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刘溪楷,”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讲台传来,“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座位最后一排墙角的位置上,一个脑袋慢悠悠地支起来,顶着一头黄褐色的卷发,有些不耐烦地嘟囔几句,“江老师,我又不会,别耽误大家功夫了。”
“不会就好好听课,别睡觉了。要是觉得困就站起来听。”江沅沅也不恼,继续讲题。
那个叫刘溪楷的男生一脸嫌恶的表情,慢悠悠地站起身,别过头看着窗外。操场边的柳树刚刚抽出新芽。
不知过了几时,下课零才不紧不慢地响起来。“刘溪楷,你放学后留下。”江沅沅撂下一句话就出了教室。“真是麻烦!”墙角的人皱皱眉头,不满地把手里的笔往桌子上一甩,嘭的一声赌气地坐在椅子上。班里同学都习惯了似的,没有人再看他,除了几个去洗手间的同学,没人动位置,仍旧低头看书做题,仿佛下课铃声没多大作用。高中三年级,全市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大家知道争的是什么。
刘溪楷是个例外,他是他爸花钱强塞进来的。在这充斥着学霸的教室里,他做了一枚扎实的学渣。除了班主任张老师各科老师早已经放弃他了,刘溪楷+高考?开玩笑,这是什么组合?真是别耽误大家功夫了……刘溪楷也自觉,上课从不打扰大家,很认真地睡觉,老师也很配合,从不打扰他的好梦,除了江沅沅!
刘溪楷只要想到那张圆圆的包子脸就头大,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实习老师,偏偏认准了他,杠上似的非得来个有教无类。自江沅沅来到英才一中一个月了,他刘溪楷的背后像多了一双眼睛似的,到哪里都觉得江沅沅在背后盯着。
“刘溪楷!刘溪楷!”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刘少爷紧锁着眉头,不由得加快脚步。“你~你站住!”到底还是被江沅沅一路小跑追上了拦在校门口。“刘溪楷,你站住!”江沅沅喘着,压了压有点干燥的嗓子,“我喊你没听见啊?”刘溪楷早已不耐烦了,把轻飘飘的书包往地下一扔,“你到底要怎样?”黄色的卷发在黑压压的板寸里分外招摇。
“你留下,我给你补课。”江沅沅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学生,毫不让步。“江老师,我谢谢您了,我补不起来了,我认了,别耽误您大好时光。下班了,找你男朋友约会啊吃饭看电影多好啊,干嘛跟我这儿耗着,我肯定帮您提升不了达线率!”
“你……”江沅沅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你不能这样再堕落下去了!”
“楷爷,怎么了?”早在校外等着刘溪楷的狐朋狗友哥们儿弟兄四五个围了上来,“哟,你女朋友啊,一块儿玩去?”江沅沅听了这几个小混混明显的欺负她的话又气又羞,紧紧抿着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眼里不自觉地积了雾气。
刘溪楷有点儿发怔,暗自攥了攥拳头,“走!”捡起地上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几个校外小混混也吹着口哨,蔑笑地起哄走开了……
江沅沅回了办公室,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下来了。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受这样的奇耻大辱,让几个毛头小子调笑欺负了,最可气的就那个刘溪楷,压根儿没把她这个老师放在眼里。对刚刚步入职业生涯的江沅沅来说,简直是一大打击。“是为二班的刘溪楷生气嘛?”不知何时,一个办公室的***站在旁边,江沅沅赶紧擦擦泪“没~没有~”。李逸刚递上一块儿纸巾,对这个母校出来的小师妹颇为照顾,“别为那小流氓置气了,不值得,人家老爸有钱,用不着咱们操心。”江沅沅听到李逸刚称学生是小流氓心里有点儿别扭,觉得身为老师不应该说这样的话,礼貌地接过纸巾没再说话。心下想起那几个小子叫他楷爷,不由得冷笑,我倒看看你怎么当楷爷!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6年2月25日10时39分39秒编辑过]
“楷爷,咱哥几个今儿去哪里玩啊?”四毛凑过来,“刚才门口拦着你的是谁啊?真是你女朋友啊?”
刘溪楷眉头一挑,白他一眼,“滚边儿,眼瞎啊!”
“就是,四毛,你什么眼神啊,不看看那圆圆的包子脸,咱楷爷这玉树临风的,怎么能看上她,楷爷那小丫头是哪班的?”王洋在旁边也凑趣。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起来。
实话说,刘溪楷长得确实不错,一米八的个子,浓眉大眼,鼻梁修挺,脸上虽然还带着青春期的稚嫩,但已显露出男性俊美的轮廓。有点儿武侠小说里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的意思。只不过空是一副好皮囊,从头到脚一身邪气,天天和四毛王洋这些早就退学的小混混在一起去酒吧,泡网吧,打电游。
“闭嘴吧,那是新来的实习老师,不知道怎么想得,非要给我补课。”刘溪楷的话带着厌烦的情绪,也透着点儿无奈。
“不是吧,包子脸是老师啊?看着比咱们没大多少啊?”
“要给楷爷补课?嘿嘿,那得补多老鼻子了!”
“哈哈哈……楷爷,我看你以后没好日子过了吧?”
刘溪楷皱皱眉头,“妈的,不管她。走,咱们喝酒去。”
江沅沅买了些营养品来看看生病的张老师,按理说毕业班这么关键的时候是不会让她一个实习生带的,江沅沅之前就是跟着张老师旁听一下,帮忙打理一下班里的琐事。这不张老师忽然病倒了,学校有抽调不开人手,才让她顶替几天,反正新课都讲完了,就带着做题讲题嘛。
“张老师,您好点儿没有?”
“好多了,人老了,稍微累点儿就撑不住了。”张老师是年过五旬的老教师了,刘溪楷私下里称她是老太婆,总是受不了她在耳边唠叨,对刘溪楷还是挺上心的了。不过张老师再过两年就该退休了。
“带毕业班真的不轻松,您得好好休息。”江沅沅很尊敬张老师,不止因为张老师课讲得好,在江沅沅毕业前实习的日子里,张老师事无巨细,顷囊相授,在生活上对她这个异乡来的孤身女孩也很照顾。
“嗯,过两天就可以回去了。这几天你也不轻松吧?”张老师递上来一杯清茶,江沅沅双手接住,“还好,就是……”
不知不觉的师徒俩就聊起刘溪楷来,江沅沅得知刘溪楷爸爸确实有本事,家底不薄,但常年顾不上管儿子,父子俩唯一的联系就是每月一笔数额不低的生活费,估计还是秘书给转账的。刘溪楷的妈妈在他初中时就没了,具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爸爸为了让儿子上市里最好的中学没少掏赞助费,还在学校旁边地段最好的小区里买了一套房子让儿子上学方便,现在学区房可不是一般工薪阶层想买就买的,本想再给儿子雇一保姆,被刘溪楷拒绝了。
“诶~现在的父母不知道怎么想的,钱哪里有赚完的时候,亲儿子倒扔一边不管不问的。以为找个好学校就万事大吉了?”张老师对于刘爸爸的做法有点儿气愤。“说起来那孩子也可怜。”
江沅沅抿一口清茶,对张老师的观点深表认同,她跟着张老师这个班有一个多月了,冷眼旁观,觉得刘溪楷和那些混社会的还是不太一样的,她也说不清哪里不一样 女人嘛,做事凭直觉,所以她总想试着让这孩子悬崖勒马,换个浪子回头。而且对于这么关心刘溪楷她还有一点私心里的小原因。
聊了很久,江沅沅才辞过张老师。已是月上柳梢头,早春二月的夜里还是有点儿冷,江沅沅把脖子缩进围巾里,脸显得更圆了。她沿着马路边走着,时不时的哈口气暖暖手。张老师家离着学校宿舍就两站地,她不爱坐汽车。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6年2月25日22时36分35秒编辑过]
上课铃声响了好久,刘溪楷才晃晃悠悠地走进教室坐下,座椅推拉的声响引来了同学的侧目,他也满不在乎。
刚坐好,江沅沅就走进教室,后面跟着病后初癒的张老师,到底放心不下毕业班,身体刚好点就回来上课了。江沅沅搬了把椅子,径直放在刘溪楷座位旁边坐下了。这一举动让刘溪楷瞪大眼睛,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江沅沅倒像是很平常的样子,没有看他一下。“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刘溪楷小声嘀咕着,仿佛害怕让江沅沅听到,又故意让她听到一般。江沅沅也不睬理,认真做起笔记来。
刘溪楷看着江沅沅有点儿婴儿肥的侧脸,有点儿想摔东西的冲动,咬牙忍住了。索性转过脸不看她。可貌似江沅沅不放过他,伸手把他桌子上的书整理一下,把张老师正讲的习题和课本抽出来,看着两本依然崭新的书,江沅沅皱皱秀眉,帮他翻到所讲那一页摊开。“听课!”压着嗓子的命令砸进刘溪楷的耳膜,声音坚定有力,刘溪楷仿佛回神一般,腾地站起来。全班的眼神聚拢在一起带着愤怒投射过来。
“刘溪楷,有事嘛?”张老师在讲台上看的很清楚。
“没,没事……”
“那就坐好听课。”
刘溪楷不知道为什么,耳朵有些发热,赌气地低着头,老师讲什么都听不进。想起昨天在校门口的那张包子脸,眼里带着雾气,刘溪楷总是忍不住回放,让他昨天也没玩好,匆匆结束喝了几杯就回家了,留下四毛王洋一帮子惊讶半天,今儿是怎么了。刘溪楷晚上也没睡好,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眼,那张带着雾气的包子脸就出现在他眼前,上次看到别人为他哭是什么时候,仿佛是四年前,妈妈搂着他的肩膀,妈妈要是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妈妈……侧身让不知何时出来的泪水滴进枕头里,不想让人看见,其实空空的房子里没有别人,只是他不想面对自己内心的柔软。
……
今儿一大早他挣扎起来,就着急看看包子脸怎么样了,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担心。要搁以前晚上打游戏晚了没睡足就直接请假不来了。
可没想到,一大早包子脸就给来了这么一手……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6年2月25日22时34分57秒编辑过]
整整一天,江沅沅就这么坐在他旁边,除了去个洗手间,江沅沅就在旁边坐着,听了一天所有的课!刘溪楷想抓狂,要暴怒,要骂人……可是他只能坐在旁边,眼睛直直盯着书本,只要稍微慢一下,江沅沅的杏核眼就瞪了过来,伸手帮他翻书,记笔记。其他代课老师看在眼里,乐的轻松,终于有人能帮忙镇着这纨绔富二代了。
还真别说,刘溪楷觉得好像今天听进点儿东西去,就是时不时的觉得别扭。
终于熬到了课后自习,刘溪楷暗想,江沅沅这不能坐我旁边了吧。因为张老师身体不好,学校一直让江沅沅带着同学自习,张老师和各科其他老师一样在教室里溜达一圈,遇到有疑问的同学帮忙解答就行。江沅沅得坐在讲台上,总不能一直盯着我吧。刘溪楷正暗自庆幸,可是江沅沅就有本事一直盯着他,“刘溪楷,把你座位搬讲台上来自习。”
纳尼?!刘溪楷傻眼发怔地看着讲台上正盯着他的江老师,而上面的小女子也不甘示弱,表情如常地盯着他。耳边传来同学和来辅导老师的窃笑。
真受不了!刘溪楷嚯地站起来,摔门出了教室。大家有点儿担心地看着这个新来的实习老师,江沅沅仿佛不以为意,低头开始自己的工作,很快大家恢复了平静,投入到争分夺秒的学习状态。
没一会儿,教室门被不客气的推开,刘溪楷带着怒气走了进来,瞪着讲台看,感觉到大家都在看着他,除了江沅沅一直低着头在讲桌上写着什么。刘溪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也不明白他怎么就那么听话,在众目睽睽下把自己的座位搬到讲台上。一米八的大个子,那么突兀地坐在讲台上,刘溪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溪楷有点儿气,气江沅沅也气自己,怎么就坐讲台上了!赌气地看着书,一会儿,江沅沅把自己的教案本扔到他桌子上,“今天的笔记,挨篇复习!”整齐隽秀的字印入眼底。
然后就是一连三天!天天如此!刘溪楷还记得那天上完自习后江沅沅甩来的一句话,“以后每天自习前就把自己座位搬过来,别影响大家学习。”然后耳边就是同学们叽叽喳喳的笑……
“小江老师,真有你的哈,我们全校出名的少爷被你治的服服贴贴。”办公室里老师们如是说。“要他服帖还早呢。”江沅沅淡淡一笑。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6年2月26日10时14分21秒编辑过]
果然,第四天早晨,刘溪楷的位置一直空着,江沅沅咬着嘴唇,恼怒地挂掉电话。打了十多个电话了,那小子一直不接。臭小子,别让我逮住你!
话说我们刘大少爷被江沅沅像软禁似的跟了三天,身心俱疲,心里憋着一股子邪火,始终难以发泄。
早过了上课时间,包子脸的电话也响了好几遍,刘溪楷始终窝在被子里,拿枕头捂着脑袋,一动不动。猛然翻身下床,给四毛打电话,“叫着王洋,咱们玩去。”
江沅沅和张老师告了假,直奔刘溪楷的住址。可是按了好久门铃都没人应答。
江沅沅不甘心,找遍了小区周围所有的网吧,终于在一家网吧的角落里看见了熟悉的一头黄褐色的卷发,正和狐朋狗友玩得起劲。
“刘溪楷!”江沅沅一把摘下刘溪楷戴的耳麦,“跟我回去!”
“你怎么来了?”刘溪楷先是吃惊,继而是莫名的怒火。
“谁要你管!”
“回去上课!”江沅沅发怒的时候,真是杏目圆睁,柳眉倒竖,粉面生威。
“刘溪楷,我再说一遍,同我回学校上课!”
刘溪楷心内一阵烦躁,站起身一脚踢开身边的椅子,咣的一声,把整个网吧的目光都集中到这里。旁边和刘溪楷一起来的四毛王洋俩个也赶紧站起来,准备替他们楷爷出头。网吧老板看情况不妙,赶紧跑来准备劝架。江沅沅伸手要拽刘溪楷的胳膊,可这小子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谁也碰不得,长胳膊一挥把江沅沅甩得后退一步。
“我说你烦不烦,班里那么多人你不管干嘛总盯着我,你谁啊,我不用你管好不好!我不想学习,我就堕落了,怎么着吧!你又不是我妈,你管我……”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了过来,刘溪楷结结实实地挨着这一巴掌,脸顺着力道猛然一偏,白皙的脸颊上立刻绯红一片。周围的人都愣在那里,没想到这个个子不高的小女子这么有气势,连原本站在刘溪楷旁边的四毛和王洋都被惊得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
“刘溪楷,我告诉你,你妈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个不争气的样子,也得被你气死过去。”江沅沅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甩出一巴掌,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打人,还是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大男生。
江沅沅能感觉到自己右手在抖,嘴唇也抑制不住的颤抖,眼圈有些发红,“不争气的东西,自甘堕落,不求上进,你对得起你妈么?你对得起你自己嘛?”说着又抬起右手……刘溪楷早在江沅沅提起他妈妈的时候已经没有先前的怒气,像只泄气的气球,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等着江沅沅再落下的巴掌,颤抖的睫毛暴露了他的慌乱。
可是这一巴掌最终没有落下,江沅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扭头就走。江沅沅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一边走,一边擦眼角涌出的泪,很诧异在教训学生的时候,竟想起自己的母亲,恍惚间有些感同身受。
江沅沅有些懊悔,不应该那么冲动的,万一适得其反怎么办?也不知那孩子怎么样了,别出什么事儿才好,怎么说也得把他拉回学校啊,怎么自己就这么跑出来了。想着想着江沅沅猛然转身,一个大个子就杵在面前。
“江,江老师……”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6年3月4日7时34分48秒编辑过]
刘溪楷就顶着这一头乱蓬蓬的卷发,左侧的脸颊还微微泛红,亦步亦趋地跟在江沅沅身后。
江沅沅带着刘溪楷回了学校的时候正是午休,此时全校出名的刘溪楷刘大少爷正低眉顺目地跟在这个新来的实习老师后面,全无平日的嚣张气焰,全校师生都快惊掉下巴,刘溪楷撇撇嘴,太丢人了。
“那……我先回教室了?”
“急什么?跟着我一起去。”教育心理学那是白学的吗,刘溪楷那点儿小九九怎么能瞒过江沅沅,她就是要这大少爷在全校面前丢丢面子,煞煞他的威风。
张老师一直在班门口等着,其实上午江沅沅向她提去找刘溪楷的时候,她无不担心,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连她的话都听不进去,能听这个年轻的实习老师的话嘛?远远看见他们回来了,张老师提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在哪里找到的?”
“你去哪里了?自己和张老师说。”江沅沅没好气的把刘溪楷一把拽到前面。“网吧。”
张老师看着刘溪楷现在的样子,是她从未见过的,心里暗自惊叹,可能真是一物降一物吧。“以后可别这样了啊,你看小江老师对你多上心啊,可不能再淘气伤了小江老师的心。”
刘溪楷低着头眼睛看向别处,江沅沅知道他心里还在别扭着,“进去吧。”刘溪楷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进教室。
没一会儿,江沅沅也进来依旧坐在他旁边。
下午的课上得云淡风轻,刘溪楷一直低着头,江沅沅也没再看他一眼。
下午课上完后,晚自习前,留有四十分钟是师生吃晚饭时间。“跟我过来。”江沅沅也不看那臭小子,径直走出教室。刘溪楷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黑黑的长发随着步子左右摇晃。
到了学校宿舍,江沅沅也不招呼他,只管开始用电磁炉做饭,刘溪楷在旁边无所事事,打量着周围。宿舍很小,是旧楼改造的,一张单人床,一个柜子,一张书桌,一张旧式的两人位课桌,但被收拾得很干净,窗边还放了一盆小绿植。江沅沅就在旧课桌上做饭,简单的摆着一个微波炉,几只碗筷,油盐酱醋而已,刘少爷不屑地皱着眉。
没一会儿江沅沅端来一碗西红柿鸡蛋打卤面,放在书桌上,“坐那儿吃吧。”刘溪楷中午没吃饭早就饿了,也不客气,闷头吃了两大碗才咂咂嘴,话说手艺还不错。江沅沅收拾干净书桌,拉开椅子坐下,“说说吧,你以后预备怎么样?”
……
刘溪楷低头站在江沅沅面前,头发依然散乱,脸上的红色已消下大半,江沅沅有些不忍,缓下语气,“刘溪楷,以后振作起来,好好学习……”
“江老师,我知道你对我好,关心我,但我估计就是那摊烂泥了,扶不上墙的。”刘溪楷声音听不出的冷漠,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你……”江沅沅一时被气结。
“您不用说我对不起我妈妈之类的话来激我,以前不是没有老师这样说过,您的好意我领了,别白费了您的功夫。”
“那你就预备以后继续破罐子破摔了?”江沅沅脸色涨红,能看得出她一直忍着怒火。
“…是…”过了好久,她听见一声细不可闻的回答。
“好,我明白了,你出去吧。”江沅沅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是心累。
刘溪楷张张嘴,还是转身走了。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6年3月4日11时43分24秒编辑过]
接下来的几天,江沅沅就像完全失忆了一样,好似从来不认识刘溪楷这个人。除了张老师的课她跟着旁听以外,其他课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旁听时也不坐在刘溪楷旁边,而是在讲台正对的最后一排中部找了个位子坐了。
刘溪楷自习时也不再把桌子搬到讲台上,江沅沅也没再过问。
“小江老师,最近怎么不见你督促那刺儿头了?是不是少爷脾气惹到你了?”
“我说咱就甭费那劲儿了,那少爷软硬不吃,整个浑不吝。”
“就是,当年张老师多苦口婆心啊,到头来不还是这样嘛!”无论办公室的老师们怎么说,江沅沅总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这几天刘溪楷懒懒的,仿佛浑身不自在,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别人看着是他还和之前一样恢复了课上睡觉的爱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怎样都睡不着了,刚一闭眼就看见江沅沅的两只眼睛怒盯着他,可是他知道江沅沅已不在旁边监督自己了。
这天自习的时候,旁边的李明找江沅沅请教问题,江沅沅解答的耐心细致,轻声细语不住地往刘溪楷的耳朵眼钻,他把头埋进胳膊里,可还是忍不住侧眼去看。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江老师!”李明感谢的笑在刘溪楷看来是那么夸张。
“不客气,这类题你以后找出来多做做就明白规律了。”江沅沅淡淡地笑,还摸了摸李明的头。
李明竟然脸红了!!!
刘溪楷瞪大眼睛,尼玛除了学习什么都不懂的傻蛋竟然还会脸红。
刘溪楷在旁边和自己闹别扭,怎么从没对我这么温柔?不就比我们大几岁嘛,装什么知心大姐!李明你不是学霸嘛,还问什么问题!刘溪楷全然没发觉自己不讲理的小情绪,他感到莫名的烦躁,觉得自己要爆发了,嚯地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江沅沅只是轻轻皱起眉头。
刘溪楷和四毛王洋一伙在网吧又泡了一宿,天快亮了才回家。把书包一扔,让自己狠狠地摔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没有那个烦人的包子脸来管着自己,不是很爽嘛?我为什么还很怀念那短短几天的约束?被人关心在乎约束的感觉真的很好。妈妈……
英俊的脸难掩青春期的稚嫩,刘溪楷想起了妈妈。初二那年,他也曾经那么阳光,放学回家看到的却是吃了整整一瓶安眠药的已经不省人事的母亲。那一年他的世界完全崩塌了,爸爸做生意富了,有了新的年轻漂亮的女人,妈妈就这么走了……从此他宣泄着自己发泄不完的怒气,肆意放荡了青春……
刘溪楷再醒来时已是下午,摸索着翻出手机没有一丝未接没有短信,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放开,说不出的失落。反手一甩,新手机就被摔到墙上,屏幕碎了一地。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6年5月22日11时37分18秒编辑过]
刘溪楷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是被江沅沅的敲门声吵醒的。
“江……你来干嘛?”黄褐色的短发乱蓬蓬地在晨风中舞动,小小的别扭掩盖住他短暂的莫名的欣喜。
“五分钟穿好衣服出来。”江沅沅一身运动服,身后背着双肩包,站在门口看着刘溪楷的鸡窝发型,两道秀眉拧在一起。
其实用不了五分钟,刘溪楷只套了一件外套就出门了,初春的早晨仍是冷风料峭。
刘溪楷怎么也没想到江沅沅一大早带他倒了三趟公交近两小时的路程,来到了位于郊区的一所市儿童福利院。刘溪楷有些莫名其妙,看着江沅沅有些煞白的脸色,“你没事儿吧?来这里干嘛?”江沅沅没有做声。
刘溪楷很多年后一直忘不了第一次去儿童福利院的情景。一群孩子围着江沅沅笑着叫着,他第一次觉得江沅沅的包子脸笑起来很好看。也忘不了江沅沅那天和他说的唯一的一句话:比你惨的孩子多的是,但任何挫折都不是你堕落的借口。
刘溪楷一直记得江沅沅说这句话的表情,那样的坚定不容质疑,而那表情后面还藏着的一丝悲伤,这是他后来才明白的。
从那以后的自习课,刘溪楷主动把座位又搬回了讲台上,上课也不睡觉了。同学们诧异地看着这刘少爷,又抽什么风?江沅沅仍是淡淡的,没有称许没有惊讶,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帮他复习功课。刘溪楷有些慌,决定自己找江沅沅,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主动道歉好了。
“江,江老师……”刘溪楷第一次主动来老师的办公室有些难为情,看着在忙着改月考卷子的江沅沅,一直低着头,鬓旁的长发散落在春天的阳光里,刘溪楷想起江沅沅在福利院那天明媚的笑,也是在这样一个洒满阳光的午后。
“什么事?”江沅沅仍然没有回头。整个办公室的老师到是惊得都停下手头的工作,看着这全校出名的学渣。刘溪楷有点郁闷,干嘛这样看着我!抿抿嘴,两只手一直拘谨地背在身后,使劲儿握着。
“江老师,我找你有点儿事儿,能,能不能……出来一下……”
“有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吧。”江沅沅仍是忙着手头的卷子,仿佛毫不在意。
“……”刘溪楷能感觉到头上的汗渗出头皮的样子,脚有点儿不自主地想往外跑。
“嗯?”江沅沅抬起头,盯着他,好像早已知道他想溜似的。
“江老师,我,我错了,”刘溪楷咬牙,有什么,大不了丢次面子呗,又不会少块儿肉,“我以后好好学,不堕落了。”
刘溪楷觉得办公室里安静的能听见自己汗掉地下的声音,耳朵烧的要命。
感觉过了好久,江沅沅才慢慢的开口“你预备怎么好好学?”她背着光,刘溪楷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敢看,他觉得快要羞死了,从没这么丢脸过。
办公室其他老师貌似不再看他,可是耳朵都竖着听,有的已经忍不住偷笑了。
“我认真听课,不泡网吧,不逃课……听,听您……还有各位老师的教导……”刘溪楷声音越来越小,身后的手也不住地使劲绞在一起。江沅沅就那么看着眼前这个男生,终于算是悬崖勒马了,不枉她这样费心竭力。
“说话算数吗?”刘溪楷觉得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如得到大赦一般,“算数,当然算数,”最后还不改痞性地加一句,“大老爷们说话那肯定算数啊!”
“服我管?”江沅沅不知何时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根教鞭。
刘溪楷有点儿傻眼,这是要干嘛?!“服……”不会真要打我吧?!
“伸手。”这下全屋的老师
第2回
要替这个小实习老师捏把汗了。这是什么节奏?刘少爷今儿已经算是屈尊了,放上一分钟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江老师……”来真的?什么年代了,体罚学生!!!
“嗯?”江沅沅瞪眼瞄着他,“刚说的就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没……”刘溪楷脸红到耳朵根,破天荒头一次挨打,还是在自己快十八岁成人的时候,慢慢地从身后抽出左手。
“两只。”江沅沅面无表情。
“江,江老师,右手留着写作业吧?”刘溪楷有些底气不足。
“我见过你右手打网游,睡觉支脑袋,和我耍横,就没见过你写作业。”江沅沅带着笑意,刘溪楷却看着后脊背发凉,已顾不得旁边老师看热闹的偷笑了。
果然…都记着账呢…这顿打是逃不过了。刘溪楷认命地把两只修长的手递到江沅沅面前,头愈加低的厉害。
嗖啪!嗖啪!嗖啪!手指粗的硬塑料教鞭就这样连着抽到他的手心上,江沅沅不说话。刘溪楷自知理亏,也不敢躲,又怕丢脸不好喊疼求饶。
眼看手心慢慢变红,火烧一样的痛感让刘溪楷每挨完一鞭把手压低一点儿,仿佛下一次就能躲过一些力道。
“抬高!”江沅沅的命令听不出一丝感情,刘溪楷突然觉得有些怕她。迎着落下的教鞭抬高两手,“嗖啪,嗖啪……”没有丝毫结束的意思。
“唔~”刘溪楷有些支撑不住了,咬着牙发出一声弱弱的呻吟。江沅沅停了手,瞪眼看他。刘溪楷才发现自己眼睛里有些湿润,他知道,不是完全因为疼,而是自我放纵这几年的委屈,内疚,悔恨,还有终于得到原谅……五味杂陈。
刘溪楷不是爱哭的人,这么多年没人照顾自我堕落,他早已习惯装着坚强。在江沅沅面前湿了眼眶,刘溪楷还是觉得太丢脸了。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好好学习,服从管理!回去吧。”江沅沅没再为难他,刘溪楷正准备逃出办公室,逃出众人的注视。
“站住!等这次月考成绩出来再同你算账!”江沅沅直指办公桌上的考试卷子,刘溪楷瞄了一眼,布满红叉的卷子上赫然挂着他刘少爷的大名。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6年5月22日11时42分11秒编辑过]
刘溪楷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教室的,只觉得脸上手心都热辣辣的。坐在座位上的时候,仿佛大家都看着他似的,刘大少爷的脸始终没敢抬起来,手心也火烧火燎的痛,可奇怪的是心里却是满满的安定,似乎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仿佛一直漂在海上的小船终于靠了岸。
刘溪楷打开书,用有些红肿的右手拿起笔,仿佛课本也没那么枯燥了。
刘溪楷走后,办公室倒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老师们七嘴八舌地议论,有的说小江老师有本事,有的说刘少爷转性了,有的又问江老师用了什么紧箍咒把这个混世魔王治得服服贴贴。小江老师仍是笑笑,说没什么。李逸刚凑过来小声说,“不是下什么迷魂汤了吧?”江沅沅正色道,“***,这种玩笑不好开的啊。”“是,是……”李逸刚讪笑着走开了。
自上次在办公室挨了打后,刘溪楷一直提心吊胆,那满卷的红叉和江沅沅最后说的“再同你算账”一直在刘溪楷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有些害怕,是怎样的算账呢?
月考卷子终于发下来了,七门课照例没一科是及格的……其中物理还交了白卷!!刘溪楷偷偷地瞥了江沅沅一眼,她脸沉得像是掉地下能砸个大坑,刘溪楷缩缩脑袋没敢再看下去。
晚自习的时候,刘溪楷照例把座位搬到讲台上。江沅沅是跟着自习铃声走进教室的,也不坐下,看了一下下面奋笔疾书的学生,因为刚月考完,大家正忙着总结卷子,想着如何才能在高考的时候多再拿几分,根本没有人往讲台上看。
刘溪楷也一直低着头,他是不敢抬起来,他似乎能感觉到不远处一双圆圆的恼怒的眼睛在盯着他。
“去把你各科成绩写黑板上,”江沅沅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明显能听到里面的怒火。刘溪楷有些发愣,这也太丢人了~他想求情,可是看着江沅沅阴沉的脸,张开的嘴又适宜地闭上了。
“快点儿,”江沅沅不耐烦地催促,她很少有这么烦躁的时候,“靠着黑板边竖着写。”
刘溪楷慢吞吞地站起来,在黑板边上写了一列~语文54,数学32,英语47,化学11,生物29,物理0,政治7……在江沅沅的要求下把总分也列在最后180……
刘溪楷放下粉笔回过头,也不敢坐在椅子上,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各科老师陆续都来了,每次考完学生们总是有很多问题需要老师讲解。“这就是你的成绩?满分750,你就考这几分?”江沅沅板着脸,刘溪楷低着头,他第一次恨自己长这么高,即使低着头也能看得见那张怒气冲冲的圆脸。他无言以对,过去的四年,他浑浑噩噩地过来,这就是代价。
“趴下!”江沅沅拿起教鞭,指着讲桌。
“啊?”刘溪楷脑袋嗡地大了,这是要干嘛?不,不会要在这里打,打屁股?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趴下!”江沅沅稍微提高了声音,她明白,要不是顾及下面上自习的学生,她恨不得吼面前这个不争气的大男孩。
“江老师,别……”刘溪楷脸红到耳朵根,让他在全班师生面前挨打,还是趴着打屁股,他是怎么都没办法接受的。
“求你,还打手行不行?”他眼里带着恳求。
“这会儿知道丢脸了?考零蛋的时候不觉得丢脸吗?”江沅沅毫不留情,“还是那句话,服管你就老实趴下,不服管你还搬着座位回去,我以后一句话也不多说你。”
大家听见讲台上的动静,早都抬起头来看着刘溪楷,还有江沅沅,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气氛有些紧张。各科老师也面面相觑都替江沅沅捏一把汗,这刘少爷的脾气谁能摸得准啊!
好像过了许久,只见刘溪楷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俯下上身,撑在讲桌上的手指紧紧扣住边缘,指节泛白,俊朗的侧脸鼓起一道青筋,耳侧已经通红,认命似的闭着眼睛,不停闪动的睫毛暴露了他的慌乱。大家都盯着江老师,觉得她从未有过的严厉。真的要打屁股吗?那也太难为情了吧?
“起来吧。”江沅沅轻轻叹了口气,脸色仍是铁青的。刘溪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趴下的时候已经做好最丢人的准备了,没想到……他赶紧站直,不敢多看众人。
“之前的过错我可以不追究,以后再敢考出这样的分数别怪我不给你留脸面。这成绩就留在黑板上,等下次月考再换,有胆你就再考个180你试试。这次试卷不懂不会的好好问,周末我重考你。”江沅沅义正词严,刘溪楷只有唯唯称是,傲慢全无,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许多年后刘溪楷问起这件事,江沅沅笑着说,当时不让你彻底没了威风,我以后怎么好管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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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刘少爷差点儿被挨打事件后,很快传遍了整个校园,被演绎成了各种版本。刘溪楷觉得自己走在学校里都不敢抬头,周围似乎都是探寻的目光,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之前的嚣张气焰全无,之后是被各科老师形容为“夹着尾巴做人的日子”。
刘溪楷这几天不轻松,一边复习之前落下的功课,一边忙着整理卷子,破天荒地开始向各科老师请教问题。
虽然每次问完,刘溪楷都不喜欢老师们那或玩味或怀疑或嘲笑的眼神,但他想起江沅沅说要周末重考还是忍了下来。
高三的周末照例只休息一天,周六全天大自习,一直都是小江老师带班,刘溪楷早已养成每逢自习就把课桌搬到讲台旁边的习惯,开始同学们还指指点点,现在大家似乎都认为理所当然了。
自刘溪楷被收拾服帖后,张老师就更放心了,有时候自己的课也让江老师试着带,她坐在旁边旁听。
这周六早上一来,江沅沅把七张空白卷子拍在刘溪楷桌子上,“一天内做完。”刘溪楷撇撇嘴,开始蒙头做卷子了。
整整一天,除了去厕所和中午吃饭。刘溪楷就是不停地做上次的月考卷子。江沅沅等他做完一份收一份,终于在放学之前写完了所有卷子。
没等刘溪楷长舒一口气,江沅沅已经把所有卷子判完还给他。“带上卷子跟我来。”
还是在老师宿舍,里面的陈设一点儿没变,也还是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打卤面,刘溪楷突然觉得很亲切,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想起自己上次扭头就走了,江老师一定很伤心吧?
“想什么呢?”江沅沅打断他的思绪。
“没,没什么”刘溪楷躲过江沅沅的目光,拿出卷子,江沅沅帮他把做错的题重新教过,除了刘溪楷没有吃透的几道大题外并无什么错处,刘溪楷心下暗自一阵小得意,脸上刚露了几分颜色,江沅沅把三张卷子一齐扔过来,“把所有的选择题给我详细讲解一遍。”
刘溪楷拿来一看是数理化三张,瞬间冷汗涔涔,暗自叫苦。原来因为时间紧,加上懒虫作祟,有些他不太明白的一知半解的题,只投机记了正确选项,并不十分明白原理。本想讨巧瞒过,谁知江沅沅把他投机手段瞅个通透,竟然让他讲个所以然。
果然,刘溪楷结结巴巴才把题讲了个四六不明。刘少爷偷偷抬眼看见江沅沅脸色不善,知趣地站起身,低着头,“江老师,我…对,对不起…我…”
“你是在糊弄我?”江沅沅瞭起杏目,瞪着明显慌张的刘溪楷,厉声责问。
“对不起,我,我错了。”刘溪楷本就性格爽利,被揭穿了并不找借口,只是脸有些微红,倒像一个调皮的孩子被训斥时的羞涩。
“你要抱着糊弄我的心态,你就赶紧甭费这劲儿,我也不用再和你耗这心思…你该干嘛干嘛去…”
“不,不是…”没等江沅沅说完,刘溪楷抢着否定,他心里害怕连江沅沅都没了耐心,放弃他。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江老师,我错了,下次不会这样了,真的。”
刘溪楷说的真诚,江沅沅也有些没想到,反而发怔在那里。
刘溪楷看江沅沅一直不作声,以为江沅沅不愿再理他,真急起来,顺手拿起窗台角立着的一根鸡毛掸子,递在江沅沅手里,“江老师,是我错了,我不该偷懒取巧,辜负了您的苦心,您要实在气不过就打我一顿,千万…千万别不理我。”
刘溪楷越说声音越小,头低的更深了,脸上早已绯红。刘溪楷也没想到自己能说出这番话来,要是搁以前早拍拍屁股走了。
江沅沅更是诧异,知道自己的付出抓住了刘溪楷的情感七寸,但也没想到他转变的这么快,心下倒是有几分欣慰。可是现在…
江沅沅藏好心思,想想刘溪楷的投机取巧,浑水过关,气不打一处来。拿起刘溪楷递来的鸡毛掸子,是该好好收拾他了,要不这几年养成的坏毛病改不了。
刘溪楷知道自己惹怒了江沅沅,也甘愿受罚,可是没想到…
“裤子脱了,撑床边去!”刘溪楷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本以为江沅沅还像上次一样吓唬吓唬,最厉害再打手心,可是江沅沅正一字一板地又重复了一遍。
“江,江老师…”刘溪楷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江沅沅拽到床边,“别,别,我下次真的不敢了,真的…”刘溪楷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怂,不敢发脾气,不敢耍横,只恨自己为什么偷懒。
“投机取巧背答案,看你哪里像个十八岁的成年人,到像个不知好歹只知道抄作业的小顽童!我就拿教训小顽童的方式来教训你!”江沅沅秀气的鼻尖里飘出讥讽,理由充分得无懈可击,让刘溪楷更加无地自容。他可是觉得自己闯过江湖,在兄弟们面前以楷爷自居的啊!要是让四毛王洋知道…天哪,不敢想象。
刘溪楷一直磨蹭磨蹭地不肯脱裤子,指尖紧紧攥在手里,脸上的红色又重了几分。等到他半推半就地被江沅沅逼着撑在床沿,被这个年轻的女老师一把扯下松垮垮的校服裤子,刘溪楷紧紧闭着眼睛,认栽地咬紧牙关,原本形状分明的唇已抿成一条线,唇边萌出的一层细软的胡须不停地颤抖,头埋在两臂之间。
江沅沅宿舍的床本就比普通床还低,刘溪楷一米八几的个子要撑住床只能深深弯下腰,浑圆的小屁股就摆在江沅沅的面前,不高不低,正好挨揍!江沅沅不理会刘溪楷那明显的紧绷和颤抖,反拿着鸡毛掸子加着力道狠狠抽了下去,毫不拖泥带水。
“嗖啪!”刘溪楷显然没想到看着身材娇小,柔柔弱弱的江沅沅打起人来会有这么大的力道,虽然隔着一条内裤,还是感到了忍不了的痛。“唔~~”刘溪楷身体不自主地往前扑,只有使劲撑直胳膊才能顶住呼啸而来的力道。
“嗖啪!”又是一下,受着的人只有锁紧眉头,咬紧唇齿才能抑制住呼之欲出的喊叫。
江沅沅也皱着眉头,抿着小嘴,本就肉嘟嘟的双颊更加饱满,两腮带着怒气的红晕,反倒把娃娃脸更衬得气势十足。
“嗖啪,嗖啪,嗖啪…”江沅沅一下下抽打着,见刘溪楷憋着别扭死咬着唇硬是一声不吭。江沅沅脸色越发难看,手下不由得家了力道。心里告诉自己,第一次就必须把这刘少爷打服打怕了,否则以后恐怕更是隔靴搔痒。心中想着,下手就更加疾狠。细长的竹棍带着“簌簌”的风声一下接着一下地甩在刘溪楷的身后,没有犹豫,没有停顿。
刘溪楷已是汗流浃背,短发被汗水浸透,扭成一股一股地,搭在眼前,随着身体的颤抖晃动,汗滴顺着发丝脸颊流进眼里,蛰出更多的雾气。刘溪楷能感觉到内裤包裹下皮肤的肿胀棱起,仿佛就要撑破那层薄薄的布胀出来了。可是身后没有停手的意思。
刘溪楷内心是崩溃的,又想维护身为男子的那一点点儿可怜的自尊,又不敢违拗这个让他悬崖勒马的关心之至的老师。
“额~”刘溪楷撑不住了,感觉腿在发抖,胳膊在发抖,背在发抖,连面部神经也在不停地跳动。
“老,老师…”
“嗖啪!”江沅沅没有减少一丝劲道。
“啊~我,我知道错了…”既然开了口,也就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只有硬着头皮求饶。“唔…,求,求您,别打了…啊~”
“嗖啪,嗖啪,嗖啪…”江沅沅还是一句话不说。
刘溪楷痛不欲生地求饶,“江…呃…江老师…啊…我错了,…再…啊…再也不敢了,真的…唔…求…求你…唔…疼…”
江沅沅终于停了手,刘溪楷腿一软差点摔倒,只剩粗重的呼吸,身后是火辣辣的痛。
“最后十下,你说清楚今儿为什么挨打!”等刘溪楷刚刚调整好呼吸,江沅沅冷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刘溪楷脑子腾地大一圈,还要打?还得自己说挨打的原因!
“要是说不好就再十下,直到你认识清楚你犯的错为止。”
没等刘溪楷反应过来,熟悉的痛感又呼啸而至,而且因为短暂的休息,本是麻木的皮肤感觉恢复,痛感更加尖锐。
“嗖~啪~”“啊~”尽管江沅沅放缓了速度,刘溪楷还是忍不住痛呼。
“江老师,我错了,我不该背答案。”
“嗖~啪~”
“嘶~”刘溪楷痛得倒吸一口气,又赶紧道,“我不应该偷懒,不求甚解。”
“嗖~啪~”
“唔~我不该投机取巧~”
“嗖~啪~”
“啊~不该心存侥幸,企图蒙混过关”
“嗖~啪~”
“啊!”刘溪楷明显觉得身后加力,有些忍不住得痛喊,“我错了…我…我好好学习!”
“嗖~啪~”
“嗖~啪~”
“嗖~啪~”
“嗖~啪~”“嗖~啪~”“嗖~啪~”“啊~啊!”每一次都伴随着刘溪楷的一声压着嗓子的呼叫,他已经把自己能诌出的挨打的原因说了个遍,再没有力气想原因,只能在不停地求饶。
“疼…啊…啊啊…求…轻点…唔…江…对不起…啊…”
江沅沅打够次数,停下手,看着刘溪楷因疼痛拱起的脊背,用手里的棍子点点面前惨不忍睹的小屁股,“今儿你为什么挨揍清楚了?”刘溪楷本能地躲闪,“唔…清楚了,对不起,江老师。”
“既然很清楚你犯的错,为什么开始还置着气?”江沅沅没打算放过他一丝错漏。刘溪楷背上一僵,怎么什么都逃不过江沅沅的眼睛。
“对不起…”刘溪楷的声音低不可闻。
“加十下,报数!”江沅沅严厉的有些冷漠。刘溪楷刚想求饶,“这是你自找的,下次再偷懒耍滑,还和我闹别扭置气,看我怎么扒了你的皮。”江沅沅毫不客气地堵了回去。
“嗖啪!”
“唔…1”
“嗖啪!”
“唔…2”
“嗖啪!”
“呃…3”
“嗖啪!”
“啊…4”
“嗖啪!”
“唔…5”
“嗖啪!”
“呜…6”
“嗖啪!”
“呜…疼…7”
“嗖啪!”
“呜…8”
“嗖啪!”
“啊…呜…9”
“嗖啪!”
“呃…10…呜…”
这十下打完刘溪楷有些体力不支,没注意到自己多会儿带上的哭腔,一边提起裤子,一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嘶…动作幅度太大,碰到伤处,不禁得又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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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沅看见刘溪楷窘迫的样子,想起之前臭屁的时候,心里暗自想笑,只是面上还是得一本正经地绷着。
刘溪楷一直低着头,有些手足无措,脸上热热的,眼里还带着雾气,觉得今天狼狈到家了。
“好好记着这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糊弄我。”江沅沅拿着那只鸡毛掸子一本正经地教训到。
“嗯…”刘溪楷喏喏地应着,本能地躲闪,却仍是低着头。
“过来!”江沅沅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把鸡毛掸子放在一边。
“…”刘溪楷往前蹭了蹭,基本等于没动。额前的头发带着水汽垂下来,遮住他的眼睛。
“怎么?觉得冤枉?”江沅沅一把抓过刘溪楷的胳膊,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没有。”刘溪楷顺着江沅沅的力道又向前蹭了几步,脸还是瞥在别处。他又开始犯倔了。
江沅沅左跨一步,站到大个子男生的面前,抬手的一瞬间,刘溪楷像一只惊吓到的小鹿,倏地往后一躲。
“噗嗤。”江沅沅笑了出来,伸手揽住刘溪楷的脑后,带着力度拍了拍,“知道怕就好。明天周日,把刚才所有不明白的选择题重新当计算题解一遍,要是再敢投机取巧,我让你后悔长了这个屁股,下次就让你光着挨打,短裤也不准穿!”
刘溪楷瞪大眼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呼不出咽不下,脖子梗得老粗,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才的小别扭早抛到九霄云外了。直到江沅沅要提出给他上药,刘溪楷才回了神拎起书包,一瘸一拐地逃出了教师宿舍。怎么之前没发现包子脸这么凶残啊!
刘溪楷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江沅沅就来敲他的房门,此时刘少爷正光着伤痕累累的小屁股趴在床上做昨天江沅沅布置的题,俊秀的五官纠结在一起,活脱像幅毕加索的抽象画。
听见门铃,以为是刚叫的外卖送开了,“这么快?门没锁,进来放下吧!”
刘溪楷听见门锁开动的声音,“钱放桌子上了,不用找了!”好一阵,没有听到回应,刘溪楷抬起头却看见江沅沅飘然依在门边,看着他的小屁股!!!
“果然是富二代啊!点个外卖桌子上放三张大钞。”
“江…江老师!”刘溪楷觉得脸没地儿放了,急忙拽被子要遮羞,却牵动了伤处,又是一声惨叫。
“别遮了,正好给你拿了药,我给你擦点。”不等拒绝,江沅沅已坐在床边,把刘溪楷摁住,从口袋里拿出药膏…
刘溪楷只好把脸埋进枕头里,觉得脸烫得厉害。昨天被责罚过的地方还有些肿胀,严重的地方带着青紫和横棱,江沅沅皱皱眉头,把药到在掌心。很快药物的冰凉和江沅沅指尖轻柔的触感让刘溪楷倍感舒服,忍不住哼哼起来“很疼嘛?”轻声的关怀,差点让刘溪楷眼泪掉下来,自从妈妈走后,还没有人这样给他如此严厉而又温暖的关爱。
“嗯…”刘溪楷在枕头里使劲蹭蹭眼睛,瓮声瓮气地应着,脸上又是一阵灼热。
江沅沅只当他是害羞,“把外卖取消吧,我买了早餐和菜,一会儿给你做午饭,总吃外面不好。”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一声轻轻的“好…”刘溪楷也不抬头,摸出枕边的手机,微微侧脸,从枕头里解放出一只眼角,眯缝着取消了外卖订单。又把头埋进了枕头里,江沅沅看着,偷偷笑笑也不说话。
“好了,上完药了。”说着站起身,去洗手。“你先吃点儿早餐,中午想吃什么?我买了鱼,还有…”
刘溪楷吃着早餐,听着厨房里忙碌的声音,恍然间有过一丝错觉。
整个周日,江沅沅做了一天全职保姆和家庭教师。刘溪楷从尴尬到习惯,由习惯再到本性毕露,也就只需半天的时间。等到日头偏西,江沅沅要走的时候,刘溪楷竟开始撒娇耍赖,“江老师…你以后每周末都来,好不…你做的鱼比五星酒店的都好吃。”
“不用恭维我,你不说我也会来的,还会和你的小屁股经常见面,偶尔给你做个竹笋炒肉,直到你高考结束。对了,回头给我配个你家门钥匙。再见。”
“你……”刘溪楷也说不清他心里到底是恐慌还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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