,还有何面目活于世上。”

楚询夫妇二人都有些发愣,继而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段洛成提及的深恩让他们想起心里一块伤疤,想起当年换了洛成一条命的三儿子,楚老夫人最小的儿子,要是活着也该这么大了?楚询知道妻子一直顾及娘家弟弟和侄儿,他也没有怨过妻子当年的那个决定,只是上了年纪了,经不起这么猛烈的去拔心头的那根刺。
段洛成磕头道:“是洛成的错,没管教好儿子,洛成知道姑爹姑娘不忍心,但是错了就是错了,何况是此等不孝大错。洛成才是罪魁祸首,未尽好管教之责,洛成无颜以对楚家,只有以死谢罪。”说罢,向坐在上方的楚家二老磕了三个头:“洛成没脸动用楚家的家法,也没脸在楚家祠堂前谢罪,只求洛成死后二老将侄儿的尸体运回澍州,葬不葬在祖坟自有家父定夺。”
在满屋子讶然的目光中,段洛成缓缓站起身,趋步往屋外退,嘉儿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偷偷的侧过脸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瞄着他父亲的身影。
“咳……表叔……”一声轻微的咳喘声从床上传来,众人纷纷看去,刚刚还在昏睡着的重文醒转了,费力的在床上挪动着,一只手从床上探出,挣扎了说:“表叔……是……要文儿死吗……”
楚老夫人已是无所适从,一手紧搂了侄孙,一手又去安抚孙子:“文儿,你又跟着添什么乱?快躺好别说话,大人都在这儿呢,没事儿!”
重文连咳了几声,撑不住的趴在床边,强忍了浑身被拆开似的剧痛,断续的说:“表叔,表弟……是因为重文……,弟弟也是因为文儿……,都是,都是文儿不孝惹出的是非,表叔再要……再要追究,就……先打死文儿吧……”
楚阔早就是一肚子的火,哪成想教训了这孩子一顿给自己生出这么多的是非来,皱眉怒喝道:“你还知道!都是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不给弟弟做个榜样!早该打死你了事!”
楚重文挣扎了要下地,歪斜着滑倒在脚踏上,吃力的说:“表叔……,表叔不要打嘉儿表弟……咳咳,是文儿的错……文儿……该死……”
一屋子的人慌了手脚,段洛成也忙上前两步要扶起滑下来的重文,楚老夫人紧张的看着孙儿被慢慢搀到床上,余光瞥见娘家侄儿站在床边,忽然心中一阵火起,顺手捞起床脚立着的扫床的扫帚,对了洛成的臀腿没头没脑的抽了下去。

这是补更昨天没更完的一段

今天没有了~~

这八天里会更的,但是不确定更文的时间

洛成没防备,一下冲的歪在床边,慌忙撑了床站稳,楚老夫人扬着扫帚仍是一下下的打上去,发出扑扑的声音。段洛成没觉得有多疼,就是站也不敢站直,撑着床边又觉得尴尬,面颊一下就红透了。
“姑……姑母……”洛成支吾了,一手半扶着床柱,犹豫着慢慢站起来,腿刚挪了两下,楚老夫人的扫帚把就啪的一声抽到他的大腿根上,恨恨的骂一句:“你个小东西还敢躲?!”
洛成不敢再动了,红了脸只听见姑母咬牙斥责声:“你个犟驴脾气!你就是成心气我的吧?!让你干什么你都不干,不让你干什么你偏干!你要死要活的想干什么?!想挨打了?!真以为我不会打你?!”
屋里静的只剩下扫帚打在衣服上的闷声,嘉儿都止了呜咽,圈紧姑奶奶的脖颈,不吱声也不抬头。
洛成被屋里的寂静压得心慌,觉得每个人的眼光都在他身上,含混的辩白两句:“姑母……不是洛成不听您的话……实在是,嘉儿犯的错太大……姑母!”
“什么错?!有什么大不了的?!”楚老夫人气喘吁吁的把扫帚甩到一旁,犹不解恨得一巴掌抽在侄儿后身:“就你能折腾是非!什么祠堂灵位的,不就是33块木板儿吗?!别说没怎么着,就是真烧坏了,找两个工匠一夜不就雕完了?!就为几块木头片子,你把我嘉儿打成这样!你,你这混小子就是皮痒了欠你老子教训吧!”说罢,又一巴掌响亮的抽在洛成后脑勺上。
几句话说的楚询老脸挂不住了,他本是落魄秀才出身,逢了乱世起家打下份家业,发达之后才凭了祖上传下来的族谱修了宗祠,摆上33位先祖的灵位。旁人畏惧他后来的权势,只有这共患难的结发夫妻时不时的笑话他,拿着33块木板打趣了他大半辈子。
“越说越没谱!”楚询皱眉反驳着:“宗庙之事第一大,你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别教坏了孩子!他们犯的错是大,也受了教训了,以后这事儿谁都不准提了!”说着,冲楚阔说:“把你那小小子赶紧放下来吧!别把小胳膊废了。你以后能多花点功夫管教子弟,少跑跑戏楼堂子的,也就省了你打人的力气了!”
楚阔喏喏称是,拎了前襟站起来。楚老夫人费力的揽了嘉儿在怀里,洛成赶忙一步上前:“姑母别累坏了,侄儿抱这小子回去就好。”
楚老夫人明显感觉到嘉儿一阵瑟缩,恨不能贴到她的怀里去,忙不耐烦的一扬手,打掉侄儿迎上来的胳膊:“滚远点儿!我们娘们儿不待见你,少碰我们嘉儿!”
洛成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看见楚阔对他使的眼色,想了想,还是跪下请安告退了。

楚老夫人一连几天都是孙儿侄孙儿屋里两处跑,着实是累的瘦了一圈。重文倒是还好,在贵重汤药的滋补下,身子一天天缓过来,说话也有了气力了,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身上打伤的地方将养的慢,楚老夫人就一个劲儿的抱怨长子,当年搬家的时候把祖传的仙琼灵芝给弄丢了,不然大孙子早就该能活蹦乱跳了。
让楚老夫人揪着心的,是小侄孙嘉儿。自打被抱回了屋里,她一直都是守着嘉儿睡,嘉儿也是不哭不闹的,整天窝在他的怀里,可就是不肯抬头不肯说话,任谁来探视,任她哄尽了好话,小家伙只是揪紧了她的衣襟不撒手,再要唬了脸装生气,他就可怜巴巴的抱着姑奶奶的腰肢,轻轻哼哼几声。楚老夫人知道是那日他老子没头没脸的打他臊着了,又好笑

第4回

这么小的孩子也这么薄的脸皮。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着几日阴霾的天气,终于在寒风中迎来一场暴雨,吹落一树枯叶,只剩得满园光秃秃的枝桠。
 
娇萍弓着腰站在床边,眼含崇拜的光芒,激动地说着:“小爷,你不知道下人们传的你有多勇猛!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手持火链,勇救大少!您真是智慧堪比诸葛,豪气直逼子龙!看您这么厉害,起来耍套拳法给小的们开开眼吧!”
床上没有半点动静。
娇萍双臂叠加撑在床头,面露诚恳之色,潜心讨教地说:“小爷,你能告诉小的,为什么你每天和重义少爷吃一样的饭,却比他聪明这么多吗?是不是因为您有什么独特的养生秘诀啊?小爷你坐起来我们一起探讨探讨吧?”
床上趴着的人依然如死鱼一般不动弹。
娇萍软软的趴在脚踏上,已然撑不住了,还是强笑了说道:“小爷,你行行好,吭一声吧,你再不吭声,老夫人就要让我吭不出声来了,小爷……”

“哼,”门外传来一声嗤笑,娇萍回头去看,发现自家小少爷楚重义正站在门外,背着手面上露出丝丝不屑:“一顿板子就打死了?还真是爹娘的娇宝宝啊……”
嘉儿在床上稍动了一下,埋在臂弯里的头依旧没有抬起来。
“小少爷,你怎么过来了?没有丫鬟跟着吗?”娇萍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你出去。”重义看也不看她的吩咐。
“嗯……”娇萍扫扫两位小少爷,想想人家二位爷已经铁到了一起烧祠堂的份上,应该不会再打架了吧,犹犹豫豫的退出了屋子。
嘉儿不抬眼都感觉到了楚重义走到他的床边,他侧过脸看看床前的孩子,圆圆的脸上一道刚刚结痂的鞭痕,一直延伸到脖子上衣领里,看的他眼珠一缩,慢慢撑着床板直起身子。
“你脸上……”嘉儿开口沙哑的声音。
楚重义上下瞄瞄嘉儿,忽然阴阴的一笑,嘉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他一个骨碌的翻上床,掀起嘉儿身上搭着的被子:“给我看!快给我看!”
“啊!”嘉儿惊得一叫,手忙脚乱的去捂,却早已被楚重义给掀开了,伤痕未愈的屁股露在空气中,上面依然是一块块的青紫淤血,嘉儿怕疼,这些天都不肯让大夫下手去揉开。
“你干什么!”嘉儿脸臊红了,慌忙拽过被子又捂住。招来楚重义鄙夷的眼神:“我当你被打残了呢,才这么多天没下床,原来不过给挠了挠痒痒。真是没出息。”
“你……”嘉儿跪坐在床上,拿被子捂着下半身,气的直瞪眼,喘口气又觉得没劲。看看楚重义那道骇人的鞭痕,又不由得软了语气:“你还好吧?嗯……你身上的伤……”
“小爷是铜皮铁骨,”楚重义不屑的说:“难不成跟你一样娘娘腔吗?”
“哼,”嘉儿一声冷哼:“真的铜皮铁骨就带不了伤了,你不娘娘腔,你是男子汉,不一样被拎起来就抽吗?不过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罢了。”
楚重义童稚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怨恨和狠辣:“你等着好了,等我学好了功夫,我把他抽我的鞭子一下下全还给他,我让他后悔今日如此待我!”
嘉儿看的一愣,冷风钻进屋里,吹得衣着单薄的嘉儿一个寒颤。
“说你呢,大白痴,”楚重义转过脸来看着嘉儿:“你是不是脑子不够用的?!谁要你逞英雄装好汉说是你烧的?!你以为我会怕那老家伙打我吗?”
嘉儿回过神来,听得这话,淡淡的说:“本来就是我的主意,没道理要你一个人担着的。”
“你担着就担成了现在这个不说话不露面的鬼样子?!”楚重义接口道:“你还真是没有出息的娘娘腔。”
“你还有完没完了?”嘉儿皱眉不耐烦:“不识好歹的小娃娃,出去别烦我睡觉!”
“哼,”楚重义蹦下嘉儿的床:“我下午去看大哥,你要不要一起去,娘娘腔?”

夜雨淅沥,吵得人心烦,楚老夫人歪在榻上打着瞌睡,今日嘉儿跟重义两个人跑去看重文,让她开心了不少,虽说她不待见重义这孩子,不愿意嘉儿跟他多纠缠,但是能哄得小表弟下床倒也算他的功劳一件。楚老夫人一高兴,赏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套贵重的笔墨纸砚,还许了嘉儿十五的时候让丫鬟带他去逛夜市。
“老夫人,老夫人,”丫鬟轻声的呼唤,楚老夫人迷糊的醒转过来:“怎么了?汤药煎好了?”
大丫鬟浅笑一下:“老夫人,药煎好了,还要晾一会儿。是表老爷来给您请安来了,廊里跪了半晌了,等您吩咐呢。”
楚老夫人一皱眉:“你这丫头怎么越大越没眼力见儿?前几日不都让你喊他回去吗?你等我醒做什么?!这穿堂风一阵阵的……”
大丫鬟躬了身:“那奴婢去告诉表老爷回吧。”
“回来,”楚老夫人忙叫住丫鬟:“嘉儿睡下了?”
大丫鬟抿唇一笑:“老夫人,您放心好了,嘉儿小少爷早在内屋里睡沉了,不会知道您偷偷见表老爷的。”
楚老夫人忍俊不禁:“小蹄子,这会子又猴儿样的精了。去吧,把洛成叫进来。”
洛成跟在丫鬟后面进来时,神色颇有些狼狈,大概是廊下吹风又淋雨,半片衣襟都湿透了,贴在腿上。他脸上半含了几分委屈,抬眼偷偷瞅瞅榻上依旧唬了脸的姑母,屈膝又要跪下:“成儿给姑母请安。”
“行了!”楚老夫人一脸的不耐烦,顺手拿起一边案上的一个橘子,砸在侄儿的大腿上:“都没个人了,还跪来跪去的做给谁看?!真要孝顺就不会把我个老太婆气的两天都没吃饭!”
洛成暗里咧了下嘴,贴凑到姑母身边,蹲身含混了垂头说:“姑姑……,姑姑,成儿也两天没吃饭了,成儿是疼的……那天姑姑就为了那个臭小子打的成儿好疼,以前姑姑从来都不打成儿的……”
楚老夫人绷不住笑,捏了侄儿的脸颊揪起来说:“当爹的人了,还混撒娇,要不要脸皮了?!啊?!”
“哎呀,姑姑!”洛成叫着疼挣开,偷偷揉两下,小声嘟囔:“成儿不如打死了那小子呢,省了姑姑眼里都没有洛成了。”
“行啊,”楚老夫人来了劲:“反正是你儿子,你舍得你就打死算了。”
洛成一哼:“混小子顽劣不堪,除了丢人现眼惹是生非再没半点能耐,早打死早清净,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楚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话说得真漂亮。那你别把孩子打了一顿再拎到姑爹姑娘面前啊,不就是动了歪心思的要我们看了心疼吗?!”
洛成正色跪直了身子:“姑母,洛成不敢耍这小心思,洛成气恨这不长进的东西犯下的滔天大错,知道洛成没尽好管教之责对不起姑爹姑娘,您要是不解恨,只管发落洛成和那畜生好了。洛成的命是姑母给的,洛成半点不敢有怨言。”

“我不解恨的是打你打的轻了!”楚老夫人伸手指戳上侄儿的额头,咬牙骂着:“脑袋里只有一根筋吗?!你老子打你这么多年都教不会你吗?!一肚子的书念得脑子越来越死性了!你是要气死我啊?!”
洛成被戳的额上红一片,狼狈的闪了闪身子,勉强跪正了,垂头含糊的嘟囔:“成儿知错了,谢姑姑教训。”
屋内只余荜拨的烛火声,楚老夫人狠狠地瞪了侄儿一眼,靠在软榻上歪歇着,端起案上的一碗汤药递给侄儿:“不烫了,赶紧喝了吧。天天不嘱咐你你就不记得自己的身子骨。”
洛成双手接过汤碗,皱眉闭眼咕咚咕咚的把药喝了底儿朝天,把碗放到案上,一抹嘴羞涩的笑笑:“姑姑,成儿伤痛都好了,以后不用再吃这劳什子,苦的要命。”
楚老夫人无奈一笑:“就是长不大的孩子。”
看了洛成的侧脸,楚老夫人伸手轻轻抚了他的鬓角,洛成抬起眸子看向她,她停了半晌柔声说:“成儿啊,以后别总把什么恩不恩的挂在嘴边了,跟姑姑还这么生分。你是姑姑贴心的小小子,姑姑拿什么换你都值得。以后再啰嗦那些有的没的,不然姑姑可打你嘴了!”
洛成一愣,喃喃道:“姑姑,成儿没有别的意思,成儿……”
“谁说你有别的意思了,”楚老夫人嗔怪:“你老是把那些话挂在嘴边,姑母听了生分,不乐意。”
洛成脑中灵光一闪,跪趋两步诚惶诚恐的说:“姑姑,是……是洛成让姑姑伤心了吗?洛成该死,”他面色涨的通红,情急之下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脸颊两记:“洛成不该多嘴提姑姑的伤心事!姑姑,成儿自己掌嘴。”说罢,扬手又要抽去。
“这傻小子!”楚老夫人赶紧拉住侄儿的手:“就这么死心眼吗?!想气死我吗?!”看了他嘴边已然红肿起来,心疼的揉了嗔怒:“你这身小骨头要打只有我能打!没有大人吩咐你自己就敢动手了?!”
洛成抬起模糊的泪眼,咬咬唇将额头靠在姑母的肩上,轻声说:“姑姑,姑姑别伤心,成儿学着懂事,再不惹姑姑难过了。”
楚老夫人拍拍侄儿的后背:“好了好了,大小伙子了还这么孩子气,你只要别惹你老子打你姑姑就不难过,以后他要是再委屈你欺负你,你就带了媳妇儿子到姑姑家住着,让他永远都摸不着!”
洛成破涕为笑,羞红了脸去擦眼角的泪水。楚老夫人拉开他柔声说:“看看你家小子去吧。别扭好几天了,刚缓过来点儿,以后可不许再这么打孩子了啊!”
洛成点点头,忙又禀道:“姑母,成儿明天下午就要去全州了,先跟姑母禀报一声。”
楚老夫人又有些不满:“你身子还没硬朗呢,又奔波,谁这么支派你啊?!”看了侄儿年轻的面容,终是叹口气:“行了行了,我老了不管你们年轻人的事了,你就记住了,不许骑马,坐马车去,听见了?”

今天没有了

今天没有更了,应该明天会有些吧O(∩_∩)O~

洛成轻手轻脚的踏进内屋,借着微弱烛火往床上一看,儿子趴在床上面朝里睡着,被子全都卷到了上半身堆着,臀腿赤条条的露在外面。
“顾头不顾腚。”洛成走近了一看,不由得笑了轻语一句。嘉儿用被子把上身裹的紧紧的,脑袋都要被遮住了,看样子冷得不轻,偏屁股还露在外面。洛成俯身轻轻拉起裹成一团的被子,慢慢给儿子摊开盖好,谁料被子刚沾上臀峰,嘉儿就连哼几声,皱着眉头踢了几下腿,抱住脑袋下枕着的枕头。
洛成疑惑的走到桌边拿起灯,靠近床边一照,心头一紧,嘉儿屁股上的青紫半点没消,看着反而更是吓人了,一看就知道淤血没有揉开,难怪到现在还是碰不得。
段洛成又有些着恼,心知儿子定又撒娇耍赖不肯老实上药了,姑母岂有不顺着他的时候。走过去拉开床头柜子的抽屉,胡乱一翻,果然看见几个大小不等的瓷瓶,逐一拔开塞子凑到鼻子前一嗅,找到活血化瘀的药油,洛成坐到床边,掀开了刚刚搭上的被子。
药油倒在手心一揉,一股药味儿在屋里蔓延开,洛成搓搓手心,搓热了让药劲散开,准备往儿子伤处揉去。
手心刚刚压上青紫的臀瓣,嘉儿惊得一乍,身子不受控制的弹了一下,扭着身子就哼起来,腿也挣扎的踢蹬着。洛成以为儿子醒了,轻唤两声,嘉儿只是含混的喊着:“不要……不要打……”眼睛死死的闭着,他才知道儿子做梦以为又要挨打呢。
“不要!哼哼……好疼……不,不敢了……嗯嗯……”嘉儿梦话里夹了哭腔,下意识的往墙角里缩去。
洛成愣了一下,缓缓的收回手,犹豫一下,拿起床边木架上的手巾擦了手,无奈的摇头自语:“算了,明日起来再擦吧……”
给渐渐安宁下来的儿子重新盖上被子,洛成凑近了撩开嘉儿的头发,看见前几日气急打的那一巴掌肿痕已消,只是脸颊上仿佛还有点红色的印子,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神色恍惚一下,不觉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孩子幼嫩的脸颊,又怔怔的收回手站直了。
“睡吧。”洛成轻轻揉揉儿子乱糟糟的头发,轻声的说:“挨了打就记住疼,知道什么错不能犯。”
嘉儿沉沉的鼻息,嘴唇微张着,转瞬就睡得沉香。

出了院门,是夹杂着微腥之气的寒风,迎面扑来。门外候着的安生慌忙撑伞迎上去,给主子遮住淅沥的雨丝,段洛成伸手拿过伞,自顾的走在前面,安生愣怔一下,慌忙在廊下又拿了一把油伞,撑开追上去。
楚老夫人的话萦绕在耳边,洛成心中梗堵。姑母一向怜爱他,这番提点想必是看到了姑爹的伤怀不说不行了,一想及此,洛成恨不能再抽自己几个耳光,都怪自己嘴里没轻没重,让姑母难做了。
知道什么错不能犯……洛成踏在湿滑的泥地里,神情有些恍惚。这句话哪止是对嘉儿说的,更该是时时提醒着自己。他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嘉儿还小,不过七岁,还不到明辨是非的年纪。可是一则为了给楚家交代,二则,他必须要让嘉儿牢牢记住,有些错事一旦犯了,就再也没有补救的机会了。仰头望向阴霾的天空,洛成不觉苦涩一笑,自己小时候从不知道,犯了错只需要担心会不会挨打,竟然也会是一件值得向往的事。
青石板上坑坑洼洼,积了一个个的小水洼,一脚踩上去一片水花。洛成不觉又想起十四岁时的那场**,他人生中经历的第一场**,四王夺嫡的腥风血雨,却以惨败告终。年少气盛的他在宫里已经做了四年的伴读,总以为自己满腹韬略,定能拼出一份功绩,竟然就贸贸然的卷进了那盆浑水里去,最可耻的是,竟然让别人,自己的三表哥替他承受了惨败的后果。
当年的他在父亲的家法棍下翻滚的时候,多想以死谢罪,来换三表哥回来。可惜,就算他在祠堂里死去活来多少回,他也换不回那个憨厚仗义,在皇宫里处处照应他的表哥了。还有丹雯……洛成一晃神,已经走到自己的房门外了,立在门外,他的眼前浮现出梳着两个辫子的娇俏的面容。是啊……他的一生令人不齿,他犯下的所有的错,都让别人来担承后果,只有他,还依然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世上。
 
“爷,”彭边不知从哪个黑暗的角落里闪身出来,轻声一唤,惊醒了段洛成。他上下扫视一下彭边,严肃的神色吓得十七岁的半大小伙子一怔,忙躬身规矩立好。
“回来了?”洛成收回神思,淡淡问了一句,把伞递给身后站着的安生,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暖暖的气息,一下驱走深秋的寒意。彭边紧跟着洛成进到屋里,背手合上房门,低声说:“回爷的话,回来了。爷嘱咐的也都打听到了。”
洛成解下半湿的外衫,挂在藤木衣架上,走到书桌前问道:“说说看,都打听到什么了?”
“是,”彭边躬身答道:“不出爷所料,沧阳城里近来确实进来些不一样的人,是东南来的,好像,是三郡总督郑倚的幕僚。安置在城里隐蔽的客栈里,鲜少外出,不过,前几日却出没在城里的烩鲜楼里,像是约见了什么人。”
“郑倚?”洛成喃喃自语,眉头不由皱起来,郑倚心怀不臣之心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是朝廷忌惮郑家精兵良马,加上想自立的都督州牧也不是一个两个,虱子多了不痒,通用的道理,天家早已顾不了这么多了。只是,当此多事之秋,郑家的人出现在楚家的地盘上,其用意恐怕……加上近来大表哥好像一直有见不完的客人。
“爷,”彭边轻声回话:“要派人一直盯着吗?”
洛成一摇头:“不,不必了。没有那个必要,把你派去的人先撤回来吧,不要惹出是非来。”
“是。”彭边应声。
安生端了盆水推门进来:“爷,烫烫脚解解乏吧,您都淋了半晌的雨了。”
洛成神色有些舒缓下来:“行了,你们也早些歇着吧。明日早些起来,收拾收拾,赶在晌午前动身去全州。”
“知道了,”两人一同答道。
“对了,”洛成想起来:“备辆马车,快马先预备着,出了沧阳城再换。”
躬身的两个小伙子禁不住低头对视一眼,抿唇一笑。

今天的没有了~~

“嘉儿,来,再吃口粥。别动那个!空着肚子吃油腻的又肚疼。先吃两口馒头。”楚老夫人让丫鬟们把早餐全端到了内屋里,陪着侄孙儿吃饭。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劲儿,楚老夫人不由喜笑颜开:“饿了吧宝贝儿?让你昨晚吃夜宵又不吃……来来,慢点儿,没人跟你抢,慢点儿。”
段颖嘉踏踏实实睡了个饱爬起来,早已是饥肠辘辘,看了满桌热气腾腾的早点,饿狼扑食一样的就扑上去了,腮帮子填的慢慢的,还在不住往嘴里塞。
“姑奶奶,要那个!”嘉儿噎得直翻个白眼,跪坐在椅子上直起身子,指着碗碟要吃。
“好好,让丫头给你盛,”楚老夫人慈爱的一抚嘉儿的鬓角:“嘉儿,今天想去哪儿玩儿啊?跟姑奶奶去看戏好不好?咱们在花园搭个戏台子唱大闹天宫。”
嘉儿歪了脑袋趴在桌上,眼珠一转摇头:“不去了,大表哥肯定没法看,嘉儿去跟大表哥说话去好了。”
“好,”楚老夫人笑了说道:“那嘉儿就去陪你大哥哥玩去吧。这么大的小子了,看前两天还跟个姑娘似的,还脸红怕见人了。有什么好羞的呀,不就是被爹爹打了几下,有姑奶奶呢,谁敢笑话我们嘉儿!”
嘉儿被逗得满脸通红,皱眉撅嘴不乐意了:“姑奶奶!”
“好了好了,姑奶奶不说了,记住,别跟重义打闹,不然可小心你老子了!”楚老夫人乐呵呵的笑着。
嘉儿一听这话顿时撒劲,脑袋转到一边去,满桌美味也吃着味同嚼蜡。
“看看这模样,嘴都能挂上酱油瓶了!”楚老夫人打趣着他:“嘉儿,不许闹性子了啊,再淘气姑奶奶可不疼你了。听话,早起你爹来请安的时候,嗓子沙哑的,昨天夜里淋雨病了,一会儿你去那边院里看看你爹,给你爹请个安,知道了?”
嘉儿侧脸打量一下楚老夫人的神色,好像怕姑奶奶骗人一样,又垂下眸子盯了饭碗,小声嘟囔:“嘉儿又不是大夫,不管治病……”
“说什么呢?”楚老夫人嗔怪:“还怕你爹没消气吗?放心,姑奶奶在这,你爹不敢再打你了,姑奶奶派下人跟着你过去。你呀,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他,他不就开心了?姑奶奶的小灵精还能不会这个吗?”
嘉儿依然不置可否的看了粥碗,闷闷不乐的鼓了腮帮子。

以下是引用 fk13un57 在 2009-10-18 3:59:00 的发言片段:

女的喜欢MM 真是mezirasiyi~
╮(╯_╰)╭ 这个……后面半截实在是看不懂哇……

“小,小少爷,”跟着嘉儿的小厮在院里没头脑的转了几圈以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小少爷,表老爷的院子在……东面……” 
嘉儿回头冷眼一瞪,小厮诺诺的住了嘴,只好闷头跟在小少爷身后在院里瞎转悠。 
“累了,”嘉儿靠着一根廊柱,闷声说:“给我搬个椅子来歇歇。” 
小厮讨好的一笑:“小少爷,不是去表老爷那儿吗,去了到那儿歇不更好?这廊子里穿堂风阵阵的……” 
嘉儿冷冷的说:“你是不会搬凳子吗?” 
小厮讪讪的住了嘴,退下去不知到哪儿搬凳子去了,嘉儿眼角余光瞅着他的身影消失,一撩前襟一蹦三跳的顺了墙根跑出了廊子,不顾肿痛难耐的屁股,一股气跑了好远。 
“呼……呼……”直跑到屁股里的肉都在突突的跳,嘉儿才喘了粗气停下来,撑了不知哪个院里的院墙歇着,额头上已是一层密密的汗珠,冷风一吹,激得他打了一个寒颤。 
“娇弱的跟个丫头似的,干嘛不在屋里呆着?”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嘉儿疑惑的顺了声音回头去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马厩前背向他站着,正用刷子给一匹小马刷着身上。段颖嘉一打量,原来闷头一跑竟跑到了马棚里来了,心慌意乱之下都没闻到满院里的腥臊气。 
“喂,”段颖嘉靠在墙上,偷偷的背手下去揉揉发热的屁股,不耐烦的对楚重义说道:“你个小屁孩子能不能有一天好好说话的?我怎么招惹你了?” 
楚重义侧过脸看他嗤笑一下:“又为了躲表叔的屁股板儿所以跑到这来了?” 
段颖嘉明知这小娃娃是故意激他,还是忍不住的耳根都红起来,咬牙切齿的瞪视了楚重义,阴阴一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真有这样的好事我一定不会忘了你,好让大家再重温一遍重义少爷挨打的美景啊。” 
楚重义年纪还小,被这么说倒还半点没臊,悠然自得的给自己的爱驹刷了身上的鬃毛,又将刷子一甩,转过身走到墙边,弯腰拎起一样东西,晃晃说:“我正找你呢,看见这个没有?” 
段颖嘉睁大眼睛,看见楚重义一手摇晃着一个深棕色的长颈瓷瓶,脸上带着诡笑:“那日我们说好要拼酒的,这可是我在地窖里翻出来的,一定是好酒。” 
段颖嘉倒抽一口冷气。 
楚重义一脸沾沾自喜的表情:“地窖里还有好几瓶呢,你跟我走,我今天非把你灌醉不可,让你看看谁才真的是海量善饮,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笑我。” 
段颖嘉心里翻腾着骂了他好几遍,感情还真是跟他混没半点好,难道这孩子就是传说中的伤疤没好就忘了疼? 
他忘了疼段颖嘉可忘不了,后身还在抽抽呢。嘉儿咧咧嘴角,尽量装作小大人一般,皱了眉头说道:“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胡乱喝什么酒?!等你长大了再说!” 
楚重义眉头也拧了起来:“我告诉你,以后少说我小孩子小孩子的,我早想撕了你的嘴了。不记得我比你大吗?!” 
“你跟我比个屁!”段颖嘉一脸不耐烦:“小小年纪真是能折腾花样,你不记得今天还要去见大表哥了?!一身酒气的也不怕大表哥气的背过去。” 
楚重义一歪脑袋,倒是把这茬给忘了,他转转眼珠悻悻的说:“那好吧,看过大表哥我再跟你拼个高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笑话我。” 
“好了好了,”嘉儿见他掀过这页,暗里松口气,伸手拨开他手里的酒瓶:“赶紧把这定时炸弹藏起来!” 
“你干什么?!”楚重义一惊,以为段颖嘉要夺他好容易搜刮到的酒,吓得慌忙一甩酒瓶躲闪开嚷嚷着,只听“咵碴”一声脆响,甩开的惯性让酒瓶一下撞到旁边的院墙上,摔得粉碎,酒滴滴答答的顺着墙壁和楚重义的手指滴下来,浓重的醇香溢满了两个呆立的孩子的口鼻。

近来更新的时间实在是无法保证,跟大家说声抱歉,不过有时间是一定会上来更些的,不会把嘉儿给扔了的,好歹是亲儿子啊~~

“你干什么?!”楚重义气的鼻子都要歪了,蹲身可惜的看着一地的酒,对段颖嘉怒目而视:“干嘛砸了我的酒?!”
段颖嘉一愣,皱眉说:“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还赖别人。”
楚重义恼的蹦起来揪住段颖嘉的领口:“你是不是想打架?!”
段颖嘉被他勒的直咳,拼命挣了说:“喂,你讲不讲道理?!赶紧撒手撒手!”
“你是几天没打架了闲得吧?!”楚重义狠劲儿上来了,扬拳就要冲嘉儿的面门砸去,忽然一阵脚步声和对话传来,楚重义止住了拳头。
“……收拾得了吧?”若有若无的声音飘来,嘉儿一愣,听着好像很熟悉的声音,忽然脖子上一紧,他还没来及吱一声,就被楚重义生拉硬拖的拽到马棚里的马槽后,硬是给按着蹲下去躲了起来。
“呕……”腥臭的气味儿扑面而来,嘉儿哪里闻过这种味道,楚重义按不住他,他冲到马棚边扶着柱子弯腰欲呕。
“快过来!”楚重义压低声音唤他,无奈嘉儿冲到门边,一滩酒水醇香的味道冲入鼻腔,嗅觉的刺激让他止不住的要把刚吃到肚里的饭全给吐个精光。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楚重义心下焦急,他清楚不管是家里谁看见了,必然会去告状,他肯定免不了再挨一顿,虽说挨惯了也不怎么怕,可是天天坐卧难安到底也不好受啊。
“麻烦事的娘娘腔!”楚重义低声咒骂一句,站起来奔过去,看嘉儿吐得正欢,四下一看,靠院墙几个大木箱子并排放着,并没有锁,他慌忙打开,看见里面几摞书,一把抱起扔到马槽后的稻草垛里,仓皇扔几把稻草遮掩一下,揪起刚吐完直起身子的嘉儿,拖着他跑到箱子前,两个人硬是挤进了箱子里,楚重义蹲在里面轻轻把箱子合上,留了一条缝往外瞅着。

“什么味道?”人未到声先至,嘉儿平息了心里的恶心,突然想到这个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了,是安生。
楚重义看见两个人的衣襟,远远地从院门外走过来,说话声也越来越大,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说道:“怎么马棚里一股子酒气?”
两个小子躲在木箱子里大气也不敢出,乌溜溜的眼睛小心的盯着外面。
一个轻快地声音戏谑道:“八成是拿酒来喂马了吧,楚家可真是有钱。”
楚重义一愣,听这话茬,来人不是楚家的下人?他疑惑的看向段颖嘉,发现这个小表弟紧张的抓紧了他的胳膊,微微往箱子里缩回了脑袋。
“别乱说话,”低沉的声音嗔怪道:“看爷听到了骂死你。”片刻,几声细碎的脚步传来,低沉的声音疑惑道:“安生,你来看,地上一滩瓶渣子,像是酒瓶子被啐了,谁干的?躲来马棚喝酒?”
两个小子动也不敢动一下,彼此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管那么多干嘛?!”轻快的声音响起:“人家家的事你操什么心!快点备马车,爷都催了半天了,箱子都在墙边放着呢。”
楚重义赶忙缩回手,把箱子盖盖严实,只听见那个低沉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安生,你怎么回事?!收拾了箱子不知道锁?!”
两人在黑暗里都能感觉到对方眼中散发的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听得一叠声的埋怨:“你还有完没完了,不过是爷要带去全州的一些书罢了,有什么好锁的。赶紧搬了上车,不然爷骂起来我都推给你!”
箱子离地,两个孩子紧紧抱住腿,感觉出晃悠,外面有人吃力的说:“怎么这么沉?!安生,快来搭把手!”
“跟你说了全是书。真不晓得你天天吃那么多饭力气都到哪儿去了!”咣当一声,楚重义觉出箱子被摔到地上去,两个人被颠的一挤眼,楚重义刚喘口气要说话,忽然箱子又开始晃悠起来,他一愣神,低声说:“我们是不是被拖了在走?”

嘉儿也满眼疑惑的看着他,轻声说:“好像是在马车里啊,是不是?”
“我怎么知道。”楚重义大了胆子,撑开箱子往外探头,果然是在一辆马车里,马车正在往前走,车里生着一个小暖炉,暖融融的,帘子又拉的严实,根本看不见外面什么情形。
“刚才两个是你们家的下人吗?”重义钻出箱子,问道。
“嗯,”嘉儿心不在焉的答着,也撑着箱子边直起身。
“你家备马车干嘛?”重义打破沙锅问到底。
“嗯……我们现在出去吗?”嘉儿不答话,问他道:“从帘子跳出去?”
楚重义也纠结,怕给发现了,犹豫道:“你轻功还好吧?跳出去就跑,会被抓住吗?”
嘉儿翻个白眼:“不被抓住又怎么样?看一眼你的背影也知道了。我可不管你了,反正酒是你偷的,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马车不知行到哪里,吱嘎一下停了。
楚重义咬咬牙:“算了,跳出去吧,反正我轻功好,肯定不会被看到。”说罢,拉起嘉儿跳出箱子:“准备好了啊,你落了单我可不等你的!”伸手要拉开帘子。
“都收拾好了?”忽然,车外传来一个声音,重义感觉到被他拉着的嘉儿的身子忽的一僵,一把攥住他要掀开帘子的手,立在那里不动,重义一回味,突然反应过来,外面是表叔在说话。
“回爷的话,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上路了。”还是那个轻快的声音。楚重义拉拉嘉儿,眼神中分明在说着:“怎么办?还跑不跑

第5回

?”
“见到嘉儿没有?”楚重义听到表叔在问:“怎么哪儿都不见他?”
“没有啊爷,孙少爷不是在老夫人房里吗?”
吱嘎一声轻响,有人踏上了马车前的踏板,楚重义心中暗骂,知道这下彻底没机会跑了,脑子里一连串的想法蹦出来,一咬牙拉了已经僵立的段颖嘉,索性硬按着他重又钻回到箱子里去。
“算了,”声音清晰地在车内响起:“不必管了,驾车上路了。安排快马在车后跟着,出了城就换。”
“是!”几声清脆的应答。

重义恨恨的盯着嘉儿,咬牙切齿的在他边低语:“都是你害我没跑掉!你是被你爹打傻了吗?!”
嘉儿没搭腔,翻了他一个白眼。
重义感觉到马车越走越快,心下忽然紧张起来,回味刚才表叔的话,这马车不是要出沧阳城吧?!比起偷酒喝,私逃家门的罪过岂不是更大?他有点慌神,把了箱子的边想自己站出来招认,真要是不打声招呼就没了人影,大哥不是要急坏了。
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他的脖颈,重义心中惊了一下,狭小的空间里侧头望去,黑暗中都能看见段颖嘉眼珠里闪着绿幽幽的狠光,他轻轻的把在重义的耳边嘶声说道:“你敢站出去,我现在就把你掐死。”
“你……”重义缩回了手,瞪了他:“你神经啊?!我哪是说想出去了?!”缓了这么一下,楚重义也拿不准主意了,到底该怎么办啊。
“哎,”楚重义和段颖嘉腿挨着腿抱膝蜷着,感觉出小表弟腿在轻颤:“你是被你爹吓得抖,还是屁股坐着疼的抖?!”
嘉儿轻哼一声,被他这么一提醒,一下觉出屁股上火辣辣的疼来。
重义见他不搭理自己,也觉没劲,靠着箱子边歪了头,摇摇晃晃之下,竟很快伴了身上未愈的痛感睡熟了。

今天没有了~

“咣当”一声,楚重义的脑袋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木头上,疼的哎哟哟的迷糊醒来,刚哽叽两声,嘴巴就被紧紧捂住了。他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处在什么环境里。
“少碰我。”他没好气的打掉嘉儿的手,低声嘟囔着:“窝的难受死了,腰酸背疼的。到什么地方了?”
嘉儿一路上都没合眼,心灵加上肉体的煎熬让他没法像楚重义一样闭上眼睛就鼻息沉酣。他闷闷的说:“马车刚刚停了,不知道到了哪里。”
楚重义欠欠身子,准备去掀箱子盖,嘉儿赶紧拉住他的手,冲他摇摇头。
楚重义纳罕,凑到嘉儿耳边问道:“怎么?你爹还在车里?”
嘉儿悄悄地掀开木箱一条细缝,两只眼睛凑上去看,马车里靠窗一个木躺椅,有人躺在上面,身上盖着厚厚的大氅,从木箱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两只脚露在外面,间或一两声翻书的沙沙声,重义明白了,表叔还在马车里躺着看书呢。
木箱箱盖无声的被放下,重义小心凑到嘉儿身边,把声音再压低一点问道:“我们要躲到什么时候?”
嘉儿没有搭腔,箱外传来几声断续的轻咳。
“爷,出城了。”随着一声踏上车板的轻响,马车车帘外传来安生的声音。两个小家伙不明所以,赶紧凑到箱子口去听。
“知道了。”段洛成沉闷的应了一声,嗓子有些沙哑,他扯掉身上盖着御寒的长氅,把读到一半的书随手放在一侧,起身走下马车。
“不……坐车了?”重义疑惑的歪头吐出一句,嘉儿刚张嘴要说什么,停着的马车猛的一加速疾驰起来,两个小家伙哎呦一声狠狠地撞向箱子内侧,脑袋磕上木板砰的一声,嘉儿更是一不小心咬到舌头,疼的支吾的闪着泪光。
 
马车一路狂奔着,两个小子费力的抠着箱子保持平衡,楚重义一下顶开箱子,踉跄的跳出去,扑坐在躺椅上揉了额角,龇牙咧嘴的。
段颖嘉貌似还不相信他老子出去了,紧张的探了头看看马车里的动静,才扶了腰站起来,瘸着腿走到坐板旁,手撑了坐板弯腰揉着身后,嘶嘶的轻声吸了冷气。
“嘿嘿,”重义小心的掀开窗帘一条缝,咧了嘴巴笑着小声说:“表叔肯定怕奶奶骂,出了城才敢换马骑。”
段颖嘉没好气的抬头白他一眼:“把帘子放下来。”
重义斜眼看他揉着屁股一脸忍着痛苦的样子,好笑的说:“你怕什么?还真以为能躲过去吗?到了晚些时候肯定要找客栈住,到时候一收拾东西,准得发现我们。就算躲得过一时,表叔这可是一路往全州去的,到了全州你还想瞒得过?要我说,早点坦白还比较好,不如我现在就去找表叔招认了吧。”说着跳下躺椅,欲往外走。
“哎!”段颖嘉猛的站直拉住他,却又因为用力过猛扯着后身的伤处,疼的一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楚重义被他揪住,满脸的不耐烦:“你还有完没完了?!你已经是一屁股的伤了,你爹那么心疼你,怎么可能再打你?!我不管,我不要再躲躲藏藏的了,我要回家去,不然大哥要担心了。”
“担心个头!”段颖嘉瞪眼低声嚷道:“你爹可不心疼你!回去你再挨上一顿,吊在院子里扒光了抽,你看到时候大表哥才叫真担心你呢!”
楚重义面上浮起一丝犹豫,支吾了道:“明明是你自己怕打。我才不怕家里那老阎王呢。再说了,我不说,大哥也不知道我挨打,真要是凭空消失了,大哥才着急。”
段颖嘉瞥瞥窗外,说道:“晚上一投宿客栈,我们趁他们不注意就钻出去,躲到客栈的马棚里去。等没人了,我们自己回家去,反正天色也不早了,这一路压根没跑多远。我们一路问着就能回沧阳城,到了家就去求姑奶奶,说我们去城里看大戏忘了时辰了,只用挨骂就成了。怎么样?”
楚重义转转眼珠,带了一丝窃笑一跃跳上躺椅,舒坦的躺在段表叔柔软的长氅上,摇晃的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的说:“我无所谓。反正我能舒舒坦坦的睡上一路。至于你,趴着还是跪着,就随你高兴喽。”

摆脱红尘俗务 惴惴前来更文 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前情 见谅见谅 只是某身也不想成坑 就又把这老帖给翻出来顶上去了……

嘉儿一路跪坐在榻上,扒着车窗坐的甚是老实,乌亮的眼睛只怔怔的看着外面一略而过的景色。楚重义呼呼地一觉睡醒,看见他还跟睡前一个姿势,迷迷糊糊的翻个身哼哼道:“你贴在窗边贴这么近,也不怕被外面的人看见了。”
段颖嘉也不看他,淡淡说一句:“天色已经暗下去了,车速也慢多了,可能是在找客栈吧。你也清醒清醒吧,跟个猪一样,沾枕头就着。”
楚重义长长地伸个懒腰,软绵绵的在榻上蹭蹭,一脸享受的表情,忍不住扭着身子蹭了又蹭。
段颖嘉扭过头看着他,好笑的说:“你那身烂皮可刚结了痂,忍着点儿痒,不然又给你蹭的血淋淋的。”
“比你肿着屁股坐都不能坐要好。”重义顺嘴接一句,撑了身子坐起来。
段颖嘉冷了脸不再搭理他。
 
几骑骏马,一辆马车,一路驰进城郊的喜来客栈。喜来客栈远离城镇,总是招呼过往行来的客商旅者,店面老旧,掌柜的点着灯笼躬身笑迎进尊贵的客人,赶忙吆喝着小二把客人的马车卸下,把马拉进后院的马槽去喂上好的草料。
“爷,我去厨下吩咐店家做点吃的,一会儿给您送上去。”安心轻快地说,跟在段洛成身后两步跳上台阶。
“嗯,”段洛成头也不回的应一句,朝楼梯走去,忽然定住脚步,淡淡的吩咐一声:“一会儿你和小二把马车里的那个檀木箱子抬到我屋里去。”
“爷……”安心苦了脸,垂了头嘟囔:“那箱子死沉死沉的,您这会子要那个干嘛……”
段洛成登上楼梯,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爷晚上没事干,找本书看看打发时间。”

屋子里沙沙的翻书声,段洛成半倚在床头,手中一卷下午在马车里没看完的书册,案头两盏烛火,屋里也是昏昏的,房里摆设简陋得很,不过一张床榻一张桌案,倒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一个大大的檀木箱子正摆放在角落里。
洛成看了半晌有些口渴,伸手凑到桌上去端茶杯,手指触到一片冰凉。他放下书摇摇头,这天气,滚水放上三刻就凉透了。
“安生!安生!”他冲着门外唤两声,没人答应,洛成不由皱了眉头,这小子吭吭哧哧的把箱子抬上来以后就没了影,不知跑到哪里偷懒去了。“彭边!”洛成又叫那个敦厚老实点的,还是没人应声。他索性放下书下了床,朝门外走去。
 
随着吱嘎一声的关门声,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烛火随了偶尔钻进的冷风摇曳两下。慢慢的,墙角的檀木箱子掀起一条缝来,一对乌溜溜的眼珠露出来,满是紧张之情,小心的左右探视着外面。箱盖被无声的慢慢打开,两个梳着总角的小脑袋暴露出来,窥视着屋子。
“快点走吧快点走吧,”楚重义满脸不耐烦的催促着:“等会儿你爹来了想走都走不了,我快被憋死了!”
两个小子弓着腰从箱子里蹦出来,贴着墙摸到门边。门破旧笨重,再怎么小心拉开也是轻轻的吱吱声,两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颤抖了手把门拉开到足够钻出去,探出脑袋仔仔细细看着走廊上的动静,忙趁着没人抢着从屋里钻出来,蹑手蹑脚的朝楼梯快步走去。

“有人没有?”嘉儿的声音。楚重义抢先跑在了前面,拉着嘉儿躲在楼梯下的小隔层里窥探着客栈大厅里的情况,嘉儿被他的身体堵得严实,隔层里又狭小,他看不见什么,只能紧张的问。
“嘘,闭嘴!”楚重义回他一句,诧异的发现大厅里竟然安静非常,仅有一个人影就是趴在一张桌子上打着瞌睡的小二。他暗暗叫好,反手拉住嘉儿,猫着腰从大堂中间疾步穿堂而过。
两个小小的黑影奔到院子里,一闪躲到柴堆后,浑似探子一样的申请,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果真是家小客栈,院落也是窄窄的,又堆满了柴堆稻草,在黑暗的夜幕下院子里混沌一片,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挥舞着大扫把一下下僵硬的扫着地面。
“咝……”嘉儿不由得打个寒颤,他早起出门不过为了去老爹的院落请个安,也没穿太多,好在马车里屋子里都不算冷,又加上檀木箱子憋屈得慌,倒还挤出了一身的汗来,这会子在荒郊野外的夜风下一吹,倒觉出凉来了。

“你行不行啊?”楚重义觉得手中拉着的那只手都在轻颤,小声嘟囔道:“看你这小身子骨娇弱的……”
“少废话!”段颖嘉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楚重义好不容易生出点好心,被他一喝斥真觉得好心也喂了驴肝肺,气得别过头去也不再理他,只管打量形势。
月色暗淡,照不到两个在院子里东躲西藏的小小身影,一会儿钻到稻草旁,一会儿趴到水井边,三两下就悄悄地钻到了大门后,贴在门上慢慢慢慢的往院外移动。
“……你去看看厨房到底怎么回事,我上去端药给爷,好吧?”一个轻快地声音从后院的方向由远及近的飘来,正扒在门上往门槛外伸出一条腿的身影一僵,只见大门外的栅栏后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揪住僵在门上那个身影的衣领,硬生生的给他扯到门外,一阵急促的奔跑声远去了。

“……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息声,随着奔跑的脚步声停止而益发清晰,两个小小的身影正弯腰撑着膝盖喘着粗气。重义一抹额角上的汗珠,撑直身子说:“要不是我手疾眼快拉出来你,你怕是要被吓得钉在门板上了吧?”
嘉儿一股气被拖着跑了老远,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直起身子看看左右,天色早是一片黑暗,客栈门外的灯笼被他们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只余下星点的火光还可看见,看来他们还真是跑了老远。
“嘎嘎!”几声聒噪的鸟叫声从路边的树林里传来,重义慌忙抬头去看,官路两旁密密的树林,在寒风中展示着干枯的树枝,像是剑戟一样矗立,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空旷的野外一片陌生的景象,只有稍显宽阔的官路歪歪斜斜的伸向看不清的远方,还能指明些微方向。

“我们……嗯,我们就这么……走回去?”重义强自抚平突突的心跳,故作泰然的问道。
嘉儿前后看看,听得这话,咽咽唾沫,上下扫他两眼:“我都不知道楚家小少爷还有害怕的时候呢。”
重义哼一声:“官路上,有什么好怕的?!我就是想,要是有路过的能搭上一路顺风车就好了,你的屁股肿成那样能走路吗?!”
“谢谢小爷你的好意,”嘉儿拔脚已经往前走去:“我就怕你半路上会被吓破胆子晕过去。”
暗淡的树影,不远处原野上微隆的坟堆,草丛中不时窜过的窸窣声,这一幅在静谧的夜晚组合出的画卷,再适合演鬼故事不过了。“嚓嚓嚓嚓”,一阵细碎紧密的声音在路旁的草堆里一倏而过,惊得两人齐齐转头去看,却只见得齐膝的枯草摇摆一下的暗影,不知是不是被风吹过。
“不知道这野外有没有狼哈,”段颖嘉紧走两步,故作轻松地说。
楚重义不屑的答道:“没人的荒野才有狼,这是城外的官道,白日里人来人往的,有狼也早被猎尽了,没见识,哼!”最后一声冷哼在寂静的旷野里被放大无数倍,还带着回音一样,似乎苍穹下无数的人在配合着楚重义一起嘲讽嘉儿,听来四面八方都是“哼”“哼”。
“回……嗯,回音真有趣。”段颖嘉掩口唾沫,哈哈干笑两声说。
“回音……呵呵,”楚重义四下里瑟瑟的转着脑袋,不自主的把心里话说出来:“周围又没有山丘,还会有回音,是……挺有趣的啊……”
“你能不能闭会儿嘴?”段颖嘉看上去反倒比刚刚镇静了许多,噎了重义一句,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嘴里不知是安慰表哥还是安慰自己:“我算过了,从出了城到停车找客栈还不到一个时辰,根本不会跑多远的,你闭嘴安静赶路,我们能赶在宵禁前进城的,只要你给我闭嘴!”
“啊!”楚重义一声短叫,惊了嘉儿一下,他顿住脚步,有些惊慌的回头看重义,月亮这时也凑巧从云堆里微微露出半张脸来,清凉的月光洒在重义的脸上,映出他惊恐圆睁的眼睛。
“重义,你……”嘉儿被他的表情感染的也开始心跳加速,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两团跳跃的幽幽绿色火光,正闪耀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一旁几个矮矮的坟堆,披着凌乱的枯草。
“鬼……鬼火……”嘉儿耳边传来重义打颤的牙关里挤出来的两个字,他下意识的去抓嘉儿的手。
“什么鬼火!”嘉儿初初也被那绿色的火光惊了一下,须臾就镇静了,皱眉回头斥了重义两句:“那是磷火,死人堆里就容易有那个,天底下哪里来的鬼?!赶紧赶路,不要再磨蹭了!”说罢,拉着他闷头朝前快步走着。
虽说没有狼,虽说没有鬼,段颖嘉一路走着,略带惊恐的眼睛还是不停地扫视着四周,毕竟再有解释,那时隐时现的绿色火光就在身边跳动,像是寒夜里兽的眼睛,窥视着自己的猎物一样。苍穹好似盖在头顶的碗,四下无人的旷野里只有两个小小的身影,仿佛在搜寻着逃出禁锢的出路。
重义倒是安分了不少,不知是吓得还是累得,一句话不说的抿着嘴,任由嘉儿拉了在官路上疾行,寒风拂过头顶,一丝丝的凉意,他抬手一抹,不经意间竟然赶路赶出了一身的汗。

“还要……走多久?”闷头走了半晌,嘉儿终于听见后面的木头发出声音,他抬头看看月色,有些疑惑的抬眼看看前路,敷衍道:“快了快了,你着什么急?还不都是你刚刚神神叨叨的耽误时间。”
楚重义脚都酸了,也不知道段颖嘉拖了伤时怎么走了这么远的。他狐疑的看看嘉儿的神色,蠕动的嘴唇终于问道:“哎,我说……你是不是不记得怎么走了?”
段颖嘉听到这句话很气愤,几乎跳起来反驳:“就这么一条路到头,怎么可能会走错?!你个小娃娃不要烦人了好不好?!”
重义满心的恐惧也被气愤和疲劳取代,转了一个弯追上嘉儿,拨开路边伸出来的歪歪斜斜的枝桠,回敬道:“就一条路你都能走错那才叫本事呢!你不要搞到我们被拍花子的拐卖了才……”话没说完,他看见眼前的景象愣住了,原本一条宽阔的官路在不远处竟分出了两岔,蜿蜒在月色下,像是魔鬼的手臂一样,邀请着深夜的来宾。
 
“这是怎么回事?”重义问同样愣在当场的嘉儿:“走哪条啊?你白天不是醒着的吗?”
“呃……”嘉儿像是魔怔了,难以置信的喃喃道:“不可能啊,白天明明没有岔路的,我看的真真的……”
重义扭过头上下前后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表弟,冷笑道:“我真是疯了,竟然会信你这个动不动就耍脾气的娘娘腔!”
“你说什么?”嘉儿烦躁不已,看着前路迟疑,皱眉回应道。
“我不陪你玩了!”重义一甩袖子,扭头就往回走:“我去找表叔!让表叔找人把我们送回去!不就是挨打吗?!也比黑咕隆咚的陪你饿着肚子乱闯的好!”
嘉儿下意识的扭身抓他:“你回来。还没怎么样呢!”
重义烦躁到了极点,反身硬生生拽回袖子,一脚蹬上去:“别再来烦小爷了!”
嘉儿浑没防备,哎哟一声被踹翻在地,屁股直接撞到地面上,疼得他张嘴倒抽冷气。重义也愣怔了,赶忙收回自己的脚,咬咬嘴唇支吾一下:“你也练过武的,怎么这么不禁踹啊。”
嘉儿反应过来时火大了,脸都被烧得通红,被人一脚踹的老远大大伤了他的自尊,他二话不说扑上来,一拳朝重义脸上砸去,重义仓皇的偏过头,嘴里连连喊着:“是你自己没用……窝……窝囊废!哎哎!别动手了!我站着不动让你踢一脚不好吗?”
嘉儿怒火中烧,整个人朝重义扑压过去,重义脚下一滑跌坐在地,后背撞上路边的树干,磕得后脑勺生疼,嘴里嘶嘶喊着:“好了好了够本了!”一双手下意识的撑在身后树干上欲坐起,甩脱闷头压在他身上扬拳欲走的嘉儿。忽然,他心里一凉,触手一片丝质柔滑,那根本不是树干该有的触感,他一惊之下,拉住嘉儿要砸下的拳头,下意识的问道:“谁?”

大家平安夜快乐~~圣诞节也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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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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