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第一章 翩若惊鸿
“然儿,哥今日加班,晚点回来,你自己先吃晚饭,不必等哥。”录音电话中传来大哥沉稳、笃定又隐含威严的声音,萧然有些失望地叹口气。大哥,你怎么总是那么忙?这个月里,你已经有十几天晚上忙到九点半以后才回来了,公司里事情多,压力特别大么?可你是总经理啊,你手下大大小小的经理那么多,还用得着你自己这么辛苦?
萧然十八岁,正读高三,很快就要考大学了。萧潼二十五岁,已经成为萧氏集团的总经理。
他们是五年前穿越到现代来的,那时候十三岁的萧然正在当大哥的侍卫,一次萧潼到秋苑围场狩猎,萧然随侍在大哥身边,忽然天空中滑过一道灿烂的光芒,将他们二人笼罩在内。他们顿觉天旋地转,身子好像被那道光吸了进去。一瞬间萧然紧紧抱住大哥,两人就被那道光卷到了现代
带着过去记忆的兄弟俩跌落在现代,惊惶未定,却幸运地遇到了萧氏集团的董事长萧远山,一个头脑清晰、思维敏锐、冷静沉稳、不怒自威的男人。
萧远山五十岁,八年前妻子亡故,没有再娶,有一个二十四岁的儿子萧楚云,因为与父亲不睦,自母亲过世后,就搬出去与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只剩下萧远山孤家寡人一个。
萧远山意外地捡了这对来自古代的兄弟,而且一个贵为皇帝,一个贵为王爷,那种震惊、做梦的感觉持续了足有一个月才慢慢淡去。
他对这对长相英俊、气质非凡的兄弟十分有好感,三人投缘,又偏偏都姓萧,萧远山便认了他们做义子,于是两兄弟便在现代生存了下来。萧然被送到学校里去学习现代知识,而萧潼则被萧远山带入萧氏集团,手把手地教他现代企业管理。
五年时间,两兄弟都迅速成长起来。萧潼由萧远山的助理晋升为副总,再升为总经理。去年九月,萧远山将萧氏集团交给萧潼打理,自己独自去了澳大利亚,跟两位义子说要去圆一个梦,却没有吐露这个“梦”究竟是什么。
兄弟二人象古代一样,再次过上了相依为命的生活。只是萧远山走后,整个集团公司的大摊子都压到了萧潼身上,萧潼的生活越来越没规律,经常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应酬也比过去多。
萧然渐渐觉得孤独,回到家,听到录音电话中大哥的留言,他的心里就泛起涩涩的感觉。独自吃饭,做作业,再看了一会儿电视,已经过了八点半了,他觉得百无聊赖。暗想大哥不知道在做什么,要是自己能去帮帮他就好了。
想到这里,萧然唇边露出调皮的笑容:“大哥,你一个人加班太寂寞了吧?今晚我就给你一个惊喜。”
他换上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穿上球鞋,轻快地奔出家门,刷的一声飞上院墙。家里的佣人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小少爷飞来飞去,管家陆伯叫住萧然道:“小少爷,你在家里飞没关系,到了外面还是好好走吧,免得路上的行人被你吓坏了。”
萧然回头,灿然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陆伯你放心,我会注意,不让别人看到我的。”一语未了,人已风一般消失了。
萧氏集团总经理办公室,萧潼正与几位部门经理在开会,财务经理邱明雅坐在萧潼对面,正对着窗子,她专心致志地在听萧潼说话,并不时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就在这时,她看到窗子上出现一张脸,那张脸向内探了探,立刻缩了回去。邱明雅吓得一声尖叫:“啊,窗外有人!”手中的笔与本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脸上瞬间失色,手指紧紧握住椅子的把手,一颗心在胸膛中跳得几乎要蹦出来。
旁边几位经理看着她莫名其妙:“怎么会?这里是十楼,哪有小偷爬那么高的?再说门卫上的保安怎会让小偷溜进来?”
邱明雅死死盯着那扇窗子,什么也没有,难道刚才是她眼花了?揉揉眼睛,平息一下心情,有些尴尬:“萧总,对不起……可能是我看错了,请继续。”
会议继续,轮到采购部经理崔浩发言,他刚说了几句话,就听邱明雅再次发出一声惊呼,声音比刚才还恐怖:“真的有人,我又看到了。会不会……是鬼?”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今天这个邱明雅发什么疯。严肃的会议气氛被她这种疑神疑鬼、一惊一乍的态度搅得荡然无存。萧潼有些不悦,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窗子,心里隐隐闪过一个念头。站起来,微微一笑,道:“可能真有小偷溜进来,不早了,今晚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吧。占用大家的时间,我非常抱歉。现在散会,明日有时间我们继续。”
众人站起来纷纷走出去,邱明雅仍不放心,临走回头:“萧总,不如,你打个电话让保安上来吧。”
“没事,我不怕。”萧潼摆手。
“哦。”邱明雅犹犹豫豫地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萧潼转向窗子,脸色一沉,轻轻喝道:“还不出来?”
窗子无声地开了,萧然修长挺拔的身躯飞落在萧潼面前,看着大哥那张冷得象冰山般的脸,萧然知道今晚闯祸了,乖乖地跪下去:“大哥,对不起。我只想来看看你,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趣……”
“起来,这里是公司,有事回家去说。”萧潼转身取下衣架上的外套,淡淡下令,“你不是有时间么?不许用轻功,自己跑回去,十五分钟到家,晚一分钟二十藤条!”
萧然吓一跳,十五分钟到家?惶然抬头:“大哥,我……”
“从现在开始计时,自己算好时间。我走了!”
萧然苦着脸:“是。”
萧潼回家吃完晚饭,拿了衣服准备洗澡,才见到萧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萧潼抬腕看手表:“晚了五分钟,一百藤条。自己去书房里跪着反省,我洗完澡再来收拾你!”
萧然不敢有任何异议,认命地应了声“是”,一口气跑上二楼,奔进书房,对着墙角跪了下去。摸摸自己的屁股,萧然嘴里苦得象吞了黄连一样。在古代受大哥的家法已经成了习惯,没想到到了现代还是这样,大哥虽然没了帝王的身份,可骨子里的霸气一点都没变。对自己还是严格要求,半点都没有放松。要是义父在这里就好了,义父疼自己,会帮自己说话,会保护自己。大哥有点怕义父,义父总是说一不二,大哥对他十分尊敬、孝顺,有时候义父也罚大哥,大哥从来都不敢反抗或逃避。
可是义父一走,自己就孤立无援了,好想每天呆在大哥身边,每天看到他的笑容。可是大哥总在忙,难得今天能够早回来陪自己,自己偏偏又闯了祸……
萧然仔细倾听着楼下的声音,希望大哥早点洗完澡,早点上来,好让自己早点解脱。心中盼望着,却又在担心害怕,这种心情真是矛盾。
好不容易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萧然立刻跪直了身子,绷紧了全身肌肉
。
“转过来。”萧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然转过身,见大哥已经在书桌后坐下。他膝行过去,乖巧地垂了头道:“大哥,我错了,请大哥责罚。”
“哦?”萧潼轻笑,“这认错请罚的话每次都说得那么顺溜,过去的习惯还真是好习惯。只是我的小少爷,你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八岁,你能不能改改你的调皮劲?你今晚是到我那儿去显摆你的轻功了?还是故意想吓唬我公司里的人?要是把人吓出毛病来,你是不是觉得特别爽啊?”
“不,不是。”萧然吓得一抖,膝行着从书桌前绕过来,绕到萧潼面前,贴着他的双腿,摆出讨好的笑脸,“我没有,大哥,我只是好久没施展轻功了,有些技痒。现在反正是晚上,没人注意,我就一路从人家屋顶飞过去,直接飞到你公司了。我哪知道你办公室里在开会啊,我先探头看了一下,偏巧被那个女人瞧见了。她在里面哇哇乱叫,我赶紧躲起来,唯恐再被发现……”
萧潼火大:“那后来为什么又冒出来了?”
“我……我想看看大哥的会要不要结束了,我想进来看大哥嘛……”萧然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偷偷从眼角打量着大哥的表情,心里一紧。大哥看起来特别生气,今晚完了……一百藤条啊,明天我还怎么去上学?
第二章 算总账
萧潼伸手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一个暴栗打上去:“我最近太忙,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好,跑到我公司来闯祸了。是不是许久不打你,你的皮又痒了?”
萧然揉了揉被大哥打疼的脑袋,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听大哥的口气,好像自己还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最近犯了什么错……?
“大哥,小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漂亮的黑眼睛带了丝惶惑,怯怯地看着萧潼。
“做错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萧潼微微勾起唇,斜睨着萧然。萧然觉得浑身发毛,怎么现在的大哥越来越阴险了?这笑容……比过去更加深不可测啊
他再也站不起,两腿一软,又跪了下去:“小弟没有……”
“没有你害怕什么?我罚你跪了么?”萧潼极耐心地笑道。
“小弟……小弟今天闯了祸,小弟该罚。请大哥责罚过后就早点休息吧,大哥这些日子忙坏了、累坏了。”萧然唯恐大哥说出他另外犯了什么错,一口气道,“是小弟不孝,不仅帮不上大哥,还要惹大哥生气……小弟去拿藤条。”说着就要站起来去柜子里拿藤条。
“等一等。”萧潼叫住他,“先把自己的错说清楚。”
“是……”萧然微微低着头,白皙如玉的脸上泛起红晕,暗暗措着词,结结巴巴地道,“大哥已经打电话回来留了言,命我自己吃饭,不用等大哥……我不该任性,不好好在家做功课,偷偷跑到公司去看大哥……还施展轻功,吓着了大哥公司里的人……打断大哥的会议……”
“没了么?”萧潼伸手拧了一把萧然的脸,拧得不重,可是这个动作让萧然的脸更红了。大哥,我已经十八岁,你还要象小时候一样拧我的脸,幸好现在只有我们兄弟在,要是被佣人看见,那我岂非丢脸死了?
不过想想还好,到现代后大哥改了许多,再也不象过去一样动不动赏自己嘴巴了。要是让他顶个馒头脸去上学,那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萧潼看着弟弟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死小子,也知道自己十八岁了,怕难为情,可你瞧瞧你做的那些事?
“我提醒你一下,你们老师告状都告到我那儿了,这个月里你在学校的表现如何,还要我再来告诉你么?”
萧然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原来是班主任崔毓洁去大哥面前告状了,这下麻烦了,大哥肯定收集了自己一大堆罪状……萧然觉得臀部已经开始疼了,两边屁股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我错了,我错了,大哥,我自己招……”萧然觉得背上冒出了冷汗,抬起眼帘,接触到大哥那双隐含着责备的眼睛,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这个月里我旷了三节课,是因为我在图书馆里找到了几本好书,看起来就上了瘾,忘了时间。还有,我跟隔壁班里的三个男生打架,因为他们欺负我们班的女生。可是,我没把他们打伤,我只是每人给了他们一拳,然后点了他们的笑穴……那三个家伙躲到校园里去笑了一下午,笑得脸都抽筋了,没敢去上课……”
萧潼差点笑出来,使劲憋着,憋得肚子都痛了。想自己的宝贝弟弟武功盖世,到现代来对付几个毛头小子还不容易?只是在古代这小子没这么淘气啊,为什么跑到现代来越变越顽皮了?真让自己头疼。
“没了么?”他依然沉着脸,盯着弟弟那双漂亮得让人怦然心动的眼睛。
“还有……还有……”萧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这件事不知道崔老师知不知道,有没有告诉大哥?若是已经说了,我最好坦白从宽,可是如果没讲,那我岂非亏大了?万一大哥生气……
“嗯?”萧潼皱眉,怒气顿时上涌,到现在还敢在自己面前耍心眼?
“大哥别生气。”萧然连忙伸手拉住萧潼的裤腿,仰起脸来,忽闪着黑亮的眼睛,嗫嚅道,“我说,我说。我们数学老师姓秦,他……他是个好色之徒,喜欢我们班里的班花方筱雨。可方筱雨不喜欢他,秦老师死缠烂打地给方筱雨写情书,方筱雨让我帮她,我就把秦老师写的一封信发到了学校的网站上,没有写秦老师的名字,但暗示了是他。后来,校长找秦老师谈话了,秦老师很沮丧,生了一场病,几天没来上课……”
“啪”,萧潼抬手就是一巴掌抽过去,萧然雪白的脸上顿时落下五根鲜红的指印。
萧然吃惊地捂住脸,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大哥这是第一次打自己的耳光。“大哥息怒,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萧潼脸上阵青阵白,指着萧然,那样子好像恨不得再劈面给他几巴掌,却死死忍着:“你这是小人的做法!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你们这位老师至少没有强迫你同学,对不对?”
“……没有。”
“既然这样,他只不过是执着了些,他有什么错?他好歹是你老师,你就不懂得尊重师长?再说,这是人家方筱雨的事,要你出什么头?你觉得你在行侠仗义么?”
“是,小弟是为了帮方筱雨……”萧然的声音有些委屈。
“如果你真想帮你同学,如果你觉得你自己是对的,你就应该找这位老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你现在的做法是揭露别人的**,毁坏别人的名誉,这样做是不道德的。”萧潼盯着萧然,神情十分严厉,“你们班主任没有提到这件事,但既然你向我主动坦白,我可以不罚你。不过,你必须去向你们这位老师道歉,听到没?”
萧然暗暗叫苦,道歉,我除了向大哥道歉,这辈子还没有向谁道歉呢。
“大哥,既然没有人知道,你就饶了我吧。”他恳求地看着兄长,“我不想道歉。”
“再说一句。”
“我……我不想道歉……”
“自己掌嘴。”萧潼甩下一句话,站起来,“二十下,打完跪在墙角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起来到楼下找我。”
“大哥……”萧然还想申辩。
“四十下。”萧潼面无表情地甩下这个命令,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萧潼在楼下喝茶、看书,一直等到十点都不见萧然下来。他有些愤怒,可更加担心,于是起身上楼,走进书房,却见萧然蜷缩着躺在墙角,竟然睡着了,两个脸颊肿得象馒头一样高,嘴角还挂着血丝,脸上有斑斑点点的泪痕。英挺的眉紧紧皱着,薄薄的唇抿着,记忆中萧然倔强、孤傲的表情此刻再次出现在这张脸上。
萧潼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儿,你觉得委屈么?是因为我让你向别人道歉,你觉得你丢了自尊?还是因为我命你掌嘴,你觉得我太苛责你了?
你可知,尊重是双方的,你给予别人,别人才能给予你。你从小谦虚谨慎,从来没有王爷的架子,连宫内的宫女都觉得你平易近人,是个好主子。可是,为什么来到现代,你却忘了你做人的原则?
是不是你觉得自己在保护弱小,在匡扶正义,所以你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你想过那位老师没?每个人在这世界上立足都不容易,他今日的工作也许正是他辛辛苦苦努力拼搏得来的,就因为你的一个小小举动,就让人家声名狼藉,或者在别人眼里形象大跌。对他来说,这是不公平的。
然儿,我们来到这异世,我已深刻地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而你还在义父与大哥的保护下生存,所以你还没有真正了解人世间的种种无奈、矛盾与不易。也许,我不应该怪你,不应该对你要求太严格,我应该慢慢教你。
他俯身去抱萧然,一米八五的少年,虽然长得清瘦,自己却已经抱不动了。可是地上冷,他不能让萧然睡在地上,又不想惊醒他。于是他拿了条毯子过来,披在萧然身上,自己坐下,让萧然躺在他腿上。就这么抱着弟弟静静地坐在地上,背后*着墙,慢慢的,自己也觉得困了,就睡了过去。
第三章 众目睽睽下的小帅哥
萧然枕着大哥的腿,觉得特别舒服,睡梦中伸手搂住大哥的身子,暖暖的,他就一直抱着萧潼,脑袋往他怀里蹭,仿佛又回到了七八岁时的样子。
萧潼半夜里因为腿麻,醒来好几次,借着桌上的台灯光,看到弟弟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微笑。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摸摸他肿起的脸,心里隐隐泛起一丝酸楚。如果在古代,自己是君王,然儿好歹可以当个大将军,这是他从小的志愿。可是,一场莫名其妙的穿越将他们带到现代,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切都得从头学起。
这五年来自己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一直跟着义父学习经营之道,从最底层的工作开始做起,一步步往上爬。其中的酸甜苦辣不一而足,至今真的有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感觉。
贵为皇帝又怎么样?斗不过老天,斗不过命运……
迷迷糊糊地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着。等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院子里有了人声,想是管家陆伯和其他佣人们已经起来工作了。
萧然正蹲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淤肿稍稍消了些,却仍然一眼就可以看出挨了打。
萧潼动了动身子,觉得两条腿又酸又麻,忍不住哼了一声。萧然连忙伸出手指,在他腿上轻轻按摩:“大哥,对不起,我昨晚在反省时睡着了,请大哥今天加倍责罚吧。”萧然看着他,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味道,目光不安地跳动。这种乖巧、自责的样子看得萧潼心中一软。这死小子,到现代来后倒比过去会撒娇了,该不是跟他那些同学学的吧?现代的孩子啊,真是娇贵。要是在古代,他恐怕正在征战沙场,餐风露宿,哪里能享受到现在这样安逸舒适的生活?
“你怎么还没去上学?”他惊觉上学的时间已经到了,脱口问道。
萧然求饶地看了大哥一眼,手下依然在殷勤地按摩:“大哥,我脸上肿成这样,去上学要让同学和老师笑话的。请大哥容我在家呆一天吧,我一定好好反省,等大哥回来责罚我。”
萧潼有些后悔起来,是啊,然儿还要去上学,自己怎能罚他掌嘴?这么大的男孩最注重面子了,以前在皇宫中无所谓,他即使再被家法责罚,也依然是尊贵的主子,谁都不敢因此瞧不起他。但现在在同学中,他丢不起这个面子。
萧潼不禁歉然地摸摸他的脸:“对不起,然儿,哥不该打你的脸。你以后乖一点,少惹哥生气,哥尽量不打你的脸。”
萧然心头一热,大哥好像越来越温和了?要是在古代,自己三天两头巴掌、藤条上身,大哥虽然也会心疼,可从来不会向自己道歉啊。
“我一定听大哥的话,不敢惹大哥生气。”萧然抓住萧潼的手,郑重地承诺。然后又问,“大哥是不是同意我今天留在家里了?”
“留着就留着吧,我一会儿帮你打电话去学校请假。”萧潼站起来,“昨晚的藤条改为二十下,另外你再写一篇一千字的检讨,我回来看。要是敢敷衍我,就跪着重写。”
萧然暗暗高兴,大哥真是仁慈啊,昨晚说要罚自己一百藤条,想不到过了一夜减免成二十藤条了。低下头,恭敬地应了声“是”,又抬头道:“大哥,我要是下午脸上消肿了,又没事情做,能不能去你公司看你办公?我想跟你学习管理公司,毕业后去帮你。”
“现在还太早,你先读书,大学毕业再出来帮我吧。”萧潼疼惜地看他一眼,“你才只有十八岁,不必想太多。”
“如果在古代,我现在早就是大将军,早就可以为国出力,辅佐大哥了。”萧然要强地抿了抿唇,“我不想继续读下去,学校里学的知识都是没用的,我想自己学些有用的东西。”
“你!”萧潼勃然大怒,指着萧然,气得脸色发青,“你这是说的什么混帐话?谁告诉你学校里学的知识没用?要是没用,为什么全国的孩子都在上学?你成绩那么好,每次都考第一名,你们班主任对你期望很高,说你肯定可以考清华、北大,你倒好,想半途而废,不再上学了?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萧然见大哥生气,不敢再说下去,连忙躬身道:“对不起,大哥,是我错了,我心太急。大哥你别生气,快点去吃早饭,准备上班吧。”
萧潼余怒未消,正想再教训他几句,听到门外陆伯的声音:“二少爷,小少爷,早饭准备好了,你们下来吃饭吧。”
萧潼狠狠瞪了萧然一眼:“检讨时把这点也写进去,要是想不明白,那一百藤条如数执行!”
萧然暗暗叫苦,大哥,你没有进学校去读书,你哪里知道学校里学的什么啊。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学那些没用的东西了,你那么辛苦,我想早点去帮你啊。
可是见大哥怒气冲冲的样子,他哪里还敢再说什么,连忙应声道:“是,是,小弟记下了。大哥,我们下去吧。”
早饭后萧潼去上班,萧然在家玩电脑,陆伯见他脸上肿着,猜想他昨晚挨了打,有些心疼,为他倒了咖啡过来,慈祥地笑道:“小少爷,要不要我给你弄点冰敷敷脸?”
陆伯四十八岁,从三十岁开始就跟着萧远山,为他打理萧家别墅,做萧家的管家了。他有个儿子叫陆涵,二十三岁,在萧氏集团当司机,以前为萧远山开车,现在为萧潼开车。
萧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陆伯就象自己的父亲一样亲切,他在他面前从无遮掩,于是点头微笑:“谢谢陆伯。”
陆伯去弄了冰来,为萧然敷在脸上,宠爱地看着萧然完美无瑕的脸:“小少爷,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当明星真是可惜了。”
萧然摇头:“我才不要当明星呢,我要去帮我哥做事。”
“你想做什么?”
“只要我哥需要,哪怕让我当他的保镖我都开心。”
陆伯赞许地笑道:“你这孩子啊,心地真好,人家亲兄弟之间争权夺利的多着呢,可你为了你哥啥都愿意做,啥都愿意牺牲。二少爷有你这么好的弟弟,真是他的福分。”
说到这儿,又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摇头叹气。萧然奇怪地问:“陆伯你叹什么气?想起什么了?”
“哦,我是想起了大少爷。”
“你是说楚云大哥?”萧然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我在家里很少听到大家提起他,他为什么十三年前就搬出去,不跟义父住在一起了?他现在应该二十九了吧?都快三十而立的人了,他有没有成家?有没有生孩子?为什么从来不回来?为什么义父不愿意提起他?他们之间有什么芥蒂?”
陆伯摆摆手,为难地道:“小少爷,你别问我,董事长不许我们提起他,我不能告诉你。”
萧然从不强人所难,见他不愿意讲,只好作罢:“那我不问了,陆伯,我不逼你。”可是他心里仍然存着这个谜,非常想解开。
萧氏集团总经理室,萧潼看到手机响,是家里来电,接起来,听到萧然的声音:“大哥,我已经把检讨写好了,我脸上也消了肿,可不可以来你公司看你?”
萧潼苦笑,这死小子,真会磨人。“好吧,你过来,自己打车,不许施展轻功。”
“怎么会啊,光天化日的,我哪里敢?”萧然的声音轻松而愉快,“我马上来。”
萧然穿过办公大厅的时候,全公司人的眼光都在追逐他的身影,窃窃私语声不断响起:“那个小帅哥是萧总的弟弟?真是帅呆了。”
“他会不会来我们公司上班,要是来就好了,天天看到这么帅的帅哥,工作起来肯定特别带劲!”
“瞧这小脸,白得都能捏出水来。身材那么棒,简直可以和模特儿媲美了。啧啧,萧总虽然也是帅哥,可很少看到他笑。你们看这小帅哥,多阳光、多青春,笑起来好漂亮,简直迷死人了!”
萧然脸上发烫,逃一般冲向大哥的办公室,引起身后一片笑声:“哈哈,还害羞,真可爱。”
天哪,现代女人都是这么口无遮拦吗?萧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真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萧潼见弟弟满脸通红地冲进来,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被调戏了?”
萧然惊讶得下巴都几乎掉下来,大哥,不会吧?你也变得这样开放了?
第四章 横空出世的黑马
萧潼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宝贝弟弟脸红害羞的样子。这傻小子,过去在古代就好害羞,到了现代来还这样,将来怎么来我们公司上班,怎么应付那些超现代的现代女孩?看来,我得好好训练训练他了。
“脸上消肿了,不去上学?”他淡淡地瞥了萧然一眼。
萧然蹭过来,毕恭毕敬地站在萧潼桌前,垂着眼帘:“大哥不是给我请假了吗?今天就让我陪大哥半天吧。我不会影响大哥工作的,我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好。”
说完,见桌上的茶杯空了,连忙去倒了水过来,递给萧潼。萧潼见弟弟这么乖巧,笑着瞪他一眼:“行,今天就饶了你,你留下吧。”
“多谢大哥。”萧然笑得阳光满室。
萧潼不由自主地皱眉,死小子,长这么帅,要是再没有心机,将来还不被那些猛女们生吞活剥了?竟然说不想上学,要马上出来工作,你现在这样子出来工作,我真为你担心。
从桌上拿了份英文合同,递给萧然,指指旁边的沙发:“坐着看吧。今天早上跟哥说你不想继续上学了,等你看完你自己好好想想,再给我一个答案。”
“是。”萧然轻松地接过合同,坐到沙发上看,想自己在学校里英文次次考第一,还怕看不懂一张小小的合同?
萧氏集团是一家集洗毛、制条、纺纱、染色、制衣为一体的纺织品公司,从澳大利亚进口原毛,一直到制成羊毛衫出口或卖在国内,一套完整的流水线。这份合同正是他们从澳洲购进原毛的合同。
萧然才看了几眼就愣住了,里面太多专业术语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Greasy Wool?wool是羊毛,公司进口原毛,那greasy wool应该就是原毛了吧?可是后面那些指标,什么支数、细度、草杂含量,萧然闻所未闻,好看的眉毛顿时皱了起来。
然后是交货条件:CIF Shanghai,指什么?什么是CIF?付款条件:50% down payment, 50% T/T before delivery,什么是down payment? 什么是T/T?萧然的头一下子大起来,偷偷瞟了大哥一眼,正好萧潼也正向他看过来,嘴角轻轻翘起:“怎么样?
第2回
Z市重点高中的高才生,这份合同对你来说是不是小菜一碟?”
萧然觉得脸上发烫,不敢看大哥的眼睛,轻轻回道:“这些都是外贸术语,我回去恶补一下,很快就可以掌握的。大哥你……你没上学,不也学会了么?天天接触,自然就会了。”
“照你的意思,你就是不想上学了,是不是?”萧潼的声音仍然不急不缓,甚至还含了丝笑意,可萧然的脊背骤然绷紧了,他从大哥脸上捕捉到危险的信息,腾地站起来:“大哥,小弟这不是……在跟大哥商量么?”
“想都别想!”萧潼脸一沉,目光顿时严厉起来,“别仗着我宠你,你就什么都想任着自己的性子做。哥就是吃了没上学的亏,跟义父学起来特别累,刚进公司时不要说英文单词,连26个英文字母都不认识!到现在哥都不会跟外国人沟通,只知道看几张报价单,签几个合同。你敢不去上大学,我就打断你的腿!”
“大哥……”萧然还想说什么,萧潼压低声音向他怒吼,“想不清楚是不是?滚到里面去跪着慢慢想!”
萧然觉得委屈,大哥,你也容我好好说啊,一生气就冲我吼,还罚我跪,可是,我不是不求上进,我是想帮你啊。
“大哥,我不敢了。你别生气,我回去再跪,好么?”他低声恳求。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萧潼接起来,才刚喂了一声,就满脸兴奋:“义父?”立刻站起来,摁了免提,好让萧然也听到萧远山的声音。
“潼儿,我昨晚给你发的E-mail你收到了么?”萧远山温和、爽朗却有力的声音从电话中响起,萧潼与萧然都恭敬地站直了身子,好像萧远山就在他们面前一般。对于这位收养他们的义父,两兄弟向来十分敬重、孝顺,从无违逆。
萧远山去澳洲已经十个月了,平时难得打电话回家,但跟萧潼一直保持工作上的联系。他在澳洲时刻关注着原毛市场,及时给萧潼提供信息。
“对不起,义父,潼儿还没来得及看E-mail。”萧潼有些惭愧,怕义父责备自己工作效率低。
“我知道你特别忙,不过再忙也要顾着身体,别累坏了。”萧远山依旧和蔼可亲地道,“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不仅公司要*你,然儿的学习、生活也要*你关注,身上的担子很重。”
萧然听萧远山提到自己,忍不住开口唤了声:“义父。”
“哦?是然儿吗?”萧远山听到萧然的声音十分高兴,语气更亲切了,“你怎么在你大哥办公室?今天没去上学?”
“是……是老师有活动,所以今天放假了。”萧然及时撒了个谎,又向萧潼扮个鬼脸,意思是:“大哥,你饶了我,千万别拆穿我的谎话。”
“原来是这样。”萧远山幽默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挨了你大哥的打,不能去上学呢。”
萧然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没,没有。”
萧潼赶紧为他圆场:“然儿很乖,在学校里表现很好,没有做错事,我怎么会打他呢?”一边说一边冲萧然扬了扬拳头,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这就好。”萧远山欣慰地道,“然儿是个好孩子,潼儿,你也别对他要求太高了,现代的孩子压力大,他才只有十八岁,让他过得轻松些。”
萧潼笑:“义父就是偏心,我都吃醋了。”
“死小子,还吃他的醋?我将萧氏集团都交给你了,可没交给他。”
“不,义父,萧氏集团应该是楚云大哥的……”
“不要提这个混帐东西!”萧远山的声音一下子高起来,语声中充满懊恼、愤怒,呆了足有五秒,才继续说,“这个逆子,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父亲,我就当没生过他。潼儿,你看一下我那封E-mail,事情比较重要。”
“是,义父。”萧潼赶紧答应,“我马上就看。”
“好,那我就不多说了。我打电话回来,是想听听你的声音,知道你们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我们E-mail联系吧。”
“好。”
“义父,保重。”萧然说了声。
挂上电话,萧潼立刻打开邮箱去看萧远山的邮件,越看脸色越沉重。萧然有些不安,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义父说我们这一行出现了一个竞争对手,叫做‘傲宇集团’,它就好像市场上突然杀出的一匹黑马,在澳洲大量收购原毛,实力雄厚。”萧潼缓缓*进老板椅中,“傲宇集团?我竟然从来没听说这个名字。”
“它在哪个市?总经理是谁?”
“在S市,总经理叫傅清南,公司所有事务都由他出面,但不知道此人是否是公司的真正老板。”萧潼喃喃自语,“好神秘的公司,从天而降,横空出世?我在这一行五年了,竟然不知道傲宇为何物。难怪义父有不好的感觉……”
“难道这个公司在针对我们萧氏?”萧然的心情也不禁沉重起来。
“有这种迹象,但目前还不能肯定。只是我们有几个老供应商现在已开始将原毛售于傲宇集团,而且他们的采购量竟然远远大于我们,不可思议。我就怕接下去他们要开始抢我们的客户了。”萧潼拿起桌上的笔,轻轻敲击着桌面,“我得好好调查一下它们,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萧然脑子一转,S市?若是自己考上S市的南暨大学……
晚上,书房中,萧潼正在看文件,萧然推门进来,双手把自己写的检查递上去:“大哥,这是我写的检查,请大哥过目。”
萧潼接过来,一边看一边露出笑容,死小子,从小对诗词歌赋过目不忘,写出来的文章文采斐然,只是,这种好文采用来写检查,根本只有优美的词句,却全无诚意。
萧然看到大哥脸上的笑容就觉得皮肤发紧,不用大哥吩咐,他已乖乖道歉:“大哥,对不起,我重写。”
萧潼把检查往桌上一扔,指指沙发:“去把藤条拿来,退了裤子到沙发上趴好。”
“是。”
第五章 反省时间
萧然从柜子里拿了藤条出来,到沙发边跪下,见萧潼走过来,他把藤条双手举过头顶。好久没受罚了,这么举着藤条说请罚的话真是难堪,白皙俊美的脸上又染上了红晕:“小弟不肖,劳大哥教训。”
萧潼接过藤条,挑起萧然的下巴,略带戏谑地笑道:“怎么?好久没受罚,都不习惯了?”
萧然脸上的红晕更深,不敢逃避,抬起眼帘看着萧潼:“大哥,小弟十八岁了,还请大哥手下留情。义父说……请大哥不要对我太……”
萧潼缩回藤条,两条手臂交叉放在胸前,斜睨着萧然。萧然连忙把后面的话咬住,手伸到腰畔,解了皮带,把牛仔裤缓缓退到腿弯。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花了好长的时间,一边脱一边求饶地去看大哥,希望大哥说一句赦免的话,允许他不去衣。
可萧潼毫不动容,只是很耐心地看着他,直到他把裤子退下去,把臀部抬起来,才用藤条指在他臀上,不温不火地说了句:“一分二十秒,你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哥的时间可不多。”
萧然回头:“对不起,大哥,我呆会儿去反省,一小时二十分钟。”
“好,不过这时间不算在你重写检讨的时间内。”
“是。”萧然费力地咽了口口水,再次扭过头来,苦着脸,“可是大哥……一千字我真的写不出来,大哥能不能宽限一下,五百字可以么?我宁愿大哥加倍责罚……明天是周六,可我们还要补课的,大哥,我恐怕写一夜都写不出来……”
萧潼举起藤条,“啪”的一声甩在萧然臀上,只一记就把萧然哀求的话打断了。萧然唔了一声,好疼,真的很久没挨打了,抗刑的能力比以前差了许多。暗暗自责,萧然,你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怎么,到现代来学会偷奸耍滑了?跟你同学学的?”萧潼冷着脸,眉宇间又泛起萧然熟悉的那种王者气势。萧然心头一凛,五年了,自己几乎忘了原来的身份。大哥,他还是自己的皇兄,还是九五之尊,还是主宰自己一切的人,他的命令不容抗拒。
“小弟不敢。”萧然趴在沙发上,努力抬高臀部,算了,写就写吧,大不了明天上课打瞌睡。要是惹恼了大哥,自己又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啪”,一藤条砸在半边臀上,疼痛瞬间钻到心里,一指宽的红檩凸现出来,“自己报数,说说自己错在哪儿。”
“是。”萧然应了一声,忍着痛,恭敬地说,“小弟不该不听大哥的话,私自闯到大哥公司去,打扰大哥工作。”
“啪”,又一下,打在相同的地方,肿起的红棱变成了紫色。萧然痛得皮肤一阵颤栗,几乎忍不住喊出来。大哥,你不能换个地方打吗?好痛。
“继续说,把自己的错一条条说清楚!”萧潼板着脸喝斥。
“是……”萧然猛吸一口气,把疼痛的感觉压下去,“小弟不该旷课。”
“啪啪啪”,连续三下整齐地排列在白皙浑圆的臀上,“报数!你想从头来过么?”
“哦,前面已经打了五下了,大哥,还有十五下。”萧然忽然觉得自己很笨,脑子里好像灌了浆糊。萧然,你是怎么了?以前挨打受罚是常事,一百藤条都轻易挨过去了。为什么现在大哥才打了五下,你就已经昏了头了?
到现代来真的变得娇气了,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么?十三岁当上大哥的侍卫,整夜守在他寝宫外,第二天仍然精神抖擞。可是现在,自己已变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完全*大哥养活。偶尔挨打,才几藤条就疼得受不住了。昨晚还在大哥命自己反省时睡着了,萧然,你真是一个废物!不行,一定要为大哥做点什么……
“在想什么?受罚还不专心?”萧潼显然感觉到弟弟魂不守舍,火气顿时涌上来,狠狠一藤条打下去。这一下就好像一条火蛇瞬间吻上了萧然的屁股,萧然“啊”的一声惨叫,头往后仰起,汗如泉涌,手指死死抓住沙发布面,大口吸气:“大哥……对不起,小弟不该喊……请大哥加倍责罚……”
“报数,又忘了?从头来过!”
萧然心头一凉,不敢表示异议:“小弟知错,请大哥从头再罚,小弟再也不敢走神了。”
“打一下说一条错。”萧潼用藤条拍了拍他的臀部,“抬高些!”
“是。”萧然努力抬高臀部,回过头来,脸色有些发白,漆黑的眸子中泛起一层氤氲,“请大哥开始吧。”
“啪”,“一,小弟不该跟别人打架。”
“啪”,“二,小弟不该捉弄老师。”
“啪”,“三,小弟不该在大哥责罚时睡着。”
“啪”,“四,小弟不该不自量力,自以为是,妄图放弃学业。”
“啪”,“五,小弟不该敷衍了事,不好好写检查……”
二十下打完,萧然雪白的臀上已经纵横交错了条条紫红的伤痕,好几条肿胀破皮,渗出血来,就象开了染坊一样。红白相印的视觉冲击看来有些触目惊心,萧潼停了手,见弟弟被汗水沾湿的头发贴在鬓边,嘴唇上已经咬出血痕,手指抠在沙发上,几乎把真皮沙发的皮抠出洞来。他暗暗叹口气,死小子,抗刑的能力越来越差,身体条件也越来越不如以前了。看来从明天开始,自己得督促他加强锻炼了。
“多久没练功了?”他丢下藤条,把萧然轻轻扶起来,让他趴在沙发上,盯着他问。
“今年为了高考,我们学习特别紧,小弟……从去年九月到现在都没练过功。”
萧潼拿了伤药来给他上药,萧然挣扎着推开萧潼的手:“不要上药,大哥,好疼,别上了,我明天还要上学……”
“不行,要发炎的。”萧潼怒喝,“你当自己还是孩子么?不上药要发炎的。”
“发炎就发炎吧,发烧了才好呢。”萧然轻轻嘟囔,“要是能不上课就好了……”
萧潼一巴掌打上去:“又要罚你掌嘴你才开心,是不是?再动哥拿鞭子抽你!”
萧然摸着脸颊,闭上嘴巴,紧紧咬着牙,忍受着又一场酷刑的折磨。冷汗如雨,脸色苍白,双手拉住萧潼的一只袖子,拽得很紧:“大哥,疼……大哥饶了我吧……”
萧潼不为所动,有条不紊地给他上着药:“从明日开始每天提前半小时起来练功,晚上也要练半小时,你这样懈怠,等我们回到古代,你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你的手还能拿剑么?”
萧然心头一颤,一瞬间悲从中来,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抬头看着萧潼那双又黑又深的眼睛,怔怔地道:“我们还能回得去么?大哥,若是我们一辈子回不去,那该怎么办?”
萧潼被他问得心中酸涩,轻轻摸着他毛绒绒的头发,沉沉叹息:“若是如此,我们就听天由命,真正做一对现代人吧。也许等我们死了,我们还能还魂到古代。我还能见到皇后和丹儿……”
“大哥……”萧然伸手抱住萧潼的腰,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大哥你想丹儿么?他现在已经六岁了,一定特别可爱。”
萧潼苦笑,将弟弟搂在怀里,声音也有些发颤:“现在,只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了。可是哥对你不好,还经常苛责你。”
“不,不是的。”萧然在沙发上跪起来,含泪展开笑颜,“大哥是爱之深、责之切。小弟明白大哥的苦心,一直感激大哥。”
萧潼微笑,伸手擦掉萧然脸上的泪水:“死小子,还说自己十八岁是大人了,瞧你这德性!动不动就流眼泪。”
萧然连忙擦了泪,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大哥,我不敢了。我去反省、写检查。”
“好,哥正好看一些资料,哥陪你。”
萧然从沙发上下来,拿了纸和笔,搬了张凳子,挪到墙边跪下,开始写检查。萧潼坐在书桌后,看着弟弟色彩斑斓的屁股,有些心疼。想开口免了他的责罚,可是又怕这样萧然会变本加厉,越来越顽皮,狠狠心,咬咬牙,自顾自地翻阅起资料来。
等萧然重新写完检查,又跪了一小时二十分钟,他的两条腿已经又痛又麻,浑身的关节都变得僵硬了。萧潼把他扶起来,扶到床上,帮他揉着膝盖,温和地说:“今晚哥陪你睡。”
萧然如闻天籁,不顾腿上、臀上的疼痛,笑得灿烂无比。
萧然迷迷糊糊地坠入梦乡,迷迷糊糊地呢喃:“大哥,我错了,我听你的话,继续上学,我要考南暨大学……”
萧潼不知道南暨大学是什么大学,但只要萧然肯继续上学,他就放心了。
第六章 给自己挖了个坑
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几天学校里填志愿,萧然第一时间就填了S市的“南暨大学”。班主任崔毓洁看了他填的志愿,气得鼻子都歪了,立刻将萧然叫到办公室,问他:“萧然,你成绩那么好,我们全市就指望你一个考清华、北大的,你为什么要选这么名不见经传的大学?”
萧然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没什么特殊原因,我只是听说S市是全国最美的城市,我一直很憧憬这个地方,所以想考到那儿去。崔老师你想,能够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读书,那是一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我喜欢。”
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被萧然这番“宏论”震惊了,有几位老师立刻帮着崔毓洁谆谆教诲萧然,他们认为萧然家境比较好,所以没有将学业与前程放在眼里,只图安逸享受。
不管他们怎样劝说萧然,萧然一口咬定要考南暨大学。崔毓洁气得没辄,恨铁不成铁钢地瞪着萧然:“我去找你家长!”
“不,老师不要。”萧然到底有些害怕,连忙推脱,“我父亲在澳大利亚,他全权让我自己决定的,老师您就别管了。”
“别管是吗?”崔毓洁看着萧然漂亮得无可挑剔的脸,想骂又不忍心,心中暗道,你以为我傻?你父亲不在,还有你大哥呢,我就去找你大哥!”
当天萧然放学回家,意外地看到大哥已经比他早到家。他以为大哥今天没事,开心地奔了过去:“大哥,你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今天我特意早回家的,有事跟你商量。”萧潼闲闲地坐在客厅里品茶,姿态堪称优雅,“早点吃饭,然后去书房等我。”
萧然的俊脸一下子垮了下去,他隐隐觉得不好,肯定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又传到大哥耳朵里去了,大哥叫自己去书房就没好事……可是,最近我既没逃课,也没打架,更没得罪老师啊……难道是班主任跟大哥讲了考大学的事?这个崔老师可真够“摧”的,考大学是我自己的事,你管那么宽干什么?难不成有人考上名校,你们老师还得奖金?真是不可理喻、不可思议、莫名其妙……
目光从浓密的睫毛下溜出来,偷偷瞟了几眼大哥的脸色。大哥还是那么高深,喜怒不行于色。大哥啊,现在你已经不是皇上了,你的表情能不能丰富一点?老是这样,我看着心里害怕。
陆伯似乎感受到二少爷平静的外表下已经掀起风浪,连忙张罗着让他们吃晚饭。萧然三下两下扒完饭,说了声:“大哥,我先上去了。”就飞快地跑进书房里,对着书桌跪了下去。
一会儿,萧潼沉稳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过来,萧然挺直脊背,看到大哥的皮鞋出现在自己面前,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有气势,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五年前那位身穿龙袍、足蹬朝靴的天子,那样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霸气。
“大哥。”萧然抬起头来,迎上大哥的目光,心里有些惴惴,脸上却很平静。
“然儿,你起来。哥没罚你跪,哥只说跟你商量点事。”萧潼向萧然摆手,自己径自过去坐进藤椅里。
萧然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垂手而立,等着大哥跟自己“商量”。心里依然在打鼓,想着若是大哥问起填志愿的事,自己该如何回答。
“然儿,你马上就考大学了,有没有想好报考哪里?”萧潼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书房里灯光的关系,萧然只觉得大哥那双眼睛幽幽暗暗,怎么也看不透他眼里的意思。
他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已经填过了。”
“填过了?”萧潼皱眉,“怎么事先也没跟我商量?这么大的事,我们总得商量好,还得征求义父他老人家的同意。”
“我……”萧然自知理亏,嗫嚅道,“我见大哥那么忙,不想打扰大哥。何况,考什么学校都不重要,只要我自己想学,在什么学校都是一样的……”
“胡说!”萧潼陡然提高了声音,吓得萧然一激灵。萧潼盯着他,怒意已经在眼睛里翻涌,唇角的线条骤然显得冷峻起来,“谁家孩子填志愿不跟家长商量?你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毛病怎么总也改不掉?是不是眼里根本没有哥,也没有义父?你……你给我跪下!”
萧然暗暗腹诽:“早知这样,刚刚就别叫我起来嘛。”默默跪了下去,低着头不说话。
“头抬起来,看着哥。有什么话尽管说,哥不强求你,但要听你的理由!”萧潼拼命忍着怒气,试图心平气和地跟弟弟讲道理。
“大哥,我错了。”萧然闭闭眼睛,再睁开,带着歉意,却并无妥协的表示,“我只是觉得考大学是小事,所以才没事先请示大哥……”见萧潼眼里骤然射出利芒,萧然一急,条件反射一般叩下头去,“大哥息怒,小弟知错了,请大哥容小弟自主一次,就这一次,求大哥开恩……”
一句话说完,萧然愣住了,萧潼也愣住了。这样请求的态度与话语……然儿又回到古代去了?萧潼忽然觉得一颗心酸胀得难受,过去种种犹如云烟散尽,再回首已是沧海桑田,兄弟?君臣?那是过去的事了。然儿,现在我们只是兄弟,不是君臣,你不必如此战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我没有压迫你……
轻轻叹口气,伸手将萧然拉起来,凝视着他的眼睛:“然儿,哥只是觉得你不该自作主张,好歹应该事先与哥商量一下,不管哥的意见是否正确,至少可以为你参谋一下。”
萧然心头一震,大哥,你不打我、不骂我么?是我故意避开你的,你不怪我不尊重你么?是你在养活我,你是我大哥,我应该向你请示的……
“大哥,对不起,我错了,你罚我吧。”他笔直地站在萧潼面前,微垂着眼帘,光洁的额头闪烁着细密的汗珠,神情有些局促,却并不狼狈。
萧潼见他这样子,心又不觉软了,轻轻挥手:“算了,哥不怪你。只是,你告诉哥,你填的是什么大学?”
“是南暨大学。”
“南暨大学?这个大学我从来没听说过,是个不出名的大学?”
“是……可是它在S市,离我们很近,我可以经常回来。义父不在家中,大哥一个人好孤单,我也会想大哥的,所以,我想至少一个月回来一次。”
“哦,原来如此。”萧潼恍然大悟,然儿啊然儿,你从小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孩,穿越过来还是如此,这么大的男孩了,就是离不开我,离不开家啊。可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怎能拘泥于一家一室?
“然儿,你过去不是这样的。你小小年纪就胸怀鸿鹄之志,想要当大将军,想要带兵打仗、保家卫国。可为何,到了现代你就变成这种样子了?你是男孩子,不能一直呆在大哥身边,你长大了,你得去开创自己的前程。哪个有志青年不想进最好的高校去深造?哥还希望你有机会出国去呢。”萧潼第一次这样语重心长地跟弟弟讲话,想不到说起来竟然如此顺畅,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萧潼,你真是变了呢。
“不。”萧然一把抓住萧潼的手,急切地道,“我不走,我不离开大哥。我要在大哥身边保护大哥,为大哥做事。大哥你别赶我走,我毕业后就要到萧氏来。大学只是一个过程,只是拿一张文凭,真正学到东西还得*自己在工作中摸索。我只想早点来帮哥,不想浪费时间去学习…..”
萧潼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震得萧然耳边嗡嗡直响:“原来你还是不想读书?你想随便找个学校混毕业?”
“我……不是,我只想早点出来帮哥,早点工作,我不想……”萧然想说,我不想*哥养活,可是他不敢说,要是说出来,他铁定逃不过大哥的巴掌。
“好!好!”萧潼点头,慢慢*进椅子里,手指在椅背上轻轻弹动,唇边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既然你那么想工作,哥成全你。暑假里到哥公司来实习。”
“真的?”萧然喜出望外,眉毛、眼珠、睫毛一起动起来,笑得神采飞扬,那双眼睛绚烂得宛如流星,“大哥你真好,我早就想提了,谢谢你成全我。”
“有言在先,哥对你会比普通员工更严格要求,你小心别犯错,哥的原则是:有错必罚,绝不手软!”萧潼瞥了弟弟一眼,慢条斯理地道。
死小子,给你提供学习的机会你不珍惜,那么,我就让你“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工作。萧潼在心里自言自语,特意把好好两字加重了语气。
萧然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爽快地答道:“我知道,我一定好好做事,绝不给哥添乱。要是我做错什么,哥罚我就是。”
第七章 上班第一天
第二天萧然比平时提前半小时起床,到花园里折了段树枝当剑,将惊鸿剑法练习了一遍,又在屋顶、假山、池塘上提气飞纵,幸好那时天还没亮透,没有人注意到这座别墅里某位俊美少年的惊世骇俗之举。
等练完功,他已经大汗淋漓了,回自己屋里洗了个澡,出来时却看到大哥已经坐在楼下客厅里了。他奇怪地问了声:“大哥,你今天起这么早?”
萧潼赞许地看他一眼:“很好,练一趟功,看起来越发精神抖擞了。”
萧然一怔:“大哥,你不会是为了起来监视我的吧?”
萧潼脸一板:“说得这么难听,什么叫监视?哥不能督促你么?你小子现在越来越会偷奸耍滑了,哥要是不督促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将哥的话当成耳旁风!”
萧然的心微微一沉,大哥是对自己不满么?这些年,是不是自己学了现代人的叛逆行为,哪里表现得对大哥不敬?还是大哥依然在气自己没有向他请示填志愿的事?低垂着头,讷讷地道:“我哪里敢啊?大哥的话,小弟一向当成圣旨的。”
萧潼上去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傻小子,别装熊样了。哥跟你开玩笑,可是自己也意识到好久没锻炼身体了,所以才早起。以后你练功,哥就跑步,跟你一起锻炼。”
“真的?”萧然大喜,“太好了,我一个人练功本来就没劲,要是大哥肯陪我,那我真是求之不得。”
自从兄弟俩实施了锻炼计划,萧然发现大哥的精神越来越好了,本来就是气宇轩昂的男子,经过锻炼,浑身线条紧实细致,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连陆伯都说二少爷这锻炼身体真是立竿见影,现在的身材差不多和小少爷一样好了。说得萧潼暗暗得意,向萧然眉飞色舞了一番,惹得萧然哈哈大笑。
转眼,萧然迎来了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教育局长冲校长发了一通火,校长冲班主任发了一通火,班主任再冲萧然发了一通火,最后又把这团火烧到萧潼身上。因为萧然考了全市第一名,却只报考了一所普通高校。
可是木已成舟,萧然固执地选择那所学校,任谁也无法撼动他,大家只能干瞪眼。
萧潼给萧远山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他,萧远山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倒过来安慰萧潼:“算了,潼儿,然儿这小子脾气倔,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已经尽了力,就顺其自然吧。”
萧潼憋了一肚子火,回到家里见什么都不对劲,英俊的面容冷得犹如冰山,陆伯暗暗给萧然使眼色,让他躲着他大哥。萧然知趣地躲进自己房间里,关上门,不去管外面的事。
他躺在床上看了一个小时的书,听到敲门声:“然儿,睡了没?”
萧然头皮发麻,磨磨蹭蹭地过来开了门,小心翼翼地挤出一张乖巧的笑脸:“大哥,您有什么事么?”
萧潼气得几乎笑出来,好嘛,怕自己打他,连“您”这样的敬称都用出来了。微微勾了勾唇,*在门外:“明天开始放暑假了?”
“是。”萧然忽然想起自己的计划,心情一下子灿烂起来,“我放暑假了,大哥,我可以去你们公司实习了。太好了,大哥。”他拉住萧潼的手,兴奋地问,“大哥会给我实习工资么?”
“我可不是刻薄的老板,你既然付出劳动,我自然会付你工资的。”
“太好了,太好了。”萧然喜上眉梢,我终于可以工作了,终于可以自己赚钱了。等我赚了钱,就可以给大哥买礼物,我要送他什么呢?大哥缺什么东西?
萧潼见弟弟喜不自胜的样子,暗暗咬牙切齿地骂,死小子,不肯考好学校,自毁前程。你想早点工作是吧?看我怎么教训你!
第二天萧潼带着萧然进公司,向公司里人介绍萧然。全公司一片沸腾,“萧总的弟弟来我们公司实习”了,这个话题从早上一直谈到晚上下班,那一天萧然走到哪里都有火热的目光在背后追着他。
萧潼命萧然坐在他办公室外面,充当他两个月的秘书。里外办公室之间只隔一层玻璃墙,只要掀开布帘,萧然的一举一动都在萧潼眼里。他发现一大早来自己办公室的人比平时多了两倍,仿佛需要总经理决定的事突然多了出来。而进来的人不管男女都要向萧然瞄上几眼,脸上的惊艳之色一览无余。
萧潼觉得自己的头突然变成了三倍大,看来,有个长得
第3回
迷死人的弟弟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萧然,你进来。”
萧然听到大哥叫他,连忙走进去:“大哥……”
“在公司里还是叫我萧总吧。”萧潼淡淡地命令。
萧然一窒,这种感觉……怎么好像自己当大哥侍卫时必须叫他皇上一样?算了,谁叫自己在上班呢,公事公办,大哥一点错都没有。
“是,萧总。”他恭恭敬敬地应了声,“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做我的秘书,工作会比较繁琐、单调。”萧潼一副威而不厉的面孔,“每天早上进办公室,你要为我打好水、倒好茶,到文案室拿各部门上呈的文件,如果有我的传真,你要帮我拿进来,整理好放在我桌上。开会时你要做好会议记录,我所有的应酬、接待你都要安排好,并且提醒我时间。下班前你要帮我整理好办公桌,记下第二天需要提醒我的事。这些都是最简单的日常事务,工作中具体发生的事另当别论。这些,你都记下了么?”
“是,我都记住了。”
“哦?”萧潼看着他微笑,“我知道你记忆好,那么,就将我刚才说的话复述一遍吧。”
萧然心头一紧,大哥已经开始考验自己了,一定不能让他失望。“刚才您说,要我每天早上过来给您打水、泡茶,还要为您安排应酬接待、提醒您时间,还有……下班前整理您的办公桌,记下第二天需要提醒您的事……还有……还有……”
萧然隐约记得什么文件之类的事,可他哪里知道,萧氏有一种“文件流转”制度,即在一楼文案室做一个书架,标上每个部门的名字,有一些重要的文件涉及其它部门,或者需要知会其它部门、得到其它部门回复的,各部门会打印出来,放到那个部门的格子里。
萧潼的意思是,每天早上让萧然到楼下取总经理室的文件,拿上来给他批阅。可萧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他哪里能够想象得到?被大哥一问,他脑子里顿时一团浆糊,支支唔唔地说不出来。
萧潼看着他,面容没变,可是目光却严厉起来:“刚才我说时你都听懂了么?”
“我……我听懂了……”萧然被大哥的目光盯着,觉得头上象压了一座山,窘迫地低下头,额头上已微微渗出汗来。
“真的?”萧潼耐心地再问一句。
“……是……”
“那好,我刚才跟你说的是,每天早上到文档室拿我的文件,还有如果有我的传真,也要帮我拿上来。”
“对不起,萧总……”萧然暗暗骂自己好笨,不懂不知道问吗?现在被大哥看扁了……他抬起头来,脸上发烫,急切地道歉,“我没记住,请您原谅。今天是第一天,我会慢慢学的……”
萧潼略带责备地看他一眼:“好,今天第一天,我不跟你计较,也不罚你。”从桌上拿起一个袖珍型的录音机,丢给萧然,“这里有我的录音,你帮我照着打出来。我没那么多时间写邮件或传真,一般都是录了音让秘书打的。”
“是,我马上去打。”
打字对萧然来说并非难事,在学校里有电脑课,他早就将打字练得滚瓜烂熟了。欣然拿过去,戴了耳机,一边听大哥的录音,一边打在电脑里。
等他打印出来,他拿进去放在萧潼桌上,萧潼正忙着看羊毛市场报价单,没顾得上,说呆会儿再看。萧然便回到外间,翻起桌上的东西来。这是前任秘书留下的,那位女秘书前几天辞职了,听说嫁了位华侨丈夫,婚后便迁到国外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萧潼叫他:“萧然,你进来。”
萧然连忙起身走进去:“萧总。”
萧潼把他刚才打的那份稿子往桌上一扔:“你看看,这篇稿子里打错了几个字?这是我要发给一位重要客户的邮件,你这不是丢我的脸么?每个错别字打十下手心。”
萧然吓得一哆嗦,大哥,你刚才没有事先说这个规矩啊。
“怎么?委屈了?我说过有错就罚的。如果没有惩罚,你是不是就可以粗心大意了?”萧潼盯着他,语声不高,却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
萧然暗暗吸口气,把那篇稿子重新拿在手里看了一遍,抬起头,脸上发红:“萧总,对不起,总共三个错字。”
“好,三十下手心,把手伸出来。”萧潼说着,从笔盒中抽出一把戒尺,轻轻敲了一下办公桌,“放在桌上,掌心向上。不许躲,躲一下加罚十下。”
第八章 总经理的暴力
萧然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指有些痉挛,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之色,心一点点往下沉,倒退一步:“不,不要,大哥……”猛然意识到不对,又连忙改口,“不,萧总,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粗心并不是过错,错的是你不负责任。你打完字有没有自己检查一下?”萧潼的语声很平静,可是萧然觉得总经理室的空气骤然稀薄起来,大哥的目光给他太大的压力。
他抬不起头来:“对不起,我忘了……”
萧潼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轻轻笑道:“我倒忘了,我们小少爷在学校里考试就从来不检查,看来这习惯早就养成,而且被带到工作中来了。”
萧然被大哥冷嘲热讽的话逼得满脸通红,头埋得更低:“对不起,萧总,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
“我相信你会改,我会督促你的。如果你改不掉,我不介意用戒尺帮你。今天错一个字十下,以后再犯相同的错,责罚加倍!”萧潼说着,再次用戒尺敲了敲桌子,“还在磨叽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该罚?”
“不,不,我该罚。”萧然只觉得自己好像一条被搁在砧板上的鱼,正在等着挨宰,可是,要是打伤了手,今天还怎么工作啊。想了想,终于勇敢地抬起头来,恳求道,“萧总,我还要做事的,请您打左手好么?”
“不行,右手。”萧潼毫不妥协。
萧然几乎哭出来,心道左手也不能打啊,用电脑我还得用两只手的,我已经退而求其次了,可你连这点小小的恩惠都不肯给我,你还是我大哥么?……还不死心,软着声音道:“回去罚我藤条好么?打多少都可以,只求您不要打手心。肿起来不仅不能做事,还很难看……”
“是不是想让我罚你掌嘴?那样恐怕更难看。”萧潼明显不耐烦起来,脸黑得象锅底一般,“什么时候敢跟哥在责罚时讨价还价了?是不是我惯的你?要是再敢推三阻四,哥将你拉到办公大厅里去,当着所有员工的面打!”
“可是……您现在是总经理,不是我哥啊。哪有一个公司的总经理体罚下属的?”萧然怯怯地嘀咕了一句,眼泪哗哗地在心底流淌。
萧潼勃然大怒,眉一拧、眼一瞪,立刻便要发作。萧然吓了一跳,连忙蹭过去*近萧潼,低声哀求道:“大哥,你给我留点面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认真工作。”
萧潼一把将他拽过去,压着声音在他耳边怒吼:“反了你了!到现代来学得这样刁钻、狡猾,谁教的你!”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住萧然的右手,挥起戒尺就往他掌心打上去。
“啪啪啪啪”,一连串清脆的打击声响起,每打一下,萧然的掌心就痛得一阵抽搐。下意识地想挣脱,可是手掌被大哥牢牢抓住,他不敢用力跟大哥较劲,只能咬紧牙关,死死忍着一次次涌到喉咙口的惨呼。
“自由散漫、偷奸耍滑、吊二郎当、不负责任!”萧潼一边打一边历数他的罪状,“我没罚你自己数数、自己反省错误,已经是对你太客气了。你还敢跟我耍嘴皮子,今天我就先教会你怎么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员工!”
萧然被这一串暴风骤雨般的打击砸晕了,疼痛肆虐着他的掌心,再电流般袭击到他的脑部神经,好疼,除了疼再也感觉不到别的了。
二十下打完,萧然背上已经大汗淋漓,总经理室的空调开到二十五度,可他现在只觉得浑身灼热,掌心更是烫得好像被火在烧。一个手掌高高肿起,颜色红得发紫,那种疼痛比藤条打在臀上还要鲜明刻骨。
萧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大颗大颗地滑过脸颊。他觉得自己很丢脸,十八岁的男子汉大丈夫,还象小孩子一样哭。从小到大受过无数责罚,他极少有流泪的时候。可为什么戒尺打在掌心会这么痛?真是难以忍受……
但他又不敢哭出声来,更不敢求饶,只是垂着湿漉漉的睫毛看着自己又红又肿的掌心。
萧潼暗暗叹口气,这死小子,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自己又忍不住心软了。松开他的手掌,放缓了语气,轻轻问道:“知错了么?”
“我知错了,萧总,谢谢您教训。”萧然小声吸着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中不带气声,举手擦了眼泪,“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我没有。今天才第一天,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不要因为我是你大哥,你就可以掉以轻心。”萧潼正色地道,“以前你做我侍卫时,一直都很自觉,从不因为自己是小王爷就放松自己。可为什么到了现代你就变了?是不是平时在学校里仗着自己聪明,读书从不用心,就养成了这种吊儿郎当的习惯?”
“我……”萧然很想说我没有,可是面对大哥那双犀利的、深邃的眼睛,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站直身子,目注萧潼,恭敬而郑重地道,“是我错了,萧总,是我态度不够端正。我一定改,请您相信我。”
萧潼点点头,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大叠资料,交给萧然:“这些资料比较乱,你先去把它们打在电脑里,然后我再告诉你如何整理。”
萧然眼前一黑,自己的手肿得象馒头一样,不动都痛,哪里还能打字?大哥,你可真残忍啊。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今天本来就是自己的错,萧然哪里还敢说个不字?连忙伸手接过来:“是,我马上去打。”
萧潼看着宝贝弟弟拿着稿子坐到自己办公桌前,手指重新触到键盘上,吃力地敲击起来。本来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弹动,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此刻一只右手肿痛难当,每动一下手指都牵动伤处,打字的速度明显慢下来。
萧然打了几行字,想必因为右手痛得厉害,他缩起右手,只用一只左手打。可毕竟习惯了双手触摸键盘,单用一只左手,找字母都费时间,打字的速度更加慢了。试了几下,终于又把右手放回到键盘上,忍着疼痛打起字来。
萧潼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自己的三弟还是跟以前一样要强、倔强,不肯服输。真是好样的。
萧然静下心来打印这些材料,慢慢发现这些资料囊括了整个公司的各道工序、各个环节、各个部门的工作流程、作业指导书、职责权限等,就好像将整个公司的结构、运营方式完整地展示在他面前。
萧然欣喜若狂,大哥分明是借着这些资料让他对公司有个全盘的了解,然后才好慢慢深入到公司运营中去。大哥,原来你一心想栽培我,你真是用心良苦。大哥,谢谢你……
悄悄回过头来,向里面的大哥投去感激的一瞥,却看到大哥也正抬起头来,向他微笑,抬起右手,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萧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展颜笑起,仿佛右掌的疼痛也变得轻了。
一天很快过去,到下班时萧然仍然在埋头打印那些材料,身后响起脚步声,萧潼走到他身边:“走吧,今天我没应酬,也不加班,我们早点回去。”
“可我还没有完成任务。”萧然站起来,“我先帮您整理好办公桌,再继续打印。”
“不必,我又没要求你一定要今天完成,你慢慢打、慢慢消化、慢慢领会。”萧潼和蔼可亲地拍拍他的肩膀,“明天再来继续,现在先跟我回家,坐我车子吧。”
“不,我有自行车,我自己骑车回去。”
“傻小子。”萧潼宠溺地拍拍他的脑袋,“右手肿成这样,怎么骑车?现在下班了,我是你哥,听我的。”
萧然想笑,下了班,你是我哥,我得听你的;上了班,你是总经理,我岂非还得听你的?只是见大哥这样温和、体贴,萧然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听话地点头:“好,我跟你走。”
回到家,萧潼上楼拿了伤药,招呼萧然:“然儿,过来,我帮你上药。”
“不用的,大哥。”萧然轻松地微笑,“大哥打得不重,明天就消肿了。”
“死小子,嘴硬,刚才是谁哭得稀里哗啦的?”萧潼加重了语气,“还不快过来?等着挨揍呢!”
萧然暗暗一吐舌头,快步走过去,坐到萧潼身边,伸出右掌。萧潼看着他厚了一倍的掌心,有些心痛,脸上却一点也没有表示出来,一边给他擦药,一边严厉地警告他:“记得教训了么?以后还敢不敢这样轻率?”
萧然心道,大哥,你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这么温馨的气氛中,你非要冷着脸教训我两句。心里这么想,嘴上哪敢说出来,一如既往地低了头,无比乖巧、温顺的样子:“小弟记得教训,以后再也不敢粗心大意了。”
“总之你记得,每个人都会犯错,如果你态度好、工作认真,即使犯错我也不会追究,可是,假如你态度不好,粗心大意不负责任,我绝不轻饶你!”
“我知道了。”萧然暗暗叫苦,大哥,你好罗嗦啊,都说了好几遍了,我早就记住了。你是皇上,你说的话都是圣旨,现在又成了我的顶头上司,我有几个胆敢违抗你的命令?
“嗯?”萧潼狠狠瞪过来,“这是什么态度?你怎么回话呢?”
萧然连忙坐直了身子,毕恭毕敬地回答:“是,小弟谨记在心。若是以后再犯错,大哥扒了我的皮就是!”
萧潼再也撑不住笑了出来,轻轻一掌拍在他脸上:“死小子,油嘴滑舌,真是欠揍!”
萧然嘻嘻笑了两声,往萧潼身边凑了凑:“大哥,我好歹是你的秘书嘛,总要为你撑点脸面。如果你老罚我,我不是手肿着,就是屁股肿着,被员工看到,多丢你的脸啊。”
萧潼冷哼:“怎么,意思是我罚错你了?”一个暴栗敲过去,“再敢这样嘻皮笑脸没正经,我不仅让你的手肿着、屁股肿着,还让你的脸天天肿着!”
萧然用手捂着脸,轻轻嘟囔了一句:“家庭暴力,我告你犯法。”
“说什么呢?大声点说!”萧潼一声喝斥。
“没,没什么。”萧然跳起来,“我去给义父打电话,向他汇报一声。”逃一般奔上楼去。
萧潼看着他豹子般矫健、灵敏的身影,笑着骂了句:“臭小子!越来越不象话了!”
第九章 无限怅惘,黯然神伤
“然儿,是你?”电话中传来萧远山醇厚、温和的声音,萧然轻轻扬起唇角,想象着义父含笑注视他的样子,端正地坐直了身子:“是,义父。您好么?”
“我很好。这边环境优美、空气清新,适合人居。”萧远山用了调侃的语气,“不过这种地方对我这粗人来说没什么,要是换了我们才华横溢的然儿,必定可以写出无数流传千古的词句来。”
萧然被义父说得脸上发烫,赧然道:“义父您说什么啊?您这样博学儒雅的人,怎么能说是粗人?然儿只是因为生在古代,才学了些吟风弄月的毛病,义父您就别取笑我了。”
萧远山呵呵笑起来:“然儿总是这么谦虚。今天难得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
“不是啊,义父,我一直想打电话给您的,可我怕越洋电话太贵,不舍得大哥多花钱。我现在什么本事都没有,还在*他养活……”萧然提到这一点,情绪就有些低落。从小发誓辅佐大哥、报效朝廷,可是一次意外的穿越改变了一切,他再也不是过去那个身担重任的王爷,再也不能施展他的绝世武功与韬略,流落在现代,除了按部就班地读书、工作,他还能怎么办?
想早点离开学校,参加工作,可大哥又不同意。萧然满心焦灼,却不敢顶撞大哥,违逆他的意志。大哥虽不是过去的皇上了,可积威犹在,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人。萧然,十八岁了还要*大哥养活,真是件丢脸的事。在古代,说不定自己已经成家立业,连孩子都有了。
“傻小子,他是你哥,长兄为父,他养你是天经地义的。你不必觉得抱歉,只要将来好好报答他就是了。”萧远山安慰他。
“我明白,义父,大哥养了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一定会孝顺他的。”萧然怅怅地应了声,又道,“义父,我想跟您说,这个暑假我要到公司去实习,正好大哥的秘书辞职了,我去充当他的秘书。我会好好跟大哥学,将来一毕业就出来帮他。”
“嗯,然儿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义父支持你。只不过,你大哥对你比较严厉,他若管得你多些,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要多听他的话,少惹他生气。”萧远山的声音听在萧然耳朵里,令他有踏实、可*的感觉。他不由地想起自己的父皇,虽然他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却同样给自己深厚的爱。
“是,义父,我明白。我不会惹他生气的……”在萧远山面前,他从来不必担心什么,即使撒娇、任性,都被宠溺地包容着。所以,萧然说话的语气中自然地带了亲密与随意,“如果我做得不好,让大哥一笔笔记在账上,等义父回来责罚我就是。”
“傻小子,别以为我不罚你。”萧远山笑嗔,“连你大哥我都罚,不要说你了。”
“我知道,所以义父放心,就算借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惹事生非。”萧然调皮地歪着头,冲不远处大衣橱镜子里的自己扮了个鬼脸。
吃完晚饭,洗完澡,萧潼就进书房去看书了。萧然沏了一杯茶,上楼往书房走。五年来他一直有这个习惯,每天晚上大哥一进书房,他就会给他倒一杯茶送过去。
走到书房门口,萧然见房门虚掩着,刚想举手敲门,就被里面传来的声音吸引住了。
“义父,我错了,您别生气,呆会儿我就跪着反省。”是大哥的声音,完全没了白天的气魄与强势,态度恭敬而充满歉意,就象一个普通的做错事的年轻人。
萧然一愣,是义父打电话来,发生了什么事?大哥做错了什么?
“潼儿明白了,谢谢义父这样信任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以后遇到这种事,我会先向您汇报,听从您的吩咐。”
“是,潼儿记下了。”
“你是说傲宇集团?我去调查过他们,全部资料都显示那位叫傅清南的人在掌管傲宇,这人43岁,不知道以前是干什么的,我问过同行中的人,可大家都对他一无所知。傲宇下面还有很多实业,房地产、宾馆、舞厅歌厅等休闲娱乐场所,经营很杂。”
“黑社会?义父您怀疑他们是黑社会?我有些不敢想象,现代社会还有黑社会么?他们又是如何生存的?”
“目前我们的销售没有出现异常,只是有很多客户开始抱怨我们价格高。义父,您怀疑是傲宇集团在背后动了手脚?他们低价与我们竞争?嗯,有此可能,我再去查。对不起,义父,潼儿反应太慢了……”
“哦,那我再设法调查他们吧。义父您在澳洲,可知道的真多。潼儿惭愧,整天只盯着企业内部管理,没有关注市场动态。义父您什么时候回来?我还需要跟您多历练历练。萧氏这么重的担子,我一个人担不起……”
“是,我明白,可我想跟在义父身边学习,我还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嗯,我二十五岁了……可是,义父您出道得早嘛,我怎能跟您相比?”
“……是,是,潼儿知错了,义父教训得对,我一定努力,不辜负义父的厚望……”
萧潼轻轻搁下听筒,目光投向门口:“听了那么长时间,还不进来?”
萧然推门进去,轻轻道歉:“对不起,大哥,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只是正好过来,你没关门,我就在门外等了会儿。”
萧潼摆手,思维还停留在刚才那个电话中,皱着眉,目光深沉。萧然把茶递上去,问了句:“大哥做错了什么,义父要罚你反省?”
萧潼如梦方醒,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是染厂厂长袁臻,玩忽职守,最近连续有三批毛纱被染坏了,损失近八万元。我看在他是义父当年一手提拔的亲信份上,只是口头警告了他几句。可按照公司规定是要书面检查,还要罚款的。有人写E-mail去向义父告状,义父在电话里狠狠批评了我一顿,骂我徇私。”萧潼说着苦笑了一下,“我哪有徇私?他又不是我的亲信……可是是我不好,我应该先向义父汇报此事,请他定夺的。幸好远隔重洋,要是义父在家里,我今天铁定逃不过责罚了。”
萧然暗暗想笑,难得大哥也有这样乖乖受罚的时候,以前被父皇责罚,自己总是为他抱不平,觉得父皇对他太过苛刻。可是义父向来为人正直、赏罚分明,对他们两兄弟十分疼爱,却绝不纵容。
忽然心中一动,大哥跟在义父身边做事时,义父有没有象大哥对自己这样严格要求他?什么时候有机会,一定要旁敲侧击地从大哥嘴里套出话来。嘿嘿,假如大哥当初也象自己这样经常做错事、经常受罚,那自己就没什么好难为情的了。
“大哥,反正义父看不见,我帮你反省好了。”萧然慷慨地对大哥道,“你是堂堂总经理,怎么能受罚?”
“傻小子。”萧潼轻轻捏捏他的耳朵,“真是越来越顽皮了,这种事也能顶替?总经理又如何?就算我是国家主席,也还是义父的孩子。父亲罚儿子是天经地义的,我怎么可以推诿逃避?义父在不在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他的话不容我们违背。”
萧然点头,既然大哥这么说,就让他跪着反省去吧,自己在这儿没准弄得他不好意思了。“那我出去练功了,大哥有什么事再吩咐我吧。”
练完功回到卧室,萧然安静下来,一颗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偷听到大哥与义父的对话,令他对那个神秘的傲宇集团越发起了好奇之心。这个集团公司背后会是一股黑社会的力量么?如果是,它对萧氏的威胁就更大了。不仅对萧氏,对社会也存在着很大的危害。
他坐在桌前发呆,想了很久,慢慢打开抽屉,伸手摸到一盒香烟,拿出来,抽出一枝,点燃,吸一口,看着烟雾袅袅升起,空气中似乎浮动着一层淡淡的怅惘。这样的静夜里,孤独地燃起一支烟,他的思绪飞到了遥远的地方。世事浮沉、白驹过隙,多少沧桑流转,萧然,在这个时代,你准备何去何从?
在大哥面前撒娇、任性,喜怒哀乐都不想掺上杂质,可是背着他时,心情却是格外的沉重、悲凉,浓浓的失落感萦绕在心头。
迷茫中的人忽略了,他进来的时候没有关上门,而此刻,萧潼正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弟弟落寞的背影,满脸压抑的怒容,攥紧的手指无声地昭示着他的震惊、失望与愤怒,这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弟弟么?他怎么从来都想不到这小子会变坏?无论他变得有多调皮,他都是他心目中最优秀的弟弟啊。可是他竟然在背后抽烟,摆出一副潦倒、颓废的样子。这是三弟?这是然儿?怎么会?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弟弟,看他抽完一枝烟,又点上第二枝,吸了几口,捏在指间,等着香烟慢慢燃尽,又从烟盒中取出第三根。
“怎么?喜欢抽烟?还是在装酷?”骤然响起的声音把萧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般将香烟丢在地上,用脚踩住,可是他面前放着烟灰缸,犯罪证据正安安稳稳地躺在那儿,迎着萧潼急剧升起的怒火。
萧然腾地站起来,挪开椅子,刚刚开口唤出一声大哥,萧潼的巴掌就掴到了他脸上。“是谁准你抽烟的?哥跟你说过什么?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说,背着哥抽过多少根?”
萧然被打得身子一个趔趄,惶然抬头看着萧潼:“我……我没有……”
萧潼一把抓起桌上的烟,向里看了看,脸上青白交错:“一半没了,扣掉今天抽的三支,前面抽过七支,很好,好样的,然儿,你真是能干!哥从来不知道,你一个学校里的优秀生,老师同学心目中的佼佼者,竟然心灵空虚到这种程度!怎么,*抽烟来麻醉自己?你心里不舒服?不开心?哥对你不好?失恋了?”
一连串的责备劈头盖脸地砸上来,将萧然砸得晕头转向,他呆呆地看着萧潼阴沉沉的脸,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慌乱地说着:“不,不是的,我没有……”
萧潼见他这副样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墙角怒吼:“去那里跪着,今晚不许睡,好好反省,明早告诉哥,究竟为什么自暴自弃!”
第十章 吸烟的后果与从天而降的美少年
“不,大哥,不要。”萧然一把抓住萧潼的袖子,急急地恳求道,“小弟知错了,求大哥原谅。不要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若是今晚跪一夜,我明天肯定做不好事,会给大哥添乱的。”
这种抵抗的行为无异于火上浇油,萧潼气得七窍生烟,抬手就是两巴掌抽过去,打完再无话说,转身冲出萧然的房间,冲进书房,将房门砰的一声甩了上去。
萧然顾不得脸上火烧火燎般的疼痛,顾不得嘴角已经流出血来,爬起身追过去,拍着萧潼的书房门喊道:“大哥息怒,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大哥让我进来。”
房内传来一声沉闷的怒吼:“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你滚!”
萧然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瞬间凉透。大哥,你别生气,别不管我,你打我、骂我吧,我只是心情不好,我只是觉得好失落,我不是自甘堕落,请你原谅我……
他贴着门跪下,把额头抵在门上,只觉得两眼酸涩难当,却流不出一滴泪来。他不敢喊出声,只是一遍遍地喃喃低语:“对不起,大哥,请原谅……”
萧潼坐在书桌后,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突然想到这杯茶是萧然倒来的,怒气难平,猛地将那个茶杯往墙上砸去。哗啦一声脆响,吓得门外的萧然浑身一震,大哥竟然生气到如此地步,他是恨透了自己不珍惜自己吧?
他一动不动地跪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渐渐两条腿象针扎般痛起来,他握紧拳头,背上慢慢冒出冷汗,却死死忍着,不让自己的身子移动半分。现在是夜晚,虽然Z市卫生程度很高,外面仍然有蚊子。萧然不断遭到蚊子的袭击,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他心中暗暗叫苦,却依然不敢动,只是不停地拍打着蚊子。
萧潼听到门外传来啪啪的声音,蓦然想到萧然在门外喂蚊子呢。这死小子,让他在屋里反省他不肯,现在倒好,跑到外面去跪着了。他到底有没有脑子?是不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博取自己的同情?混帐东西,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站起来几步冲到门口,猛地打开房门,一把将跪在地上的萧然拎起来,往书桌前一甩。萧然本是高高大大的少年,可在大哥手下半分都不敢挣扎,被萧潼甩在地上,膝盖与地板砰的一声撞在一起。他顾不得腿上疼痛,连忙跪起身来,摆正姿势,等着大哥劈头盖脸一顿怒吼或一顿巴掌。
可是萧潼只是满含怒气地盯着他,一言不发。这种沉默比风暴更令人难堪、憋闷,萧然终于撑不住,缓缓抬起头,向萧潼膝行了两步:“大哥,你打我吧。我错了,我该打。请大哥狠狠打我一顿,只是别罚我跪一夜。我明天要好好工作的,我只有一个暑假,大哥,求你饶恕我吧。”
萧潼咬咬牙
第4回
,冷冷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吸烟危害健康?”
“知道。”
“知道你还吸!”萧潼扬了扬手,嘴角扭曲,那样子恨不得一掌劈死他,吓得萧然一阵瑟缩:“我……我……”
“我什么?敢吸不敢说原因么?”萧潼一脚踢在萧然膝盖上,萧然痛得闷哼一声,咬紧嘴唇,苍白了脸,怯怯地抬起眼帘:“我只是想尝试一下成熟的感觉……现在我要为大哥工作了,我不想让人家一眼就看出我是十八岁的样子……”暗暗咽了口口水,大哥,原谅我,我不能将真实的想法告诉你,我不想你为我担心。我从小要强,我想在你面前做到完美,我不想让自己变得软弱……
“你!”萧潼气极反笑,“哥怎么不知道你如此愚昧?堂堂重点高中的高材生,脑子里生锈了?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你这是在玩火,你是在害自己,你知不知道?”
“小弟知错了,请大哥重责,只是别生气,别气坏身子……”萧然近乎哀求地看着萧潼,漆黑的眸子中流露出的愧疚之色令萧潼的心又有些发软。可他立刻提醒自己,萧潼,你千万不可以姑息他,否则将来他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去拿板子来。”
“是。”萧然心中一宽,大哥还肯罚自己,那就免了罚跪了,不会影响明天上班。谢天谢地……
他拿了家法板子过来跪下,双手将板子呈上:“请大哥教训。”
不等萧潼下令,自己乖乖褪了裤子。萧潼直接将他揪过来,往椅子上一摁,挥起板子就往他臀上打去。
“啪啪啪啪”,板子轮圆了一口气打下去,“无法无天的小畜生,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了!哥没有那么多时间教训你,哥盼着你早点长大,可你越活越回去了!”
萧然被骂得满脸通红,不敢回话,任由臀上的疼痛噬啮着自己的肌肤,只盼大哥打过之后就消了气。
“啪啪啪啪”,又是五板子下去,萧然雪白的皮肤已变成深红色,两个臀瓣都高高肿起。萧然拼命忍着痛,告诉自己,千万不可以喊痛,千万不可以露出承受不了的样子。只要大哥不生气,就算打死自己也无妨。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红光划过窗外的夜空,瞬间的耀亮令萧潼与萧然大吃一惊。是什么东西?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海,就听楼下“扑通”一声响,好像什么重物砸在院子里。
萧潼与萧然都吃了一惊,萧潼丢下手中的家法板,正要出去看是什么东西,萧然弱弱地唤了声:“大哥……我,我可以起来吗?”
“不行,你先趴着,等我看了是什么,回头再说!”萧潼撂下一句话,飞快地冲了出去。
“二少爷,小少爷,你们快下来,天下掉下来一个人,一个孩子,还穿着古装。”楼下传来陆伯吃惊的声音,紧接着萧潼的声音响起来:“昏过去了?陆伯,来,帮忙将他抬到我书房去。”
萧然恨不得地上生出一条缝来,自己可以钻进去。现在他正光着臀部受罚,大哥怎能让陆伯帮他抬着天下掉下来的人进书房?自己这副窘态岂非全部被陆伯与这位天外飞仙看去了?大哥,你真不地道……
脚步声响起来,萧潼与陆伯抬着一位身装紫袍的少年进来,小心地将他放到沙发上。陆伯回头瞧见萧然趴在椅子上,两个臀瓣被打得红通通的,脸埋在椅子里,不敢抬头。
“二少爷……”陆伯忍不住为萧然求情,“小少爷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难得犯错,你就原谅他吧。”
萧潼冲萧然喝了声:“起来吧,下次再让哥瞧见,把你的手指剁了!”
萧然红着脸爬起来,穿好裤子,低低地应了声:“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滚过来,帮哥看看这男孩!”
萧然走过去,见那少年侧卧在沙发上,长发散乱地披在脸上,看不清面孔。瞧身上的穿着,这少年非富即贵,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他轻轻将他的身体扳过来,让他平躺,拂开他的头发,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旁边的陆伯也看得有些发呆,这少年真漂亮!自家小少爷已经是俊美绝伦的男孩,他这辈子从未见过比他更漂亮的。可现在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位少年竟然可以与小少爷媲美。只是两人完全是不同的风格,小少爷的漂亮就象钻石的质地,有棱有角,英俊、帅气、清朗、高贵;而这位少年的漂亮带着朦胧、魅惑的气质,就象一个琥珀,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却看不透里面含着什么。
萧然伸手触摸少年的脉搏,回头看萧潼:“大哥,他没受伤,只是惊吓过度,昏过去了。”把少年扶起来,伸手抵在他背上,一缕真气缓缓输送进去。
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少年轻轻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萧然把他的身子转过来,用手扶着他。那少年看清眼前的状况,先是有些茫然,歪着头细想发生了什么,漆黑的眼睛给人雾蒙蒙的感觉。
萧然摸了摸鼻子,心中暗道,这小子,漂亮得象个妖孽似的。难不成是深山里修炼的什么精怪,一不当心穿到现代来了?想不到除了自己和大哥,竟然还有第三人穿过来,实在太有趣了。
想着,他忍不住露出笑容,这一笑漂亮得宛如一轮明月,把坐在沙发上的孩子看得两眼发直。
“喂,你别发呆啊,你是谁?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萧然十分愉悦地问道。他在想,这小子说不定是自己命里的福星,否则哪会那么巧,正好自己受罚时他掉下来,解了自己的围,让自己少挨了好多打?
“我……”少年挠挠头,瞟一眼萧然,再看看书房四周的布局,忽然嘿嘿笑起来,问了声,“现在是什么年代?”
“2010年。”萧然说着,调皮地挤挤眼睛,“估计你不懂什么叫2010年,你先说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是谁?”
萧潼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位少年之间的交流,觉得好奇怪:怎么三弟好像突然兴奋起来了?刚才还一副落寞的样子,这会儿连臀部的疼痛都忘了,笑得那么灿烂。看来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子跟他有缘。
“2010年?”少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萧然很纳闷,这小子是不是脑筋坏了?穿越到现代还这么开心,想当初自己穿过来时几乎大哭一场。
他伸手摸摸少年的额头,安慰道:“你别难过,虽然这很意外,可慢慢你就接受现实了,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你们?”少年莫名其妙地看着萧潼与萧然,萧潼点头,表示肯定。少年恍然大悟,指着他们再次大笑:“原来你们也是穿越过来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玩的事?你们是哪朝哪代的?”
“穆英帝元丰五年。”
“真的?”少年跳起来,一把抓住萧然,摇晃着他,“原来你们是穆国的?我是海天泽国的,我父王是海天泽国的国君泽川。”
“Oh, My God. ”萧然忍不住吐出一句英语,“你叫泽悦?我听说过你的名字。”
“是,我是泽悦。”泽悦想不到这两个穆国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简直欣喜若狂,睁大眼睛看着萧然,那样子说不出的可爱,“你是——?”
萧然一指萧潼:“这位是我大哥,穆英帝萧潼。我叫萧然,穆国靖王。”
泽悦一屁股坐下去,两眼发直,喃喃自语道:“Oh, My God.这世界是怎么啦?”
陆伯知道萧潼兄弟二人的身世,本来一位皇帝与一位王爷从古代穿越到现代,这已经够稀奇的了,结果今夜又冒出一位穿越过来的王子。他不禁暗想,难道我们萧氏庄园有什么特殊?专门吸纳古代的王孙公子?
可这个古代的王子怎么会说英文?真是天方夜谭……
第十一章 从此鸡犬不宁
陆伯见地上有被摔碎的茶杯,再仔细看看,萧然的两边脸颊都有些红肿,心中暗道,小少爷这么好的孩子,会犯什么大错,惹得二少爷这么生气?有外人在,他也不好问,默默地收拾了茶杯碎片,就告辞下楼了。
萧然倒了杯茶来,递给泽悦,关心地问:“穿越过来吓坏了吧?喝点茶,压压惊。”
泽悦耸耸肩:“其实还好,当时被一道流星般的光芒转得我晕头转向,所以才昏了。现在想想没什么可怕。”
萧然竖起大拇指,笑着夸奖他:“你真勇敢。想当初我和大哥穿越过来时几乎吓得半死。”
泽悦有些动容,看萧潼一眼:“陛下……”
萧潼抬手制止他,苦笑了一下:“我早就不是什么陛下了,你看来年纪跟然儿差不多,如果愿意,便叫我一声萧大哥吧。七年前你父王曾来我们穆国朝觐,我与他相交甚欢,他还提起有你这位宝贝儿子,称你精灵古怪,看得出他非常宠你。”
几句话似乎触动了泽悦的心事,他怅怅地叹口气:“是啊,父王他真的很宠我,可惜……我终归不是他的……”
萧然见他如此,连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也许我们都还有机会穿越回去,世事谁能逆料?”
泽悦握住他的手,象看着一位自己的好朋友,漂亮的双眸中露出真诚、坦然的表情:“你们都是好人,我虽然初见你们,却一见如故。谢谢你,假如你们在现代过得不快乐,我希望你们有机会回去;假如在这儿有了崭新的、丰富多彩的生活,那么留下也无妨。”
萧然心中一动,隐隐觉得不对,想问什么,动了动嘴唇,却没有问出来。
“萧大哥。”泽悦转向萧潼,自然地唤道,“我听父王提过,五年前你与靖王在一次狩猎时突然消失不见,从此再也没有出现。你们的失踪在穆国成了一桩无头公案,一道解不开的谜,至今穆国臣民提起这件事仍然心有余悸。”
萧潼被他提醒,连忙问道:“那你知不知道穆国那边现在的情形如何?”
泽悦点头:“我听父王说,自从萧大哥与靖王失踪后,太子萧丹就当了皇帝,可他当时才只有一岁,所以梁王萧翔就当了摄政王,一直辅佐他、扶持他。朝廷很稳定,没有发生什么**。萧大哥,你可以放心了。”
萧潼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隐隐有些酸涩,伸手摸了摸泽悦的头,亲切得就好像将他当成了萧然一样:“谢谢你,泽悦。既然来到现代,你就安心呆下来吧。我三弟与你年纪相仿,你正好与他做个伴。”
“可是……”泽悦似乎有什么为难,想了想又没说下去,灿然一笑,“好的,可是你可否告诉我,这是哪里?”
“是Z市,这里是萧氏庄园,他的主人是萧氏集团的董事长萧远山,我和然儿是他收养的义子。”
“萧氏……”泽悦脸色变了变,目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不易察觉,“那就谢谢萧大哥了。”转向萧然,调皮地笑道,“我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叫靖王吧?”
“我跟你有缘,感觉就象老朋友一样,我们就彼此称呼名字吧。”萧然侧着头,样子有些洒脱、有些俏皮,“不过呢,假如你愿意称我为哥,我会象疼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疼你。”
泽悦一愣,嘴角弯了弯,轻轻嘀咕:“我就怕你觉得吃亏了。”不过他的声音很低,萧潼与萧然都没听见。
带了丝乖巧的笑容,泽悦爽快地道:“好,我叫你哥。你就叫我小悦吧。我十八岁,是五月里生的。”
萧然苦笑,人家是五月里生的,自己是十二月里生的,他还比自己大呢,自己没问人家年龄,倒先托大称哥。有些不好意思,瞥了大哥一眼,暗示他不要拆穿自己,撒了个谎:“我是三月里生的。”
“嗯,哥,我今晚跟你睡?”
“OK.”萧然开心地拉起泽悦就往自己房里走,却忘了屁股上该挨过板子,牵动伤口,疼得呲牙咧嘴。泽悦忙问怎么了,萧然窘迫地摆手,偷偷瞟了大哥一眼,萧潼向他扬扬拳头。萧然马上做出乖巧状:“大哥晚安,我和小悦去休息了。”
“好,你们去吧。”
见他们离去,萧潼捡起家法板子,放回柜子里。看着那块板子,想起曜月宫中的刑具,想起自己教训几位兄弟的情形,心中恍然有做梦的感觉。然儿这小子,为什么穿越过来后跟过去不一样了?学了那么多现代人的叛逆思想,还变得有些消沉、有些颓废、有些空虚。自己该如何改变他?
萧然房间里,萧然拿出一套自己的睡衣,递给泽悦:“去洗个澡,穿上我的衣服吧,那边是浴室。”
“哦。”泽悦进去,一会儿穿着萧然的睡衣出来,两人身材差不多,这套衣服穿着正合适。
“哥,你房间里看起来真雅致,简直不象男孩子的房间,难怪人家说靖王萧然是个才华横溢、风华绝代的男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要是还在古代,到了这个年纪,满京城的女子都要为你疯狂了……”泽悦一边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着,突然觉得萧然很安静,回头见萧然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他不觉怔了怔,“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哪里不对?是不是你觉得我穿着这身睡袍很怪?”
萧然摇摇头,双手抱在胸前:“说吧,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你……你说什么呀。”泽悦有些委屈,“我就是海天泽国的王子泽悦啊。”
“我是说你的前身。”萧然皱了皱眉,加重语气道,“我不相信你一开始就是泽悦,我猜想你是从现代穿越过去的,然后又回来了,是不是?要做我的弟弟,就老老实实把话说清楚,否则看哥怎么教训你!”
“你干嘛这么怀疑?”泽悦扮了个鬼脸,唇边露出坏坏的、狡黠的笑容。
“你刚跟我们说什么假如在现代过得不快乐,你一个刚从古代穿越来的人,哪里懂得‘现代’这个词?还有,我让你洗澡,你连问都没问我一下就进浴室了,你一个古代人,哪里懂得如何用现代的洗浴工具?你当我是白痴么?”
泽悦的俊脸一下子垮下去,看了一眼萧然严肃的面容,又嘻嘻笑起来,挠了挠头:“我跟你坦白了吧,其实是三年前我遇到一场车祸,醒来时就穿越到古代了,附在泽悦王子身上。可奇怪的是,他的长相与我本来就一模一样,而且我原来的名字也叫泽悦。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原来如此。”萧然恍然大悟,忍俊不禁道,“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还真不少。可你干嘛不跟我们说实话?”
“我只是觉得这样更好玩嘛。”
萧然一头黑线,死小子,还比我年纪大一点呢,这调皮劲可比我还厉害。瞪了他一眼:“坏小子,我先警告你,我大哥可是个严厉的人,平时管我管得可紧呢。你既然叫了他大哥,他肯定也会管你的。你小心些,要是敢在他面前耍什么心眼,当心他打得你屁股开花!”
泽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摸摸屁股:“不会吧?他怎么…..也会打人?惨了,惨了,悲剧又要发生了……”
“又要发生?”萧然敏感地听出他话中有话,“你是说你父王平时也责罚你?”
“不是,不是他。”泽悦有些出神,“是……是我在现代的师父……”
“你还有师父?”萧然更加奇怪,“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穿越时才十五岁,当然是学生喽。”泽悦仿佛急于撇清什么,“他只是会散打功夫,我跟他学,自然叫他师父了。我是孤儿,十三岁时师父收养了我,不过他自己也才二十四岁。”
“哦,很传奇的经历。”萧然听得有些向往,“学散打?挺有趣的。不过以后跟着哥,哥教你武功好了。”
“切。”泽悦斜了萧然一眼,“我在泽国早就学了武功,要不要跟你比试一下?”
“行。”萧然兴奋地跳了起来,五年没有跟人练过了,今晚终于可以过过瘾,“换上我的运动服,我们来比一场。”
于是当晚,两条敏捷的身影在整座萧氏庄园飞腾跳跃,树枝劈空声、撞击声、水花飞溅声、狗叫声热闹非凡。萧潼在走廊里看得直摇头:“惨,收了个天外来客,这下我们萧氏庄园更加鸡犬不宁了。”
第十二章 幕后的师父
第二天萧潼与萧然去公司上班,把泽悦留在家里,萧然有些抱歉,可他自己也只是在公司实习,无法兼顾到泽悦,只能委屈他在家里呆着,嘱咐他有事打电话,或者找管家陆伯。泽悦欣然道:“只要家里有电脑,我永远不会被闷死,你只管放心去吧。”
“好的。”萧然临行又回头,“不过你赶紧跟你师父联系吧,他知道你重新穿越回来,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呢。我房间里的电话你只管用,不止电话,任何东西你都尽管用。”
泽悦看着萧然明朗、帅气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好像摆脱什么似地甩甩头,这个动作倒惹得萧然笑了出来:“怎么了?脑子还晕?还没有从穿越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没有,我挺好的,你别担心。去上班吧,迟到了恐怕你家老大要罚你。”泽悦促狭地笑,“为了我挨揍就不值得了。”
“臭小子。”萧然笑骂了一声,迈着轻松的步伐走了。
骑着自行车去公司上班,一路上萧然的心中充满阳光,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虽然与泽悦初次相识,可正如泽悦所说,两人都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泽悦不仅带来了穆国平安无事的消息,而且他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那种洒脱、随意,正是自己内心所渴望、寻求,却一直不敢表现出来的。
萧然从来没有试着去分析自己的性格,他只觉得他的一生都是被定型了的,那就是忠于大哥、忠心朝廷,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是自从穿越来到现代后,他就迷失了方向,无所适从。
大哥不再是皇帝,不再是一国之主,而自己也不再是王爷,不再是皇室子孙。没有国,只有家,那么,就让自己为大哥尽孝吧。只要大哥需要,自己可以为他牺牲一切。
萧然的房间里,泽悦拨通了一个电话,当电话那头传来那个很久不曾听到的低沉而有力的声音时,泽悦的泪水一下子冲了出来,声音颤抖得几乎语不成调:“师父,你好么?我是小悦……”
“你说什么?”震惊到极点的声音,却依然不失分寸,“小悦?怎么可能?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小悦?小悦已经死了,三年前就死了!”语声中夹杂着隐痛,似乎仍能回忆起当初那场血淋淋的车祸。
“师父,我是小悦。我本来昨天就要打电话给你了,可我不方便……师父,你可能不敢相信,我自己也无法想象。我被汽车撞了之后,灵魂出窍,穿越到了古代的海天泽国,附在一位重病的王子身上,却借着他的身体活了过来。
他是海天泽国国君泽川的儿子,他长得与我一模一样,他也叫泽悦……我本以为我会从此一直在海天泽国生活下去,可是想不到……想不到昨天晚上,我突然被一道流星带回了现代,带回了2010年!
师父,师父,你听出我的声音来了么?我的声音没变,我的长相也没变,我还是你的小悦,你不能不要我……”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很久,喘息的声音有些粗重,那样的震惊任何人都承受不了。
“师父,我回来了……我十三岁被你收养,那时你才二十四岁,你象一位父亲、一位兄长一样抚养我、照顾我、教导我。我记得你的生日是六月十五日,你耳朵背后有一颗痣,你总喜欢叫我臭小子。你对我很严厉,一开始你教我规矩时,我没少挨你的巴掌和藤条、板子。可是,你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电话里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却终于肯定地道:“小悦,真的是你。这简直象做梦一样,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小悦,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派人来接你。”
“我在Z市,我掉到萧氏庄园了。”
“什么?萧氏?”那个声音忽然有些变调,仿佛这个名字刺痛了他,呆了呆,有些咬牙切齿地道,“真巧,看来,我还真的跟萧氏有解不开的缘。”
“师父,其实,萧潼和萧然兄弟二人都是好人,小悦在这里受到他们很大的照顾,尤其萧然,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这么善良又这么纯真的男孩,他亲切得就象我的兄弟一般……”
“兄弟?”电话里的声音冷冷地笑起来,“臭小子,你叫他兄弟?论辈份,他还是你师叔呢。”
“我知道。”泽悦有些讪讪的,“可他不知道,我也没泄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他让我叫他哥。”
“很好……”师父有些怒意,声音中带了悻悻的味道,“看来你跟他们相处得很好,那就一直留在萧家吧,让他们多一个兄弟,让萧远山再多一个儿子,他不是喜欢认别人的孩子做儿子么?多一个无妨。”
“不,师父,小悦不是这个意思。”泽悦吓了一跳,连忙讨好地笑道,“小悦要在师父身边伺候的,哪能留在萧氏呢?再说,小悦可不敢乱了辈分。”
“臭小子,穿越了三年,还是这副嘻皮笑脸、油嘴滑舌的样子,看来真的是我的小悦没错。”师父有些宠溺地笑骂了一句。
“当然了,我可是如假包换的泽悦。”泽悦扬眉,满室阳光都跳跃起来,“师父,你还是住在老地方么?我想明天就跟萧潼、萧然他们告别,回S市来找你。”
“不,你先别回来。”电话中那个声音忽然带了金属的穿透力,给人危险的感觉,“我还有事让你去做。”
“师父,是什么事?”
“你想办法进萧氏集团,帮我弄到一些资料……”声音渐渐低下去,近乎耳语。泽悦似乎有些矛盾:“师父,这样不好吧?其实,师父与师……萧远山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嗯?”那个声音淡淡地发出一声鼻音,却将泽悦吓得瑟缩了一下,立刻便恭敬地站直了身子:“是,小悦一定设法办到。等拿到资料,小悦再跟师父联系。”
“好。”电话那头传来挂机的声音。
泽悦飞扬的神采瞬间变得黯淡下来,慢慢坐进椅子里,怔怔地发了半天呆,又拿出萧然留给他的电话,拨通,电话中传来萧然温和动听的声音:“你好,是哪位?”
“哥,是我,我是小悦。”泽悦期期艾艾地道,“我一个人在家呆着实在没劲,可不可以到公司来看看你?”
“这……”萧然有些为难,“今天不要吧,今天大哥让我帮他翻译资料,里面全是专业术语,我翻了半天都没翻好,大哥都生气了,我怕他回来还要责罚我呢,你千万别来给我添乱了。”
“啊?”泽悦愕然,“萧大哥对你好严厉,你怎么这么倒霉,有这样一位没有人情味的哥哥?”
“别胡说。”萧然正色制止他,“大哥是为了我好,他心里可柔软了,你不能这么说他。”
“好,好,我不说。那我就不来了,我等你回来。”
“嗯,你自己看看书吧,我书橱里有很多书,实在无聊,就上网去看看新闻什么的。”
“我知道了,哥。”泽悦答应一声,就挂了电话。
可是他静不下心来,只觉得心情十分烦躁。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目光触及墙上一张萧潼与萧然的合影,里面的萧潼英俊、沉稳,充满成熟男子的魅力,而萧然的五官则完美得犹如雕塑一般,浑身充满青春、阳刚的气息,又让人觉得温和儒雅、风度翩翩。泽悦仔细看着萧然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睛犹如一个秋日的湖泊,纯净、深邃、清澈、宁静,倒映着蓝天白云,令人忍不住为之沉醉。
他喃喃念出声来:“小师叔?不,我已在心里将你当成朋友,我们不管什么辈分,就做朋友。可是,我不能违背师父的命令,我该怎么办……”
萧氏总经理室,萧然已将昨日萧潼交给他的资料全部打印完,正在公共盘上看公司共享的文档,想从中学点什么,萧潼进来,走到他身边,萧然连忙站起来:“萧总,昨天您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请您吩咐,我需要如何整理?”
“你根据公司的组织结构图,将各部门的功能、职责权限列出来,还有全公司的工作流程、各部门的工作流程,做成图表,大部分内容在你打印的资料里都有,你可以将它们打出来后归纳分析。如果有不清楚,就来问我。”
“是。”萧然应了一声,又问,“要是我白天来不及,能否晚上带回家去看?”
“不行,这些文件都是公司的重要文件,绝不能外传。”
“可是在我们自己家里,怕什么?”萧然轻轻嘀咕了一句。
“我说不行就不行!”萧潼脸一沉,有些怒意,“你到综管办去要一份公司的规章制度,将它们看熟。晚上我要考你,漏掉一条罚抄十遍。”
萧然有些不解,用抗议的眼神看着萧潼:“萧总,您管理公司,怎么跟老师教学生似的,这种方式我觉得不妥。”
“哦?”萧潼斜睨着他,嘴角勾了勾,“那你说什么才是有效的办法?等你违反规定、受了惩罚再记住么?”
“不是。”萧然被问得词穷,知道自己驳不过萧潼,只能收回带着疑问的目光,微微垂下头,“我听您的,今天一有时间就背。”
“很好,本来我罚你漏掉一条抄十遍,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漏掉一条打十记藤条。”
“萧总,您不可以这样……”萧然有些委屈,大哥太霸道了,动不动体罚,自己现在是在工作啊。昨晚被打了板子,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呢,大哥难道要自己天天带着伤来上班?
第十三章 又来一个惹祸精
“不服是吧?”萧潼一点都不生气,格外心平气和地道,“不服你可以回去,我没强求你来这个公司。但只要你在这儿,就得遵守我的规矩。”
萧然想,暑假那么短,我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来实习,怎能放弃?算了,背就背,我记性那么好,诗词歌赋都过目不忘,这些规章制度哪能难得倒我?我萧然岂是轻易服输之人?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萧总吩咐的事,我一定努力做到。”萧然挺直身子,黑亮的双眸中闪烁着要强的光芒,“晚上请萧总考我吧。”
萧潼就喜欢看到弟弟这种要强的、不服输的样子,满意地笑笑,拍拍他的肩:“好样的。”转身往里走,刚举步又想到什么,回过头来,“今天早上你比我晚到办公室,在家里磨蹭什么呢?”
“我跟小悦说了几句话,路上骑自行车优哉游哉的,耽误了一些时间。对不起,萧总,以后我不会了,一定每天比您早到办公室,在您上班前把一切都准备好。”萧然心中暗道,大哥你开车,我骑自行车,我的速度本来就比你慢啊,再说你上班又那么准时,要是晚点来,我不就比你早了吗?
“是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萧潼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么,“错了就是错了,别总为自己开脱。一开始我当义父的秘书时,我每天都比他早半小时到办公室,为了锻炼身体,我还特意步行的。”
萧然悄悄嘀咕了一句:“多工作半小时,剥削。”以为说得很轻,却被萧潼听到了,萧潼顿时火起,一把揪住萧然的耳朵,将他拽到里面一间休息室,摁在沙发上,挥起手掌就往他臀上打去:“臭小子,越来越嚣张、顽劣了,我说一句你顶一句,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有没有领导?哥若不好好教训你,你还不知道会变得怎样无法无天呢!”
萧然觉得耳朵上火辣辣的疼,刚想捂耳朵,屁股上又遭到了袭击,虽然隔着牛仔裤,大哥的
第5回
铁砂掌也够他受的。被大哥揪耳朵,用手掌打屁股,自从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想想自己都十八岁的大男孩了,还要被大哥象孩子一样教训,萧然的脸烫得就象此刻的臀部。
“萧总,我错了,别打了。”他赶紧识时务地求饶,“我昨晚被打了板子,屁股上还疼着呢。再说,万一有人进来,会听见里面的声音的。”
萧潼放开他,脸上却仍然带着暴风雨的气息:“知道错了?”
“是的,我错了,不该顶撞萧总。”萧然要多乖就有多乖的样子。
萧潼盯着他,带着审视的目光,仿佛想将自己的弟弟剖开来重新分析、研究一番:“哪一回都是虚心接受,却死不悔改,这一点我相信你永远不会变。可在古代的时候你从来不知道顶嘴、反驳的,为什么到了现代变成这种样子?是不是在你眼里,古代的忠信孝悌、礼义廉耻都是可笑的、都是所谓的封建礼教,都是应该被否定的?”
萧然觉得大哥的目光给自己很大的压力,哪里还敢顶撞他,从沙发上滑下来,就势跪在地上,仰起脸来,惶惶地道:“大哥,小弟没有这种意思。在小弟心目中,大哥永远是小弟效忠的皇上,永远是小弟孝顺的兄长。小弟不敢冒犯大哥、不敢顶撞大哥,刚才是小弟一时糊涂,小弟知错了,请大哥原谅……”
萧潼皱眉,苦笑,伸手拍拍他的头,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好了,没那么严重。入乡随俗,你做得没错。我也在适应现代的生活,当不当皇上都已经不重要了。你不必将我当作皇上一样恭敬,只不过,我永远是你大哥,只要你做错事,我就会管着你。”
“是,小弟求之不得。”萧然温润地笑,“我从小到大一直被大哥管着,大哥要是不管我,我还真不习惯呢。”
“死小子,油嘴滑舌!”萧潼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去工作吧,以后说话收敛些,再敢这样没大没小,看我怎么收拾你!”
萧然冲他扮了个鬼脸:“是,萧总。”
工作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萧然亲眼目睹了大哥的忙碌,才知道大哥每天的生活都过得那么充实而精彩。大哥是个极富领导才能的人,这一点从员工们对大哥的尊敬以及各部门经理向大哥请示、汇报时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相当信服大哥,大哥在他们面前是说一不二的。
对这一点,萧然心中十分骄傲,并且更加下定决心要尽快融入工作中,真正帮上大哥的忙。
下午有一家供应商打电话来约萧潼吃晚饭,萧潼礼貌地拒绝了,后来又有一位萧潼的朋友约他,他也谢绝了。萧然有些奇怪:“萧总,您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
萧潼看着他一笑:“我晚上不是还要考你规章制度么?这么重要的事我怎能丢下不管?”
萧然顿时无话可说,只觉得大哥脸上的笑容坏坏的,有一丝狐狸的味道。看来自己已经掉到他的陷阱里,再也无路可逃了,他垂头丧气地应了声“哦”,赶紧丢下公事,先偷偷去背那些规章制度。
下午四点,电话铃响,萧然接起来:“你好,请问哪里?”
“我是城东派出所,麻烦你转一下萧潼先生。”
萧然一愣,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却不好多问,便把电话接了进去。然后他听到大哥陡然高起来的声音:“你说什么?泽悦跟人打架?这臭小子,好,好,我马上来。”
然后他撂下电话奔了出来:“然儿,走,跟我去派出所。”
泽悦在大街上把一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打得鼻青脸肿,被警察请到派出所。萧潼与萧然赶到的时候,见泽悦正一脸悠然地翘着二郎腿,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
“小悦,你怎么回事?”萧潼气得七窍生烟,这死小子,才刚从古代穿越过来,就有本事上街打架!“不好好在家呆着,你一个人上街干什么?什么都不懂,连路牌都不认识,你就不怕迷路?”
警察奇怪地看着萧潼:“不会吧?这小伙子十八岁了,连字都不认识?是睁眼瞎?”
萧潼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合情理,连忙纠正:“不是,不是,我是说他刚来这个城市,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哦,你说话真够夸张的。”警察笑起来,“我被你吓了一跳。对了,他是你弟弟?”
“嗯,是表弟。”萧潼道,“刚来这个城市,什么都不熟呢。我也没想到他会一个人出去跟人打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泽悦摸了摸自己披在肩上的长发,悻悻地瞪了对面鼻青脸肿的青年一眼:“他骂我是人妖!”
萧然差点笑出来,暗想是自己的不是,没来得及带泽悦去理发,他这样子出去,又长得那么漂亮,人家说他是人妖……呵呵,倒也蛮符合的。
摆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向警察道:“我弟弟打架是不对,可人家先对他出言不逊。这样吧,打伤的医药费我们出,但这个被打的人必须向我弟弟道歉。”
警察看着他脸上迷人的笑容,再看看泽悦,轻轻嘟囔了一句:“怎么你们家是出明星的?个个都长那么漂亮。”
萧潼在旁边凶霸霸地吼了泽悦一嗓子:“死小子,光知道惹祸,看哥回去怎么收拾你!”泽悦马上收起小尾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大哥,是人家先惹我的嘛,我只是没控制住……你就饶了我吧,别打我了。”
萧潼不理他,对警察道:“还好只是一些皮肉伤,我们和这位被打的小伙子私了了吧。”
警察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点头同意,又看看泽悦,见他一副低头认罪的小模样,倒不禁同情起他来,劝萧潼道:“萧先生,小孩子做错事,还得以说服教育为主,打他就成暴力了。”
萧潼连连点头,然后塞了几百元钱给那个挨打的人,那人见萧潼气宇轩昂,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不敢再嚣张,乖乖向泽悦道了歉。一场纠纷就这样了了。
陆涵开着车,萧潼坐在副驾座上,萧然与泽悦坐在后面。萧然即使看不到大哥的脸,也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怒意,为了缓解气氛,他把头往前凑了凑,陪着笑脸道:“大哥,我陪小悦去剪了头发再回家吧。”
“不行!”萧潼斩钉截铁地道,“现在马上回家!”
萧然心跳加速,回头看看泽悦,给他一个“你自求多福”的表情。泽悦耸耸肩,依然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
下车进客厅,萧潼沉声怒喝:“小悦,去书房里跪着,好好反省自己错在哪儿,我一会儿再来收拾你!”
泽悦垂着头,萧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唯恐他难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对萧潼道:“大哥,我去陪着小悦吧。”
“很好,你倒是讲义气。行,爱跪你就去跪着吧!”
谁也没注意到,泽悦唇边掠过一抹如愿的笑意,快得一闪而逝。
第十四章 如愿以偿
书房里,萧然与泽悦两个人端端正正地面对墙壁跪着,泽悦神态自若,没有半点紧张或畏惧之色,萧然见他这样,心中暗道,这小子莫非在现代被他师父打惯了?怎么大哥说了收拾他,他一点都不害怕?
轻轻捅了捅泽悦:“你白天有没有打电话给你师父?找到他没?”
泽悦似乎被他点醒了,有瞬间的恍惚,既而愁容满面地道:“联系上了,可他现在又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出差了,说要在那儿呆很长时间,归期还未定,他叫我自己回家去。”
“你想回家吗?”萧然觉得此刻的泽悦似乎变得柔弱了,象一个迷途的孩子。虽然他还比自己大七个月,可是当他眼里的光芒暗淡下去,初见时的洒脱、随意便悄然消失了,令人觉得他当初的样子只是一种表象,骨子里还是一个需要人去疼爱、怜惜的孩子。所以萧然的心又软了,伸手搭在他肩上,用了关切的语气,“毕竟穿越到古代三年,现代的变化已经相当大,如果你一时无法适应,如果你现在回去觉得孤独,那就留下来吧。就把萧家当成自己的家好了,我和大哥都会照顾你的。”
泽悦点点头:“哥,你不要将我的真实身份告诉萧大哥,好么?如果说了,他知道我有师父、有家,却还要赖在你们家,他会瞧不起我的。”
“小悦,你想多了,我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极富同情心的,而且,我看得出,他已将你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一样了,否则,他才不会亲自来管教你呢。”
“不,哥。”泽悦恳求地看着萧然,“萧大哥毕竟比我们年长得多,而且他是强者,他必定不喜欢看到我们脆弱、无能的样子。就当是为我保留一点面子吧,我求你。”
萧然微笑,轻轻拍拍他的肩,做出这个动作,他觉得自然到极点,好像已将泽悦当成了自己的朋友:“放心,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不过我大哥目光如炬,你如果要完全装成古代人,平时就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否则被我大哥看破了,他可饶不了你。”
泽悦看着萧然俊朗而亲切的笑容,心里泛起浓浓的酸涩。哥,你对我真好,可是我却在利用你达到我的目的。如果你知道,我们还能做兄弟么……
“我会小心的。”他答应一声,避开萧然的目光。
“对了,我都忘了问你,你家在哪里?”
“在S市。”
“S市?”萧然又惊又喜,“怎么这么巧?我刚好考了S市的南暨大学,过了暑假就要到那边去上学了。你家在S市,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经常见面?”
“你考了南暨大学?真巧……”泽悦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喃喃地、近乎自语地道,“如果我不是穿越到古代,现在也是高中毕业进大学了,师父说要好好栽培我的。”
萧然听到他语声中怅怅的味道,也不禁为他惋惜,含笑安慰道:“不过是晚了三年嘛,不要紧的,你再去复读好了。人家考大学考不上,不也还要复读的吗?反正你什么也没变,到时回学校,可以谎称病了三年,如今又重出江湖了。”
泽悦听他说得幽默,也微微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中藏着什么东西,萧然与他并排跪着,目光落在面前的墙上,没有看见泽悦的表情。
“小少爷,泽悦少爷,我给你们端晚饭来了。”管家陆伯轻轻推门进来,端了些饭菜,放在书房的茶几上,将茶几挪到萧然与泽悦面前,慈祥地道,“来,吃饭吧。”
萧然和泽悦互相看了一眼,膝行到茶几边。萧然问道:“陆伯,我大哥还好么?他是不是特别生气?”
陆伯笑笑:“他的脸到现在还黑着呢。不过你们别怕,小少爷没犯错,不会受牵连的。至于泽悦少爷么,到底是客人,呆会儿只要好好认错,二少爷会手下留情的。”说着就在旁边坐下,等二人吃完饭,他再收拾了出去。
两人跪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了,双腿都疼得几近麻木。泽悦动了动膝盖,歉疚地对萧然道:“哥,其实你不用陪我的,你这样为我受苦,我心里过意不去。是我不好,是我出去闯祸,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傻话,你既然当了我弟弟,我们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萧然用轻松的口吻道,“再说,大哥今晚要考我公司的规章制度,错一条或漏一条就要打我十藤条。我现在表现好一些,大哥呆会儿就少打我几藤条……”
一语未了,就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萧然连忙住了口,两人摆正姿势,跪得笔直。
“然儿,小悦,你们起来。”萧潼低沉的声音透出与生俱来的威严,“小悦,你过来。”
“是。”泽悦轻轻应了一声,站起来慢慢挪过去,挪到沙发前,看着萧潼犹如冰山般冷峻的面容,心里有些打鼓,“萧大哥,我……我不是有意的。”
“哥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是因为别人先冒犯了你。可你知道什么叫人妖?”萧潼缓缓问出这句话,目光中似有了一丝深意。
“不,我不知道。”泽悦吓了一跳,难怪萧然说他大哥目光如炬……“可我知道这是现代的话,说人象妖,那肯定不是好话了。而且……”泽悦脸上露出羞愤之色,咬了咬牙,眼里瞬间掠过杀机,“而且那人看我的时候……是一副猥亵的样子,我觉得他就是将我当成了女人。所以我受不了,当下便一拳挥了过去。然后我们便打起来……”
萧潼愣了一愣,是自己看错了吗?为什么刚才从这位少年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杀气?那种眼神,就好像三弟在当自己侍卫那一年出手杀敌时的眼神,只要自己遇到危险,然儿就会变成一把杀人的利器,他温润的面容就会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就好象一枚美玉瞬间变成了一把出鞘的宝剑。
而眼前这位少年,看来竟然与三弟出奇的相似。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难怪他们一见如故,马上便成了祸福与共的好兄弟。
“可你刚来现代,对现代的一切都不了解,你不知道好好在家呆着,非要一个人出去冒险。一个人出去不算,还要跟人打起来。万一有个好歹,哥怎么跟你父王交待!”
泽悦一愣,连萧然也不禁愣住了,原来大哥不是怪泽悦出去闯祸,而是担心他的安危。大哥对这位从天而降的“古代”少年,真的是十分呵护关心,看来自己想的不错,他真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疼爱、管教了。
“萧大哥,我错了。”泽悦这句话说得十分诚恳,波光潋滟的双眸中隐隐闪过感动之色,微低了头,歉然道,“是小悦不懂事,害萧大哥*心了。萧大哥收留了小悦,待小悦就象嫡亲的兄长。小悦做错事,还请萧大哥责罚。”
“知道错了?”萧潼问。
“是的,小悦知错了。”
“那好,念你刚刚穿越过来,惊魂未定。哥不重罚你,然儿,去拿藤条来,小悦,三十藤条,你服不服?”
“大哥……”萧然忍不住求情,“小悦已经跪了一个小时,膝盖都跪青了,请大哥饶了他吧。”
“膝盖跪青了?”萧潼笑,“一个小时就跪青了?我们小王子还真是娇气,来,让哥看看。”拉过泽悦,挽起他的牛仔裤,看到他膝上只是压出了个红痕,回头对萧然道,“然儿,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话这么夸张了?”
“我……”萧然被大哥看得心里发毛,想到自己还欠着账,说不定大哥一怒之下便找自己算账了,连忙乖乖后退一步,“大哥,我去拿藤条。”
萧潼站起来,向泽悦下令:“趴到沙发上去,自己退了裤子。”
泽悦听话地趴好,白皙的脸一节节红起来,把头埋进沙发里,象只埋进沙子的鸵鸟,闷着声音道:“请萧大哥责罚……”
“知道规矩么?”萧潼淡淡地说了声。
泽悦心道,没有人比我更懂规矩了,可是在萧潼面前不敢泄露出来,只能道:“对不起,小悦从来没有受过罚,不知道规矩,萧大哥你告诉我吧。”
“不准喊,不准躲,不准用手挡,否则责罚加倍。”
“是。”
萧潼见他这样听话,倒颇觉意外,稍稍犹豫了一下,道:“小悦,不要怪哥,你来到这异世,只有我们是你最亲近的人。哥与你父王算是旧交,不能不对你负责。哥对你严厉些,都是为你好。”
泽悦背上的肌肉蓦然僵了一下,从沙发里抬起头来,回眸,有些尴尬。暗想自己被师父责罚已经习以为常,为什么现在被萧潼责罚,还会如此拘谨?
心底里又觉得这样被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难怪萧然从来不恨他大哥,这样的大哥,即便是被他打,也是心甘情愿的啊。
“萧大哥,是小悦的错,小悦甘愿受罚,请大哥不必手下留情。”
萧然听他悄悄把“萧大哥”三个字改成了“大哥”,似乎关系又近了一层,暗暗微笑。这小子,真是鬼精灵!
萧潼也不易察觉地微笑了一下,拎起藤条,毫不客气地往泽悦臀峰上打去。
“啪啪啪啪”,一连串击打几乎是一气呵成的,泽悦用拳头堵着嘴,却依然止不住发出呜呜的惨呼声。萧然感觉那些藤条好像打在自己身上,紧张地握紧手指,呼吸都变得局促了。
萧潼明显没有苛求泽悦,如果换作是萧然,绝对不会允许他发出声音的。三十藤条打完,泽悦的两个臀峰已肿起一条条红紫相交的伤痕,泽悦丝丝抽着气,回过头来,雾蒙蒙的眼睛里隐隐闪动着泪光,唇上已咬出血痕,却努力弯起嘴角:“萧大哥……谢谢你教训……”
“小悦,疼么?”萧然连忙上去扶他,又回头看萧潼,“大哥,我扶小悦去上药吧。”
“好。”
“萧大哥,小悦想求萧大哥一件事。”泽悦额头上汗津津的,一缕头发贴在鬓角,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萧潼有些心软,和声道:“你说。”
“萧大哥,我在这里举目无亲,一个人呆在家里太无聊了,要是出去闯了祸,萧大哥又要担心、生气,而且,我不能在你们家白吃白住。所以,我想请萧大哥同意,让我到你们公司帮你,哪怕只是帮你干干杂务也行……”
萧潼心里一动,如果这样也算解决了泽悦的事,免得留着这小子在家让自己不放心。何况,然儿过完暑假就要去S市上学了,秘书这个工作总需要人来干。不如现在就让他跟着然儿学习现代语言以及现代的生活方式,让他慢慢接替然儿的工作。
他转向萧然:“然儿,你能够尽快教会他现代语言,让他尽快适应现代生活么?”
萧然见大哥分明有首肯的意思,喜出望外,立刻信誓旦旦地道:“当然,以我的聪明,保证他两个月之内就熟悉一切。”
“好,那这样吧,明天开始,然儿就义务当你的家庭教师,等他教得你饮食起居都适合现代生活,你就进公司来,和然儿一起帮我。假如你干得好,等然儿去上大学,你就接替他的工作。”
“是,多谢萧大哥。”泽悦答应一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萧然往他卧室走去。萧然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唯恐碰到他伤口。
在转身的刹那,泽悦唇边又有了刚才那种如愿的笑意。
第十五章 窃取情报
扶泽悦回到自己房间,萧然细心地为他处理好伤口、上好药,让他换上宽松的睡衣,避免紧身的牛仔裤摩擦了伤口。见他安静地趴在床上,又长又密的睫毛轻轻颤动,高挺的鼻梁、光洁的额头上都闪动着汗珠,看起来就象一个瓷娃娃,不知为什么,觉得对他有一种由衷的怜惜。虽然明知道他比自己大,却仍然不自由主地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这小子,十八岁的男孩,这会儿看起来那么乖巧、那么安详,完全不象刚从天上掉下来时那种略带狂放、张扬的样子,更不象一个身份尊贵的王子,倒象一名刚刚挨过罚的小学生,默默地反省着自己的错误。
忍不住心疼地问道:“我大哥打得重么?小悦,你要是疼就哼出来好了,反正这是我自己的房间,隔音效果好,大哥听不见的。”
泽悦摇摇头,灿然一笑,立刻便将愁眉苦脸的样子一扫而空:“我没事,哥,你不用为我担心。”
“哦,这就好。”萧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摸到他背上汗津津的,微微慼眉,“身上出了这么多汗,又不能洗澡,我帮你拿水来擦擦吧。”
不待泽悦回答,他径自进浴室弄了盆水来,绞了毛巾为泽悦擦洗身子。泽悦怔怔地看着他细心呵护的样子,漂亮的眼睛里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唯恐萧然看到,很快把头埋进掌心里,悄悄将那层水汽擦干。
记忆中除了师父,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对自己这么好了。眼前这个人,论辈份是自己的师叔,论年纪是自己的朋友或兄弟,而论立场……则是自己的敌人。敌人?多么可怕的字眼,师父,至于吗?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非要将萧氏搞垮?可是,师父是自己在现代唯一的亲人,师父对自己亦父亦兄,他抚养自己、教育自己、栽培自己,虽然也给自己严厉的管教与责罚,可那背后有着浓浓的爱做铺垫。自己没有理由违背师父的命令,就算上刀山、下油锅,自己也要一往无前地去干……
仿佛与他心有灵犀,当他在想起师父的时候,萧然也正开口提起这个人:“小悦,你师父经常罚你?”
“是的。”
“也用藤条板子?”
“不仅藤条板子,还有戒尺、巴掌、鞭子。不过师父说藤条板子和鞭子比较血腥,他大多数时候抽我巴掌、打我屁股、或罚我跪着反省。用到藤条、板子和鞭子,那是属于刑罚了……”
“刑罚?”萧然敏感地一愣。
“哦,不是,师父的意思是家法只是为了教育和告诫子弟,所以相对比较温和些; 一旦用到藤条板子或鞭子,那就接近于刑罚了,比较严重。除非我犯了门……比较大的错误,否则师父一般不用这几样工具。”
“你师父还是对你蛮仁慈的。”萧然微笑,“看得出你很依恋他。”
“是啊,师父虽然是长辈,可他收养我时自己年纪也不大。大多数时候跟他在一起,我会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他发起火来会很可怕,有点象萧大哥这样。”泽悦说着,向萧然促狭地挤挤眼睛,“你是不是经常被你大哥修理?”
萧然唇边展开动人的笑容,没有半点不悦或委屈:“是啊,我是孙猴子,大哥是如来佛,我永远逃不出他的掌心。大哥对我来说就象父亲一样,我尊敬他、爱戴他、孝顺他,不敢违背他的意愿。我经常挨打受罚,可大哥特别疼我,他表面上严厉,心里对我可好了……”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走廊里响起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然儿,到书房来。”
萧然突然想到自己还欠着债呢,不禁苦了脸,看泽悦一眼:“我还得去背规章制度,小悦,你自己看电视吧。”
“好。”
待萧然离去,泽悦拨通了他师父的电话:“师父,我是小悦。今天萧潼答应我的要求,允许我进萧氏了。不过不会马上,因为他不知道我的现代身份,只以为我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他叫萧然教我现代文字、现代知识,等我学会才让我进萧氏。请师父再耐心等等……萧然过了暑假就要上大学了,等他一走,我就可以取代他的工作,在萧氏扎根,为师父探听情报……可是,师父,小悦很想你……”
“师父也很想你,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象个娘们似的软弱?别忘了师父是怎么训练你的。”
“是,师父,小悦谨记在心,从没敢忘。”
“对了,以后给我打电话尽量用公用电话,在萧家打,有可能被萧潼发现。”
“好的,小悦明白了。师父,我出事那年你计划成亲的,后来成了么?有没有生孩子?等我回来,会不会见到师母和师弟或师妹?”
“没有,跟那女人闹翻了,没成家。师父才二十九,不急,现代男人都三十岁才成家。先事业、再家庭。”
“可是楚门……”
“嘘,不要多说了,我们以后再聊。”
“好的,那师父再见。”
书房里,萧潼坐在沙发上,萧然搬了张椅子坐在他面前,规规矩矩地背着公司的规章制度,虽然只是在下午看过几遍,可萧然已经将它们记了个八九不离十。萧潼听得暗自吃惊,这小子,记忆力真是超强,一百多条规章制度背下来,竟然只漏了十二条。
萧然背完,认命地站起来:“大哥,漏了十二条,一百二十藤条,我去拿藤条来。”
“等等。”萧潼抬手制止他,眼里带了欣赏的笑意,语气十分亲切,“这种规章制度非常枯燥,你不过看了几遍,能背出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哥不罚你。”
“真的?”萧然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大哥你真的不罚我?”
萧潼伸手拍拍他的头:“傻小子,哥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吗?”
萧然心中暗道,你白天说要罚我,现在又说不罚,这还不算说话不算话吗?不过我喜欢你这样说话不算话,可以让我少挨一顿打。
几乎是得意忘形地笑起来,只差伸手去拥抱萧潼了:“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大哥我去陪小悦了,你有什么事再吩咐我吧。”
说着一阵风似地卷了出去。萧潼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宠溺地笑:“臭小子,这么聪明,偏不肯好好深造。真是白白浪费大好资源,脑子里进水了。”
接下去的日子,萧然的生活越来越忙碌了,白天在单位里勤奋工作、利用点点滴滴的时间学习各种业务知识,晚上回家专攻英语与外贸知识。泽悦则依然呆在萧氏庄园,萧潼吩咐了萧然教泽悦现代知识,其实泽悦穿越前已经十五岁,念到初三了,所以萧然教他的东西很少,只是装装样子给萧潼看。白天则谎称泽悦在自习,其实让泽悦在家上上电脑,看看电视剧,同时按自己需要兼修一些网络课程。
很快一个月过去,泽悦在萧家呆着越来越心急,他迫切想完成师父交给他的任务,却苦于不能一下子完成从古代到现代的“过渡”,只能让萧然在萧潼面前不断吹嘘泽悦进展神速,如今已能认现代汉字、数字、英文字母,并且还学会了打字等等。萧潼知道泽悦是个聪明人,想想古代文字与现代简体汉字本来就有共通之处,他学起来不是一件难事,所以对弟弟的话深信不疑。
进入八月,泽悦终于忍不住求萧潼让他进公司,萧潼见他在家呆得实在烦闷,便同意他与萧然一起去帮自己。
公司里一下子出现两位美少年,全公司从年轻到中年的女人全部为之痴狂了,两人走到哪儿都成了焦点,在食堂里吃饭时总是会有很多人向他们行注目礼。
萧潼对此只能装作视而不见,但私下里严厉警告他俩,若是在公司里闹出什么绯闻来,就唯他俩是问,两人唯唯应是。
周二下午三点是公司例行的管理层会议,萧然去为萧潼做会议记录,泽悦则留守在办公室。等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泽悦悄悄起身关了外间的办公室门,走进总经理室,来到萧潼的电脑前。可是他发现萧潼的电脑已经处于待机状态,想打开,却不知道密码。心中暗道,萧潼为人真是谨慎,不过出去开个会,就把电脑锁了。
要怎样问到密码?萧然应该会知道吧?泽悦脑子里迅速转着念头,至少自己已经成功进入萧氏,初步胜利了,只要能拿到萧潼电脑中的机密资料,交给师父,那么自己就可以顺利返回S市了。
开完会回来,萧然还没来得及整理会议记录,就被萧潼派到洗毛厂去拿一份资料,等他回来,已经快下班了。萧潼晚上有应酬,一下班便离开了公司。萧然看着手里的会议记录,有些为难:“小悦,你先回家吧,我在这儿加班,把这份会议记录做出来,今天的会议比较重要,明天一早大哥就要要的。”
泽悦心头一动:“哥,你拿回家去做好了,在公司里做还要饿着,多不划算。反正只是文档,做完拷在U盘上,明天带到公司来就行了。”
萧然听得有理,就点了点头。
晚上,萧然刚刚打完那份会议记录,歇一口气,起身去取U盘。泽悦拿了他的睡袍过来:“哥,你先洗澡吧,我帮你拷到U盘上。”
“好,那就谢谢你了。”
待萧然走进浴室,泽悦点开会议记录,只粗略地看了几眼,心中便是一沉。这么重要的文件……应该发给师父才是。
他迅速打开自己的网上邮箱,将那份会议记录用附件发了过去,收件人的名字显示:楚云
第6回
天。
第十六章 暴风雨来临
总经理室关着门,萧潼与几位分厂厂长、经理正在里面议事,即使隔着玻璃,萧然与泽悦也能感受到一股凝重的气氛从里面传出来,萧潼脸上的表情虽然仍然如往日一般稳如山岳,可是他深黑的双眸中射出灼灼的光芒,迫得那些厂长、经理都不敢正视他。
萧然惴惴地隔着玻璃看了萧潼几眼,里面的萧潼似乎感受到了萧然的目光,抬头看了看,起身将玻璃墙上的窗帘刷地一声拉上,隔断了里面的情形。
萧然吓了一跳,隐隐感到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泽悦正在电脑前打字,他已经三年没打字,几乎将五笔字型的口诀都忘光了,现在为了进萧氏,他请萧然突击培训了一下,进公司后便每天打打资料、做一些普通的文书工作。
而萧然则以他绝顶的聪明与理解力越来越触及到公司管理的核心,萧潼有意训练他,短短的一个多月,他已掌握了供应商与客户资料、从原毛进厂到成衣出厂的完整流程、成本与加工费计算、报价等。
成衣厂厂长偶尔过来与他聊起客户与价格,发现萧然竟已颇为了解其中奥妙,不禁大是赞赏,向萧潼道:“萧总的弟弟真了不起,才高中毕业就有这么精明的头脑、这么缜密的思维、这么强的领悟力,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萧潼表面上谦虚了几句,心里却是相当得意。
“哥,我怎么觉得背上冷飕飕的?萧大哥在里面发飙?”泽悦依然活动着手指,头也不回地问道。
“是啊,我也觉得气压很低,大哥看起来很生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然英挺的眉毛微微聚拢,一丝惶惑之意从他眉心掠过。
泽悦的手指停了一下,回头飞快地看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只盼萧大哥不要把气撒到我们身上才好。”
“怎么会?是公司里的事,他才不会带回家呢。”萧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隐隐闪过一丝阴影。为什么会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萧然一向第六感特别强烈,今天的事情……他怎么感觉大哥的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短会结束,那些厂长、经理们出去时,不约而同地都看了萧然一眼,萧然心头乱跳,难道真的这件事与自己有关?
“萧然,你进来。”里面传来萧潼的声音,萧然刚刚乱跳的心突然停了一下,有几秒不能跳动,然后才应声进去,萧潼示意他关上门。
“萧总,您找我?”萧然的态度如往常一样谦恭有礼,可是看着萧潼的目光有些游离,大哥脸色不善,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周二我们开了管理层会议,讨论与澳洲米歇尔公司合资建毛条厂的事,双方的一些合作意向已初步拟定。可是,今天早上我收到米歇尔公司老板约翰?米歇尔的助理阿里斯特?卡尔的电邮,他说傲宇集团突然获悉了我们这个合作意向,也向米歇尔公司提出合作,并且开出的条件比我们优厚。”
萧潼慢慢握紧手指,声音沉下去:“阿里斯特与我关系不错,他跟我说,傲宇集团那个总经理傅清南直接写信给约翰?米歇尔,提到我们萧氏与米歇尔合作的条件,然后再提出他们的条件。约翰当时跟阿里斯特说了句,他对萧氏很失望,这样重大的机密,我们怎会让傲宇知道了?难道我们愿意与傲宇分享这个机会,然后公平竞争?”
萧然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是自己……不,怎么可能?那份会议记录自己只不过带回家去了,没有带到别的地方啊。
萧潼唇边露出自嘲的笑容:“米歇尔还没与我们深入讨论,却已经对我们失望了。一个公司如果没有严谨的保密制度,这个公司的管理就相当有问题。你说,他们会愿意选择我们这样一个合作对象么?”
萧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站在那儿手足无措。
萧潼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两下,好像觉察到他的不安,却没有点破,只是继续道:“刚才我与上周与会的所有人谈过,他们发誓谁也没有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他们在公司都是有资历的,我相信他们。可是,我想起我还漏了一个人,就是你,你也参与了这个会议,你曾起草会议记录。”
语声一顿,目光渐深,萧潼看着萧然,缓缓道:“你仔细想想,这消息有没有可能从你那边泄露出去?”
萧然心上好象突然被钝器击了一下,刚才隐隐产生的惶恐此刻如潮水般翻涌起来,自己将会议记录拿回家去整理,是泽悦帮他将文件放入U盘,家里只有他与泽悦两人,难道是泽悦……?不,怎么会?他只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他来萧家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所接触的人只有自己家里的人,还有他那个师父。
那个师父……萧然心头滚过一阵悸动,他从来没有问过泽悦的师父是干什么的,他难道也是纺织行业的人,难道早就知道萧氏,难道是与萧氏竞争的同行?难道是傲宇集团的人?
不,怎么可能那么巧?萧然,你不要草木皆兵了,也许是其他与会人员不经意间泄露了秘密,又也许是米歇尔那边的人泄露了秘密,却怀疑到萧氏头上。可是,私自将公司重要文件带回去,这个错误也不小。与其等大哥发现了找自己算账,不如自己老实交代了吧。
“萧总,我昨天来不及整理会议记录,就把它带回家去做了,可是没有其他人碰到……”萧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能够想象大哥的怒气,可他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把话说完,“你也知道,小悦只是个古代人,他什么都不懂……”
“萧然!”萧潼咬着牙憋出两个字,寒意瞬间布满整张脸,他缓缓站起来,向萧然逼近两步,手指握紧。
萧然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大哥不会在办公室里就给自己两巴掌吧?如果这样,自己哪里还有脸呆在萧氏?
“萧总,我知道错了,请您……回去以后再罚。”他涨红了脸,咬了咬唇,鼓起勇气低声恳求,“回去打多少都可以,这里是公司……”
萧潼吸一口气,觉得两边太阳穴突突跳动,头很疼,胸口憋得难受,挥挥手,好像要挥走所有烦恼,沉着声道:“你给我立刻滚回家去,跪到书房反省。我吩咐你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就凭你这种态度,即使没有造成什么后果,我也饶不了你!”
“大哥……”萧然动了动嘴唇,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萧潼压低嗓音一声怒吼:“滚!”
萧然再也不敢说什么,垂下头应了声:“是,我马上回去。”逃一般逃出总经理室,身后响起重重的关门声,震得办公室都晃了两晃。
泽悦见他出来,脸上的表情泫然欲泣,不禁心头一凛,连忙站起来:“哥,你怎么了?”
萧然抬头,看到泽悦雾蒙蒙的眼睛,看到那双眼睛中自然流露出关心的目光,如此真诚、磊落,不含丝毫杂质,就象自己最好的朋友或兄弟。他怎么可能怀有阴谋,他怎么可能算计自己?
他轻轻摇头,拍了拍泽悦的肩膀:“我没什么,你别担心。我有事先回家,还有三小时下班,如果萧总有什么任务,只好麻烦你了。”
泽悦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萧然出了什么事?看起来有些委屈,却不肯告诉自己,是被萧大哥批评了吗?是工作上有什么失误?还是……师父那边采取了什么行动,自己给他提供的情报很快生效了?以师父的心理,肯定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与萧氏竞争的,那么,他是去找了米歇尔公司?消息传到这里,萧大哥在找泄密之人?
萧大哥会怀疑自己么?自己在萧氏还能呆多久?若是被发现,又该如何脱身?泽悦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呆呆地坐在那儿,很久都无法重新投入工作中。
萧然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阴下来了,等他跪进书房里,就听窗外雷声大作,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窗子开着,潮湿的空气扑进来,将书房中的闷热一扫而空。雨水打湿了窗帘,可是萧然却不想关窗,他就这样木然地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心情灰暗到极点。
大哥,我错了,我没有遵守公司规章制度,没有听从你的命令,擅自将公司重要文件带回家来。如今我已经洗不清身上的嫌疑,若是因此而损失了这个项目,义父会不会很受打击?他还没去澳洲前就已经有这个计划,那时候米歇尔公司还没下定决心在中国投资,但今年他们终于决定将他们原有的设备全部搬到中国来,在中国成立合资公司。
义父看重的是米歇尔的先进设备与技术,能够做出防缩与完全易护理的毛条,这样纺出的纱线将会引导时代潮流。以前萧氏只是从米歇尔进口经过这种处理的毛条,但数量很少,如果能引进他们的技术,在国内直接生产,那将为萧氏带来不可限量的利益。
假如被傲宇将这个项目抢过去,对萧氏无疑是一项巨大的损失。而自己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岔子,且不说消息是不是从自己这边走漏出去的,光是自己违背大哥命令,将公司重要资料带回家,就已经是罪大恶极了。
三点、四点、五点、五点半……听到楼下汽车声,听到车门打开,听到大哥的声音跟陆伯打招呼,听到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听到脚步声进书房,在沙发前停下。
“起来,滚过来!”五个字就可以听出大哥含着多大的怒气,萧然的心砰砰乱跳,转过身,却不敢起来,一步步膝行着挪到沙发前,抬起头:“大哥……”
“啪”,一巴掌狠狠砸到脸上,萧然被打得身子一偏,耳朵里一阵轰鸣,眼前金星乱舞,视线有些模糊。
“不要叫我大哥,我不是你哥!我没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弟弟!”萧潼的吼声仿佛就在萧然耳边炸响,“明天开始你就呆在家里好好过暑假吧,不许再踏进公司一步!”
萧然的眼泪夺眶而出:“大哥……”
第十七章 兄弟不相疑
“擦干眼泪!男子汉大丈夫,就知道流泪!你以为你哭了我就心软,就不罚你了?”萧潼火气更盛,铁青着脸瞪着萧然,右手五指抓紧又松开,松开又抓紧,那样子好像恨不得再抽他几巴掌。
萧然吓得一抖,赶紧举手擦了眼泪,触到自己左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胀痛,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他知道大哥这次真的很生气,从小到大,虽然挨过大哥无数巴掌,但从来没有这样一掌就打出血来的。大哥用了好大的力气,好像恨不得一掌将他打死。
他怯怯地抬起头,看到大哥眼里阴郁的怒火,他心中又是酸痛又是羞愧,勉强动了动唇,发出惶然的低语:“大哥,我错了……甘愿领受一切责罚,只求大哥原谅。我只有两个月的暑假,现在已经是八月第二个星期了,我很快就得去上学。大哥,就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容我留下吧……”
“我说了我不是你哥,你心里也从来没有我这个哥哥!”萧潼冷着脸道,“我说的话你哪句听过,哪件事不是你自作主张或阳奉阴违?”
“大哥……”
“闭嘴!”
萧然惨然一笑,慢慢垂下头:“大哥,小弟做错事,大哥怎么罚我都可以。可是,不让我叫大哥我该叫你什么?皇上?现在我们都在现代了,我就是想做你侍卫都做不成了……萧先生?二少爷?还是……萧总?”
这些话听来就象讽刺,萧潼怒不可遏,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两下,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起萧然,使劲丢到沙发上,从他腰里抽出皮带,三下两下扒了他的裤子,一言不发地往他臀上甩去。
萧然趴在沙发上,抓过沙发上的*垫,咬在嘴里,把一声声痛呼咽进喉咙。大哥,我知道公司里出这种事,你特别生气,特别有挫败感,你觉得被米歇尔的人看轻了,更被竞争对手钻了空子。作为一个集团公司的总经理,你无法忍受这样的打击。是我做错了事,你就狠狠地罚我吧。只要你能消气,无论我受多少罪都可以。
只是,我们是兄弟,你永远是我大哥啊,你对我冷漠,比一切责罚都让我痛苦。我是为了萧氏才来实习的,我想知道工作中需要什么,而我缺少什么知识,我才能在学校里恶补。我想帮你,想为你减轻身上的负担,还想为你抵抗对手的不公平竞争。请你不要扼杀我的诚意……眼泪一次次涌进喉咙里,却一次次被萧然吞了回去,他漆黑的眼睛里噙着泪,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让它掉下来。
抽了十几下,萧然臀上已经布满深红的棱子,皮肤肿起破裂,而萧然依旧死死咬着嘴里的*垫,一声不吭。萧潼看到萧然白皙的颈部布满细密的汗珠,因为使劲忍痛,他的手指抠紧沙发,抠得指节发白。
他的手忽然软了,颓然放下去,再也举不起来。心头好像被细小的针扎过,密密的疼痛。是不是自己将工作中的恶劣情绪带回来了?然儿违规,但毕竟谁也不能证明是他这个环节出了差错,自己怎能将积郁的怒火全部发泄在他身上?萧潼,你怎么变得这样不冷静了?
可是,一连串的事发生,这死小子一再激怒自己,从填志愿到抽烟,再到违反公司规定,自作主张,十八岁的孩子,比小时候张扬、叛逆了不知道多少。萧潼,他还是你所熟悉的弟弟么?还是你觉得那个让你有把握的弟弟么?他是不是在偏离自己的轨道,是不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萧潼觉得很累,疲惫不堪的感觉淹没了先前的怒火,他无力地丢下皮带,将萧然晾在那儿,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到楼下客厅,他刚坐下,就看到泽悦骑着自行车回来了。泽悦走进来,忐忑不安地瞄了萧潼一眼,问道:“萧大哥,哥早回来了,他是不是在楼上?”
“在书房里。”萧潼的声音闷闷的。
泽悦应了一声:“我去找他。”飞快地跑上楼去。
推开书房门,泽悦一下子愣住了。他看到萧然袒露着臀部趴在沙发上,汗湿的头发贴在鬓边,神情恍惚、目光散乱,脸色十分苍白。
“哥,你怎么了?”泽悦惊呼一声奔过去,坐到萧然身旁,心痛之极,“萧大哥打你了?你犯了什么错?”
“我把会议记录带回家……我们会议的内容被泄密了……”萧然的声音空洞而无力。
泽悦一震:“萧大哥怀疑你?”
“不,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怀疑谁……”
泽悦目光一闪:“可是……他可以怀疑我啊。”
萧然回过头来,温和地微笑:“他不知道你有现代身份,我没有告诉他,他不会怀疑你的。”
泽悦动容,怔怔地看着萧然:“哥……你对我太好了,可是,你有理由怀疑我……”
萧然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傻话,我们是兄弟,我怎会怀疑你?”
泽悦缩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那双看起来魅惑而神秘的眼睛里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呆了半晌,他无声地叹口气:“哥,我扶你进卧室,帮你上药。”
萧然从泽悦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颤音,轻轻勾起唇,露出一个宁静而安详的笑容:“别难过,是我做错事,我应该受罚的。”
“我呆会儿去跟萧大哥求情,希望他消消气,原谅你。”
萧然微微摇头:“不必,小悦,大哥正在气头上,让他好好冷静一下,他会原谅我的。”可是,浓浓的怅惘如涟漪般从他湖泊般的眼里漾开,挥之不去。
泽悦黯然点头,把萧然扶回卧室,为他上药。又看到他膝盖已跪得铁青,帮他轻轻揉捏着,再拿了冰块来为他敷在脸上。
一会儿陆伯来请他们下去吃晚饭,泽悦道:“你别动了,我去帮你端上来吧。”
萧然点头。过一会儿,陆伯又推门进来,歉然道:“小少爷,你还是下去吃饭吧,二少爷……”萧然点头:“我明白,我现在就下去。”
一瘸一拐地来到客厅,见大哥沉着冰山般的脸坐在主位上,萧然躬了躬身:“大哥。”
萧潼皱眉,却终于没有发作,摆了摆手:“坐吧。”
萧然苦笑,自己屁股上伤成这样,大哥还要命自己坐。大哥,你对我的惩罚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你什么时候才肯原谅我?
屁股根本没有坐实在椅子上,萧然蹲着马步吃完了这顿饭,还要努力做得不着痕迹,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好不容易吃完,见萧潼进书房去看书,萧然象往常一样倒了杯茶送过去,轻轻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大哥……”见萧潼没有生气,才敢说下去,“明日我还去公司,好么?”
萧潼不语,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大哥,这件事总要解决。”萧然微微垂着头,灯光照出他半边棱角分明的脸,英俊的面容中透出些许倔强。
“哦?你有什么好建议?”
“虽然傲宇集团比我们开出的条件好,可米歇尔找合作对象肯定会考虑多方面的因素,我们萧氏已经有三十多年历史,而傲宇是横空出世的一家新公司,即使他实力再雄厚,他的信誉、他的人员、他在市场上的地位等各方面都不能与我们萧氏相比。我想建议大哥两点。”
“你说。”
“第一,义父现在在澳洲,他一直关心这个项目,如今虽然大哥在接手,可义父没有放弃责任。大哥可以跟义父商量,请他出面去与约翰?米歇尔谈谈。凭义父在这一行的声望,凭他与澳洲那么多供应商建成的长期合作关系,他出面的分量必定会比傲宇大得多。”
萧潼眉心一动,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却马上收敛:“第二呢?”
“第二,大哥既然与米歇尔的助理阿里斯特关系不错,不妨请他帮帮忙,尽快促成米歇尔来萧氏实地考察,当面与米歇尔谈,让他真正了解我们萧氏的管理与实力。”
萧潼眼里终于有了一点亮色:“你想的正合我意,我白天已经写E-mail给义父与阿里斯特了。”
心中暗暗叹息,这死小子,确实有非同一般的头脑,思维也相当清晰,难怪成衣厂厂长那样夸他。也许,自己该好好栽培他。玉不琢不成器,犯错是难免的,只要他改了就好……
想着,声音变得温和下来:“我可以让你重回萧氏,不过从今天开始你要好好研究那些合资项目的合同、章程、意向书以及相关法律,中英文都要精通,我相信从网上可以搜到一些案例。若是米歇尔来考察,我要你全程陪同、参与谈判。”
萧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又喜地看着萧潼,脸上的笑容令萧潼眼前一亮:“大哥,你说的是真的?”
“又问这句!”萧潼表示不悦。
“大哥你太好了。”若不是屁股上伤着,萧然几乎要跳起来,“谢谢大哥,我一定努力,不辜负大哥的期望。”
“好。”萧潼点点头,“你去休息吧。记得这次教训,如果让我看到你再次犯相同的错误,我就不是抽你几皮带那么简单了。”
“是,小弟谨记在心,绝不敢再犯了。”
萧然觉得今天的起伏真是太大了,心情刚刚跌到最低谷,又被大哥几句话扬了起来。大哥,你真厉害,我的喜怒哀乐都被你*纵着……
回房间没有见到泽悦,萧然奇怪,下楼问陆伯,陆伯说泽悦一个人出去散步了。萧然虽然屁股上伤着,可是依然放心不下泽悦,换上宽松的运动裤,一瘸一拐地出了别墅,往泽悦散步的方向走去。
泽悦独自出了萧氏庄园,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眼前不断浮现出萧然苍白的面容与宁静的微笑,耳边回响着他的声音:“傻话,我们是兄弟,我怎会怀疑你?”
他觉得心中有种钝钝的痛,并不鲜明,却那样持久地折磨着他。走了不知道多久,他看到路边有公用电话,便上去拨通了师父的号码:“师父,我是小悦,我……我想回S市来,可以么?”
“哦,为什么?我给你的任务你还没完成呢。”
“师父,你要打垮萧氏,就光明正大地与他竞争吧,为什么要用这种非法手段?”
“非法?”电话里的声音忽然充满怒意,“你忘了我们是什么?我们是黑帮!”
“可我们从不做非法生意。”泽悦压低了声音。
“什么是合法?什么是非法?你以为我们没有做非法生意?对,我们不贩毒、不抢劫,但你不知道……好了,师父不想多说,但只想告诉你,这世上没有绝对的黑与白、是与非,师父用所谓非法赚来的钱,却在做着善事。否则,你怎会成为楚门的人?小悦,你现在来教训师父了,你觉得楚门不干净,是不是?”
“不,不是这样,师父,小悦只是觉得萧潼、萧然兄弟都是好人……”
“不想做就回来吧,师父不逼你。”语气中似乎有了感慨的味道,“这本来就是师父与萧远山的恩怨,跟你无关。”
“师父,你别生气,我已经将萧然的会议记录转给你,相信那个对你非常有利……”
电话里传出低低的叹息:“小悦,别说了,你回来吧。师父也想你了。”
“是,师父,我明天就回来。”
泽悦搁下电话,回转身来,却看到一双寒星般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那双眼睛里充满悲愤、震惊、不敢置信,以及无尽的悲哀……
第十八章 心痛的感觉
泽悦呆若木鸡,竟然是萧然,是萧然站在他身后。那种眼神……那种眼神好像一把利器绞在他心上,绞得血肉模糊,痛到麻木……
萧然听见了,他听见了自己在电话中对师父说的话,他知道是自己将会议记录泄密给师父,他知道自己算计了他,知道自己用了卑鄙的手段获取情报……
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已僵硬,血液都已凝固,他的脚无法移动半分,嘴唇蠕动了两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希望萧然扑上来,狠狠打自己一顿,让身上的痛减轻心里的痛。可是萧然只是看着他,用那种痛心之极、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切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缓缓勾起唇,露出一个嘲讽的、苦涩的、近乎绝望的笑容:“小悦,果然是你。”
泽悦脸上迅速褪去血色,目光颤抖着,不敢正视萧然,呆了好久,才费力地吐出一个字:“哥……”
“不要叫我哥!”萧然握了握拳,唇边的笑容更深,可是那笑容让泽悦的心更痛,连呼吸都在胸腔中凝滞,“我不是你哥,我跟你毫无关系,而且,我是十二月里生的,我比你小,从一开始,我就无意中沾了你的便宜。现在……我终于知道,这是一场误会……”
“不,哥……”泽悦迫切地想要解释什么,可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怎么解释?告诉他自己是谁么?怎么可以出卖师父?如果出卖师父,自己回去将会受到什么惩罚?死恐怕都是便宜的了……他不是怕死,他只是不愿背叛师父,不愿做那个不忠不孝之人。
“如果不想说就算了。”萧然慢慢收起笑容,眉宇间一片萧瑟、清冷之意,“我们相识一场,我不想害你,你走吧。”他从身边掏出皮夹子,取出几张百元大钞,塞进泽悦口袋里,“这是我第一个月的实习工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拿着这些钱,离开萧家,从此我们形同陌路,再也不要见面了……”
“哥,你打算……放过我?”泽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看着萧然,眼里混合着歉疚、惭愧、无奈、心痛以及求恕等种种表情。可是萧然却没有看他。
“是的。你偷取的东西并不能打垮萧氏,萧氏生存了三十多年,有足够的生命力,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所以,我—不—在—乎!”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说出来,带着种不屈的、倔强的、宣誓的味道,说完,萧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泽悦怔在那儿,身躯石化成像。他看着前面那个修长挺拔、犹如小豹子般优美的身影,看着他蹒跚的脚步,想起他刚刚因为自己而受了罚,可是此刻,他却因为担心自己而出门寻找……心狠狠地一痛,泽悦情不自禁地追上去,伸手拦住萧然。路旁的灯光映出他苍白如雪的面容,漆黑的眸子中藏满痛苦:“哥……”
“住口!”萧然嘶声吼出来,突然好像被激怒的小兽,双眸中射出犀利的光芒,“再叫一声哥,我揍你!”
“哥……”
萧然猛地挥拳,一拳重重地砸在泽悦脸上:“滚!赶紧从我面前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
泽悦慢慢捂住脸,擦去唇边的血迹,轻轻笑了笑:“谢谢你,这样……我心里好受些。哥,我走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把你当成了我哥……这些钱,当我向你借的,我会找机会还给你……”
缓缓躬下身:“哥,保重……”保持着躬身的动作,足有五秒,抬起头来,不敢看萧然现在的表情,转身狂奔而去。
夜风吹过,有些微的凉意,萧然呆呆地站了很久,两滴眼泪慢慢滑落下来。他扯了扯嘴角,对自己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好像在安慰自己,然后慢慢转身,一步步往家里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吃力。
“小少爷,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泽悦少爷呢?”陆伯迎上来,却看到萧然目光呆滞、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惊疑不定。
萧然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一步步往楼上走,一步步往自己卧室里走去。
“然儿?”萧潼刚好从书房出来,看着萧然脚步虚浮地走过去,出声唤住他,“你出去了?”
“是。”萧然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淡淡的鼻音,站在那儿,没有回头。
萧潼觉得不对,这小子难道因为自己打了他,在跟自己怄气?不会啊,出去时还带着满脸笑容的。可是他何曾这样用背对着自己说话,是谁教的他规矩?
“转过身来。”萧潼有些不悦。
萧然慢慢转过身,低下头,不让萧潼看到他眼里弥漫的伤痛。
萧潼皱了皱眉:“抬头看着哥,整天垂头丧气,好好的小伙子一点气概都没有,你算怎么回事?是不是哥刚才打得你不重,还想再挨两下?”
萧然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萧潼一愣,怎么出去了一会儿,这小子好像经历了沉重打击?那种迷茫而恍惚的样子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
他伸手拉住萧然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脸色变得有些严厉:“你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大哥,我想去休息了。”萧然弱弱地说了句,想要转身逃避。可萧潼的手牢牢地禁锢着他的手臂,将他拉回来:“站住,给我好好呆着,好好回话!谁惯得的你这样没礼貌?!”
萧然一点力气都没有,几近虚脱,却不敢再动,乖乖地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接触到大哥那双幽深而威严的眼睛,他觉得两条腿都在发软。
萧潼往书房里走:“跟哥进来。”
萧然跟进去,萧潼站定,转过身,看着他苍白的脸:“说吧,发生了什么?”
“大哥,真的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累……”
“然儿!”萧潼怒气横生,“你皮又痒了?敢跟哥这样顾左右而言它!”
萧然闭了闭眼睛:“小弟不敢。”
萧潼猛然想到什么:“小悦呢?怎么没听到他的声音?”
“他……他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萧潼心中疑云顿生,丢下
第7回
萧然来到走廊里,打开窗子向楼下喊道,“陆伯,你有瞧见小悦没?”
“二少爷,我也正奇怪呢。泽悦少爷先出去散步,后来小少爷也去了。可是刚刚小少爷一个人回来,我问他泽悦少爷呢,他没回答,看起来好像丢了魂似的。”
萧潼的心猛地一沉,有种极不好的感觉涌上来,脑子里迅速浮现出许多事情,难道这个泽悦并不如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他回过头,在沙发上坐下,瞪着萧然,目光一寒:“过来,跪下!”
萧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哥这么英明睿智、目光如炬,至此恐怕已明白得七七八八了,还能瞒得过去么?
“什么事情瞒着哥,还要等哥问么?还不老实交代?”萧潼陡然拔高了声音,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受伤。
“大哥,你打我吧,你打我吧,我对不起你……”萧然低着头,喃喃低语,眼泪又一次朦胧了双眼。
“说!”萧潼懒得再跟他废话,只说了一个字。
“泽悦……”萧然努力将心底翻涌的紧张、慌乱压下去,“他不是古代人,他是现代人,三年前穿越到古代,如今又回来了。他在现代有师父,他把我的会议记录偷偷发给了他师父。刚才,他到外面去给他师父打电话,我以为他一个人出去溜达,不放心,就去找他,谁知……被我听到了他跟他师父说的话……”
萧潼猛地伸手捏住萧然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目光犹如利剑般射到他眼底:“你说什么?”
萧然被萧潼捏得下巴上剧痛,可他一点也不敢躲避,抬起眼帘,迎上大哥阴沉的目光:“小弟欺骗了大哥,泽悦是现代人,他有师父。小弟猜想,他师父就是傲宇集团的人,或者至少与这个集团有关……”
萧潼的手指捏得更紧,五官刹那间犹如刀削,透出一股冷峻、凌厉、坚硬的味道:“那么他人呢?”
“我……”萧然瑟缩了一下,挺直后背,垂下眼帘,“相识一场,我已将他当成朋友和兄弟,我想大哥也是的……大哥,他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他不是有意要陷害我,所以……我把他放走了,跟他说,从此我们形同陌路……”
萧潼好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眼前发黑,慢慢松开捏着萧然下巴的手,唇边泛起冷冷的笑意:“那你知不知道他师父究竟是谁?”
“我没逼他说,他不会背叛他师父的……”
“啪!”挟着劲风的掌力瞬间挥到脸上,萧然被打得扑倒在地,天旋地转,半天没有爬起来。
第十九章 风雨过后的宁静
大哥恨死自己欺瞒他,是不是?从小到大,大哥最恨的就是这一点。萧然啊萧然,你从小发誓效忠大哥,纵然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可是,在你心目中总有太多坚持的东西,你以为忠孝对你来说最重要,可是一旦遇到仁义,你就会自动放弃了忠孝。你总在违逆大哥、欺瞒大哥,惹大哥生气。
大哥,你打得对,我该打,我太轻信别人了。可是小悦,小悦他也有他的无奈,我看得出,他很痛苦,他象我一样,放不下心中的忠孝二字……我恨他,可我能够理解他,所以我放过他。只是我的心真的很痛、很痛……
你打吧,你狠狠打我一顿,让我心里好受些。我对不起你,我做了最愚蠢的事,伤害了对我最重要的人……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跪直身子,半边脸刚刚用冰敷了有些消肿,现在却再次肿起来。顾不得擦唇边的血迹,他抬起头看着萧潼,还没开口,眼泪就流了出来。可是唯恐大哥又骂他“男子汉大丈夫,就知道流泪”,他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狼狈样。
“为什么要瞒着哥?”萧潼*进沙发里,用手抚着自己的眉心。今晚觉得特别累,有特别强烈的挫败感。先是为然儿的不听话,现在又为然儿欺瞒自己。他觉得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失败到极点,以为弟弟被自己教育得很好,以为弟弟将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可到最后竟然发现弟弟对自己根本连起码的信任、尊重都没有。
你明知道泽悦是现代人,却不肯告诉我真相,还装模作样地跟我说,要突击教他现代知识,好让他进萧氏。最为可恨的是,当泄密的事情捅出来,我愤懑到极点,问你有没有可能从你那儿泄露出去时,你仍然坚持瞒着我,还跟我说“小悦只是个古代人,他什么都不懂……”赤_裸_裸地欺骗,你将我这位大哥以及萧氏总经理置于何地!
萧然不敢抬头,声音低低地如同呓语:“是小悦求我不要说的,他说他师父出远门去了,归期不定,他想留在我们家,又怕大哥知道他现代的身份,却还赖着不走,会瞧不起他。”
萧潼猛地坐直身子。萧然被他这个动作吓得一激灵,惶然抬头:“小弟不是有意欺瞒大哥,请大哥原谅。大哥要是生气,就狠狠打我一顿吧,别气坏身子。小弟知错了,以后一定事事向大哥汇报,再也不敢瞒着大哥了……”
萧潼苦笑,难道自己在然儿心目中是如此小心眼的人么?难道就因为泽悦留下,自己就会瞧不起他么?自从泽悦来后,然儿这小子跟他好得恨不得合穿一条裤子,两人竟然联合起来对付自己了。很好,很好,自己的兄弟跟别人贴心,跟自己倒疏远了。要不是他无意中揭穿泽悦的真实身份,泽悦这个“卧底”身份还会坚持多久?他会将萧氏多少机密泄露,会给萧氏带来多少损失?
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这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就算再恨,总不能亲手打死他吧?白天他跪了那么长时间,刚才自己又抽了他十几皮带,他不肯消停,还忍着痛出去找泽悦。知道泽悦的真实身份,对这小子的打击太大了,瞧他刚才回来时摇摇欲坠的样子,自己还能再给他雪上加霜么?
萧潼觉得手脚酸软,一点劲都提不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冷着脸道:“哥没力气打你,你滚回自己房间去吧,别在哥面前碍眼。”
萧然怔住,胸中瞬间胀满酸楚,低垂着头,眼泪又扑簌簌滑落下来。却不肯起身离去,只是呆呆地跪着。白天已经跪得膝盖上淤青了,被泽悦按摩了一下,疼痛稍有缓解。此刻再次痛起来,两条腿上好像有细密的针在扎着。他真想就这样倒在地上睡过去,可是大哥还在生气,大哥还没有原谅自己,大哥连教训自己都不屑了。大哥这样冷漠,叫他如何承受?
他努力支撑着自己,跪得笔直,只是头低低地垂着,不想让大哥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
萧潼见他那么倔强,心中充满无奈,恨恨地一掌拍在沙发上,压低了声音骂道:“想跪是吧?行,那你就跪着吧,恕哥不能奉陪了!”起身坐到书桌后专注地看书,只当萧然不存在。
墙上的钟一分一秒地走着,萧然脑子里闪现出泽悦从天而降直至今日的一幕幕,一**的心痛涌上来,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渐渐觉得空调的风变小了,房间里越来越热,脑子昏沉沉的,脸上好烫。他想自己是不是太烦躁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再焦灼、再悔恨都没用了,只能努力去挽回今日的局面。
可是脑子不断在发热、发胀,他觉得好累,又开始昏昏欲睡。意识不由自己控制,他的身子慢慢俯下去,趴到沙发上,竟然睡了过去。
萧潼从书上抬起头,看到眼前这个样子,不禁大惊,连忙跳起来奔到萧然身边,坐到沙发上,把萧然的身子抱起来。发现他脸上有病态的嫣红,用手一摸,触手滚烫。
“然儿!”萧潼轻轻喊了声,没有喊醒萧然。把他放下,到走廊里喊了陆伯上来:“然儿发烧了,帮我把他抬到床上去。”
陆伯见萧然左脸又红又肿,知道萧然又挨了打,联想到刚才萧然上楼来的情形,猜想必定发生了什么,却不好多问。看看萧潼,也是满脸疲惫的样子,他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温和而不失恭敬地道:“二少爷,我留下来照顾小少爷吧。”
“不,我来照顾他,陆伯你去休息吧。”萧潼摆摆手,语声有些低涩。陆伯点点头,无声地退了出去。
萧潼拧了毛巾过来,放在萧然额头,又坐到床沿上,把萧然的身子轻轻抱在怀里,让他侧着身子,以免碰触到屁股上的伤。他觉得萧然身上很烫,想喊醒他吃药,又不忍心打断他睡眠。就这样默默地看着萧然发红的脸庞,见他左边脸颊高高肿起,便又去取了冰来为他敷脸。萧然在睡梦中感觉到舒服,身子往萧潼身上凑了凑,嘴里发出模糊的呓语,样子说不出的可爱、乖巧。
萧潼的唇角不由自主翘起来,有些苦涩,却隐隐含着宠溺。死小子,只有睡着的时候这么乖、这么依恋自己,白天那种恭敬而疏远的样子,真让自己生气。是自己对他太凶了么,以至于他这样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可是为什么自己加班不回来,他会念着自己,还会偷偷跑到公司来看自己?
然儿,你长大了,哥都摸不透你的心思了。是不是我们相差了七岁,便有了现代人所谓的代沟?而泽悦与你年纪相同,所以你与他那么亲近?你帮着他瞒我,哪怕他是没有目的的,这样的行为也很过分,毕竟这萧宅由我作主,毕竟我是你哥。
算了,萧潼,这死小子心力交瘁,都撑不住病倒了,你还跟他计较什么?谁叫你是哥?是哥就天生该有担当、该有责任,天生该承受比弟弟更多的东西。
萧然醒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躺在大哥身上,而大哥正*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那样温和,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下意识地伸手拧了一下自己的脸。疼,不是做梦,大哥真地抱着他。
“大大哥……”他惶惑地唤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你发烧了。”萧潼轻轻放下他,“躺好,我去拿药给你吃。”
转身拿了水和药来,喂到萧然嘴里。萧然听话地服下药,怔怔地看着萧潼,喃喃道:“大哥……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萧潼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睡吧,别胡思乱想了。哥今天情绪比较激动,打疼你了。明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大哥,我知错了,以后一定听哥的话,再也不敢自作主张、骗着哥了。”萧然见大哥此刻面色和善,大胆地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巴巴地道,“大哥你原谅我好么?等我病好,你怎么罚我都可以,只求你原谅我。”
萧潼再次苦笑,和声道:“好了,死小子,趁自己生病时装可怜,博取哥的同情。哥老实跟你说,你天性善良,哥对你不要太了解。哥恨的是你事事瞒着哥,自以为做得很聪明,其实傻到极点、糊涂到极点。哥只希望这次的事还能弥补,否则,将来义父回来,我有何颜面对他?”
萧然身子一震:“我错了,大哥,都是我不好……”
“知道错,我们俩就一起去弥补,争取柳暗花明又一村。只是,哥对你的惩罚还没结束。”
“是,等小弟病好,请大哥继续责罚。”
“不,我不会再为这件事体罚你,但以后,哥会对你更加严格,你在工作中做错事,哥会毫不留情面地批评你、惩罚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萧然心中一动,偷眼看大哥,见他脸色虽然严肃,那双眼睛里却悄悄流露出疼爱之色。大哥,你是想要尽力栽培我吧?否则,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命我参与合资项目的进程?大哥,原来,你表面上装作严厉,心里却是极疼我的,我没有自作多情……
“大哥对小弟严格要求,是为了小弟好,小弟只有感谢大哥。”他温润地微笑,带了些讨好之意。
萧潼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再试试他额头:“烫得厉害,哥今晚跟你睡,哥不放心你。”
“嗯,谢谢大哥。”萧然的眼睛因为发烧而雾濛濛的,可是眸子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大哥要是永远这样和蔼可亲该多好。
第二十章 神秘的楚门门主
萧然服了退烧药,晚上出了一身汗,第二天习惯性地一早醒来,觉得脑子清醒多了,只是觉得很累、很无力。他想爬起来去上班,萧潼拦住他:“好好休息,今天一天什么也不准做,就在家养着。
“可是,大哥,暑假只有两星期了,我的时间那么少,我想帮大哥多做点事。”萧然的眼睛还有些朦胧,平时棱角分明宛如雕刻的五官,此刻因为生病而变得有些柔和,没有钻石的光芒,却有美玉的润泽。
萧潼带着欣赏与疼爱的目光看了弟弟一眼,拍拍他的头:“傻小子,这么要强,一口气可吃不成胖子。要想做事,等你毕业后有你做的。带病去上班,知道的说你勤奋,不知道的还当我这个老板有多苛刻。”
萧然被大哥最后一句话逗笑了,听大哥语声温和,心中有说不出的舒坦,顺从地点头:“那大哥有事放在那边吧,等我明天去做。我会做得很快,不会耽误工作的。”
“哥知道。”萧潼微笑,“一会儿我叫陆伯给你送早饭上来,你记得吃药,还有多喝水。”
萧然看着大哥有些发愣,大哥笑起来真好看,如果能经常笑该多好,总是那么严肃,总是给自己好大的压力。
“发什么傻?”萧潼注意到弟弟的样子,有些奇怪。
萧然掩饰地一笑:“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大哥象幼儿园老师……我已经十八岁了,知道照顾自己。”
萧潼报以冷哼,却没有反驳,往门外走去:“晚上哥给你带礼物。”
萧然再次愣住,带礼物?凭白无故的送什么礼物啊?今天又不是自己生日,而且自己刚刚做错事,昨晚早被大哥赏过“礼物”了,两巴掌加十几藤条,外加罚跪三个多小时,这份礼物可真大,足以让自己刻骨铭心了……
可是觉得心中暖暖的,生了一场病,大哥对自己真是疼爱有加。萧然现在真恨不得自己身体不好,多生几场病,可是又暗暗唾弃自己,萧然,你真没出息,十八岁的大男人,比小女孩更不如。难不成大哥还要象你小时候一样抱抱你、哄哄你不成?早就到了该为大哥分忧的年龄了,要是在古代,自己现在好歹会是个大将军,会为大哥冲锋陷阵、保家卫国……一想到这个就觉得特别失落、颓废,不能多想,一多想又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了。要是被大哥知道,铁定又会巴掌伺候,赶紧收敛心绪……
萧然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半天,下午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书,可是心头总是空空落落的,眼前不断出现泽悦临走时向自己深深一躬的情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把你当成了我哥……”泽悦艰涩、低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本是那么阳光的少年,昨夜却流露出深深的悲哀与无奈。
萧然的心中又有了那种钝钝的疼痛,小悦,对不起,我那一拳打疼你了吗?你现在是否已在回S市的路上,亦或已经回到家中?你的身份被我识破,你没有完成你师父交待的任务,他会责罚你么?
你师父究竟是什么人?傲宇集团的老板——那个总经理傅清南?还是另有其人?小悦,等我到了S市,我一定想办法去了解这个傲宇集团、了解傅清南,若是他继续与萧氏为难,我绝不会让他好过。可是,这样一来,我是否会再次面临与你为敌的局面?
到那时,你会如何对我?从兄弟到敌人,老天爷还真会捉弄人……
呆呆地想着,连陆伯进来都没看到。陆伯注意到萧然那双深黑的眸子中溢满悲伤,心情也不觉沉重起来。在萧家这么多年,他是亲眼看着萧然从十三岁成长起来的,那个笑起来温润、俊朗、帅气的男孩,那个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平易近人的男孩,那个善良、真诚、懂事又带着点倔强、要强的男孩,让他由衷地喜欢,打心眼里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疼爱。可是,碍于身份,他不好介入他们兄弟之间的纠葛。无论疼爱还是打骂,那都是他们家的家事,他作为一个管家,只能偶尔劝劝主人,大多数时候却是爱莫能助。
“小少爷,身体好点了么?”陆伯悄悄送上一杯茶,关心地问道。
“我出了几身汗,好多了。陆伯,谢谢你。”萧然漆黑的眸子中尽是温暖的笑意,看得陆伯心中又生出许多感慨。
萧然拉着他坐下:“今天一天闷在家里,我难受死了。陆伯,你这会儿没事吧?我跟你聊聊,好不好?”
“好,小少爷想聊什么?”
“我其实一直想知道楚云大哥的事,可陆伯你又不肯告诉我。所以,我只好问问义母的事了。”萧然有些调皮地笑,表情生动地看着陆伯,“我看过义父与义母的结婚照,虽然是旧照,可看得出她很漂亮,是那种非常有气质、非常端庄的女人,她是不是出自名门?”
陆伯忍不住笑,这孩子,果然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仍然忘不了古代的语言,在现代哪有什么名门不名门的?
“小少爷,对不起,我也不清楚夫人的身份。等董事长回来,你自己问他吧。”
萧然心中越发困惑,为什么这个楚夫人还有楚云大哥都那么神秘,家中佣人都绝口不提他们?自己与大哥都问过义父,可义父总是轻描淡写地避过,不肯详谈。难道义父与义母并不恩爱,所以导致楚云大哥埋怨义父,从小与义父不合?
家里的照片少得可怜,楚夫人与萧楚云的照片更是难找,而且从没见过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萧然只在义父抽屉里翻到过两张萧楚云的照片,还是他十六岁之前的照片,清秀白皙的少年,长得很象他母亲,斯文、有家教的样子,可是萧然总觉得他眼角眉梢隐藏着桀骜不驯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晚上萧潼回家,见萧然已经恢复精神,大感欣慰,叫萧然:“然儿,你过来。”
萧然走过来,蹲在他身边:“大哥,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萧潼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原来是一只手机:“这是哥送给你的。你马上要去上学了,哥不在你身边,你拿着它好方便跟哥联络。”
萧然欣喜若狂,从初三开始他就盼着得到一只手机了,可大哥认为他还是学生,玩手机会分心,耽误学习,就是不肯给他买,现在终于买给他了。他好像得了什么珍宝似的,拿在手里反复把玩、爱不释手。
萧潼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死小子,你以为是好事么?有这手机,就好像孙悟空头上戴了紧箍咒,你休想逃脱哥的掌心了。”
萧然蹭到萧潼身边,嘻嘻笑道:“我就是要大哥管着嘛,要是大哥不管我,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哦?对自己这么没自信?”萧潼一个暴栗敲上去,“给哥老实点,身上的皮紧着点,要是敢偷奸耍滑,以为不在哥的眼皮子底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看哥怎么收拾你!”
萧然摸了摸脑袋,轻轻嘀咕:“我哪有那么坏嘛,我要是敢做一点小动作,大哥的火眼金睛哪里放得过我?我不是自己找死么?从小到大,小弟一直是最听话、最乖的了。人家象我这么大,不知道有多叛逆、有多桀骜不驯呢。大哥就是霸道……”
萧潼听得冒火,伸手拧了一把他的脸颊:“臭小子,哥说了一句,你倒说了一箩筐。谁教的你这么没规矩!是不是昨晚对你太客气了?”说着作势要扇他巴掌。萧然吓得一步跳开,扮了个鬼脸,哀求道:“大哥你就不能把温和的样子**持几天么?我都快离开了。到时候你想打我都打不到了……”声音渐渐低下去,头也渐渐垂了下去。
萧潼听得有些心酸,见萧然的样子也有些黯然,只好笑了笑,骂了句:“死小子,勾哥的眼泪呢!哥要是象你这样多愁善感,从穿越到现在不知道流过多少泪了!”
“我哪有……”萧然低低地呢喃了一声,有些失魂落魄。
“好了,好男儿志在四方,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萧潼笑骂了一声,眼里却尽是宠溺。
S市,北麓山下,气势磅礴的云天庄园,主人名叫楚云天。这座庄园是四年前建起来的,建在这郊区的山麓,颇有点与世隔绝的味道。附近的居民都不清楚这个楚云天究竟是什么社会名流,但仅看这座美仑美奂的庄园,以及楚云天出入家门时那种步履沉稳、气宇轩昂的样子,就可以看出他的与众不同。
楚云天正在书房里,从窗口看着外面的天空,门外响起脚步声:“门主,鲜花与祭品都准备好了。”
“好,我马上出发去后山。”醇厚的声音,不紧不慢,沉稳而冷静,每个字都带着非同一般的气势,令人信服、不容抗拒。
楚云天下楼,院子里停着一辆劳斯莱斯,他正想上车,就听见大门口传来惊呼声,那种惊骇之极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楚云天的侍卫飞廉顿时握紧拳头,在云天庄园,谁敢这样放肆地大呼小叫?
可是等他看清大门口的情形,他也不禁骇然失色——他看到了三年前被车撞死的泽悦!
“门主。”飞廉脸色发白地看了楚云天一眼,却看到楚云天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小悦回来了。”楚云天发出叹息一般的低语,“你去跟门卫说,放他进来。”
“是,门主。”
泽悦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一身牛仔服,两手空空,光洁的额头闪动着晶莹的汗水,看起来有些疲惫,可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迸发出喜悦的光彩。他飞奔进来,离楚云天五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泪水夺眶而出:“师父,小悦回来了……”
楚云天走上去,伸手扶住泽悦的肩膀,久久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然后将他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声音哽咽起来:“小悦,你果然还活着。你真的是小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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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楚云天的计划
泽悦经历了现代到古代,再从古代到现代的来回穿越,此刻重见亲人,感觉就象做梦一般。泪水滚滚而下,哭得呜呜咽咽。楚云天见他这副样子,倒不禁笑起来,拍拍他的头,轻声道:“傻小子,比离开时高了许多,都赶上师父了,可这性子怎么越来越象女人了?这么哭哭啼啼,让底下人看着笑话!”
泽悦被他提醒,有些窘迫,微红了脸站起来,低着头道:“小悦知错了,小悦只是见到师父,太开心了。”
楚云天宽和地笑笑,回过头来:“你们泽少爷又回来了,还不快来见过?”
众人惊魂未定,可见泽悦活生生站在阳光下,绝不是一个鬼魂,面面相觑,却不敢抗令,一齐走过来,躬身施礼:“属下参见泽少爷。”
泽悦慌忙摆手让他们免礼,一颗心砰砰乱跳,师父怎么让大家称自己少爷?自己穿越前只有十五岁,才跟了师父两年。算起来,连师父身边的侍卫飞廉、孤舟等都比自己有资历。如今回来,中间白白空出三年来,毫无建树,怎敢称少爷?当初他们都是叫自己名字的啊。
于是凑近楚云天,低低地道:“师父,小悦只是师父的小弟,怎能称少爷?将来师父自然会成家、生子的,小悦未来的师弟才是少爷……”
楚云天拍拍他的肩:“师父就是喜欢你这种清明的样子,不过你不用在乎什么称呼,你是师父的徒弟,他们尊重你,就是尊重师父。”
泽悦见师父眼里满是鼓励的笑容,心中一暖,躬身应道:“是,小悦记下了。”
“走,跟师父到后山祭拜你师奶奶。”
泽悦猛然记起,今天是师父的母亲楚襄晴的祭日,自己一去三年,竟然忘了这件事。暗道自己回来得正是时候,点点头,跟着楚云天上了汽车。
青山下几座整齐的坟茔,墓碑上分别写着亡母楚襄晴之墓、外祖父楚龙骏、外祖母方淑芳之墓。楚云天将鲜花祭品一起放在墓前,跪下来拜了三拜。泽悦也上来拜过,垂手站在一旁。
楚云天站在墓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深黑的眸子中渐渐有层云涌动,原本儒雅、稳重、成熟的面孔,此刻隐隐流露出山一般的冷峻。恨意犹如压在地底的岩浆,透过他的瞳孔喷射出来,冲起毁灭一切的热浪。
泽悦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心中感慨万千。这种表情,在穿越前他已经见过很多次,而每次遇到楚襄晴的祭日,这种表情就越发鲜明。
楚云天在墓前站了很久,即使他一句话也没说,泽悦也知道,他心中必定已经跟他母亲讲了许多话。楚云天是个孝子,楚门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母亲至孝,可是除了少数几个楚云天的亲信,谁都不知道他父亲是谁。
云天庄园,泽悦洗完澡,换上家居服,来到楚云天的书房,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拿了藤条,来到楚云天面前跪下:“师父,小悦没能完成师父的任务,请师父责罚。”
楚云天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从他手里拿下藤条,把他的脸抬起来,轻轻笑道:“好了,起来吧。一回来就请罚,这些规矩倒难为你记得。”
泽悦脸一红:“小悦不敢忘。无论在什么时代、什么地方,小悦都记得自己是师父的徒弟,是楚门的人。师父教的那些规矩,小悦一辈子都记得。”
楚云天一把将他拉起来:“是我同意你回来的,罚你什么?来,坐下吧,师父对你这三年的经历十分好奇,跟师父讲讲。”
“是。”泽悦听话地坐下来,把三年前穿越到海天泽国,成为泽国王子,如今又穿越回来的经过讲了一遍。
楚云天微笑:“这真跟天方夜谭似的,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边,我怎么都不敢相信。”
“师父……”泽悦低垂了眼帘,嗫嚅道,“其实,萧潼和萧然兄弟真的是好人……”
楚云天脸色一沉:“师父没有说他们是坏人,但他们是好是坏都不能影响我报复萧远山的计划!”
“师父……”泽悦还想再劝,但瞥见楚云天眼里骤然涨起的利芒,他连忙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师父看起来温文儒雅,可他知道他是个多么强势、多么说一不二的人,这点与萧潼非常相像。若论外表,萧潼比楚云天多了几
第8回
分冷峻、威严,而楚云天,也许因为年纪大了四岁,又比萧潼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小悦,师父决定的事一向不容更改,这一点我想不用师父再强调了吧?”楚云天淡淡地说了一句,泽悦马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应道:“是,小悦知道。”
“好。”楚云天摆摆手,示意他不必紧张,“你荒废了三年学业,我已派人去跟学校联系,让你马上返回学校去,接上以前的学习。”
“不。”泽悦下意识地反对,自己已经十八岁,重回学校,必定是从高一开始学起,比同班同学年长了三岁,多丢脸。他连忙走到楚云天面前,请求道,“师父,小悦不想再读书,请允许小悦跟着你吧。”
“胡说!”楚云天气得一瞪眼,“你才十八岁,出来干什么?到傲宇当工人?到宾馆歌厅当服务生?”
“小悦想跟师父学本事,哪怕只是做师父的侍卫,保护师父,小悦都是愿意的。”
“你就这么点出息?”楚云天皱眉,没有发怒,却已让泽悦感觉到呼吸不过来。可是泽悦的性子也是倔强的,不肯轻易妥协,依然执着地请求道:“师父,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师父当上门主也不过才二十出头。请师父给小悦锻炼的机会,小悦不怕吃苦……”
“啪”,楚云天抬手一巴掌抽到他脸上,沉声喝道,“果然三年出去就忘了规矩了!师父说的话,什么时候这么不管用了!”
泽悦白皙如玉的脸上顿时落下五根清晰的掌印,可他不肯退却,砰地一声跪到地上,咬了咬唇,抬起头来:“小悦蒙师父收养,至今无以为报,小悦不想再将金钱与时间浪费在学校里,不想在比我小了三岁的同学面前自惭形秽……”
楚云天气得笑出来:“原来归根到底是为了年纪,前面说一大堆干什么?师父收养你,难道是指望你回报的?”
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既然你嫌年纪大……那我只好利用手中的权力,想办法直接让你进大学了。”
摆手示意泽悦起来,伸手拨通桌上的电话:“是南暨大学样长室么?孙校长在不在……”
泽悦的心骤然缩紧,南暨大学?萧然考的不就是这个学校么?难道那么巧,自己要与萧然做同学?如果是这样,自己还有何颜去见他?
他跳起来,急切地向楚云天摆手。楚云天的脸色有些发青,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出去三年真的将规矩都忘光了?在自己面前如此没礼貌,刚刚顶撞自己,这会儿又打断自己的电话。
“孙校长,我是楚云天……抱歉,我突然有事了,一会儿再打过来。”
楚云天搁下电话,盯着泽悦,眼里已有怒意:“你想说什么?”
“师父,对不起,我不想进这个大学。”泽悦的脸色有些发白。
“为什么?”
“因为……因为萧然也是考的这个学校,一开学就要来S市了。我的身份已经被他识破……”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打电话给师父,请求让我回来的那个晚上,他听到了我在电话中说的话。”
“你做事情这么不小心?”楚云天大怒,指着泽悦,“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你还算不算楚门的人?简直象个废物!”
泽悦见师父盛怒,不敢反驳,低着头恭敬地站在那儿,连大气都不敢喘。
“去拿藤条,三十藤条,今天饶不过你。”
泽悦自知难逃责罚,低低地应了声是,转身去拿藤条。
楚云天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萧然考上南暨大学?很好,很好,离我更近了……”目光一闪,悠然笑道,“小悦,既然你跟他关系这么好,我让他进楚门如何?”
泽悦脚步一软,几乎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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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怎么?你在担心萧然?怕师父会害他?”楚云天不愠不火地笑,“这么短的时间就被他们收买了?”
“不是。”泽悦没有回头,径自从柜子里拿了藤条来,走到楚云天身边,双手呈上,“只是萧然真的是个特别善良的人。他识破我的身份,却仍然放我离开,还把他第一个月的实习工资给我做盘缠,并且,他连你的名字都没问,因为他知道我不愿出卖你……”
楚云天从他手里抽出藤条,猛地一记打在他手臂上,声音中夹杂了怒意:“还说没有被他收买,心早就向着他了。你把萧然说得那么好,也就是暗示师父不好了,是不是?师父手段卑鄙,是不是?”
泽悦有些委屈地看了楚云天一眼。师父啊师父,你心里恐怕还是矛盾着的吧?你是那样重情重义的人,你真的就那么恨师公?你难道不是因为恨他对你们母子不重视,所以才要这样报复他?你的潜意识里恐怕仍是念着父子之情的吧?如果真的不在乎,你也就完全抛开这件事,就当自己与师公毫无关系了……
“师父,你是萧楚云,是萧远山的儿子,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实……”他声音小小地道,唯恐一句话再招来师父大发雷霆。
楚云天好像突然被针扎了一下,拿着藤条的手一抖,继而猛地一把将泽悦拽到沙发前,将他摁在沙发上,用藤条顶了顶他的臀部,冷着脸道:“自己动手,受罚的规矩没忘吧?”
“没,没,小悦不敢忘。”泽悦虽然在三年前就习惯了受罚,可毕竟隔了三年,自己已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大男孩了,在师父面前去衣受罚,让他觉得很难堪。好不容易解了皮带,将裤子退到腿弯,脸已涨得通红,趴在沙发上,扭过头来,“小悦无能,愧对师父的教导,请师父责罚。”
“死小子。”楚云天轻轻骂了一声,有些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去了一次古代,连说话都变得文绉绉的了。好,将来上大学,如果有出息,师父还让你出国深造。我们楚门也应该出些社会精英,不能让人家瞧扁了。”
“师父你何曾觉得楚门不好?”泽悦忍不住笑起来,“再说我们早就漂白了,又不干黑道上那些事。楚门只不过是个名字而已,我们都在干正当营生。”
楚云天似乎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来,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感慨。
他挥起藤条,正想一记抽下去,却发现泽悦屁股上有隐隐的青紫痕迹,虽然极淡,却可以看得出刚刚挨过打。手一僵,面上有些变色:“你什么时候挨的打?被谁打的?”
泽悦的脸一下子红透:“是萧大哥……”脱口唤出萧大哥三个字,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不,是萧潼。”
“啪”,楚云天猛地一记抽下去,“死小子,萧大哥是你叫的么?如果你叫他萧大哥,那是不是也要叫我大哥?反了你了!”
泽悦吃痛,闷哼一声,赶紧拿拳头堵住嘴巴,却回过头来冲楚云天灿然一笑:“只要师父承认他们是兄弟,小悦就叫师叔。”
楚云天一愣,这死小子,话里有话,以前就是个鬼机灵,现在长大更加精灵古怪了,懒得跟他废话,又一记抽下去:“报数,忘了规矩了?”
“是,师父。刚才是第二下……小悦知错,不该掉以轻心,跟师父打电话时没有提高警惕……”
“啪”,又一下。“三,小悦知错,谢师父教训。”
“啪”,“四,小悦知错……”
才打了二十下,泽悦的屁股上就已经开了花。楚云天见他痛得不停想躲,却又死死忍着,不敢发出一点呻吟,修长的手指抠紧沙发,一只手堵在嘴里,手背上已咬出血来。终于不忍心再打下去,丢了藤条,轻轻扶起他:“三年没打,抗刑能力差了许多。以后在帮中做错事就会挨罚,而且不是师父亲自动手这么简单了,要到刑堂受罚。所以,师父真怕你受不了,你还是继续读书吧。”
“可是……”泽悦还想说不要读书,要出来帮师父,可是见师父不容置疑的表情,他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只能乖乖地点头称是。
楚云天将他扶到自己房间,让他趴在床上,亲手为他上药,泽悦疼得丝丝抽气,脸色更白,身子扭来扭去象条游鱼。楚云天猛地一巴掌打在他臀上:“再敢动?再动师父抽你巴掌!”
泽悦赶紧用手捂住脸,委屈而又讨好地看着楚云天:“师父,很疼的。”
“我当然知道疼!不疼师父打你干什么?就是要让你记得教训,否则下次面对敌人时你也这么轻率疏忽,你会丢了自己的小命,知不知道?”
“师父……”泽悦有些困惑,“我们不是不做黑道生意么?为什么还会有危险?”
“傻话!”楚云天轻轻敲了他一个暴栗,“入了江湖,趟了这趟浑水,你以为想漂白就漂白,想撇清就撇清了?其它帮派看我们不顺眼、找我们茬的多着呢。你要不学得机敏些,将来有得苦吃。别怪师父打你,师父是为你好。”
泽悦看着师父温和的眉眼,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想想师父也不过比自己大了十一岁,可是论学识、论头脑、论资历以及处事那种从容沉稳的作风,简直令自己崇拜。
“是,小悦谨记师父的教诲。”泽悦应了一声,趁师父现在脾气很好,赶紧道,“师父,小悦不想进南暨大学,不想见到萧然尴尬……”
“好,那师父让你进别的大学。”
“还有,师父能否不要对付萧然?他……”
一句话还未说完,楚云天已喝住他:“闭嘴!记得师父的话!再敢这样没规矩,师父将你送到刑堂去!”
泽悦吓得赶紧住嘴,只是心情蓦然变得沉重起来。师父,他究竟要怎样对付萧潼兄弟?
萧氏集团,上午,萧然一早进来,收拾好萧潼的办公桌,帮他倒好水、泡好茶,到楼下拿了文件与传真回来,看到自己桌上放着些资料,上面有大哥留的字迹,哪些需要打印,哪些需要归档,哪些需要分发,看来自己生病一天,大哥真的积了不少工作给自己。
他连忙打开电脑,投入工作。
一会儿萧潼进来,习惯性地先打开邮箱去看E-mail,忽然惊喜地唤了声:“萧然。”
萧然连忙奔进去:“萧总,您有什么吩咐?”
萧潼回头,整张脸都亮得照人,目光炯炯:“阿里斯特果然帮上忙了,约翰米歇尔建议下周来我们公司考察,问我这时间安排可有问题。”
“真的?”要不是屁股上的伤还没有全好,萧然几乎兴奋得跳起来,“太好了,大哥,太好了!”走上去,从背后抱住萧潼,激动地声音都有些发抖,“我总算有机会弥补自己犯的过错了。真好,大哥……”
萧潼见他这么激动,也就没有挑他的刺,纠正他的称呼,反手拍拍他的手臂:“好了,傻小子,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冲动。”继而又正了脸色,道,“正好过了下周你就要开学了,这个时间选得正好。不过,本周内你必须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到时如果谈判中出什么洋相,我唯你是问!我告诉你,阿里斯特只会说几句简单的中文,他平时写给我的E-mail,我都要借助翻译工具才能看懂。你知道我的英语水平,只能看懂报价单。公司里毛条销售、原毛采购部门都有人懂英语,可我想考验你。”
萧然连忙挺直身子,朗声承诺:“请萧总放心,我一定不负使命!”
一周很快过去,萧氏迎来了米歇尔公司的老板、助理以及一位米歇尔指定的项目经理。整个谈判过程中,萧然都全程陪同,从时间安排,到会务,到参观各分厂以及就餐娱乐活动都是由萧然一手*办的。
萧潼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弟弟将这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且见他在为自己翻译的过程中举止有度、语言流利、态度认真、表情温雅,连米歇尔的三个人都看得不时流露出赞赏之意,萧潼的心情十分愉悦。
休息时阿里斯特用生疏的中文问萧潼:“萧,你弟弟多大了?”
“他十八岁。”
“十八岁?”阿里斯特翘起大拇指,连声说好,“我们老板很喜欢他。”
两天的参观、讨论,令米歇尔对萧氏十分赞赏,尤其是萧潼与萧然兄弟二人,博得米歇尔极大的好感。最后一场结束性会议中,米歇尔一锤定音:“萧先生,经过这两天观察与讨论,我们决定与萧氏合作建这个毛条厂。”
萧潼微笑:“米歇尔先生,您不打算再到傲宇去谈谈么?”
米歇尔看他一眼,有些玩味地笑道:“萧先生,你似乎很慷慨,是对自己太自信了么?”
“不。”萧潼的双眸中犹如滑过一道流星,发出灿烂而睿智的光芒,“我是对米歇尔先生充满信心,米歇尔先生肯定会选最好的合作伙伴。”
米歇尔哈哈大笑,伸出手掌:“萧先生,好气度、好魄力、好聪明。来,为我们将来双赢之局握手!”
两只手握到一起,米歇尔看一眼萧然,又道:“萧先生,我对令弟非常有好感,这位少年将来前途无量。所以,我建议将来他当合资公司的总经理,至于萧先生嘛,这么大的集团公司,早就该称总裁了。”
大家被米歇尔幽默的话语逗笑了,萧然尽管不好意思听表扬的话,还是将这番话翻译出来给萧潼听。萧潼点头:“既然米歇尔先生相信舍弟,我自然没有异议。只是他还要读大学……”
“无妨,等公司建成,恐怕要一年之后了,令弟大二了,现在的大学学业不重,可以工作、学习两不误。”
萧潼心道,用一位在校生当总经理,员工会怎么想?有些为难地道:“可舍弟还没有什么工作经验。”
米歇尔微笑着摇头:“萧先生多虑了。令弟聪明、刻苦、谦逊、有经济头脑,英文又这么好,何况有你这位富有管理经验的大哥在帮他,他这个总经理当之无愧。”
在场的副总与几位厂长纷纷点头,极力支持米歇尔的建议,大家一致看好萧然。萧潼只得下了决定。
等米歇尔集团的人一走,萧然走进总经理室。萧潼看着他,脸象苦瓜似的,看来对自己没信心?不动声色地等着萧然说话。萧然蹭上两步,低着头:“萧总,我什么都不懂,我不配当什么总经理……”
“人关键的是要自信。大家都对你有信心,你却对自己没信心?”萧潼瞥他一眼,“今晚回去反省一小时,外加三十藤条,哥让你好好长点信心!”
萧然脸更苦,大哥,你怎么动不动就要家法伺候?信心哪里是能够打出来的?偷偷看了大哥一眼,那张脸上没有怒容,却有一股自然的威严,令自己不敢抗拒。
“是。”除了乖乖应是,他似乎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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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大哥的宠爱
见萧然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座位上,萧潼在他背后露出半是嗔怪半是宠爱的笑容。这死小子,明明有本事,却从小到大都那么谦虚、那么内敛。做为一个公司的最高管理者,谦虚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自信。否则如何令员工信服,如何去管理偌大的公司?
他拨通桌上的电话:“义父,我是潼儿。”
“潼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萧远山的声音听来十分愉悦,而且仿佛事先知道了什么。
“义父,是不是您去见过米歇尔?”萧潼敏感地问道。
“是啊,我去见过他,可是真正打动他的却是你和然儿。”萧远山毫不掩饰他的骄傲之意,“他一个小时前打过电话给我,在我面前极力夸奖你和然儿。说你头脑清晰、**远瞩、气度非凡、沉稳自信……总之一连串的溢美之词。还说然儿不仅外表俊美、风度翩翩,而且才华横溢、勤奋敬业,是个可造之材。假以时日,必定成为业内的一颗明星。”萧远山说着呵呵笑起来,“这个米歇尔啊,他还以为你们是我的亲生儿子,对我羡慕得不得了呢。”
萧潼听义父电话里这么夸自己,倒不禁有些赧然:“义父,我哪有他说得这么好?都是义父帮忙。”
“不,我其实根本没帮上什么忙。”萧远山正声道,“关键还是你们自己。潼儿,你要好好栽培你弟弟,将来萧氏在你们兄弟手里,我这个老头子就可以真正放心了。”
萧潼再次一愣:“可是,义父,楚云大哥……”
“他不会回来的。”萧远山的声音变得有些艰涩,夹杂着一声沉沉的叹息,“这逆子最后走时,连爸爸都不愿意叫一声。”
“义父,这究竟是为什么?义父这么好的人……”萧潼一直不知道萧远山与萧楚云父子间有什么恩怨,想要劝慰也无从说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也有很多不是之处。算了,我不想提。”萧远山迅速避开这个话题,“潼儿,然儿快要开学了吧?”
“是的。”
“给他买台手提电脑吧,好让他经常跟我写写E-mail,这孩子心细,说不愿打电话,怕国际长途花钱。他觉得自己在*你养活,一直很抱歉。”提到萧然,萧远山的声音里就充满宠溺。
萧潼心中微微一沉,然儿这小子……怎么心事那么重?自己当真忽略了他很多事。难怪他不愿去读书,原来是不愿让自己养活。臭小子,兄弟之间还要计较这些么?就为这个,我也该好好教训你。
抬头隔着玻璃看了萧然一眼,见他正全神贯注地在电脑上做文案,坐姿十分端正,背部挺得笔直,完美的身材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萧潼唇边不禁露出温和的笑意,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柔软起来。傻小子,到了现代还改不掉古代的毛病。小小年纪担负那么多干什么?我虽然严格要求你,可从没想到你要去为生存而奔波、劳碌。你应该享受你的生活、你的青春,工作、养家的责任自然由我去背。
萧然回家,见陆伯正喜气洋洋地收拾餐桌,对面的厨房里飘出诱人的菜香。萧然跑进厨房,见做饭的钟嫂也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碗橱中已经摆了好几盆色香味俱全的菜,十分勾人食欲。他有些奇怪:“钟嫂,今天什么好日子?要烧这么多好吃的?
“二少爷打电话回来吩咐我多做几个好菜,说晚上要喝几杯酒,庆贺一下。”
“庆贺什么?”萧然心道,难道是为合资项目谈成的事?那是公司里的事啊,大哥为什么不在公司设宴庆贺,却要回家来?
“庆贺我们小少爷当上总经理了。”钟嫂笑得眉眼弯弯。
萧然“哦”了一声,转身出厨房,觉得脚下轻松得仿佛要飞起来一般。大哥为自己庆贺,他竟然特意为自己庆贺?原来他是为自己开心、骄傲的,他没有因为自己缺乏自信而失望。
他轻快地上楼,一路哼着歌,回到自己房间,躺在沙发上,大大地舒展了一下四肢,闭着眼睛,细细回味这两天与米歇尔的人在一起谈判的情景,唇边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傲宇集团,我们赢了一局!你如果敢继续纠缠下去,我就让你们看看鹿死谁手!
可是,小悦,你是傲宇集团的人么?或者你师父是?这件事会对你有影响么?我马上就要去S市了,我会遇见你么?当时恨恨地对你说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可是看不到你,我却忍不住挂念你。萧然啊萧然,你可真象大哥说的,提不起也放不下……
晚饭吃得很热闹,陆伯、钟嫂、陆伯的儿子陆涵还有两位保安都参加了,萧潼难得地允许萧然喝了几杯酒。萧然是天生的千杯不醉型,喝那么一点酒对他来说根本就象喝水似的。很不过瘾,可是有大哥在,他又不敢放肆多喝。
吃完饭,萧然乖乖地对萧潼道:“大哥,我上去反省了。”
“嗯,好。”萧潼淡淡地应一声,又道,“不用跪了,就站军姿吧。”
萧然眼睛一亮,愉快的笑意悄悄从唇边溜出来,大哥,你是在心疼我吗?知道我前天才跪过,膝盖上的瘀伤还没好呢。
“是,谢谢大哥宽责。”他的声音随着面容一起亮起来。
站了好久才听到萧潼的声音:“反省好了吗?过来吧。”
萧然回过身,走到沙发前,漆黑的眼珠里闪动着笑意,有些贼忒嘻嘻的样子:“大哥,你是吓我的吧?你不是真的要打我吧?”
萧潼抬了抬眉毛:“你哪里看出我不是真的想打你?就凭你那副畏葸不前的样子,我看着就来气!小时候的雄心壮志到哪里去了?还信誓旦旦要当大将军,要保家卫国。若是我给你统领天下兵马的权力,你也跟我说你不配?”
萧潼说到最后,语声明显严厉起来,萧然立刻绷紧了身子,恭敬地垂下头去,心中暗生愧意。是啊,大哥说得一点也没错,到现代之后,自己似乎完全收敛了锋芒。当初是为了父皇一句遗言,自己不敢在大哥面前展露锋芒,可现在,自己无所顾忌,为什么还要这样收敛自己?
大哥,既然你鼓励我露出锋芒,那我便如你所愿吧。
“小弟知错了,请大哥原谅。”他低低地、却很肯定地道,“小弟再不会推诿责任了,只要大哥信任小弟,小弟就会放开手脚去做。”
萧潼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你啊,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家法来让你记得教训。哥真不懂教育人,哥承认失败。不过,我们未来堂堂的总经理,哥总不能让你带着伤去上学吧?前天刚挨过皮带,今天的藤条就免了。只是哥提醒你,记得今日你的诺言,如果以后再让哥看到你这副不自信的模样,哥可绝不饶你!”
萧然腾地并拢两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Yes,Sir!”
萧潼撑不住笑出来,宠溺地拍拍他的头:“傻小子!越来越油腔滑调了。哥不敢奢望我们能够回去,如果回去,家人恐怕都不认识你了。小时候那么斯文、乖巧的,现在变得这么调皮捣蛋,简直象个小油条!”
萧然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哪有十八岁的小油条?我这根油条可是老得不能再老了。”
一句话换来萧潼又一记暴栗:“臭小子,越说你越得瑟了。”
开学前的几天是萧然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他感觉大哥对他格外温和、格外疼爱,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都一样。以前在公司,哪怕自己做错一点点事,大哥都要严厉地批评他几句,可这几天却只是对他说一句“下次注意”,就轻轻放过他了。
这几天不管大哥有什么应酬都一律推掉,晚上准时回家与萧然一起吃晚饭,还跟他喝点酒,这样融洽的气氛令萧然越发不舍得离开家。可是想到自己的前程,想到自己给自己的任务,他又不愿表示出惆怅来。
最后一个星期的周末,萧潼带萧然上街,为他买了一些秋天的衣服、一些生活用品,还买了一台手提电脑。萧然听大哥说要给他买手提电脑,很是惊讶,连连推却:“大哥,我还在花你的钱,不要太浪费了。我是去上学,用不着电脑……”
“谁说的?”萧潼笑着瞪他一眼,“你现在的身份是萧氏与米歇尔合资公司的总经理,有多少事情需要跟你联系?没有电脑怎么行?
萧然想到自己肩负重任,的确需要电脑,于是不再推辞,郑重地向萧潼道谢。萧潼苦笑:“死小子,你就跟哥分得那样清?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钱难道不是你的钱?还跟义父说舍不得打国际长途,怕花我的钱。说这句话就该打嘴,眼见着心里没哥!”
萧然苦着脸,求饶地看着萧潼:“大哥,我错了还不行么?我心里除了你还有谁?”
萧潼笑着拍到他头上:“肉麻!将来谈了女朋友就没哥了。”
“谁说的?”萧然嘟囔,“要谈女朋友也是大哥先谈,大哥到时就不要我了,我好凄凉。”
萧潼差点笑喷了,这死小子,怎么越来越油嘴滑舌?
开学报名那天,陆涵开着车,萧潼送萧然到南暨大学。两人一下车就吸引了周围所有目光,“帅哥”两个字此起彼伏,萧然脸上发烫,恨不得躲到萧潼身后去。萧潼扯了扯他的袖子,一本正经地道:“喂,胆子大些。长得帅不是你的错,没什么好难为情的。走自己的路,让他们羡慕去吧。”
萧然忍不住笑起来,大哥真幽默。悄悄凑近萧潼,道:“大哥今天的样子又阳光又尊贵,恐怕女生的眼光都看着你呢。”
“哦,是这样啊,那我倒要去问问……”
“别,别,大哥你傻啊。”萧然连忙拉住他。
“嗯?敢说你哥傻?不要命了?!”萧潼装作恶狠狠地逼上来,萧然连忙缩着脖子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兄弟二人哈哈大笑,满校园的阳光都照射到了他们身上。
在他们身后,校门口,一辆劳斯莱斯停下来,车上下来楚云天与泽悦两人。泽悦一眼看见前面的萧潼、萧然,脱口低呼:“他们来了。义父……”
“没办法,别的学校名额早满了,你回来得太晚,我有些措手不及,只能进南暨。”
“我知道,可我们都是国际贸易专业……”
“别怕,我跟孙校长说了,不将你们分在同一班,你们碰面的机会比较少。”
“哦。”
楚云天远远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轻轻道:“米歇尔选择了萧氏。这对兄弟,倒真是厉害角色,值得我较量。以前只见过照片,想不到今天见到真人了。我要去正面看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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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相逢不相识
楚云天命飞廉陪泽悦进去报名、安排宿舍,自己守在学校的中央大道上,站在一棵香樟树下,悠闲地放眼四顾,耐心等着萧潼与萧然出来。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他看到萧潼、萧然有说有笑地从宿舍楼那边走过来,萧然身穿白色T恤、白西裤,皮肤白皙如玉,脸上的五官
第9回
宛如雕塑,漂亮得毫无瑕疵,再加上他满身的青春气息,令人赏心悦目,看得不想移开眼睛。
而那位比自己小了四岁的萧氏集团总裁,却有着小麦色的肌肤、大理石般棱角分明的五官,坚毅、冷峻的眉眼,笑起来时却又如春风解冻,刹那的温柔与活力令人怦然心动。
楚云天微微一笑,举步向他们走过去,好像突然见到了熟人一般。他看到萧潼与萧然也向他看过来,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似乎在说“这个人怎么那么眼熟?”。楚云天知道他们肯定在萧家见到了自己十六岁之前的照片,可现在自己已二十九岁,与那时的样子相差太多,他们最多觉得似曾相识,却绝不会肯定。
萧潼微微一笑:“你好,这位先生,我们见过?”
楚云天停下脚步,仔细看了两人一眼,好像发现自己认错了人,有些尴尬:“抱歉,不是,是我看错了。这位小兄弟长得跟我认识的一位男孩很相象。”
“哦,原来如此。那我们真是有缘了,我也觉得你很面熟。”萧然愉快地笑道,“刚才见到你,我也不觉一愣呢。”
“是么?”楚云天笑得更开朗,“那可真是巧极了。你我彼此都觉得眼熟,确实有缘。小兄弟是来报名开学的?哪个专业?”
“国际贸易,大一班的。”
“是个好专业。”楚云天说着,上下打量萧然,带了些夸张的、惊艳的语气,“这么帅的小伙子,一进这所学校,恐怕就会成为女孩子们追逐的对象了。”转向萧潼,问道,“你是他哥哥?”见萧潼点头,他又调侃道,“你可得盯得紧一点哦,否则你家弟弟恐怕连读情书都来不及,再也没时间念书了。”
萧然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这个人怎么有点交浅言深?连认识都谈不上,却开这样的玩笑。不过可能是因为面熟的缘故,他又感觉这个人就象自己的大哥哥一般,很亲切。从他嘴里听到这些话,一点都不让他难堪。只是萧然面皮薄,还是有些禁不起这样的玩笑。
萧潼见弟弟窘迫,连忙给他解围:“不会的,我弟弟非常老实,他才不懂得谈情说爱呢。”
楚云天看看萧然,心中暗道,看来这孩子真的很纯,那么,假如他加入黑帮,萧潼和萧远山会怎么样呢?唇边迅速掠过一抹笑容,他从身边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萧然:“小兄弟,我与你一见如故。你哥不在身边,你一个人住在S市,恐怕会有诸多不便。假如有什么困难,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萧然低头,看到名片上写着“云天庄园楚云天”的字样,暗道恐怕是一家旅游景点的宾馆,这个人气质不俗,想必是这个宾馆的管理人员。欠身道了声谢,就向楚云天告辞了。
兄弟二人到校外,拉了司机陆涵一起去吃午饭,萧然想到以后要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离开大哥,不知道自己会有多想念,心中十分惆怅,见萧潼笑容和蔼,忍不住提议:“大哥,我们喝点酒好么?”
“胡说!”萧潼立刻反对,横了他一眼,“来学校第一天就违规?你们学校里肯定不允许学生喝酒的。”
萧然轻轻反驳道:“不会吧?是大学生了,人家大学生在学校里公然谈恋爱,喝酒算什么?”心中暗暗叹息,大哥,你一定要把我当孩子一样管着么?我已经十八岁,是成年人了,而且很快就要为你去打拼萧氏米歇尔合资公司,你就不能给我一点自主权吗?再说,我们就要分开了,我心里难受,你让我喝一点酒,化解一下离愁别绪好不好?非要凶我,以后你就是想打我都打不到了……
“然儿!”萧潼有些生气,这死小子真的越来越叛逆了,整天跟自己抬杠,要不是陆涵在旁边,他恐怕忍不住一个暴栗敲上去了,“大学里只是比较放松罢了,但并非没有规章制度,哥绝不允许你喝酒,更不准抽烟、谈恋爱。如果你敢出去泡酒吧,哥打断你的腿。要是你敢染上吃喝嫖赌的毛病,哥亲手打死你。”
萧然委屈地看萧潼一眼,大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么?我怎么可能这样堕落?可是看到大哥严厉的表情,他不敢再反驳,低着头道:“小弟记得大哥的教训,不敢胡作非为。”
陆涵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小少爷这么聪明、这么优秀的男孩,董事长都将他宠得捧在掌心,偏是他大哥对他那么严格。而他偏又那么听大哥的话,不敢有丝毫违逆。想想现在的孩子象他这样的真可以算是稀有动物了。二少爷啊二少爷,你就知足吧。
萧潼将萧然送到校门口,看着他下车。萧然隔着车窗向他鞠了一躬:“小弟进去了,大哥请回吧。大哥保重……”
“一个月回来一次?”萧潼问了声。
“是。”
“好,到时我让陆涵来接你。”
“谢谢大哥。”
“去吧。”
萧潼坐在车里,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渐渐走远,还回头看了两眼,轻轻微笑,叹了口气:“死小子,十八岁的大男人了,还这样多愁善感。”要是在古代,他恐怕又要写出无数寄托离愁的诗句了。
开学第一天,萧然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忽然看到人群中似乎有一张熟悉的脸。可是等他再去找时,却又再也看不见了。他心中充满疑惑,那张脸,那张脸分明是泽悦的脸。可是泽悦怎么会进了南暨大学?他不是连高中都没念么?难道是花钱进来读的?
他留了心,早上出*时,他在大一年级的新生中寻找泽悦的脸,中午吃饭又在食堂里找,可是一连几天过去,他都没有找到泽悦。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同暨大学的宿舍条件不算好,一个宿舍总共住四人,有一个卫生间。萧然这个宿舍里正好有位S市的男生,名叫浦惟,当天进来时大家互报名字,浦惟这个名字引来大家一片笑声,因为它的谐音是“蒲苇”,萧然当即吟出了“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的诗句,惹得大家纷纷惊叹。男生竟然也会对诗词如此精通?男生不都该偏理科吗?萧然笑道:“背个几百篇诗词对我来说是小case。”浦惟一步蹿到他身边,笑嘻嘻地道:“哥们,下次文科方面的考试你可要多帮忙哦。”
萧然忍俊不禁:“会背诗词就表明文科好么?”
浦惟眨眨眼睛,摸着下巴:“其实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的,我一看你这长相就知道你满腹经纶、才华横溢,所以嘛——我们以后就有*山了。”
一屋子哗然,年轻男孩们灿烂的笑容令整间宿舍充满阳光。
不过相处了一个星期,三位男生都被萧然随和、宽容、温文有礼、平易近人的性格吸引了,大家在一起总有一种其乐融融的感觉。
于是萧然就向浦惟打听傲宇集团的事,可惜浦惟只听过这个企业的名字,对它的具体情况不了解。在他印象中,傲宇集团是个新兴企业,最多只有三四年历史。
周五下午下了课,宿舍里四位男生相约去打球,当他们经过中央大道往*场走时,萧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个女孩的声音喊道:“泽悦,你要回家了么?”
萧然浑身的血液哗的一下冲到了脑子里,他慢慢回过头,看到一个穿黄裙子的女生正拦住一名穿牛仔裤的男生,两人说着什么,那女生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看来对男生极有好感。
而那个穿牛仔裤的男生,虽然只用侧脸对着萧然这边,而且隔着足有百米距离,但萧然看得清清楚楚,他是泽悦!
萧然把球交到另一名男生汪其平手中,眼睛一直盯着泽悦的方向:“你们先去打,我还有点事。”
然后他慢慢向泽悦走去,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脚下挂着铅球,掌心里已渗出冷汗。走到离泽悦大约十步的距离,泽悦蓦然惊觉。回头看到萧然的脸,他的身躯明显震了震,推了那女生一把:“我有事,以后再谈,你先走。”
那女孩见到萧然,眼睛亮了亮,嘴唇圆成“O”形,然后调皮地一笑,转身象蝴蝶般飞走了。
萧然却根本没留意到她的表情,他只是无声地看着泽悦,看着他那双漂亮的、雾濛濛的眼睛,看得很深很深。他看到泽悦脸上掠过一丝惶然之色,脚步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避。萧然不容他逃避,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泽悦的手:“果然是你,你在避着我?为什么?”
“我……”泽悦眼圈一红,低下头,避开萧然的目光,“哥……”
“不许再叫哥!叫我萧然!”萧然的手指象铁钳一样死死抓紧泽悦的手腕,泽悦痛得皱紧眉头,却没有躲避,咬了咬牙,缓缓抬头:“哥,对不起,就算你打死我,我还是要这样叫你。我掉到现代来,是你和萧大哥收留了我,你们对我的好,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萧然苦笑,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固执的人,无奈地挥挥手道:“随你的便,但我不会再认你这个弟弟。”
“我知道。”泽悦漂亮的脸庞有些扭曲,慢慢低下头,“哥,你别误会,我不是有意要出现在你面前。我只是没有别的学校可去,这个学校的校长与我义父关系很好,学校还得到我义父的赞助……”
“这么说,你义父是有钱人?”萧然轻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黑眸中闪动着豹子般敏锐的光芒,“看来他真是傲宇集团的总经理了。”
“不,不是。”泽悦猛地抬头,困惑地道,“我不知道什么傲宇集团,从来没听说过。”
萧然一愣,看泽悦的样子不象是撒谎,难道因为他三年前穿越,而傲宇集团是三年前才成立的,所以他还不知道?可是他回来后,难道他义父没有告诉他么?
“那么,你义父是不是叫傅清南?”萧然问了句,却又马上摆手,“你可以不回答我,我不逼你。”
“不是。”泽悦清清楚楚地、肯定地答道。
萧然又是一愣,可他从泽悦眼里看不到半点躲闪之意,他知道他说的是实话。那么,泽悦的义父究竟是谁呢?他看着泽悦,可泽悦却咬了咬唇,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哥,你不会强迫我,是不是?”
萧然倒退一步,苦笑了一下:“是,我不逼你。何况,无论你们做了什么,你们都输了,因为米歇尔已经与萧氏结盟。”他转过身,背对着泽悦,“我要去打球了,再见。”
“哥。”泽悦轻轻唤了一声,萧然的脚步顿住。“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在这个学校里,我们只是同学,社会上的事,让我哥与你师父去较量吧。”萧然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放下了什么,拔足飞奔起来,身形竟是格外轻松。
身后的泽悦刷地流下泪来。
路的另一头,*近校门的地方,飞廉正在等候泽悦。这一幕清清楚楚地落入他眼里,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楚云天的手机:“门主,属下在接泽少爷,看见他与萧然见了面,两人说了几句话,泽少爷有些激动,属下看见他哭了。”
“我知道了,你接他回来,带他来书房,我有事问他。”
“是,属下遵命。”
第二十五章 傲宇背后的人
泽悦回到云天庄园,听说师父要见自己,没有丝毫耽搁地来到楚云天书房,见楚云天正在书桌前看一份资料,他赶紧鞠躬:“师父,小悦回来了,请问你有何吩咐?”
楚云天从资料上抬起头来,依然是温和儒雅的面孔,可是投过来的目光却犀利得似乎能穿透泽悦的心,泽悦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师父,是不是小悦做错了什么,请师父明示。”
楚云天站起来,绕过书桌,走到泽悦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今天你在学校里遇见了谁?”
泽悦一怔,师父派人监视自己?“……萧然……”
“这是你入学后第一次见到他?”
“是。”
“你为什么哭了?”
“我……”泽悦的心跳开始加速,却不敢回避师父的问题,怯怯地抬起眼帘,“他不再认我做弟弟,他还在恨我。我觉得很难过……”
“啪”,楚云天直接一耳光挥到他脸上,将泽悦打得往旁边踉跄几步,一跤摔倒在地,耳朵里嗡的一声响,半边脸上好像被开水烫过,嘴角有一丝鲜血流下来。
泽悦连忙爬起来跪好,等着师父的教训。楚云天退到沙发边坐下,翘起一条腿,轻轻喝令:“过来。”
泽悦膝行着挪过去,一边心里暗暗害怕,师父还会继续抽自己的耳光?还是要藤条、皮鞭伺候?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偏向萧然,背叛了他?泽悦啊泽悦,上次因为不小心被萧然偷听而挨了师父的打,今天怎么又没注意?可是当时学校里人来人往,哪里会注意到有人注意自己?肯定是飞廉,他是师父最贴身、也最贴心的侍卫。
虽然已是二十一世纪,可楚门经历了三百年历史,一直沿袭着古老的传统,下设各分堂、堂下又设组,每个分堂都有各自的侍卫,有鹰卫,专门负责潜伏、跟踪、搜集情报;有暗卫,专门在暗处保护;有普通的侍卫,相当于保镖工作。而门主的侍卫则称“铁卫”,飞廉与孤舟是铁卫的正副首领。他俩当上铁卫已有五年的时间,深得楚云天喜欢与器重。尤其是这个飞廉,二十六岁年纪,人长得帅,头脑灵活,有教养,对楚云天忠心耿耿,所以是最得楚云天赏识的。
“师父……”泽悦有些讨饶地看着楚云天。
“如果是下面的堂主看到他们小弟这样动不动流眼泪,你知道他们会怎样惩罚吗?”楚云天注视着他,责备的表情里又隐隐含着一丝宠溺,“刑堂里有掌嘴用的皮板,他们会将小弟送到刑堂,掌嘴五十,而且绝不能再见到一滴眼泪,否则责罚加倍。”
泽悦心头一凛,暗暗腹诽:“好霸道,连哭都不让人哭么?”
楚云天伸手钳住他的下巴:“怎么?觉得无法理解?”见泽悦垂下眼帘,唇边露出倔强之色,楚云天笑了笑,“师父对你还是手下留情的,因为你还在读书,师父不想罚得你狠了,让你上不了学。你知道当初我外公是怎样训练我的么?”
泽悦摇头:“师父从来没有说过,所以小悦不知道。”
“外公就我母亲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他把希望都寄托在我母亲身上。可我母亲苦恋着萧远山,竟然抛下楚门,专心做他的萧太太。外公于是只能指望我,我十六岁时母亲过世,我便回到了外公家,那时候的楚门还在T市。势力盘根错节,深入到国家机关、各企事业单位甚至大学院校。我十六岁时,外公让我在刑堂亲自掌刑,看着犯错的手下在皮鞭、藤条下哭泣、哀号、呻吟,而我不能手软。否则,外公的巴掌会随时掴上来。
从十六岁到二十一岁大学毕业,我经历过种种考验,外公年纪大了,他唯恐自己不久于人世,急急要将楚门交给我,所以他给我的训练是严苛、无情的。他让我变得冷酷、坚强、让我变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一再对我说,男子汉大丈夫要敢爱敢恨、要有担当、要经得起打击、要流血不流泪。”
楚云天说着,放开禁锢泽悦下巴的手,轻轻问道:“你明白师父的意思么?”
“是,小悦明白,小悦知错了。”泽悦抿了抿唇,扬起双眉,一丝锐气自然地从他双眸中流露出来,“谢师父教训,小悦以后一定会牢记师父的话,流血不流泪。”
“还有,你是师父的徒弟,你绝不能在萧然面前示弱,记住了么?”楚云天说这句话时,声音明显增加了分量。
“……是……”
“你就是这么回话的?犹犹豫豫、期期艾艾,有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楚云天捏紧手指,那样子恨不得再一巴掌打过来。泽悦连忙托住他的手,哀求道:“师父息怒。师父要生气,请用藤条或板子打吧,小悦明天还要上学,总不能带着巴掌印去。”
一句话倒将楚云天说得笑了出来,一巴掌拍在泽悦头上:“滚吧,师父不罚你。但如果让师父看到下一次,师父立刻将你送到刑堂去。”
泽悦悄悄摸摸自己的脸,这么俊的脸,怎么可以打坏?我是绝对不干的,可是师父的命令又不能违抗。大不了以后想哭的时候一个人关起门来哭,谁都不知道。飞廉,让你打小报告,下次被我逮着你的错,我让师父抽死你!
“谢师父。”他站起来鞠了一躬,转身飞快地跑了。
楚云飞看着那个年轻矫健的身影,唇边慢慢露出一丝笑容。这傻小子,骨子里这么善良,也许,他不适合黑帮吧?可是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看重他?自从五年前在沧江花园前见到这个小乞丐,他就被他吸引了。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却有着一双漆黑灵动的眼睛,等擦掉他脸上的污垢,他发现这孩子竟然长得非常漂亮,象个玉娃娃似的。
没有兄弟姐妹的他,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小男孩,知道他是孤儿,就将他带回家,给他吃好的、穿好的,收了他做徒弟。本想培养他长大做自己的左右手,并且为自己的儿子继续效力,却不料三年前泽悦在学校回家的路上惨遭车祸,抢救不及,一命呜呼了。
当时楚云天心痛了好久,两年的相处,早已培养出一种介于父子与兄弟之间的感情,他很难承受那样的打击。谁知三年后,这个死了的徒弟又活过来了,就好像一件珍宝失而复得,楚云天的心格外柔软。所以明知道泽悦违背自己的意愿,提前回S市,还将身份泄露,他也没舍得重责。
今天更是如此,若按以往,知道这小子私下里与萧然套近乎,还为萧然不把他当兄弟而流泪,他肯定会狠狠罚他一顿的。可是到最后,他还是舍不得。
轻轻叹了口气,楚云天苦笑:“楚云,你是不是越来越心软了?若是外公还活着,他恐怕要跳过来打你几巴掌了。这样的人怎能当得起楚门门主?楚云,你这是怎么了?”
周一下午萧然没课,于是他出门打车,说了声“到傲宇集团”,任由出租车将他带到了东郊的傲宇集团。下了车,他看到一片很大的厂房,透过围墙,看到里面有一幢三层的办公楼,雪白的墙壁上镶嵌着湖蓝色的条纹,顶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傲宇集团”,显得苍劲有力、气势磅礴,整幢楼清一色用塑钢门窗,大楼东侧一排玻璃雨篷供员工停放自行车用,看上去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萧然的心微微一沉,光看这傲宇集团的外表,就是个管理十分严谨、有序的企业,难怪它能在短短三四年内成为横空出世的黑马,暗暗与萧氏竞争。可是,这样一个企业,成本必定不会低,它是如何低价竞争的?难道它宁愿亏本也要压垮萧氏,或者不仅压垮萧氏,而且要在毛纺行业独领风骚?
萧然暗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必须要进入这个企业内部,才能了解他们的情况。他在门前转了几圈,想着要回去搜搜人才市场有没有傲宇的招聘启事,正在这时,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笑吟吟地对萧然道:“小伙子,你是来找人的么?”
“不是。”萧然有些惊讶,竟然还有人注意到他,彬彬有礼地道,“我是想来看看,这里有没有招临时工。”
“临时工?”女子饶有兴趣地打量萧然,“你是大学生吧?想出来勤工俭学?”
“是的。”
“那你打算一周干几天?”
萧然暗想今天运气真好,竟然有人主动问上门来,而且看起来还挺谈得拢。“我想,每天上半天班好么?”
女子笑起来:“真是巧了。我们董事长正在找一位助理,说是助理,其实跟秘书的工作差不多,不会太难做的。他每天只工作半小时,或者,你愿意去试试?”
萧然心中一动,原来,这个集团公司并不是傅清南的,背后还有位董事长。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灿然一笑道:“太好了,正合我意。”
“那你跟我来吧,我们董事长正在楼上,你先见见他,两人谈一谈。”
那女子引着萧然上三楼,走到最里面一间“董事长室”,穿过外间,走进里面宽敞而雅致的办公室,有位男子正伏案写着什么。
“董事长,我又找到一位应聘者,您愿意跟他谈谈么?”
那人抬起头来,萧然顿时愣住,才过了一个星期,他还记忆犹新,这个人,俨然是第一天进校遇到的那个楚云天!原来,这傲宇竟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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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各怀目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一瞬间,萧然心中已转过无数念头。泽悦将萧氏与米歇尔的合资意向泄露给他师父,紧接着傲宇提出与米歇尔结盟。他怀疑泽悦的师父是傲宇的人,可泽悦称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傲宇,他师父也不是傅清南。
“他只是会散打功夫,我跟他学,自然叫他师父了。我是孤儿,十三岁时师父收养了我,不过他自己也才二十四岁。”萧然回忆起泽说过的话,他师父收养他时才二十四岁,如今泽悦十八岁,那他师父岂非只有二十九岁,正值青年?
而眼前这位楚云天看起来也不过那个年纪,假定他师父正是傲宇集团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个楚云天呢?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泽悦他建了傲宇集团?这个集团有什么神秘之处?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泽悦?泽悦会不会被蒙在鼓里?会不会被楚云天利用?
萧然的心微微一紧,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单单是为了萧氏进这个公司了,他还关心着泽悦,不忍心他上当受骗。他一定要去调查这个楚云天,一定要弄清楚他在背后搞什么阴谋。
刚刚愣了一会儿神,楚云天就向他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小兄弟,怎么是你?这么巧,我们几天前才见过,想不到今天又见面了。”
萧然发现自己一见到这个人的笑容,就会情不自禁地对他产生亲近感,暗暗在心里掐了自己一把,萧然,你是怎么了?被他的笑容蛊惑了?这个人可对萧氏没安好心呢!
他马上收敛心神,展开谦逊而温文的笑容,欠了欠身:“原来是楚先生……哦,不,董事长,您好,我是来应聘的。听说您这儿需要助理,不知道您的要求是什么,我能否跟您谈谈?”
楚云天却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那名带萧然进来的女子,神情很愉悦:“许经理,你帮我找了个有缘人。这位小伙子我见过,初次见面就对他印象非常好。”
许经理想必是傲宇集团的人事经理,听到楚云天的话也是眼睛一亮:“如果这样,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那,董事长,您跟这位小伙子谈谈?”
“好。你去吧。”楚云天冲许经理点点头,许经理轻轻退出,轻轻带上门。
楚云天摆手请萧然在沙发上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唇边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可是萧然总觉得他的目光中藏着什么,他想,会不会是自己“做贼心虚”?因为怀着目的而来,所以有些疑神疑鬼?
想到这儿,他就安下心来,摆正坐姿,坦然地对上楚云天的目光。楚云天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已观察到萧然细微的心理变化,看到他从略有不安到完全放松下来,他不禁再次玩味地笑起来。这个萧然,果然不是普通的孩子呢。光看他那种与年龄不符的心理气势,将来就是个可造之材。
萧潼,你是不是对你这位弟弟寄予了很大希望?萧远山,这位义子是不是让你引以为傲?你抛开自己的亲生儿子,引了两个陌生人进家门,真的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你以为他们会继承你的事业、为你养老送终?而我呢?我是什么人?我是你随手丢弃的垃圾么?很好,既然你将我弃如敝屣,那我就让你看看你这个宝贝义子是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楚云天问道。
“我……”萧然心中一动,随口报了个名字,“我姓肖,小月肖,叫肖寒雨。”
“肖寒雨?”楚云天目光一闪,轻轻笑道,“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好名字,极富诗情画意,而且,这句诗中有寒雨,有楚,看来,你我确实早就有缘呢。”
“董事长,您……”萧然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这个人一直表示对自己的好感,而自己也确实对他产生了好感?难道这真是人们所说的缘分么?萧然啊萧然,你得清醒些,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来,不可以感情用事。
“想说什么?不必拘束,说吧。”楚云天亲切地笑道。
“没,我就是想问您,您对您未来的助理有什么要求?您想找什么样的人?”
“就是你这样的。”楚云天爽快地道,“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面善,说明我们有缘。现在你找到傲宇来求职,又正好应聘我的助理,更加说明我们有缘。我决定了,就录用你做我的助理,工作时间每天下午一点到五点,上午是你的自由时间。不过,有言在先,每个公司都有每个公司的规矩,你要是进了我们这个公司,就得遵守我们的规章制度,服从我的命令。”
萧然沉吟了一下,正好自己的课程一般都在上午,下午必修课很少,选修课较多,一周逃过七八堂必修课,想必还可以蒙混过关。至于规章制度,萧氏那么多规章制度自己都记下来了,再繁琐也能做得到,没什么了不起的。最关键的是自己离楚云天那么近,很容易探听到公司机密。
想到这儿,他肯定地答了声:“谢谢董事长肯录用我。请放心,您提的那些要求我都可以做到。”
“很好。”楚云天十分满意,“既然如此,你明天带着自己的简历、身份证到公司来报到吧,就找刚才那位许经理,她叫许芳华,是我们的人事部经理。”
“好的。”萧然没想到这样顺利,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还有。”楚云天看着他,表情有些严肃,“有言在先,我们公司还有一些跟其它企业不同的规矩,但那是对我特别器重的人,也就是我的亲信设定的。暂时我可以不跟你说,等你进了我们公司,我会视你的表现决定是否跟你提这些规矩。”
萧然心中略有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暗想自己只是临时加入这个集团,随时都会离开,恐怕不太可能成为楚云天的“亲信”,所以这些特殊规矩自己也不太可能会接
第10回
触到。
“知道了,董事长,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下午一点我准时来公司报到。”
“好,你去吧。”
眼见萧然挺拔俊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楚云天缓缓*进椅子里,笑意一点点浮到脸上,再从眸子中溢出来,最后哑然失笑。萧然,有勇气,胆敢送上门来跟我斗,小小年纪就想参与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你恐怕还嫩了点。你这次来敲我傲宇的门,是受萧潼的指使,还是自作主张?若是萧潼指使的,那就更好了,我必定让他输得很惨,而且受到沉重的打击。若是你自己来的,我就让你在我们楚门的染缸里好好染一染再出去。我倒要看看,萧远山觉得你是白的还是黑的!
萧然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想到明天要交身份证,而自己取了个假名叫肖寒雨,暗自思量要到哪里可以去造个假身份证。回到学校,他上网搜了一下,在一个论坛上看到有人登广告,可以制作假身份证、假文凭。于是他联系了那个人,那人承诺一周之内搞定。萧然说不行,太慢了,要越快越好。那人承诺三天,萧然想,大不了明天跟人事部的人撒个谎,说自己身份证丢在家里了,正在请家人寄过来。
第二天下午,他提前十分钟来到傲宇报到,许芳华看到他来,显得非常高兴。他在人事部填完新员工登记表,推说身份证不在身边。许芳华相当和蔼可亲地跟他讲:“没关系,没关系,你还是学校里的学生,我们不会要求太高的。等你收到拿来给我看一下,复印一份就行了。”
萧然觉得这位三十来岁的许经理态度真好,向她道了谢,就往董事长室走去。当他经过办公室的走廊时,每个办公室里都有几道目光华丽丽地射出来,照得萧然周身发亮。萧然有种被X光透视的感觉,加快脚步往前走,却发现楚云天正在前面走廊的拐角处看着他。
“董事长,下午好。”他礼貌地躬了躬身,打过招呼。楚云天向他点头:“来吧,你的办公桌都准备好了,马上可以开始工作,我正等着你来为我打一份资料呢。”
萧然应了声:“是”,跟着楚云天走进办公室。因为做过两个月的秘书,他做这份工作几乎是熟门熟路的,进去为楚云天倒好茶、整理好办公桌,楚云天很满意地看着他:“小雨,你很机灵,看来我找你这位助理真是找对了。”
萧然微微一愣,小雨?这么亲切的称呼,这个楚云天好像没有将自己当手下,而是当成了兄弟?是自己的错觉么?
他腼腆地一笑:“谢谢董事长夸奖。”
下午大约两点钟左右,楚云天出去上厕所,萧然听到他办公桌上电话铃响,连忙进去接起,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话筒里传出一个怒气冲天的声音:“老大,白麟堂那帮□的,昨晚到我们夜之神去寻衅,坤哥不想拿这么丁点小事来烦您,就没跟您汇报。没想到这些兔崽子今天又到我这天上人间来了,打了我们的服务员,还把我们小酒吧的东西砸得稀巴烂。我们的保安跟他们打起来了,有几个家伙被伤得很重,骂骂咧咧、死皮赖脸地不肯走,说是要等你来赔礼道歉。老大,我们要不要报警?”
萧然一下子愣住,白麟堂?夜之神?老大?这些名字怎么听起来好像黑帮?难道自己又穿越到旧上海去了?
电话里的人听他没声音,以为他生气了,有些胆怯,语气没那么急切,声音也低了下来:“对不起,老大,是属下办事不力,回去自己到刑堂领罚。只是,老大,你给个话吧,我们该怎么办?”
萧然回过神来,用平静的声音道:“抱歉,我不是董事长。他这会儿上洗手间去了,等他回来,我马上请他回电给你。”
“啊?你是谁?”电话里的声音显然很惊讶,马上又释然了,“哦,你一定是他新添的助理吧?”
“是。”萧然刚说完,就见楚云天走了进来。萧然连忙把电话交给他,楚云天接过听筒,脸上的表情渐渐凌厉起来,看了萧然一眼,目光中带了愠怒之意。萧然的心沉了沉,却马上恢复平静,悄悄退出去。
“不用报警,我马上打电话给白麟堂的老大,让他管好自己的手下!”楚云天说着,伸长手臂把门关上,在里面打了一通电话。
萧然回到自己座位上,一颗心还在剧烈地跳动,这短短几分钟时间给了他太大的震撼。这个楚云天,外表象名儒商,却原来竟是黑帮的老大?原来现代社会真的还有黑帮?难怪他实力雄厚,必定是*做非法生意起家的吧?这样的人,难道法律不会制裁他们?是因为他藏得太好么?是啊,那样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人,谁会想到他背后有这样的身份?说不定他手眼通天,早就将各种道路都打通,可以在社会上覆雨翻云、为所欲为。
泽悦认他做师父,难道,泽悦也已加入这个黑帮?如果是,他岂非要被毁了?萧然心头有些隐隐的疼痛,好像那张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脸又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啊,他是孤儿,被楚云天收养,他在楚云天手中,他一个弱小的孩子又能怎么办呢?
萧然,你要揭穿这个楚云天的真面目,你要将他绳之以法,你要帮帮泽悦,你要为社会除去一个渣子…….
正在想着,他听到楚云天开门出来的声音,萧然站起来,转过身去:“董事长……”
“你都听见了?”楚云天不温不火、不紧不慢,双手抱臂,站在他面前,“准备怎么办?离开?去告发我?还是?”
“不,董事长。”萧然立刻垂下头,装作老老实实的样子,“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员工,只要能够赚钱养活自己就够了。再说,我第一次见到董事长,就觉得董事长是个好人。就算黑道又如何?黑道上也有正义,我们经常看黑帮的影片,我都好钦佩那些黑帮的英雄,钦佩他们的义气。”
“真的?”楚云天好像在回味这句话,忽然问他,“练过功夫吗?”
“练过。”萧然很诚实地回答。
楚云天突然一掌击向他肩头,萧然身形一闪,非常灵敏地退开了。楚云天左手用手肘击出,脚下同时使了个扫堂腿,萧然早已飞身掠起,人从楚云天头顶飞了过去。楚云天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之意,欺身上前,出拳如风,招招对准萧然要害。而萧然始终气定神闲,见招拆招。很快十几招下来,楚云天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一下。
楚云天停下手,向萧然微微一笑:“为什么只招架,不反击?”
“我不敢跟董事长动手。”萧然的样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楚云天哈哈大笑,挑了挑大拇指:“好身手。”然后收起笑容,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很郑重地看着萧然,“小雨,我很欣赏你,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门派?我付你比现在多两倍的工资。”
萧然心中一动,既然进了傲宇,何不再深入腹地,更近距离地接触楚云天?为了自己的计划,就算暂时屈身于黑帮又如何?
他故意沉吟了一下,装作很在乎楚云天所说的工资:“多两倍工资?那董事长,我除了在傲宇工作半天外,还要干些什么?”
“不会让你干太多的,只是有时候帮忙对付几个小毛贼就行了。比如象今天,白麟堂的人闹事,也许我会让你出出风头。以你的身手,对付十个八个不成问题。”
萧然点点头:“我愿意,多谢董事长赏识。”
楚云天拍拍他的肩,戏谑道:“想清楚,不要到时后悔都来不及哦。”
萧然看着他,坚定地道:“我绝不后悔,就算吃再多苦都成。我家里条件不好,我要*自己奋斗,我要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来。”
“很好。明天下午我带你去云天庄园行入门仪式,那里是我的总坛所在地,我们这个门派叫楚门。不过,我还要告诉你,加入帮会不象在公司里工作那么简单,帮会里规矩森严,你要是犯错,我就会用帮规处罚你。进门第一天,你要受二十鞭,这是教你学规矩。你要是怕疼,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萧然不由地打了个寒噤,二十鞭,已经好久没挨过鞭子了,那滋味必定不好受。但为了萧氏、为了泽悦、这了社会安定,我只能忍忍了。何况,明天下午泽悦还在上学,即便他真是楚云天的徒弟,我也不会遇见他。我必须小心保护自己,力求两人都不受到伤害。
“我不后悔。”
“很好。”楚云天非常满意,笑得也分外欢畅。
萧然悄悄握紧手指,楚云天,咱们走着瞧。
第二十七章 下马威
晚饭后,教学楼里已经灯火通明,可夜自修的时间还没到。萧然一个人在校园里散步,因为想着这两天来发生的事,他的脚步放得很慢,情绪随着校园里的晚风低低起伏着。
这时,身旁经过的两名男生的对话飘进了他耳朵里:“你说那个泽悦凭什么可以不上夜自修、不住校?其他本市的同学,哪怕家就在学校对面,也必须要住校。可他不知道有什么背景,学校竟然给他开这么大的特例。”
“是啊,那小子漂亮得不像男人,惹得全班女生的眼光都追着他转。还整天一副独来独往的样子,装什么独行侠!摆酷呢,有什么了不起,估计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跟学校关系好,或者送了礼,所以给他开后门。现在的老师不都是这副德性吗?见到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恨不得倒过来拍马屁了。”
萧然听他们提到泽悦,不假思索地跟在他们身后,仔细倾听他们的对话。
“算了,你别一脸醋意了,他虽然独来独往,可在人前还是蛮随和的。跟女生说起话来笑得不要太甜,难怪所有女生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我承认他确实有他的魅力……”
“要讲魅力,一班那个叫萧然的才叫魅力呢,人家那种漂亮就是典型的阳光帅气、光彩照人,比泽悦那种妖孽似的美要养眼多了。”
两位男生正讲得兴高采烈,忽然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人,蓦然回头,正好看到萧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刚才夸萧然“阳光帅气”的那位男生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哥们,怎么走路悄无声息的?吓我一跳。”
萧然微笑:“抱歉,我没有刻意这样,打扰你们了。”
“没事,没事。”先说话的那个男生急于示好,“你是萧然,我们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吃饭的时候食堂里回头率最高的人,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萧然倒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掩饰地笑笑:“你们是泽悦的同班同学?”
“是啊,你认识泽悦?”
“有过交往,不过现在疏远了。”
“他有些神秘,不上夜自修,不住校,所以我们对他都不太了解。”
萧然点头,难怪自己在做早*的队伍中找不到他,而且住校快十天了,没有一次在宿舍楼里遇见他。平时下课一般都呆在教室里,所以也没机会见到他。
听这两个男生说“一班那个叫萧然的”,难道他们是二班的?泽悦就跟自己在同一层楼里,而自己却不知道?萧然暗骂自己,萧然啊萧然,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泽悦他肯定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有意避着自己。
第二天上午课间休息时,萧然有意到二班的教室后门探了探,几乎一眼就见到了正趴在课桌上奋笔疾书的泽悦。他默默地站在那儿看着他,看了很久,心里的矛盾难以言喻。很想象真正的哥哥那样去保护他、关心他,虽然自己论出生日期还要比他晚一些;可是又害怕自己错付了真心,到最后他却仍然帮着他那个躲在暗处的义父耍尽阴谋。
就在这时,泽悦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回头看清萧然的瞬间,他眼里绽放出喜悦的、灿烂的光芒,立刻放下笔向他奔过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萧然被他脸上那种单纯的喜悦深深刺到了,觉得心脏疼得收缩了一下。泽悦,他果然是真的将自己当成朋友与兄弟了吗?那样毫无掩饰的开心的样子……为什么让自己看着如此心酸?泽悦,你真的不知道你义父是什么身份吗?还是你已完全接受了他的身份?
二班所有的目光都在刹那间投注到两人身上,一个帅哥的出现已经令人惊艳了,更何况两个绝顶帅哥同时出现。萧然拉了泽悦一把:“走,我们到旁边去说。”
走廊尽头是阅览室,萧然见里面除了管理员别无他人,就拉了泽悦进去,表情严肃地看着他:“我听说你从来不上夜自修,也不住校,是不是又是因为你义父赞助了这个学校,所以他可以指挥校长?”
泽悦见萧然板着脸,好像在责备他的样子,心中却暗暗欢喜起来,明明是仍然将我当兄弟的,表面上装得那么冷漠。
“哥,你在关心我?”他翘起唇角,露出一个雀跃的、调皮的表情。萧然微微一滞,这死小子,十八岁了怎么还这么嘻皮笑脸?明明比自己大七个月,可感觉上就象自己的弟弟,好像还会跟自己撒娇的样子。
“我才不关心你呢。”萧然故意毫不动容地看着他,“我只是觉得你义父的手伸得太长了,你是学生,就应该遵守学校规定,就应该象别的同学一样正常地上课、住校,你现在脱离了大家,一个人独来独往,别的同学都对你有看法了,这样很不利于你在此学习。何况,你现在是读书的时候……”
萧然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心里却在暗暗惭愧。自己都在外面打工,不守学校规定,现在却一本正经来教训泽悦,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不过,如果泽悦的义父真是楚云天,他希望泽悦少些机会呆在楚云天身边,少些机会浸染在黑帮中。
“小悦,听哥的话,搬到学校来吧。和大家打成一片,对你将来到社会上去有好处。”
泽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然又叫自己小悦了,而且自称为哥,他又承认自己是兄弟了?他原谅了自己对他做过的事?
“哥……”泽悦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微颤,脸上却是笑逐颜开,“我听你的,我回去跟义父去说。”
下午十二点半,萧然的手机响起,他一看上面来电显示,竟然是楚云天。
“董事长。”
“小雨,你十分钟内到学校大门口去,有汽车来接你,我在云天庄园等你。”
“是。我马上就去。”
开车来接萧然的是楚云天的铁卫副统领孤舟,长着一副清秀斯文的样子,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出于楚门,萧然会以为他是一名教师或者做文书工作的青年。
“小雨?”
“是。”
“上车吧。”孤舟从不多话,只知道执行命令。楚云天喜欢这样脚踏实地的人。
云天庄园,萧然一下车就暗暗观察四周的地形地势,默默将所有建筑的位置记在心里,看看哪里可以藏身、哪里可以攻击。如果一剑在手,此刻他的剑必定已经发出声声龙吟了。因为萧然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剑,外表看不到锋芒,但浑身每个毛孔都散发出锐气来。
孤舟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萧然猛地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暴露了自己,连忙收敛起全身的气息,变得平静如水。
孤舟把萧然引到客厅,萧然见客厅里已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楚云天,另外一个人不认识,看穿着以及他扫过来的犀利目光,萧然就可以猜到此人必定是楚门中重要的堂主。下手里还站着两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从他们恭敬的站立姿势,萧然猜想他们是保镖或小弟一类的身份。
楚云天看着萧然走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正中下怀的笑意,就好像一名猎人看到猎物正在*近他挖的陷阱。但是那表情只是一掠而过,谁也没有注意到。
“小雨,你确定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楚云天看着萧然,再次郑重地问道。
“是的,董事长,我确定。”萧然那双湖泊般的眼睛里波澜不兴,俊美绝伦的脸上自然地流露出执着、坚定,以及对楚云天的敬意。
坐在楚云天旁边的那位中年人身子往前探了探,表现出对萧然极大的兴趣:“门主,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小伙子?这么漂亮的小伙子我还从没见过。要是放到夜之神去……”
楚云天立刻回头瞪了他一眼,有些恼怒:“康哥!我的小弟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学生!”
被称为康哥的人有些讪讪的:“属下开玩笑的,门主别生气。”
萧然虽然不明白这个康哥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看他的表情、听他的语气,他已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话。再听到楚云天说的话,心里没来由地一震。这个楚云天,他似乎在保护自己,为什么?是真的特别赏识自己?因为什么,看上了自己的武功,还是别的?
楚云天向孤舟点头示意,孤舟去取了茶盘过来,放在楚云天身旁的茶几上。
楚云天指着那位康哥,向萧然介绍道:“这是我们刑堂堂主藤康,今天其他几位堂主没空,所以只请了他过来。反正只是收小弟,仪式不用太大。小雨,你是学生,可能不习惯这一套,所以一切从简,只要拜过我、敬过茶就行了。”
萧然暗暗咬了咬牙,本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迫使自己坦然地面对这一切。可是事到临头,他心里仍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抵抗情绪。对面这人是黑社会老大,背后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而且还是萧氏的对头,自己却要屈膝跪在他脚下,这一点令萧然觉得很难堪、很羞耻。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深入了解楚门,自己必须牺牲掉一点尊严……
他平定了一下心绪,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或愤懑,只是那样的温雅淡定,屈膝跪下,几步挪到茶几前,伸手取了茶壶,向茶杯里倒满茶,双手捧了送到楚云天面前:“小雨给门主敬茶,多谢门主收下小雨,今后还请门主多多教导。”
楚云天淡淡一笑,温和却又不失威严:“还是叫老大吧。”
“是,老大。”
楚云天伸手去接那杯茶,可是就在茶杯从萧然手中转移到楚云天手中的一刹那,楚云天的手忽然一松,茶杯脱手跌落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然闪电般伸手捞住那只茶杯,稳稳地端在手中,连一滴茶都没有泼出来。
旁边几双眼睛都被萧然的动作骇住了,好快的身手!这恐怕只有在武侠电影里才能看到,可他们却在生活中亲眼目睹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楚云天,而楚云天显然也是满腹狐疑,可是很快收敛了那种表情,脸上渐渐染上了几许寒意。
藤康张口结舌地瞪着萧然,好久才回过神来,却见楚云天身上已经带了暴风雨的气息,他连忙向萧然喝斥道:“肖寒雨,你在门主面前显摆武功呢!懂不懂规矩!”
萧然委屈地看了楚云天一眼,嗫嚅道:“是小雨敬的茶,如果摔碎了,那岂不是表示小雨心不诚?老大,你别生气,小雨不懂规矩,呆会儿请老大加倍责罚吧。”
楚云天神情数变,却终于没有发作,摆摆手:“不怪你,是我没拿好。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楚门的人了,一切都要按我们楚门的规矩行事。现在你起来,跟我们去刑堂,我要教你入门的规矩。”
萧然恭敬地应了声“是”,默默站起来,跟着楚云天与藤康从客厅走出去,心中暗暗冷笑,楚云天,你是给我一个下马威吧?要是我刚才没接住那杯茶,说不定已挨了你的耳光了。是不是每个小弟进门你都要来这一下子?还是独独针对我?难道是因为我昨天在你面前表现了自己的武功,你想压服我?
虽然心里暗暗猜疑,可萧然脸上什么也没有流露出来,依然是刚来时那种恭敬又略带腼腆的表情。
第二十九章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到夜之神门口,不待飞廉为楚云天开门,萧然已抢先一步下来,为楚云天打开车门,微微弯腰:“老大请。”
楚云天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这小子,学规矩学得很快嘛,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而且虽然背上伤着,动作倒依然那么流利。的确是可造之材,如果真把他留在楚门,也许会给自己增添一臂之力。同时也打击了萧远山与萧潼,岂非一举两得?
尽管心中满意,楚云天脸上却不动声色,径自往楼上走,给萧然抛下一个命令:“跟我来。”
“是。”
因为时间还早,楚云天先带萧然到茶座里喝了一会儿茶,茶座领班拿了一盒烟过来放在他们桌上,弯着腰站在楚云天身旁,轻轻问道:“楚先生,您抽烟么?”
萧然皱眉,在这么干净雅致的茶座里抽烟?难道这茶座里没有禁烟规定,还是对楚云天这位老板特别例外?
楚云天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敢苟同”的表情,微微勾了一下唇,点点头:“放下吧。”
“是,楚先生您慢用。”
楚云天从烟盒里拿出一枝烟,用两根手指叼着,目光淡淡地扫向萧然。萧然没有明白,目光仍在四处张望。飞廉见楚云天脸上已微现怒意,连忙悄悄捅了捅萧然,暗示他去给楚云天点烟。萧然一下子明白过来,赶紧拿了桌上的打火机去给楚云天点烟,同时低声道歉:“对不起,老大,是小雨眼拙,回去请老大责罚。”
楚云天倒是缓了脸色:“没事,你是新人,规矩慢慢学,以后眼力见好一点就是了。”
“是,多谢老大宽恕。”萧然躬了躬身,刚刚坐下去,就见楚云天指了指桌上的烟,道,“来,你也抽。”
“不。”萧然象碰到烫手的东西一样,连连摇手,“小雨不会抽烟,从来没抽过。”想起暑假里因为抽烟而挨了大哥三巴掌,萧然哪里还敢“以身试法”。
“这么大的男人连烟都不会抽,说出来丢我的脸。抽!”楚云天的声音仍然很淡,但眼里的威压之意很明显。
“我……”萧然为难地看着楚云天。
“想抽烟还是挨耳光,自己选择。”楚云天看着他,缓缓道,“你该知道违背我命令的后果。”
萧然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猛地握紧,可脸上丝毫没有露出反抗或愤怒之色,只是恭顺地应了声“是”,便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点燃放到嘴里。
楚云天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他,这小子,一举一动都那么好看,连抽烟的姿势都无可挑剔。只可惜,你想要洁身自好,我偏就要向你证明,人是会随着环境而改变的。
就在这时,楚云天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唇边立刻带了礼貌的笑容,可是萧然只觉得他那种笑容是程式化的,根本毫无诚意可言。“是张科长啊,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今天怎么有兴致打电话给我……哦,想来夜之神玩啊,欢迎之至,正好我也在这里,你想玩什么?哦,给你定个包厢?没问题,你一个人来,还是带着客人?好,好,那我就给你安排两位小姐。我陪着你,好,一言为定,呆会儿来后打我电话。”
讲完电话,楚云天慢慢收起手机,眼睛里慢慢流露出深深的笑意,对飞廉道:“通关科科长张海山,又想来我们这儿玩了,你去找个好包厢,点两名小姐,要最好的。他到这儿来的一切花费记在我账上。”
飞廉微微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张海山没什么好感。楚云天注意到他的表情,好像觉得他很不懂事,责备道:“连你也没个眉高眼低么?尽管上面还有周关长在挡着,可现官不如现管。有时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衙门里的人,一个都得罪不起。”
萧然暗道,难道楚云天也有觉得无奈的时候?还是他有什么把柄落在这个通关科长手里?心中这么想着,脸上却始终是一副安分守己的表情,只是默默地抽着手中的烟。
过了一会儿,飞廉从楼上下来,向楚云天汇报:“门主,安排好了。”
楚云天嗯了一声,三人又喝了一会儿茶,楚云天的手机再次响起,原来那位张科长已在路上。楚云天跟他讲了包厢名字,便带着飞廉、萧然两人先上楼进了包厢。
包厢里已经有两位穿着露肩裙的女孩守在那儿,见到楚云天,两人一起向他鞠躬。楚云天摆摆手,到沙发上坐下。那两个女孩立刻上来伺候他,一个给他捶背,另一个拿了桌上的水果剥给他吃。楚云天见飞廉与萧然一左一右笔挺地站着,便向他们招手:“来,到我身边坐下。”
萧然看到那两个女孩向楚云天献媚的样子,心中已经象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现在见楚云天叫他坐过去,他立刻表示拒绝:“不,老大,小雨还是站着伺候好了。”
楚云天面色一冷,腾地站起来,两步走到萧然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抽过去。因为音乐还没开,包厢里比较安静,这一个耳光打得清脆响亮,把那两名女服务员吓得花容失色,飞廉也不禁一怔。萧然的身子晃了晃,几乎摔倒,等站稳身子,半边脸上已挂了鲜红的指印,而另半天脸也因为羞耻而涨得通红。
有一瞬间,他想一拳打飞眼前这个人,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冲动,所以他死死忍着,一动不动地等着楚云天的下一个巴掌。
“放肆!自你进楚门,已经多少次违背我的命令?我楚云天当门主至今,手下还没有哪个人象你这样大胆!装清高是吗?你以为自己很干净是不是?这社会就是一个大染缸,你休想洁身自好、休想独善其身!你没有足够的力量、没有抗打击能力,就只有自取灭亡!”楚云天冲萧然大吼,那种激动的样子令萧然很是惊讶。认识至今,他还从没见过楚云天如此激动。
他心头微微一沉,脑子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楚云天的话犹如当头棒喝,给他很强烈的震撼。自己在干什么?以为这样就能保全自己、逃避现实么?既来之、则安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自己问心无愧,又怕什么行为不端?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说话声,楚云天知道张海山来了,冲萧然厉声喝道:“还不去坐好?还想挨打?”萧然吓了一跳,连忙躬身应是,乖乖坐到楚云天身旁。
一位穿着名牌T恤、戴着名牌手表,手中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楚云天立刻站起来,跟他热情握手,脸上笑得极爽朗:“张科长,光临夜之神,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啊。来,来,快快请坐。”
拉着张海山坐在他左侧,张海山留意到他身旁还有两个人,目光触及萧然,微微一愣,毫不掩饰惊艳之色,却又发现他半边脸肿着,似乎有些奇怪,指了指他:“楚董,这……”
“是我一位小表弟,不懂事,被我打了,让张科见笑。来,不用管他……”
张海山笑笑:“楚董这位表弟长得真帅。”
这时候音箱里放起舒缓的音乐,楚云天与张海山开始一杯一杯地喝酒,聊得不亦乐乎。张海山用左手搂着一名女服务员,跟她嘻嘻调笑,状极暧昧。楚云天笑着夸张海山:“张科,我还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识情解趣的人,看来以前跟你亲近的机会还是太少。”
张海山把那女服务员抱到左边,凑近楚云天,吃吃笑道:“楚董莫非以为我们这些机关里的人都是老古董吗?”
“岂敢,岂敢。”楚云天哈哈大笑,“和张科公事上接触得比较多,但私交未免少了点。不
第11回
过我可是一直有心结纳的,只是很少有机会单独相处罢了。今天承蒙张科看得起,来到我这个小地方,我可是满心欢喜啊。”
张海山用几近耳语的声音道:“其实,楚董一直和周关长来往比较多,只不过,有时候兄弟还是可以帮上一点忙的。你看,你们进来的原毛要不是我一直压着,好几次都要开箱检验了……”
楚云天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却很快恢复自然,笑得更畅快:“是,是,我一直知道张科鼎力相助的,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声音渐渐放低,“逢年过节,我不也经常孝敬……”
张海山不语,只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楚云天。楚云天略一思索,拍拍张海山的手:“今年秋天,我让你和周关长去一次澳洲,目的是去考察我的那几家供应商,一切程序你们都不必*心,一切费用都由我来。”
“好,楚董果然爽快。”张海山一拍即合,举起酒杯,“来,我先借你的酒表示谢意。”
他们说的话虽轻,但以萧然深厚的功力,却已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一时间心中犹如掀起了狂风巨浪,震惊、愤怒、恶心、不敢置信……原来,这就是所谓国家机关的干部,骨子里是一群垃圾、蛆虫!这个张科和他嘴里所说的“周关长”,分明与楚云天狼狈为奸。楚云天进口的原毛肯定有问题,是走私?还是有别的猫腻?
想不到,今天来这个污浊之地真是来对了,竟然让自己得到这么有用的情报。楚云天,我一定要将你的老底掀出来,让你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从头至尾,萧然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好像有些魂不守舍,可他暗暗将自己所有的感官都调动起来,捕捉着张、楚二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相信,他已开始接近他想要的核心了。
他们一直玩到晚上十点,期间萧然亲眼目睹了张海山和那两名女服务员搂搂抱抱的种种丑态,极力忍着呕吐的欲_望。散场后,楚云天将萧然送回天上人间,他自己也住在那儿。萧然以为他还要继续惩罚自己,却不料一夜竟然平安地度过了。
第二天早上楚云天亲自开车送他到学校。萧然下车,向他礼貌地鞠了一躬:“谢谢老大,小雨下午准时来公司上班。”
看着萧然走进校园,楚云天脸上慢慢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拿起电话拨通烈焰堂堂主钱坤:“阿坤,我是楚云天。昨晚我让你剪辑的录像弄好了吗?”
“抱歉,门主,还没弄完,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好,不急,本周之内给我就成。”
这一周显得特别安宁,萧然在傲宇渐渐熟悉了周围环境,也和里面的员工渐渐熟悉起来,包括与总经理傅清南的女助理梁姗姗关系越来越好。有几次他从梁的口中听出些话外之音,猜想她必定知道傲宇背后的那些猫腻。
期间楚云天又带萧然去了夜之神的酒吧与舞厅。那些灯红酒绿的画面晃晕了萧然的眼睛,令他阵阵反胃,可为了自己的使命,他默默忍了下来,并且对楚云天的命令表现得十分顺从。
周五早上,萧潼收到一封神秘的E-mail,附件里有几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萧然正在抽烟;
第二张照片:萧然正坐在KTV包厢里,画面上灯光暧昧,他面前的茶几上摆满酒瓶与酒杯;
第三张照片:萧然正在舞厅里,身后是一群疯狂舞动的男女;
第四张照片:萧然正在酒吧里,一名穿着暴露的女服务员凑在他身边,好像正在吻她……
萧潼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进了脑子里,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阵阵发黑。好不容易控制住心神,他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萧然班主任的电话:“林老师吗?您好,我是萧然的大哥,想问一下,开学至今他表现如何?……什么?缺了30堂课,下午不见人影?经常夜不归宿?好,好,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教训他,谢谢你……”
手指死死握紧,手背上暴起根根青筋,萧潼脸上阵青阵白,一双深黑的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他抓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仿佛要借此浇灭心头的怒火,然后再次拨出电话。
“大哥?”萧然听到大哥的声音眼前一亮。
“然儿,你好么?”
“我很好。”
“今天下午我派陆涵来接你,你跟他回家来。”
“可是……”萧然有些奇怪,“还有一个星期才到月底啊。”
“哥想你了,你这周就回来。”萧潼说得很慢,每个字说出来都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大哥,我也很想你。那我今天就回来,你等我。”萧然的声音有些怅怅的。
“很好。”
第三十章 风狂雨骤
陆涵在南暨大学门口接到萧然的时候,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不过三个星期没见,小少爷跟以前不一样了。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有种模糊的感觉。仔细看了萧然两眼,依然是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打扮……不,他好像在这短短三周内突然长大了许多,那双纯净的眼睛里有了一些陌生的东西,是应该叫做沧桑吗?怎么事事得天独厚的小少爷会有沧桑的感觉?这段时间,他发生了什么?
萧然归心似箭,坐在车里,看着两旁的风景闪电般后退,他觉得他的心情也要飞扬起来了。傲宇那边的情况已越来越分明,他很自信他正在接近幕后的真相。再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日思夜想的大哥,他一路挂着喜悦的笑容,好像满天阳光都投进了车子里。
回到家时他看到萧潼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他了,他轻快地叫了声“大哥”,直奔萧潼,伸出双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大哥,我好想你。”
怀中的身体却没有温度,萧潼冷冷地推开他,脸上毫无表情,只是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让萧然隐隐觉得害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哥那双眼睛好像一座地底下埋着岩浆的火山?是自己太过敏感吗?还是公司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哥,你怎么了?”他担忧地看着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么?你急急找我回来,是不是公司出什么大事了?是合资公司的事?”
“不是。”萧潼摆摆手,好像懒得说话,“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先吃饭,吃完去书房等我。”
萧然脑子里有几秒钟的空白,去书房?是我犯了什么错被大哥抓住了?难道是勤工俭学的事传到大哥耳朵里了?每天下午逃课,班主任去向大哥告状了?若是如此,我今天恐怕逃不过大哥一顿打了……可大哥又没说让我跪着,这样莫测高深,大哥,你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怎么?没听见我的话?”萧潼见他没反应,径自坐到餐桌前坐下,淡淡地道,“小少爷,要不要哥再跟你重复一遍?”
萧然被这声“小少爷”叫得心惊胆战,连忙躬身应道:“是,小弟遵命。”忐忐不安地坐下来吃饭,不时从眼角偷偷打量萧潼的表情。可萧潼一直沉默着,平静的面容近乎冷漠。萧然提心吊胆地吃着饭,一路上回来时那种喜悦已经荡然无存,只是机械地把饭菜往嘴里送,却分辨不出味道来。
三下两下扒完饭,萧然站起来,规规矩矩地道了声:“哥您慢用,我去书房等您。”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他自然而然地用了“您”字,却连自己都没发现。
即使大哥没有命萧然跪,萧然还是自觉地跪在沙发前,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大哥的到来。带着惶恐不安的心情等待,那等待便变得格外漫长。萧然努力不去想将要发生什么事,只是在心中默默地数着数,从一一直数到三千八百二十一。
然后他听到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他心上,配合着心脏强烈的跳动。
他看到一双皮鞋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大哥的身子缓缓坐下,坚硬的下巴、紧抿的嘴唇、高挺的鼻梁、紧锁的眉头、冷峻的目光,一样样呈现在自己面前。然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如山的压力:“在学校里三个星期,做了什么,不想跟哥讲讲么?”
萧然觉得呼吸有些局促,努力抬起头,对上大哥的目光:“我……每天上课、下课,一直在学校里。只有周末才偶尔上街去转转……”
“啪”,一巴掌甩在萧然脸上,打得萧然一个趔趄,“撒谎!”
“我没有。”萧然不敢用手去捂脸,可是脸上火辣辣的烫,眼前忽然出现了包厢里楚云天掴自己一耳光的情景,热血冲到脸上,他羞愤地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萧潼哪里知道他想的是另外一回事,见他露出那种羞耻、悲愤的样子来,好像在无声地对抗自己的责罚,他压在胸中的岩浆顿时冲天而上,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萧然的领子,狠狠两巴掌扇上去。打完连话都不说一句,将他狠狠往地上一推,抬脚就往他身上踢去:“小畜生,无法无天的小畜生,早知道你这么不求上进、自甘堕落,哥何必花那个钱让你去上大学?直接把钱丢到水里还能听到点声音!没皮没脸的畜生,哥还指望你接手合资公司,你就用这种态度来回报我?逃课、逃学、夜不归宿,你神龙见首不见尾啊!你玩什么独行侠?嗯?”
萧然被打得满嘴都是血腥味,两颊已经红肿起来,来不及捂脸,身上又被萧潼狠狠踢了几脚,只觉得浑身都在痛。他努力挣扎着想爬起来,萧潼却以为他要逃走,越发暴怒,一把抓住他腰里的皮带,猛地扯下来,抬手就要往下抽。
萧然不顾一切地跪爬起来,伸手抱住萧潼的腿,把脸贴在他裤角上,惶惶地哀求道:“请大哥暂息雷霆之怒,让小弟知道挨打的原因好么?如果小弟真的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小弟甘愿被大哥打死……”
萧潼的双腿蓦然一僵,目光慢慢下垂,看着弟弟卑微的姿势。他只觉得脑子发晕,胸口憋得喘不过气来,无力地跌坐下去,声音听来有些渺茫:“说!这些日子你究竟干了什么!”
萧然怯怯地抬起头来,看到大哥脸上那种颓废、绝望的表情,只觉得胸口剧痛,他爬上一步,没有放开萧潼的裤脚,用求恕的目光看着自己敬爱的兄长,声音带着没有底气的飘忽:“小弟觉得大学里学的东西都没什么用,所以每天下午泡在图书馆看书,不去上课。至于晚上……有时候跟同学一起在外面玩,玩得太晚了,我们就一起住在宾馆里……”
萧潼冷笑,好啊,还要瞒我、还要骗我!你嘴里就没一句真话,是么?我这些年白养你了,养大了你,你的心大了、野了,你叛逆了,阳奉阴违、自作主张、欺瞒长辈……是谁教的你这样?
他缓缓伸手,从衬衣口袋里取出四张照片,一张一张甩在萧然脸上,看着萧然将他们一张张接在手里,然后脸上一点点失去血色,漆黑的眼睛慢慢睁大,先是震惊,然后是胆怯,接着变得有些空洞,到最后是痛到极致后的麻木……
“你就是到这些地方去玩的?是不是?”萧潼冷冷地盯着他,“还记不记得上次你抽烟,哥警告过你什么?”
“是。”萧然身子一抖,慢慢低下头,“……大哥说要剁了我的手指。”
“很好,亏你还记得。”萧潼再次冷笑,“那么开学那天,哥又跟你说过什么?”
“大哥说……要是小弟敢去泡酒吧,大哥就打断我的腿。要是学会吃喝嫖赌,大哥就亲手打死我……萧然的声音止不住颤抖,身躯也开始颤抖。
大哥,你真的要剁了我的手指、打断我的腿么?我知道我犯了很多错,可我是迫不得已的,我不是有心要学坏。大哥,我不能将实情告诉你,我不愿你为我担忧,所有的风险与苦难都让我一个人去承担吧。我会与楚云天纠缠到底,将来等我告他入狱,为社会除去这个祸害,你就会知道我今天的苦衷了。
可我不想连累你,跟那么大的黑帮斗,我不知道有多少胜算,如果他们将来要报复,我不想牵连到你。让我一个人去面对他们吧……你永远是我效忠、保护的大哥啊!
谁会有这些照片,除了楚云天还有谁?看来他已经识破我的身份,故意设下圈套让我钻,然后拿这些照片来打击你。原来前面他所表现出来的怜惜都是诱饵,后面那些责打才是真正的羞辱。好阴险、好卑鄙的人,如果这样,我更不能放过他了。我要去孤身犯险,大哥,请你原谅我……
第三十一章 心碎
“那么,你还有什么话对哥说么?”萧潼伸手抬起萧然的下巴,迫使他面对着自己,“看着哥的眼睛说话!”
萧然细密的长睫象被风拂动的羽毛般颤抖不已,好不容易抬起眼帘,接触到大哥那双**交织的眼睛,那双眼睛幽深如潭,无声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大哥……我……我只是……”萧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强烈的紧张与恐惧感犹如魔爪般攫据着他的心,令他的思维仿佛凝滞了,一时找不到说词。
萧潼忍无可忍,猛地从脚上拔下一只皮鞋,抬手就往萧然脸上抽去。萧然一声惨呼冲口而出,却生生把后半截咬断,人扑倒在地,身子一阵抽搐。泪水哗地流了下来,半边脸颊一片麻木,粘稠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来。
他慢慢地、一点点地爬起来,挨打的半边脸颊已经乌青,比另外半边高出一圈。剧烈的疼痛令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萧潼,泪水成串地滑下脸庞。颤颤地伸手,拉住萧潼的袖子,嘴唇哆嗦着,好久才发出声音:“大哥,我错了,是我耳根太软,禁不起同学怂恿,跟他们出去泡酒吧、泡舞厅、还抽烟,将大哥的教诲抛于脑后……大哥养我、教我,而我却不知检点、不求上进,辜负了大哥的厚爱……请大哥重责……只是,求大哥怜悯,不要剁断小弟的手指,不要打断小弟的腿,若是那样,我会成为废人的……再也不能报答大哥的恩情了……求大哥开恩,求大哥开恩……”
萧然说着,跪行着往后退了两步,重重地、一下一下地向萧潼磕头。
萧潼闭上眼睛,耳边响起沉闷的撞击声,那声音一下下砸在他心上,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好像一面薄薄的鼓,正被一个沉重的铁锤锤着,很快就要碎裂了。
“不要磕了!”他猛地一声怒喝,“趴到地上去,自己把裤子退了!”
萧然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大哥肯罚我,是不是表示他会原谅我?他迅速解下裤子,退到腿弯,跪趴在地,抬高臀部。
就在他退裤子的时候,他的手不当心带动上身的T恤。萧潼眼尖,一瞬间捕捉到他背上的异样。他走过去,蹲下身,正当萧然以为他要一皮带抽下来的时候,萧潼猛地掀起了他的衣衫。
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萧潼好像猛地被雷劈了一下,刹那的惊骇、剧痛如电流滚过全身,视线一片模糊。这是什么?这背上纵横交错的条条伤痕是什么?!为什么他会被鞭打?是什么人敢鞭打我的三弟?
萧然的整个背部在被萧潼揭开时蓦然僵住,然后双腿开始哆嗦,哆嗦得几乎跪不住。可他立刻反应过来,刚才的迟钝荡然无存,迅速爬起来对着萧潼铁青的脸,惶然招供:“是……是我和我们班几个男生上街,遇到流氓,跟他们打起来,他们背后有黑社会组织,还有枪,我们敌不过,为了掩护别的同学,我被他们抓去,挨了他们一顿打……”
萧潼气得几乎一口血吐出来,可是脑子里飞快地掠过一个问题:“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么?”
萧然想,大哥恐怕在怀疑那些照片的来历吧?正好可以用这个做借口……
“我被他们逼得没法,只能说出自己的名字。他们扬言要到学校去查我的资料,还要整我……”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萧潼轻轻笑起来,笑得很冷、很苦、很悲哀,“哥怎么不知道,你如此能干,而且学社会上的东西学得这么快?胆量不小,竟然短短几天不在我身边,就惹上黑社会了。然儿,然儿……你好,你好!”
“啪”,一皮带狠狠吻上萧然的臀峰,萧然死死咬牙,握紧拳头。再痛的责罚也是自己应得的,大哥,我让你伤心、让你失望了,是我不肖,丢了你的脸,抹煞了你心目中好弟弟的形象。大哥,我只求你狠狠打我,只是,打过之后请你消了气吧,别再折磨自己了。你折磨自己的时候,我所受到的更是百倍的折磨啊……
“啪啪啪啪”,萧潼一皮带又一皮带地抽着,咬牙切齿、一言不发。
雪白的皮肤上已经肿起道道红檩。然儿,你好,你的变化真是惊天动地,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是不是,平时你表现得太完美,而我对你的管教太严,是我束缚了你,让你灵魂中乖张邪肆的因子抬不起头来?而现在,你离开了我,所以你完全放纵自己,再也不知道约束、自律?
“啪”,萧然的身子下意识地想扭动、想逃避,可是他死死忍着,剧烈的疼痛令他汗落如雨,额头滴落的汗水流进眼睛,迷濛了双眸。
“啪”,萧潼打得一下比一下重,不知道已经打了多少下了。萧然只觉得浑身的神经都在被疼痛肆虐着,他已忘了去记挨打的次数。
整个臀部已经成紫红色,足足比原来肿了一圈,鲜血流出来,在臀上染成一幅色彩凄丽的图画。
萧潼还在用力抽打着,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萧然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渐渐飘远,他怕自己晕过去,他不想看不见大哥。于是他呜咽着求饶:“大哥,饶了我吧,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饶我一条命,我长大后会好好孝顺大哥的……大哥对小弟恩重如山,小弟还没有机会报答……如果大哥打死我,我会遗恨终生的……”
萧潼举起的手僵住,手指不停地痉挛,唇角的肌肉也在抽搐不定。心好痛,痛得已经快麻木了。可是那样绝望,绝望到心冷如冰。
“滚起来,回自己房间去,我会命陆伯去请秋大夫来为你治伤的。”
大哥,你不愿意亲自给我上药了,是不是?我再也得不到你的宠爱了,是不是?萧然心中有撕裂般的疼痛,可是他不敢再奢求。挣扎着爬起来,向萧潼磕头道:“谢大哥饶恕……”
“不要叫我大哥。”萧潼把萧然的皮带丢还给他,起身往书桌后走,“从此我再也不是你大哥了。你只是我公司一名普通员工,我供你上学,但是所有花费都要从你将来的工资中扣除。你暂时还挂着合资公司总经理的名义,但将来等你真正接手,我还要考验你。如果你不合格,我随时会撤了你。”
萧然好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潼,浑身颤抖。大哥,你打过我、罚过我,我以为你会原谅我。可是,你现在要给我最残酷的惩罚。不做兄弟?只是普通员工?你从此只是我的老板,不再是我大哥?老天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他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臀部鲜血淋漓,狠命将紧身的牛仔裤拉了上去,系好皮带,让自己看起来不再那么狼狈,然后一步步挪到书桌前,重新跪下,惨然一笑:“大哥,我可以接受您所有的惩罚,只要您愿意,我可以做您一名普通的员工,永远称您总裁。可是,请大哥允许我每个月回来看您一次,我知道这里再也不是我的家,可请您将我当成萧氏庄园的佣人或保镖,我可以帮陆伯他们干活,换取我每个月留在萧家两天,好么,二少爷?”
“不,从下周开始,你每个周末都必须回来。回来的两天,除了帮陆伯做事,我命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萧然心头一颤,每周都回来,大哥,你仍然是关心我的,是不是?你不希望我留在学校里变坏,是不是?
“是,小然听从二少爷的吩咐。二少爷,如果您这里不需要伺候,小然就退下了。”
“去吧,我马上请秋医生过来。”
“谢二少爷体恤。”
萧然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忍着身上的剧痛,一步步往外挪。好不容易挪到自己房间,挪到沙发前,他一头扑倒在沙发上。把头埋进沙发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呜咽声。
迷迷糊糊地想,从下周开始,他应该要搬到佣人房去住了吧?
第三十二章 虐心
幸好秋医生在给萧然的药里加了安眠药,萧然服过后终于摆脱疼痛的折磨,沉沉地睡去了。等他醒来时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九点,他一下惊觉,自己现在已经是萧家的佣人,怎么可以睡得这么晚?
他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可是不当心碰到臀部的肿痛,令他疼得皱紧眉头,丝丝抽气。他咬了咬牙,从衣橱里找了一条比较宽松的运动裤,迅速穿好,一瘸一拐地下楼。
到客厅里,他发现萧潼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了,一般周六周日萧潼也会去公司转转,察看车间里的生产情况,可今天他没有出去,真是难得的清闲。
萧然的心又酸又胀,疼痛象潮水般一波波涌上来,可他使劲将情绪压下去,走到萧潼面前,深深一躬:“二少爷早。”
萧潼抬腕一看手表:“九点零十分,别的佣人们都是七点就开始工作的,你晚了两个小时零十分。”
萧然抬了抬头,把涌到喉咙口的泪水吞下去,再次躬身:“小然知错了,请二少爷责罚。”
“去把花园里的杂草全部除尽,要是被我发现留下一根,今天的晚饭就不要吃了。”萧潼淡淡下令,“还有,今天就搬到楼下陆伯旁边的那间佣人房去。”
萧然唇边掠过一抹惨笑,今天就叫我搬么?我还以为会是下个周末呢。垂下头,木然地应了声“是”。
花园是专门请外面的花匠来打理的,萧然怀疑,他走后的这三个星期,花园根本就没打理过,里面已经长了很多杂草。花园里花木扶疏,高高低低的花木交错繁杂,要将杂草除尽,只能用镰刀割,有的角落里还要伸手进去拔。
萧然草草在厨房里吞了几口粥,就不敢耽搁地拿了镰刀走进花园。屁股上仍然肿着一圈,一蹲下去,伤口就与裤子摩擦起来,萧然蹲着割草实在太疼,只能跪起来,一步步往前挪,一点点地割着杂草。
尽管已是九月底,可天气仍很炎热,今天的气温高达30度,头顶上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萧然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干得时间久了,他觉得头晕眼花。可他咬牙坚持着,心中暗道,萧然,这点困难就将你难倒了吗?别人比你干的工作艰苦得多得多,又将如何生存下去?建筑工人无论严寒酷暑,都要在户外工作,你不过才干了一会儿活,就这么娇气了么?
他割着、割着,看着没完成的范围越来越小,脸上慢慢露出舒心的笑容。大哥交待的任务,他一定要不折不扣地完成。
“小少爷,小少爷。”陆伯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萧然连忙站起来:“陆伯,我在这儿。”
“小少爷,二少爷要喝咖啡,他让你去泡。”陆伯心疼地看着萧然象小花猫似的脸,手上的泥在擦汗时擦到脸上,又被汗水稀释,一条条挂下来,灰不溜秋的。他已得到萧潼的指令,让他在萧然周末回家的日子里分配他活干,还要把他的房间安排到楼下佣人房。
陆伯不知道萧然做错了什么,惹得二少爷给他这么大的惩罚,但他心里实在心疼这个孩子。
“是的,陆伯,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萧然忍着痛,蹒跚着回到家,为萧潼泡好咖啡,送到书房,双手递上去:“二少爷,咖啡来了。”
萧潼看了一眼萧然,蓦然火起,拿起咖啡猛地摔到地上,指着萧然:“你看看你那张脸,这么脏的脸,泡出来的咖啡能喝么?”
萧然倒抽一口气,他意识到自己脸上很脏,惶然地垂了头,嗫嚅道:“可小然的手是干净的……”
“啪”,一本书丢过来,砸在萧然脸上,萧然痛得眉心一抖,却见萧潼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碎片:“赶紧收拾掉,重新去倒一杯来。”
“是。”萧然连忙去拿了扫帚簸箕来,把地上的茶杯残骸收拾干净,又用拖把把地拖干,然后重新下楼去泡咖啡。陆伯见他脸上带着一个红印子,以为他又挨了巴掌,更加心疼:“小少爷,你做错了什么?二少爷为什么要这么罚你?”
萧然黯然摇头:“陆伯你别问了,总之是我的错,大哥罚我是应该的。”
“你屁股肿得那样,走路都不方便,还是我去吧。”
“不,要是你去,大哥又该生气了。”萧然温润地微笑,“陆伯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一步步端着咖啡往楼上走,萧然心里好像有一把生锈的镰刀在一点点割着。大哥,你是再也不肯原谅我了么?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下人,再也抬不起头了么?你要我做到怎样卑微,你才肯原谅我?
走进书房,萧然见萧潼已经移到沙发上,神情好像在沉思,双眉紧紧皱在一起,目光幽深如潭。萧然走过去,双膝跪下,把咖啡放到茶几上:“二少爷,请您尝尝,如果不合口味,小然再去换。”
大哥,你要我卑微,我就再卑微一点好不好?这样,你会满意么?你会觉得惩罚够重么?你会慢慢原谅我么?
萧潼觉得喉咙好像突然被人掐住了,不仅说不出话来,更咽不下东西。他看着萧然低眉敛目地跪在自己面前,平静得好像他天生就是他的佣人。他想笑,可是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想涌出来。然儿,你这是表示你的逆来顺受么?你觉得哥在给你耻辱么?你用这种默默忍受的态度来表示消极反抗?可是你有没有真的认识到错误?你将来会如何表现?我真的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没把握了……
“不用了,你去楼下看看午饭准备好没,我要吃饭了。”萧潼说着,端起咖啡慢慢喝起来。
“是。”萧然站起来躬了躬身,慢慢退出去。一步步挨下楼,到厨房里看了看,见钟嫂已经把饭做好。他便到餐厅把桌椅摆好,再去厨房把饭菜一一端出来,上楼对萧潼道:“二少爷,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请您下去用餐吧。”
萧潼下楼,偌大的餐桌只剩下他一个人吃饭,萧然恭敬地站在他身后:“二少爷,小然不懂如何伺候,可小然会学得很快,请二少爷吩咐。”
“我要喝点酒,你帮我拿瓶啤酒来。”
“是。”萧然拿了酒与酒杯来,为萧潼倒好,垂手站在他侧后方。萧潼问道:“花园里的草除得怎么样了?”
“回二少爷,快要好了。”萧然恭敬地答道。
“快要好?这快是什么概念?”萧潼的脸猛地一沉。
“回二少爷,半个小时之内,小然一定把草除光,到时请二少爷检查。”
萧潼不再说话。等他吃完饭上楼,萧然草草吃了几口饭,又去除草。半小时后萧潼不请自到,见萧然真的已经把草都除净了。他在花园里转了一圈,走到一株海棠花前,突然面色一冷,沉声喝道:“萧然!”
萧然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二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老爷最喜欢的那株蕙兰呢?我记得它就在这株海棠下。”
萧然脑子里轰的一声响,那株兰花……那株兰花是不是自己不当心割掉了?当时自己眼睛发花,有些晕晕乎乎的……
“二少爷,我
第12回
……我……我不当心把它割掉了……”
“啪”,萧潼反手一耳光打过来,把萧然打得倒退两步,扶着一棵树才站稳。不假思索地跪下去,颤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二少爷,是小然错了,请您原谅。”
“跪在这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萧潼甩下一句话,怒冲冲大步离去。
萧然伸手摸到滚烫的脸颊,泪水不自禁在涌进眼眶。可他死死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楚云天,我今天所受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一定会从你身上百倍地索回来!大哥,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我知道你恨死我了,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无论你怎样责打、羞辱我,我都不会怨你。我只求你原谅……
第三十四章 叛逆
萧潼在书桌后坐下,打开电脑,萧然谦卑有礼地躬身:“二少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萧潼用目光扫了扫桌上的茶杯,萧然赶忙去倒了茶来,放在萧潼手边:“二少爷请用茶。”
“放着吧。”萧潼的声音淡淡的。
“二少爷,您还有何……”萧然继续恭敬地请示。
萧潼不耐烦地回头瞪他一眼,喝斥道:“闭嘴!站到一边,我有事自然会吩咐你的!”
萧然躬身应是,默默退到萧潼身后,垂手而立。他看着萧潼点开一个网上英语课程,戴起耳机,原来大哥开始补习英语了。想必意识到将来要与米歇尔公司打交道,堂堂一个集团公司的总裁,总不能只会说一两句英语吧。
萧然心中暗暗骄傲,大哥这样勤奋敬业,不愧是一位好领导。萧氏有他在,必定能够日新月异,大展宏图。萧潼听得很认真,有时候遇到不懂的,就会拿下耳机,回过头来问萧然。萧然心中激动,此时此刻的大哥,虽然看起来还是那样冷肃,可他肯放下“少爷”的身份不耻下问,可见他心里还是看重自己的。
萧潼听了足足有一个小时,萧然始终笔直地站在他身后,连脚趾头都没有移动一下。可是他觉得很累,神思有些恍惚。暗暗唾弃自己连十三岁时都不如了。那时候自己当大哥的侍卫,身体状况是一流的。就算整日随侍在大哥身边,他也不会觉得累。可是今天……今天竟然身上每个关节都在疼痛,从心到身,每一处都疲惫不堪。
萧潼听完英语,又拿出一篇英语小文章来,读给萧然听,要他纠正自己的发音。可是萧然的思绪不知道游离到了何处,听着大哥的声音好遥远,直到大哥读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啪”的一声,萧潼举起书敲到他头上,脱口骂道:“不情愿是不是?委屈你了是不是?有你这样伺候人的么?”
萧然吓了一跳,连忙道:“对不起,二少爷,小然走神了,没有聆听二少爷的话,请二少爷责罚。”
萧潼无语,皱皱眉,看着萧然苍白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忍,摆摆手:“罢了,我不怪你。”
“谢二少爷原谅。”
这时候差不多要六点了,陆伯上来说晚饭已经准备好,请二少爷下楼用餐。萧潼起身,对萧然淡淡地说了句:“明天上午我们俩一起拍张照。”
“拍照?”萧然有些莫名其妙。
“是义父打电话来,说想我们了,要我用E-mail发张我们俩的合影给他。”
“合影?”萧然喃喃地念了一声,迷茫地看着萧潼,“可是……少爷与下人的合影……这好像不合逻辑……”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忽然意识到这句话听来就象讽刺,分明是对大哥大不敬。
果然萧潼勃然变色,猛地扬起巴掌。萧然认命地闭上眼睛,等着大哥那一耳光抽下来。萧潼看着他那副“引颈就戳”的样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终于恨恨地甩下手,冷着声喝道:“滚下去,把我的那瓶茅台酒还有酒杯拿出来,我要喝酒!”
萧然一怔,大哥从不嗜酒,可今天中午喝了一瓶酒,晚上又要喝,难道他因为自己的事心情太郁闷,想要借酒浇愁?一念至此,心中那种熟悉的钝痛又悄悄涌上来,萧然下意识地劝阻:“二少爷,酒喝多了伤身,您在家中一向滴酒不沾,为什么今日……?”
萧潼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挥了上去:“记得自己的身份!这么没规矩,我要干什么、不干什么还得得到你的批准?”
萧然被这一巴掌抽得彻底呆住,本来白天已经因为不小心拔了那株兰花而被萧潼抽了一巴掌,此刻这一掌正好打在同一位置,他的脸颊迅速夸张地肿起来,嘴角也肿起多高。萧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泛滥,好酸、好疼……
“二少爷……小然逾矩了,请二少爷息怒,我马上去准备……”声音哽咽着、颤抖着发出来,脸上却仍然要装作云淡风清的样子,萧然深深弯腰鞠了一躬,踉跄着往楼下奔去。
萧潼是有节制的,就算在心情最恶劣的时候,他也不愿借酒买醉,所以他只是喝了两杯,让自己的情绪稍微扬起一些。萧然一直站在他身后,呆呆地看着他喝。他只觉得大哥喝的不是酒,而是自己的眼泪。可是,再苦、再涩的眼泪都不会醉人,酒却是要醉人的,大哥要是再这么喝下去,他肯定会醉的。
幸好萧潼喝了两杯就停止了,等他吃完饭,萧然收拾好餐桌,躲在厨房里胡乱扒了几口饭,回到客厅,见萧潼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走过去:“二少爷,您打算上楼看书,还是……?”
“我想先洗澡,你去给我放水,再把睡衣准备好。”
“是。”
等萧然准备好一切,萧潼进浴室,吩咐道:“过来帮我擦背。”
“是。”萧然毫无怨言地执行着大哥的命令,直到为大哥穿好睡衣,见他上楼进书房,给他倒好茶,再恭敬地问了声:“二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么?如果没有,小然就下去了。”
萧潼挥手:“去吧!明天早上和其他佣人一样,七点开始工作,晚一分钟,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小然记下了,请二少爷安歇吧,小然下去了。”
萧然回到自己房间,打开台灯,一个人坐在灯影里傻傻地笑。过了很久,他一瘸一拐地出门,买了一瓶酒、一盒烟,回到自己房间,关紧房门。灯光照出他苍白的脸,那双幽深的眼睛犹如无边无际的黑夜,没有一滴眼泪,却燃烧着幽幽的火焰。他打开瓶盖,仰头大口大口地吞着浓烈的烧酒。喝完,他把空瓶往地上一扔,又点起了香烟。
萧潼准备睡觉的时候,又一次下楼,凑到萧然的房门上听了听。里面安安静静,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想萧然可能睡熟了,今天一天怕是累坏了,只希望他能睡个好觉。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轻轻叹口气,又转身回了上去。
第二天早上,萧潼下楼时已经七点多了,可陆伯说萧然的房门仍然关着,没见他出来。萧潼脸一沉:“陆伯,拿钥匙来。”
陆伯急忙拿了钥匙出来,萧潼刚把萧然的房门打开,一股混合着浓浓烟味、酒味的空气就扑面而来,陆伯大惊失色。小少爷竟然醉倒在床上,而床前丢着一个空酒瓶、一地烟蒂、还有一些呕吐物。
“陆伯,叫人来把这屋子收拾干净。”萧潼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话,英俊的五官已经微微扭曲,这一刹那他目光中的凌厉与威严令陆伯都有些心惊。
“是。”陆伯应了一声,刚刚走出门去。萧潼就一步跨到床前,猛地一把揪住萧然,将他拖到地上,然后抓住他的领子,象拖破麻袋一般把他往楼梯上拖。萧然被这一连串的动作惊醒了,背上、臀上本来就伤痕累累,现在被萧潼硬拖着扯上楼梯,他只觉得背后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拼命挣扎着逃脱萧潼的手,却被萧潼拎到楼梯转角上,狠狠两巴掌抽得晕头转向,扑倒在地。
萧潼继续拖着他,一直将他拖进书房里,左右开弓抽了他七八个耳光,狠狠将他甩到地上。萧然被打得两耳轰鸣,两颊红得发紫,一时间天旋地转。好久眼前才清晰起来,却骇然发现大哥手中已拎了一根棍子。
“畜生,不知自爱的畜生!我留着你干什么?还不如亲手结果了你!”萧潼一边嘶声吼着,一边举起棍子劈头盖脸地往萧然身上打去。
萧然痛得一声声惨叫,却不敢躲,双手护着头,任由萧潼抽打,只是泪流满面地哀求:“大哥,饶了我,饶了我吧,大哥,不,二少爷,求求您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啊,疼,好疼……二少爷,求您怜悯,求您宽恕了我吧……”
陆伯在楼下没有看到萧然,心知不好,不顾一切地冲上楼,听到书房中传来萧然的惨叫声,他再也忍不住,拼命敲打着书房门:“二少爷,二少爷,你开门啊。不能再打了,你会打死小少爷的。老爷那样疼他,你要是打死了他,老爷回来你怎么交待啊!”
“当”的一声,棍子掉在地上,萧潼失魂落魄地看着地上紧缩成一团、浑身是血、不停颤抖的弟弟,好像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冷汗沿着他的额头滴落下来。他一步步倒退到门边,打开门,声音喑哑,指着萧然:“陆伯,叫陆涵把他送到医院去……”
陆伯连忙上来扶起萧然,半抱着将他搀到楼下去。萧潼跌坐在沙发里,把脸埋进掌心,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Z市第一医院,干净整洁的病房里,萧然满脸青紫,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纱布。他费力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楚云天的电话。因为脸和嘴唇都肿得厉害,他的声音含糊不清:“老大……我是小雨……”
“小雨,你怎么了?”楚云天一听萧然的声音就大吃一惊。
“我……我被我大哥痛打一顿,赶出来了……老大,你肯收留我么……”
“怎么会这样?”楚云天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短短两天时间,你会发生这么多事?”
“等我见了老大……再向老大禀报吧……”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Z市第一医院……”
“我马上派人来接你。”楚云天斩钉截铁地道。
第三十五章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整个上午,萧潼都在书房里坐立不安,眼前一直晃动着萧然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萧然肿胀变形的脸,以及萧然泪流满面、苦苦哀求他的情景。
“二少爷,求您怜悯,求您宽恕了我吧……”那个哽咽的、卑卑怯怯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围绕。萧潼只觉得一颗心被撕掉得支离破碎、血流如注。这是自己的三弟么?这是自己傲骨铮铮的三弟么?他那样卑微地跪在自己面前,叫自己“二少爷”,向自己求饶……从小到大,每回责罚他他都是毫无怨言地默默承受。自从到了现代后,他学会了撒娇卖乖,偶尔会调皮地逃避责罚,可从来没有这样放弃尊严地向自己痛哭求饶……
那个要强的孩子到哪儿去了?那只骄傲的小豹子到哪儿去了?他真的自甘堕落、真的甘心放逐自己了么?在自己责打他之后,他竟然还敢背着自己喝酒、抽烟,不,那不是背着自己,那是公然挑衅。为什么?然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可知道我在你身上寄予了多大的希望?你可知你一直是我心头最大的骄傲……
是不是物极必反,是不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严苛,所以你一离开我就开始尽情释放自己、宣泄自己?是不是你能从这样的恣意生活中寻找到自由的感觉、自我的感觉?是不是你觉得在我身边受到了束缚?如果是这样,我该放开你么?我该对你放手,只在远处看着你么?
不,不,我怎么可能放得下你,我们是相依为命的兄弟啊。在现代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除了义父给我们的爱,我们就只有彼此关怀、彼此疼惜了。
一阵手机铃声将萧潼从沉思中唤醒过来,萧潼摁下接听键,听到里面传来秋宇辰怒气冲冲的声音:“萧潼,你有没有人性?萧然是不是你亲弟弟?我前天晚上刚刚给他治过伤,你今天又把他打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家庭暴力?你是犯法的!”
秋宇辰是Z市第一医院的外科医生,萧潼的好朋友,一个十分有教养、有风度的年轻人,萧潼和他认识四年了,他从没有在萧潼面前大声说过一句话。可是今天他电话里的声音简直象吃了火药一般。
萧潼轻轻笑起来,笑得很苦,一句话也没有反驳,只是哑着声音问:“宇辰,我弟弟他……他现在怎么样?”
“托上帝的福,他还没死!现在我已帮他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得象粽子一般。”秋宇辰的火气并没有因为萧潼的忍让而稍稍减弱,“你可真下得了手,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被你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肿得象猪头一样,身上到处是伤。”秋宇辰说到这儿声音低了下去,夹杂着叹息,“连我这当医生的都看不下去了……可他还在努力对我笑,跟我说,宇辰哥哥,是我做错事,大哥打我、管教我,都是为了我好……”
萧潼的身子猛地僵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听着手机里仍然在传出来的声音:“萧潼,他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他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你要把他打成这样?你还狠心让司机送他来住院,自己不闻不问。你有没有心?这个弟弟哪点辱没你了?你如果不要,就把他让给我!”
萧潼慢慢站起来,唇边掠过悲凉的笑意,轻轻道:“你喝点水,降降火。我马上过来看他。”
秋宇辰终于缓了口气:“好吧,总算你还有良心,我等你过来。”
病房里依然窗明几净,空气中漂浮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可是病床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萧然的影子。萧潼愣住,看着秋宇辰:“宇辰,是不是弄错了,不是这张病床?”
秋宇辰瞪他一眼,言下之意是:你当我老糊涂了啊!转身冲到病区服务台,急吼吼地问道:“408室3床那位小伙子呢?”
“我们没注意,不知道啊。”护士小姐难得看到秋医生这么不镇定,也都有些不安起来。
秋宇辰回头,看到萧潼脸色灰暗、颓废之极的样子,自己反倒愧疚起来:“对不起,你的司机直接来找我,我没给他办住院手续就直接让他住进来了。他反正什么东西也没押下,所以走起来也无牵无挂……”
正在这时,陆涵拎着一袋子水果、饮料匆匆走上楼来,见萧潼在这里,他不禁一愣:“二少爷?”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看着然儿?”萧潼忽然发怒,把陆涵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去给小少爷买点吃的。小少爷他……他怎么了?”
“他走了。”
“走了?他伤得这样,怎么能走?”陆涵大急,“他肯定是去坐公交车了,二少爷,我立刻去车站把他追回来。”
“等一下,我打个电话给他。”萧潼拿起手机,拨通萧然的号码,可回答他的是“您好,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走,我们立刻去车站!”萧潼向陆涵下令,“要是找不到他,我们就追到南暨大学去!”
“是,二少爷。”
劳斯莱斯疾驰在从Z市到S市的高速公路上,萧然宿醉未醒,又被大哥暴打了一顿,觉得浑身每块肌肉、每根骨头都在疼,可是连日的劳累又让他恨不得马上坠入梦乡。疼痛刺激着神经,疲惫又袭卷着大脑,这样的折磨令萧然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楚云天电话里说“派人来接你”,结果却亲自来了。在楚云天面前,萧然绝不肯示弱,因此,他咬紧牙关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呻吟。
楚云天坐在他旁边,看着这少年因为不能坐而费力地侧着身子,尽管车里开着空调,可他苍白的脸上仍然闪动着晶莹的汗珠。他的眉轻轻皱着,嘴唇紧抿着,那双深黑的眼睛里满是隐忍的悲哀,却也包含着倔强与不屈之色。
楚云天心里恍惚掠过一种模糊的感觉,好像从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十七八岁时的影子。有时候想想,少年真好,少年时可以任性纵情、桀骜不驯,少年时笑也笑得酣畅、哭也哭得淋漓,少年时爱憎可以表达得那样鲜明,不用委曲求全、不用逆来顺受。就象萧然,可以义正辞严地对自己说:“小雨虽然入了楚门,认了老大,却绝不愿做这种龌龊的事情,更不愿与这种猪狗不如的人呆在一起!老大要是一定要强迫小雨去陪他,小雨宁愿受帮规处置!”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有了城府、有了心机,学会了与别人勾心斗角、虚与委蛇,学会了在不同的人面前扮演不同的角色,每天替换着不同的面具……
平心而论,他听到萧然在电话中回复自己的话时,心中是矛盾的。一方面,他为萧然的勇气喝彩; 而另一方面,他感到自己门主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要是萧然在面前,他毫无疑问会一巴掌抽上去。
他愤怒的是,萧然竟然不相信他,他竟然不相信自己这个老大是可以保护他的。如果张海山那个浑蛋真的敢对萧然产生什么龌龊念头,他绝对不会对这个畜生手软的。
楚云天脑子里浮想联翩,又暗暗奇怪自己在这个时候发出这么多感慨,这并不是自己关注的啊。当初给萧潼E-mail那四张照片,完全是为了打击萧潼,可是现在,当他看到萧然的惨状时,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隐隐有些心疼。
楚云天,你这是怎么了?你又心软了么?混迹在黑道上的人,有什么资格心软?心中这么想着,嘴上说出来的话却完全是另一码事:“小雨,要是坐不住就趴下来吧,我扶着你,就算车子颠覆也不会滚下去的。”
萧然回头,感激地笑了笑,声音微弱地道:“小雨没事,谢谢老大。老大亲自来接小雨,小雨已经受宠若惊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弄成这样?”楚云天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已悄悄流露出关心。
萧然侧转身来,对着楚云天,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眼里慢慢浮起一层雾气:“老大,对不起……”他身子往下一滑,就势往车子里跪下去。
楚云天连忙一把拉住他,沉了脸喝道:“你干什么?伤得这样还不安分?坐好,把事情经过好好讲给我听。”
“是。”萧然恭顺地应了,微微垂下头,睫毛与额前的刘海都有些颤抖,哽声道,“老大,我骗了你,等回去,小雨甘受帮规处置。”
“你先把事情说出来,是否处置我自会视情节轻重而定。”楚云天的脸上不觉流露出门主的威严。
“是。”萧然又应了一声,头埋得更低,“我不叫肖寒雨,我叫萧然。我大哥是Z市萧氏集团的总裁,我们萧氏也是一家毛纺企业……”
楚云天一愣,眼睛慢慢眯起来,盯着萧然。这小子为什么突然向我坦白他的身份?他,或者他们兄弟俩究竟在搞什么?
“其实……我高中毕业时就想参加工作,不想再读书了,因为我已经十八岁,不想再*大哥养活。可我大哥对我十分严厉,他一心盼我成材,所以,他根本不允许我放弃上大学的机会。”萧然轻轻诉说着,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反而别有一番味道,“我不敢违背大哥的意愿,就考了这个离家近一点的南暨大学,这样,我就可以经常回家看望大哥了。”
“这傻小子,看起来倒是个多情多义的孩子。”楚云天心中暗道。
“进大学后,我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大哥,我想,我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必须要养活自己。所以,我打算出去勤工俭学。我了解到傲宇也是一家毛纺企业,我想,如果我能够在傲宇找到临时工作,我就可以一方面赚钱付学费和生活费,另一方面学习毛纺知识,将来回去帮我大哥了。”说到这儿,萧然抬起头,看着楚云天,原本亮若星辰的眼睛里充满愧疚、不安、自责,还有一些难言的忧伤,“对不起,老大,对不起,我不该隐瞒了我的身份,我只是怕,同行相争,万一老大知道我是萧氏的人,可能不肯给我这个机会。所以,我才愚蠢地欺骗了老大,用了肖寒雨这个假名字……”
楚云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原来这小子既不是他大哥派来的,也不是他自己甘愿来当卧底的。是我虚惊一场,本来嘛,至今为止我与萧氏的斗争都在暗处,萧潼又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后来,我知道老大原来是楚门的门主,蒙老大赏识,肯收我入门。我本就对这种江湖义气非常崇拜,又觉得老大是个值得追随的人,所以就答应了。可是,我没想到……”萧然痛苦地闭上眼睛,呼吸急促起来,身子微微颤抖,脸色更白,“我没想到,我和老大在夜之神的那个夜晚,有人偷拍了我的照片,把它们发给我大哥……我大哥大发雷霆,当天就把我叫回家去,然后……然后他把我痛打了一顿,不认我做兄弟,让我住在佣人房里,干佣人的活。我心情郁闷,晚上偷着喝了瓶酒,又抽了盒烟,第二天一早,我大哥发现了我,把我从房间里拽出来,狠狠抽了我十来个耳光,又拿棍子把我打得遍体鳞伤……”
泪水沿着萧然肿胀不堪的脸滑落下来,萧然不停用手背擦着眼泪,却发现一条手帕递到面前。楚云天看着他,眼里瞬间涌起一种叫做怜惜的表情:“于是,他把你赶出来了,你就一个人去了医院?”
“是的。”萧然抽咽着,“我不敢跟大哥说我入了帮会,否则他会扒了我的皮。我只能说我跟着同学出去学坏了,可他仍然很生气……他再也不要我了。”萧然惨然笑起来,“我现在只有我自己,这世上没有萧然了,只有肖寒雨……老大,我知道我很没出息,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可是我忍不住……等回去,请老大狠狠责罚……”
楚云天盯着他,目光有些严厉:“我是该狠狠责罚你!谁叫你说你现在只有你自己了?你是我楚门的人,一旦入了楚门,除非你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否则我怎么会不要你?”
萧然惊喜地抬起头来,脸上仍然挂着泪水,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老大,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楚云天瞪了他一眼,“好了,嘴肿得那样,说这么多话真难为你了。好好休息吧,要是疼得吃不消,我们一会儿下了高速去买点止痛片给你吃。”
萧然心中一动,楚云天现在的样子很温和,他是完全相信了我的话么?
“可是,小雨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你说。”
“请老大帮忙查出那个偷拍我照片的人,我想,他必定怀着什么我不知道的阴谋。我怕他伤及我大哥。”
“傻小子,你大哥都不要你了,你还这样关心他?”
萧然黯然垂下头:“他是我大哥,就永远是我大哥。就算他把我踩在脚下,我也仍然会尊敬他、孝顺他的。”
楚云天叹口气,把目光投向窗外,萧潼啊萧潼,我没想到你比我还霸道,罚自己的弟弟当佣人,还把他打得这么惨,规矩之严不亚于我楚门啊。既然你把弟弟赶出来,我就正好将他拉拢到身边。萧远山啊萧远山,当你知道你最疼爱的义子加入你所鄙视的黑帮,并且彻底成为我的忠实门徒时,你会怎么想?
只是,绝不能让萧然与小悦在楚门遇上,否则我的身份就会被拆穿了……
第三十六章 怎忍心痛
S市新康医院,上午九点半,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在萧然半边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脸上的淤肿已消了许多,青紫的痕迹也减淡了,只是苍白的面积便大大增加了。几缕乌黑的头发垂下来,遮掉了他小半个额头。他趴在枕头上,睡得依然很沉,姿势就象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看起来格外柔弱、格外安宁。
飞廉已经醒了,坐在他床前守着,这时候他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回过头,却见楚云天走了进来。飞廉连忙站起来躬身施礼:“门主。”
楚云天摆摆手,目光落到萧然身上,轻轻问道:“他昨晚睡得好么?”
飞廉摇头:“一开始他坚决不肯服止疼药,一直忍着疼,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好像受了惊吓,在睡梦中不停地喊:大哥饶了吧,我不敢了,求求你,不要打死我……挣得一头一脸的冷汗。后来属下实在没办法,就逼着他服了止疼药,这样他才睡到现在……”
飞廉一边说,一边奇怪地发现老大脸上露出一种很复杂的表情,仿佛是同情、是怜悯,又仿佛是为萧然惋惜。
“大夫有没有给他换药?”楚云天再问。
“有。”
“他伤得怎么样?”
“很惨。”飞廉看了萧然一眼,微微叹息,“从背部到大腿遍布淤青,上次刑堂上挨了二十鞭,伤口没有好透,又被撕裂了,还有臀上皮开肉绽,足足肿了一倍,看来象是皮带打出来的。大夫给他换药、换纱布时还流了很多血。”
他俩的说话声惊动了睡梦中的萧然,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天已大亮,猛然惊觉今天是星期一,条件反射一般想从床上跳起来,却牵动身后伤口,手臂一软又扑倒在床上。
“唔……”萧然疼得发出一声闷哼,飞廉连忙上前扶他,让他慢慢跪起来:“小雨,小心些。老大来看你了。”
萧然转过身来,对上楚云天的眼睛,心中微微一震。那是怎样的眼神?温和中不失威严,责备中又隐含着关怀,楚云天看起来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贴心的小弟?否则自己不过受了一点伤,哪里能劳动他堂堂门主亲自来探望?
若是如此,自己是不是离目的又近了一步?萧然在心中微笑,脸上却不动声色,跪在床上,低下头,恭敬地打了个招呼:“老大,您这么忙,还亲自来看小雨,谢谢老大。”
“我自己的小弟当然要护着。”楚云天自然地说出这句话,又立刻用教训的口吻道,“你给我快点好起来,公司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你去做呢,你再把自己折腾得多住几天医院,看我怎么惩罚你!”
“是,小雨知道,耽误的工作小雨一定会尽快补上的。”萧然乖觉地看了楚云天一眼,又小心翼翼地请求,“其实……小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老大,下午让我去上班好么?”
“不行!”楚云天斩钉截铁地道,“医生说要住多少天,你就得住多少天。”
“老大,我……”萧然抿了抿唇,眉宇间又浮现出那种天生的倔强与执着。
楚云天目光一凛,面容顿时变得严厉起来:“我说的话在你面前从来不管用,是不是?看来你骨子里不服管教,等你伤好,我一定要再好好教你规矩。”
萧然吓得一抖:“小雨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记住自己说的话!”
“是。”
“安心养伤,伤好尽快回来工作。”
“是。”萧然答应一声,略一转念,又叫道,“老大。”
“什么事?”
“小雨不想再上学了,老大可否让小雨上全日班?上午如果老大不去公司,小雨可以跟在老大身边伺候。”萧然的声音仍然是沙哑的,听来有种弱弱的味道,可他的语气十分肯定,投向楚云天的目光也十分坚定。
楚云天走上一步,困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我本来就不想上大学,以前是为了大哥的命令。现在大哥已经不认我了,我还上学
第13回
干什么?我想早点跟着老大,经历些风浪,让自己早点成长起来。”
楚云天心道,这样正好,既然他愿意自己送上门来,我正好照单全收。让他彻底进入楚门,彻底成为黑帮的一分子。然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萧远山,再附上一些精彩的照片……
微微一笑,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成全你。只不过我不会给你加工资的,你可别抱怨我这个老板兼老大待人刻薄。”最后一句话带了些调侃的味道,萧然忍不住笑了。楚云天和飞廉看着他那个笑容有些发呆,为什么那张仍然带着青紫淤痕的脸,笑起来会这么好看?楚云天在心里悄悄骂了句:臭小子,到底还是孩子,昨天被自己哥哥打得哭哭啼啼,这会儿身上少痛些了,就又知道笑了。
不知为什么,看到萧然脸上有了开心的笑容,楚云天竟然莫名地松了口气,而且心里还有些甜丝丝的。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走廊里传来说话声。
“这里是特护病房,病人不想被打扰,两位是什么人?闯到这儿有什么贵干?”问话的是楚云天带来的近卫。
“我们听说昨晚有个受伤的男孩住进来,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所以过来看看,你们是谁?”
萧然仿佛一下子被雷劈中,整个人僵在那儿,动弹不得。脸上的表情似喜似忧、如痴如傻,嘴唇颤抖着,眼里已经盈满泪光,身子往前挪动,迫不及待地想下床:“老大,是我大哥……是我大哥来了……他没有不要我,他来找我了,他消气了……”
楚云天看着他欢喜得不知所措的样子,唇边极快地掠过一抹笑意,伸手轻轻拦住他:“别激动,我们请他进来。”回头向飞廉示意,飞廉应声出去把萧潼与陆涵两人请了进来。
萧潼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萧然,他几步奔过去,扬手一巴掌把萧然扇倒在床上,嘶声怒吼:“畜生,你跟我玩失踪?还故意关手机,不让我找到你?胆子肥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以为自己可以独立生存了?”
飞廉见萧潼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们,一进来就伸手打人,而自己的门主在边上竟然没有露出一点怒容,不禁大是奇怪。暗道门主这两天脾气特别好,忍耐心超强。
萧然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响,嘴里尝到咸腥味,刚刚消肿的脸上又火辣辣地痛起来,他挣扎着爬起来,在床上跪直身子,抬头看着暴怒的兄长。不过一夜没见,大哥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两只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上已经泛起胡子茬,嘴唇干裂,目光中燃烧着愤怒、阴郁的火焰,还夹杂着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与失望。
“二少爷……对不起……”六个字费力地吐出来,却象钢针一样扎进萧潼心底。他怒不可遏地再次举起手掌,却不料被另外一只手轻轻拦住了:“萧先生,令弟现在是楚门的人,要打要罚,也请楚先生问问在下的意见。”
萧然大吃一惊,脱口唤道:“老大,不……”
萧潼回头看到楚云天,再看到门口探头往里看、神情充满戒备的两名近卫,以及楚云天身边那位目光炯炯、死死盯着自己的男子,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缓缓放下手掌,倒退一步:“楚门?老大?”
楚云天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唇边甚至含着一丝友好的笑容:“正是,萧先生,我对你这种教育弟弟的方式不敢苟同。小雨,哦,不,小然是个好孩子,热情、善良、有正义感、有勇气和能力,我十分欣赏他。可你却这样处处苛责他,你把他打得遍体鳞伤,你算什么大哥?”
“老大!”萧然一声惊呼,声音已止不住哽咽、颤抖,泪水在眼睛里打转,近乎哀求地道,“请你别说了。我大哥,不,二少爷是为我好,是我不肖,他教训我是应该的……”
萧潼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步步往床边走过来,直直地盯着萧然,一字字道:“你加入了黑帮?”
萧然吓得低下头去,不敢看萧潼的脸,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抬起头,看着我说!”萧潼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目光恨不得穿透他的五脏六腑。
“……是,大哥……不,二少爷,请您饶了我,给小然一个自主的权力……”萧然低低地、喃喃地恳求着,伸出手,想要去拉萧潼的衣袖,却终于不敢,又默默缩了回去。
萧潼仔细地看着弟弟脸上的表情,却没有看出任何被迫的痕迹,他忽然笑起来,笑得讽刺而悲哀:“我和你陆涵哥昨天下午赶到你学校,没有找到你,在你学校外面守了整整一夜,没有等到你。我想,你可能在哪个医院疗伤,所以我们找遍了S市所有的医院。终于找到你,原来……呵呵,早就有人关心你、照顾你了。原来……你背后还有一个老大……然儿,我真的不知道,你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你抽烟、喝酒、泡酒吧、泡舞厅,我只以为你一时兴起,禁不起同学的诱惑。谁知……谁知你竟自作主张进了黑帮!你能干!你真能干!”说到最后,萧潼脸上已布满阴云,盯着萧然的眼睛已经通红,那种愤怒的样子令萧然觉得大哥要亲手将自己掐死了。
“二少爷,请你原谅我,不是你想象的这样,黑帮也有正义的。昨天我是以为你不要我了,所以才独自离开。我手机没电了,不是有意关机,对不起,对不起……”萧然惶恐地、求恕地看着萧潼,一迭声地解释。
楚云天在旁边淡淡地劝道:“萧先生,小然已经十八岁,是成年人了,他有权力做他自己想做的事。你虽然是他大哥,可你不能为他决定一切。所以,我希望你冷静些,客观地对待小然的决定。”
萧潼不理他,只是缓缓松开禁锢萧然下巴的手,继续盯着他:“然儿,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是留在这儿,还是跟哥回去?”
萧然听到大哥又叫自己“然儿”,又自称为“哥”,惊喜交集地道:“大哥,你愿意原谅我,愿意让我叫你大哥了么?”
“回答我的问题。”萧潼不答,却步步紧逼。
“我……”萧然看看楚云天,再看看萧潼,矛盾之极,犹豫了半天,嗫嚅道,“可是……老大对我很好,我想继续留在楚门。大哥,你原谅我好么?求你让我留下来,好么?”
萧潼的手指死死握紧,脸上阵青阵白,狠狠咬牙,盯了萧然很久,却看到弟弟的头在自己逼视下越垂越低,根本不敢正面对他。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片片粉碎、下沉,再也抓不住了。原来,然儿真的长大了,他再也不会听自己了。
“很好,很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枯涩地响起来,却变得十分决绝,“既然你认为自己长大了,既然你想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哥由着你、不干涉你的行动!”
“大哥?”萧然猛然抬头,脸上刹那间绽放出喜悦的光彩,那种光彩扎得萧潼的眼睛一阵疼痛。
“没听清楚么?哥放开你的手,由你去走你自己的路!只是,有朝一日你后悔时,不要哭着回来找我!”萧潼转过身,用背对着萧然,“萧家的门只对清白的人开放,如果你觉得自己已经变黑,就离家门远一点!”
萧潼说完,向陆涵使了个眼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只留下萧然傻呆呆地跪在床上,眼泪无声地滑下脸庞。
“小雨。”楚云天皱眉,“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萧然茫然地看着他。
“你流的眼泪太多了!”楚云天掏出手帕,毫无温柔可言地给他擦着眼泪,“以后再让我看到你流泪,你这张脸就不要了!”
萧然失魂落魄地应了声“是”,喃喃自语道:“大哥他……他还会要我吗?”
楚云天一个暴栗敲上来:“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将来跟着我,闯出一番大事业来,你看你哥要不要你!”
萧然闭上眼睛。大哥,对不起……
第三十七章 含冤莫白
“门主,您请坐。”飞廉端了椅子来放在楚云天身旁,楚云天坐下,吩咐飞廉:“小雨刚醒,还没吃早饭呢,你去给他买点吃的来。”
飞廉躬身应了,走出病房去。楚云天看着萧然,萧然已经不顾自己屁股上的疼痛,赌气一般坐下来,嘶嘶抽了两声气,终于咬牙忍住,只是皱紧眉头,再也不发出一点声音。他微微垂着头,漆黑的眸子中散发出一种迷惘的、彷徨无措的悲哀,半边脸又红又肿,另半边脸青紫、苍白交错,这样子虽然比昨天见到他时好了许多,却也依然狼狈得让人心疼。
楚云天的心情十分复杂。本来,今天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是胜利的一方。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萧然的退路堵死,又沉重地打击了萧潼。
可是,萧潼真的很强势,这种强势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之外。他本来以为萧潼会控制不住,在病房里就把萧然痛打一顿,然后再抛弃这个兄弟。这样等于在萧然受伤的心上再撒上一把盐,彻底冷了萧然的心,打碎他们的兄弟情。可是萧潼没有,他只是那样冷静、威严而又坚强地扮演了一个一家之主的形象,他没有给萧然希望,却也没有断了他的希望。
而萧然这个傻小子,一心一意念着萧潼的好,一心一意指望得到萧潼的原谅,那样诚惶诚恐、患得患失,既想要得到自由,又唯恐萧潼不要自己。
想到这里,楚云天忽然有些为萧然悲哀,盯着萧然,沉声道:“小雨,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萧然一愣,楚云天的口气怎么那么象自己大哥?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到楚云天脸上严厉的、责备的表情:“小雨,你是个成年人了,你不是你大哥的附庸,你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与人身自由。你一定要事事听你大哥的吗?你一定要被他的意志左右吗?他不疼你、不要你,你就一定要赖着他吗?你有没有骨气?你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是三岁孩子,难道离了你大哥你就活不下去了?
我跟你说,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休想依赖谁,只有*自己才是最有用的!你只有把自己变得强大,变得无坚不摧、无往不利,你才是强者。现实是冷酷的,现实也不相信眼泪!小雨,你必须要学会独立,学会斩断一切感情的束缚,成为一个真正自由的人。谁也休想捆住你的手脚,即使是你父亲!”
萧然眼里掠过一抹苦涩的笑意,是啊,这个社会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存法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也许,在现代社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感情都是种廉价的东西。可是,我不一样,我与大哥是血脉相连的,不,确切地说,他已融入了我的血液,他给我温暖、给我鲜活的生命。如果没有他,我就只剩下一具空空的皮囊……
“谢谢老大教诲,小雨谨记在心。”他恭敬地回答。
“等你出院,你就跟在我身边,上午我一般在云天庄园,处理帮中事宜,下午到傲宇集团,解决公司里的事。你跟着我,我会严格训练你,让你真正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是,谢谢老大栽培。”萧然应了一声,又道,“老大请回吧,小雨只是您的小弟,寸功未立,怎敢劳驾老大亲自来探望,而且耽误您这么长时间。”
楚云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谦虚守礼,是个懂规矩的孩子,我喜欢。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
“谢谢老大。”
见楚云天离去,萧然趴下来,伏在被子上,取出手机,颤抖着指尖开机,然后拨通了萧潼的电话。听到手机里传来那声熟悉的“然儿?”,萧然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声音在胸腔里盘旋了好久,才夹着气声发出来:“大哥……”
“你还认我这个大哥?”好冷的声音,仿佛数九寒天吞下一个冰块,令萧然的心脏冷得发抖。
“大哥……”萧然乞求地低唤,“你相信然儿……然儿是你教导长大的……大哥,你原谅我,千万别生气,如果气出病来,然儿会恨死自己……”心好痛,痛得连说话的力量都没有了。萧然的声音越来越弱,身子蜷缩在被子上,恨不得象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就在这时,他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感觉到有人进来,他以为是飞廉,正想跟萧潼说再见,忽然颈部受到一下重击,眼前一黑,人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然幽幽醒过来,觉得四肢百骸说不出的酸痛、无力,好像全身的筋骨都已被麻醉了一般,可是身后的伤痛似乎减淡了许多。而且他发现自己是仰面躺着的,身下垫着软软的羽绒被,可是不觉得热,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调得恰到好处。
他动了动身子,费力地爬起来,却听到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两个手腕上都锁着铁链,铁链很长,另一端连在床头。然后他又发现,这里是大哥的房间,自己正躺在大哥的床上。他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和一件汗衫,长裤与T恤都被脱掉了,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他蓦然清醒过来,难道大哥没有离开,他故意说了那番话,让楚云天以为他走了,然后他守在暗处,等病房里没有人时,他再折回来,把自己打昏了弄回家?
大哥,你竟然把我当囚犯一样锁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了有辱家门的事,所以要这样残忍地对待我?萧然脑子里一阵晕眩,喉咙口隐隐泛起血腥味。他从床上爬下来,就势跪在床下,等着大哥进来审问他。
躺在被子里温度正好,可现在跪在地上,空调的风吹在他身上,吹得他浑身发冷,皮肤上暴起一粒粒鸡皮疙瘩,可他一动也不敢动地垂首跪着,直到听到开门声,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走过来,然后是关空调的声音,然后萧潼坐在沙发上,倒了杯茶,一言不发地看着跪在床前的弟弟。
“大哥……”萧然慢慢抬起头,看到大哥那***冰山一般的脸,和他眼里闪动的凌厉的光芒,他觉得浑身的皮肤一寸寸发痛,他一点点膝行着挪过去,挪到沙发前,低声恳求道,“请大哥让我穿上衣服好吗?”
“怎么,觉得这样很丢脸吗?”萧潼双目喷火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骂道,“自己干了没脸的事,现在在哥面前倒要顾着脸面了?我没有把你剥光了吊起来打,已经是顾着你的脸面了!”
萧然羞耻地涨红了脸,慢慢伏下身去:“大哥,你饶了小弟这回吧,放过我,放我回去……”
“回哪儿去?”萧潼怒吼,手指死死握紧,“哪儿才是你的家?”
“不,不是……”萧然抬头,身子微微颤抖,“小弟是说回学校……”
“不用回去了!”
“大哥?”萧然震惊地睁大眼睛。
“我已打电话到你们学校,帮你请了长病假,说你在家里自习,期末去补考。至于病假证明,我会请宇辰去开的。”
“可我还要回楚门……”
一句话无疑于火上浇油,萧潼猛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向萧然砸去,萧然没有躲避,茶杯正好砸在额头上,茶水混合着血水流了下来,流过萧然肿胀的脸庞,洇湿了他单薄的汗衫,而茶杯在萧然面前的地上摔成粉碎。萧潼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碎片,萧然默默地跪上去,一瞬间尖锐的疼痛从膝盖上传来,他的眉心狠狠一抖,猛地咬紧嘴唇。
“如果你一直坚持回楚门,哥就一直锁着你。什么时候你知错,什么时候你下定决心脱离那个黑帮,哥再放开你。”萧潼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响起来,象板上钉钉一般,直直地钉入萧然脑子里。
“大哥,我是你弟弟啊。”萧然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下来,“我不是畜生……求哥给小弟一点脸面……”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住萧潼的裤腿,泣不成声道,“然儿是大哥最疼爱的弟弟,不是么?大哥说过的,大哥……大哥……你饶了我吧,就给我一次自由,就这一次,好么?求求大哥……”
“不行!”萧潼冷峻的面容不为所动,“不管古代还是现代,我始终是你大哥,我是萧家长子,绝不允许你做出有辱家门的事!父皇临终时将你托付给了我,我不能放任你胡作非为!否则,将来九泉之下,我无颜去见父皇母后。”
萧然无声地垂下头,无声地流下眼泪。
就在这时,萧潼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老秦啊,什么?纨美与尼克都不向我们买纱了?嫌我们价格贵?改向傲宇买了?这个傲宇!他们摆明了抢我们客户,故意用低价跟我们竞争。不仅纱线,还有成衣,成衣厂也一直在跟我反映这件事。我们的销量逐月降低,现在除了我们在质量上还稍有优势外,竞争力已经越来越低了。
好,明天上班我召集各分厂厂长开个会,大家商量一下对策。”
萧然听得暗暗心惊,傲宇挤垮萧氏的动作越来越明显了,力度也越来越大。自己怎能被囚禁在家里?必须要回到S市去,必须找到楚云天的犯罪证据,将傲宇扳倒!
第三十八章 短暂的温馨
萧然一念至此,反而平静下来,只是安安静静地跪着。萧潼经过两天的奔波,担忧、焦虑、愤怒、痛心,种种情绪将他折磨得疲惫不堪。他把手机放回口袋,伸手想到茶几上拿水喝,才蓦然想到一杯茶刚被自己砸在弟弟脸上。
身子往后仰*在沙发上,萧潼揉捏着眉心,听到铁链摩擦的声音,一杯新茶已沏好放在他面前,萧然重新跪在碎玻璃片上,依然一言不发。
萧潼坐正身子,见萧然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跪在自己面前,他觉得心中特别窝火、憋气,那种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感觉越来越鲜明。
如果这会儿有力气,他肯定会跳起来将萧然暴打一顿,打得他死去活来,可他真的很累。又想到萧然身上满身是伤,哪里还能再禁得起打击?所以他只是无力地挥挥手,哑着声音喝道:“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哥去给你拿晚饭来!”
“大哥……”萧然吸一口气,微微抬起头,汗水、茶水、血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沿着脸颊流下来,他弱弱地开口,“小弟做错了事,不敢劳驾大哥。小弟饿着便是……”
萧潼终于忍不住一巴掌甩了过去:“畜生,你不爱惜自己的名誉,连生命都不爱惜么?哥辛辛苦苦把你弄回来,你还要这样怄我,你是唯恐我气不死,是不是?”
萧然痛得眉心一颤,心中却隐隐有些欢喜,大哥仍然关心自己的身体,他没有放开手,没有不要自己,那么,自己还能再撒撒娇,指望得到他的怜惜么?
他大着胆子伸出手,抱住萧潼的腿,象小时候无数次那样,用脸贴着萧潼的大腿,轻轻道:“不是的,大哥,小弟不孝,害大哥辛苦,不敢再劳烦大哥。大哥你坐着休息休息吧,小弟不饿,大哥你多陪陪我,好么?”
萧潼推开他:“除了白天上班,哥会一直陪着你的。哥连睡觉都跟你睡一张床,你说好不好?”最后五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三分怒气、三分怨气与四分恨意。
萧然惨笑,大哥是怕自己逃走,所以才会锁着自己。锁着自己不算,还要跟自己睡一张床。大哥,你真是用心良苦啊,可是,我不是猫或狗,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啊。我是为了萧氏、为了你才去S市的,我只是不能跟你讲。
“大哥,你放开我好不好?”他再次抱紧萧潼的腿,哀求道,“你这样锁着我,我什么也不能干,我会疯掉的。你放开我,我不逃,我向你保证……大哥,求你了……”
“然儿,不要跟我说保证。”萧潼的声音涩涩的,眼睛有些潮湿,“哥现在不敢相信你,你骗了哥太多太多,哥不知道,你还要骗哥多久。”深深吸一口气,他抬了抬头,“也许,哥这样对你太残忍,你说了,你不是畜生。是,哥也没把你当畜生,可是你自己自轻自贱,你把自己不当人!既然这样,哥就只好采取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了!不要怪哥……”
他缓缓推开萧然,缓缓站起来,一步步往门外走。萧然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泪水模糊了眼睛,忽然轻轻笑起来,轻轻道:“大哥,你做个铁笼子,把我关起来吧。”
萧潼的背影一僵,慢慢回过头来,看了萧然一眼。萧然只穿着汗衫短裤,光着大腿跪在地上,膝盖上被玻璃渣子扎得鲜血淋漓,可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依然跪得笔直,露在外面的颈部线条高贵而优雅,完全没有因为他身上的穿着而显得卑微。他身上裹满纱布,脸上还未消肿,又被自己一巴掌打红了。那满身的伤痕都是拜自己所赐,可他却没有因为自己的责打而怀恨在心,只是那样默默地看着自己,用充满悲哀、自弃的目光,还有满眼的泪水……
仿佛有一把钝器正在慢慢割着萧潼的五脏六腑,他痛得几乎站不直身子,用手扶了一下门,深深吸口气,让自己清醒些,他重新回过头,向萧然走来。萧然以为大哥又要打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大哥……别打……疼,小弟受不住了……求大哥等小弟伤好了再打吧……”
萧潼看着他,放缓了语气:“你伤得这么重,我现在不打你,你起来吧,坐到沙发上去。”
萧然不敢相信大哥这么快饶过自己,惶惑地看了萧潼一眼,萧潼伸手扶起他,把他搀到沙发上坐下,自己拿扫帚把地上的茶杯碎片扫掉,再取了药箱过来,帮萧然把膝盖上的玻璃片夹掉,涂上消毒药水。又拿了毛巾来,帮萧然把脸上的污垢擦掉。
萧然受宠若惊地看着大哥做这一连串的动作,连呼吸都小心地放缓了,唯恐这是一场梦,用力呼吸就会把梦惊醒。
萧潼给他上完药,把药箱放好,又取了萧然的衣服过来丢给他:“自己穿上吧。”
萧然举起双手:“大哥,可以解开我的锁链么?否则我没法穿。”
萧潼拿出钥匙,帮他开了锁,丢下一个命令:“穿好自己重新锁上!”便转身下楼了。
等萧潼走出去,萧然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拨通楚云天的电话:“老大,我是小雨。”
“小雨,你在哪里?你怎么会悄悄离开病房了?”楚云天似乎有些怒意。
“不是我离开的,老大。是我大哥,他没有走,趁病房里没人,他把我打昏了带回家。我现在被他用铁链锁在床头,根本动不了。他根本不把我当人了,老大,您害我,您不该告诉他我加入楚门的事,现在我怎么办……”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些许惊恐。
“你质问我?”楚云**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我白教你了!你要是想一辈子赖在你大哥身边,就别回来了,由他锁着你一辈子吧。”
“不,不是的。老大,对不起,我太心急了,出言无状,请原谅。”萧然连忙道歉,“老大,我只是先跟您打个招呼,我会设法逃出来的,您放心。”
楚云天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歉意,声音也温和下来:“小雨,别跟你大哥硬来,好好跟他谈,也许会有用。但是,你一定要记住,走自己的路,你是你自己的主宰!”
“是,老大,小雨明白,小雨会尽快回来的。”萧然郑重地承诺。
“好。”
萧然迅速把手机里全部通话记录删除,穿好衣服,又把双手重新套进锁链中,自己锁好。做完这一串动作,牵动身后的伤,把他疼得冷汗直流。他忍着臀上的疼痛,依旧坐回到沙发上,等着大哥进来。
萧潼端着饭菜进来,放在茶几上:“过来吃吧。”
“是。谢谢大哥。”
“明天我请你宇辰哥开病假证明,然后陆涵会去你学校,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拿回来,你不是说锁着你没事做吗?每天自学你的大学课程,跪着抄一个小时的书,再反省半小时,还要听一小时英语。补考时你如果没有考到前五名之内,哥就对你家法伺候!”
“是,大哥。”萧然乖顺地应道,“我一定完成大哥布置的任务,绝不会偷懒的。”
“还有!”萧潼盯着他,一霎时脸色又阴沉得令人窒息,“你要是敢自己逃回那个黑帮去,哥把你扒光了吊在院子里打,再不给你留一丝情面!”
萧然夹菜的手抖了一下,咬了咬唇,脸色惨白:“是,小弟记下了,再也不敢了。”
“今天不罚你抄书和反省,你早点睡。”
“我白天一直在睡,大哥昨晚到现在都没休息,请大哥先睡吧,小弟在这儿反省。”
萧潼确实太累了,见萧然已吃完饭,他起身收拾了茶几,把碗筷拿下楼去。再回来时见萧然已在床前端正地跪着,他换上睡衣,躺到床上,一放松下来就被疲惫淹没了,再也不想动弹。
萧然见大哥满脸倦容,他跪着悄悄往他脚边挪,然后伸手捧住他的脚,手掌贴在他脚掌心上,一缕真气缓缓输入他的筋脉。
萧潼感觉到一股暖流慢慢流遍全身,四肢百骸象饮了玉液琼浆般舒服。他想起十三岁时然儿当了自己的侍卫,每天随侍在自己身边,也是这样经常为自己输送真气、疏通筋络。那时候十三岁的少年身材只到自己肩膀那么高,却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朝气,象阳光般灿烂,又如原野上的风,随意洒脱、清新灵动。
可现在的他却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让自己捉摸不透了。真的很累,抓不住的感觉……
很久,很久,他觉得自己有了一丝睡意,模模糊糊地觉得心变得柔软了,向萧然招手:“然儿,你过来。”
萧然收回手掌,慢慢挪过来,萧潼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又慢慢摸到他脸上。萧然疼得暗暗抽气,却不舍得躲开大哥的手掌,任由他温暖的掌心触摸着自己的脸,这些天所受的委屈都在这短暂的温馨中烟消云散。然后,萧潼的手慢慢滑下去,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萧潼醒来,摸到身边没有萧然,他猛地一惊,身子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却突然愣住,呆呆地看着地上。原来萧然裹着一条薄薄的被子躺在床下,侧着身子,象只小猫般蜷缩成一团,脸向着他这边。萧潼忽然想到昨晚降温了,今天的最高温度才只有24度,而这小子竟然一夜睡在地上!
“然儿。”他轻轻推了推萧然的身子,“你醒醒。”
萧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慢慢睁开眼睛,等看清萧潼的样子,他连忙爬起来。可是觉得头重脚轻,身子晃了晃才站稳,看着萧潼道:“大哥,你昨晚睡得好么?”
萧潼听他说话带着明显的鼻音,立刻火大:“你感冒了?为什么要睡在地上?”
“我怕躺在大哥身边,我身上有伤,姿势不好,会影响大哥休息的。”
第三十九章 逃之夭夭
萧潼的心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几秒不能跳动,很酸、很痛。他看着萧然已经消了肿,却格外苍白的脸,隐约想起昨晚在自己快要入睡的时候,曾伸手去抚摸这张脸。为什么,只有在半醒半梦之间,自己才会忘了他所犯的一切错,只记得眼前的少年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
然儿,他伤得这样重,却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首先想着让我睡好,他唯恐我被累坏了,唯恐妨碍我睡觉,宁肯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地上,那样小心翼翼、诚惶诚恐。他知道错了,他是在为他所犯的错赎罪。萧潼,这样懂事、这样孝顺你
第14回
的弟弟,你却还要吝啬于给他一点温柔与疼爱么?他才十八岁,正是叛逆的年纪,追求张扬的个性、自由的生活,这是许多他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无可避免的啊。只要他知错能改,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宽容他一点呢?
萧潼的心渐渐柔软下来,他穿好衣服下床,伸手去摸萧然的额头,触手滚烫:“不好,发烧了,然儿,你现在的身体怎么这么差,动不动就生病?”
“对不起,大哥。”萧然低下头,象犯了错一般道歉。
“我一会儿送你去医院吊水吧,顺便请你宇辰哥帮你换药。”
萧然摇摇头:“不用,大哥,你上班去吧,我没事,吃点感冒退烧的药就行了。伤口也好多了,请陆伯帮我换吧,我还要完成大哥交待的任务,在家抄书、反省。”
萧潼看着他迷濛的眼睛,有些不确定:“你真的没事?”
萧然温顺地笑,迷迷糊糊地好像仍想睡:“我真的没事,大哥……你放心吧。”
“那我先去上班,呆会儿让陆伯来照顾你。我一下班就回来,你在家好好休息,不用抄书、反省了,那些等身体好了再做不迟。”萧潼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语气中已经自然而然地多了关怀。
“是。”
萧潼想了想,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抓住萧然的手,帮他把铁链解开。萧然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萧潼把铁链收起来,吃吃地道:“大哥……你……你原谅我了?你肯放开我?”
萧潼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很平静,却字字掷地有声、不容置疑:“哥再相信你一回,假如你仍然不知悔改,哥一定让你尝到最痛苦的代价。”
萧然心痛如绞,慢慢跪下去,抱住萧潼的腿,不敢抬头,只是喃喃道:“小弟不敢了……如果我再违背大哥的命令,私逃出去……请大哥亲手打死我好了……”
萧潼见他惶惶不安而又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忍,俯身将他扶起来,拍拍他的肩:“好了,记得自己说的话。去床上躺着吧,一会儿我让陆伯给你送早饭上来。”
“谢谢大哥。”
早饭后,萧然吃了退烧药,喝了很多水,陆伯上来帮他换了药和纱布,见他整个后背到大腿都是一条条紫黑的伤口,心疼得双手发抖:“小少爷,你是不是在外面也抽烟喝酒,所以二少爷那么生气,要打你打得这么狠?”
“是,陆伯。是我的错,大哥他打我是为我好。”萧然的声音闷闷的,眼神黯下来,唇边掠过一抹苦涩的笑容。
陆伯看着他叹气:“象你这个年龄的孩子都喜欢叛逆,喜欢尝试新鲜的东西。越是大人们不让你们碰的东西,你们就越想去碰,我懂你。可是,小少爷,你一直是老爷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千万不能误入歧途,让老爷失望啊。”
“谢谢陆伯,我以后不会了。”萧然听话地点头。
萧潼下班后毫无耽搁地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上楼去看萧然。萧然正端端正正在跪在茶几前,认认真真地抄着一本《曾国藩家书》,见萧潼回来,他放下笔,抬头道:“大哥,我今天按大哥的吩咐,听了一小时英语、反省了半小时,跪着抄了一小时书……不,还有十分钟才到一小时。只是,学校里的书陆涵哥还没拿回来,我没有看,请大哥再给小弟别的任务吧。”
“我不是跟你说了今天免了吗?”萧潼有些生气,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烧还没退,你这是跟自己的身体怄气呢?!”一把将萧然从地上拽起来,萧然跪得两腿麻木不堪,身子趔趄了一下。萧潼连忙把他扶正,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拧住萧然的耳朵,把他往沙发上揪:“哥让你朝东,你偏要朝西。你就是喜欢跟哥拧着干,是不是?”
萧然疼得直咧嘴,连声求饶:“不是,是我错了,我该罚。大哥饶命,饶了我吧……哥,我还发着烧呢……”
萧潼松了手,恨恨地瞪着他:“皮真厚,打得这么重,换了别人,不知道要在床上躺几天了。你还这么能折腾,不愧是练过武功的。看来哥打得还不重,什么时候让你一个月下不了床,你就知道什么叫后悔了!”
萧然摸着耳朵,委屈地看着萧潼,烧未退尽,他的眼睛里仍然没有神采,目光有些朦胧:“大哥,我都十八岁了……”
“是啊。”萧潼挑了挑眉,“那又怎么样?”
“大哥以后要教训小弟,能不能……”萧然低声嗫嚅着,“能不能不打小弟的脸,还有……不要拧耳朵?”
“怎么,你觉得那让你没脸了?”萧潼抱起手臂,斜睨着萧然,冷着声道,“知道要脸,就不要做没脸的事!”
萧然呆呆地看着大哥,现在的大哥温和了许多,再不是昨天那种压抑着怒火的阴郁的样子了。萧然的心酸酸地涨起来,他多想天天看到大哥开朗快乐的笑容,可他知道自己又要让大哥生气了,他可以预见大哥到时候暴怒的样子……
晚饭后陆涵回来了,把萧然留在学校的所有东西都带了回来,放到萧然房间里。萧然整理背包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同宿舍的室友给他的一封信。
“嗨,哥们,好好养病,争取早点回来,我们都会想念你的。”
“你不在,全校第一帅哥的头衔就要被隔壁班的泽悦抢走了,我们气愤难平!”
“听说你生病,班里的女生都哭死了。哥们,你到底得了什么病?神神秘秘的,给我们捎个信来,也好让我们安心啊。”
“那个泽悦来找过你,他要搬到学校里来住了,可你却离开了,真是悲哀……”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封信三种不同字迹,写得龙飞凤舞、张扬不羁,萧然不禁回忆起与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虽然时光短暂,记忆却那样鲜明。他在心中默默念道:“谢谢你们,好兄弟,我会回来的。等我扳倒楚云天、扳倒傲宇,我就会重新加入你们的行列。等着我……”
晚上萧然仍然跟萧潼睡在一张床上,他又吃了两粒退烧药,到夜里烧终于全部退尽了。第二天萧潼去上班,萧然在家禁足,完成大哥指定的任务。萧潼回家时见萧然安安静静地在看书,心中稍定,想这小子躁动的心终于有一点安定下来了。
当天晚上经萧潼允许,萧然睡回了自己房里。第二天早上,萧潼去敲萧然的房门,房门虚掩着,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萧潼的心猛地一沉,一脚踢进去,房间里空荡荡的,萧然已经不见踪影。
陆伯在客厅里,听到楼上萧然的房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碎裂声,他吓了一跳,匆匆奔上来,却见萧然桌上一个工艺品雕塑已被砸得稀巴烂,而萧潼铁青着脸站在那儿,眼里阴郁的怒火仿佛要将整个房间烧成灰烬。
“二少爷?”陆伯惊愕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小畜生,他又走了,他又回那个该死的地方去了!”萧潼从喉咙里憋出一声怒吼,“陆伯,请你马上派保安到车站去,看到那小畜生,立刻把他绑回来!”
此刻的萧然已连夜打的到离Z市最近的一座城市,一等天明,就从那个城市坐车回了S市。车到S市,他打开手机,他拨通萧潼的电话,还未开口,电话里已传出震破耳膜的吼声:“没皮没脸的畜生,走了还敢打电话给我?早知道你这样狡猾,我就该打断你的腿,让你连床都下不了!”
“大哥……”萧然低低地唤着,“你听我说……”
“现在立刻滚回来,过了今天,你再敢回来,我就兑现前面说过的话,把你扒光了吊在院子里打,到时你别怪哥无情!”
“大哥,请息怒……”萧然深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胸中盘旋的气流压下去,“小弟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大哥原谅,等我回去,愿意接受大哥一切责罚,哪怕……”萧然仰起头,泪水已经涌进眼睛里,“哪怕大哥把我……扒光了吊在院子里……活活打死……可是,请大哥相信,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即使我加入黑帮,我也是清白的……”
勉强说完这番话,萧然不待萧潼回答,摁了挂机键。然后拨通楚云天的电话:“老大,我是小雨,我逃出来了。您在哪里,我可以去见您么?”
楚云天顿了顿,声音扬起来:“小雨,你真是有魄力,好,不愧是我楚门的人。我现在在云天庄园,你打的过来吧。”
“是,小雨马上过去。”萧然收起手机,抬起头,脚步依然有些虚浮,却走得义无反顾。
第四十章 初出茅庐的狂妄少年
楚云天站在阳台上,微眯着眼睛,感受着北麓山吹来的飒飒秋风,眉扬起,双眸中闪动着异样的神采。自从接到萧然的电话之后,他的心情一直不错。
与萧潼在医院的第一次较量,楚云天分明落于下风。他轻信了萧潼的态度,根本没有预料到萧潼会杀个回马枪。所以他带着近卫们先走了,而那时飞廉正好去给萧然买东西,等飞廉回来,萧然已经一去无踪。
当萧然打电话告诉他,他被大哥抓回家锁了起来时,楚云天十分窝火。自己混迹黑道十几年,却不料阴沟里翻船,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四岁、毫无江湖经验的人耍了。尤其这个萧潼是萧远山的义子,是现在堂而皇之鸠占鹊巢占领了萧氏的人!
可他想不到的是,萧然竟然违背萧潼的意愿,私自从家里逃出来了。这样的举动岂非给了萧潼当头一棒?而当萧远山知道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义子“弃明投暗”,竟然离开萧家,投*他这位“逆子”时,他会不会气得两眼发黑、七窍生烟?
想到这里,楚云天心中就充满快意,那种感觉犹如乘云直上三千里,万分扬眉吐气。
“门主,小雨来了。”眼尖的飞廉看到大门外停下的出租车,提醒楚云天。
楚云天看着萧然打开车门下来,除了背上一个背包,手中一台笔记本电脑,看起来身无长物,却也没有半点累赘。人还未到眼前,就有一股干净清爽的气息迎面扑来,令人仿佛闻到了春日原野上青草的气息,格外心旷神怡。
“带他到我书房来。”楚云天简单地抛下一个命令,转身走进书房内。
几分钟后萧然年轻俊逸的面容出现在书房里,把行李放下,他向楚云天鞠躬,姿态优雅而恭敬:“老大,小雨回来了。”
楚云天打量着他,脸色依然有些苍白,这么凉快的天气,额头却挂着细碎的汗珠。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分明还在感冒,因为消瘦,眼睛变得格外大,却不似平日的明亮,反而好像蒙了一层薄雾,影影绰绰的,让人看不真切里面的表情。
楚云天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搭到他臂上:“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萧然连忙闪避,有些窘迫:“老大,不用看了,我没事。”
可楚云天已经不容置疑地把他的身子扳了过去,然后手指一紧,转回头来瞪着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把衣服脱了!还有长裤!然后趴沙发上去。”
萧然吓一跳,觉得身上发毛,难道自己又无意中触犯了帮规,楚云天一见面就要责罚自己?“老大……不知道小雨做错了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
楚云天猛地一掌打在他臀上,萧然猝不及防,几乎痛得叫出来。“你的伤口又迸裂了!趴下去,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楚云天没好气地向他吼道,“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非要折腾得自己再住院不可?要逃出来不能等身上的伤全好么?这么不知自爱,我本来是该好好抽你一顿的,只不过念在你伤还没好的份上,先记下这笔账!”
萧然心头一动,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来,楚云天……他这是在关心我么?他是不是已完全把我当成了他的小弟,对我已不再设防?
他默默地脱了外套、长裤,趴到沙发上,回头看了楚云天一眼,神情黯然:“对不起,老大,我实在呆不下去,才不管身上的伤,急着逃出来了……大哥把我关在家里,用铁链锁着我,我寸步难行。我苦苦哀求大哥放了我,可他就是不肯。还说,如果我要再逃出来,他就要扒光了我的衣服,把我吊在院子里打。”
楚云天一愣,皱了皱眉,似乎觉得不可思议,盯着萧然:“那你还敢逃?不怕他真地兑现他说的话?”
萧然抿了抿唇,微蹙的眉峰中隐隐流露出一丝倔强:“小雨记得老大的教训,要做一个主宰自己的人。大哥现在瞧不起我,可等我跟着老大历练一番,建起自己的事业,那时候我再回去,他就会知道我今天的选择没有错。”
楚云天仔细看着萧然,那张年轻的脸干净得不染人世纤尘,仿佛一眼就能看透,眉宇间仍然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只是脸上的表情那样认真,认真得令人怦然心动。楚云天不禁莫名地感慨起来,曾几何时,自己也象他这样,认定了一个目标就投入自己全部的勇气与热情,那时的思想简单、执着而又单纯,只知道义无反顾地往前冲,根本不会去考虑前途有多少困难与挫折。
萧然的白衬衫上又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还好是从纱布里渗出来的,面积不大,否则一路过来恐怕会引起别人注意了。臀部、大腿摩擦得更加厉害,所以伤口出血也比较多,楚云天一边拿了伤药与纱布过来,一边叮咛道:“这两天先不要去上班,留在庄园里养伤。等伤好,你住到飞廉和孤舟他们那边去。他们俩合租的房子,比较大,加你一个正好。”
萧然嗯了一声,道:“只要他们俩不嫌我年纪小,跟我在一起累赘就好。”
“不会。”楚云天的手指灵活地在萧然背上活动,这种平时都由侍卫来做的事,他做起来竟然也十分娴熟。
萧然趴在沙发上,忍着痛,一动不动地配合着。他从楚云天的动作中感觉到点点滴滴的温柔、细致,可是他的心中强烈地排斥着这种感觉。他恨自己轻而易举就能被别人感动,这个人是危害社会的黑帮老大,是想尽办法、耍尽阴谋打击萧氏的人,萧然,你怎能被他一点点小恩小惠感动?这是他们黑道上人所谓的江湖义气,这是他在对他的小弟施恩,不是对你。萧然,你清醒一些!
他闭上眼睛,想起泽悦背叛自己后痛苦的表情,想起自己在刑堂上挨的二十鞭,想起楚云天在夜之神打他的那记耳光,想起自己忍辱负重,被大哥责罚、冷漠,被大哥用铁链拴在床头,想起自己不得不一次次伤大哥的心……浑身的热血一点点沸腾起来,刚刚涌起的一点感动全部被愤怒、耻辱、仇恨取代了。萧然咬紧牙关,手指握成拳状,紧紧抵在沙发上。
“怎么了?很痛么?”身后传来的语声好像一盆凉水浇在身上,令他瞬间清醒过来。此时此刻,自己怎能如此沉不住气?他连忙收敛心神,抽了两口气:“对不起,老大,小雨太没出息了。”
楚云天倒没责备他,反而温和地拍拍他的头道:“你已经算能忍的了,表现不错。”
萧然回头,赧然一笑:“多谢老大。”
晚上,楚云天安排萧然住在他隔壁房间,萧然安静下来后,再次装作出来透气,暗中将这座庄园的布局结构观察了一遍。他们所住的这栋楼是庄园中的主楼,三楼东面是楚云天的卧室,隔壁还有一间卧室的门关着,萧然不知道是谁住的,但他隐隐猜想,如果泽悦真是楚云天的徒弟,那么那间卧室便是他的。
二楼是楚云天的书房、会客室、休闲区,底楼则是一个很大的客厅。
主楼过去是刑堂,还有其他各种建筑,萧然不知道它们的用处。但主楼背后还有一排房子,凭萧然灵敏的感觉,他猜想楚云天的保镖近卫或暗卫之类的人必定藏身于那几间房子中,因为他能够感觉到一种普通人感觉不到的锐气从那排房子中散发出来。
关上窗子,萧然坐在台灯下,拿出大学里的书来看。刚刚看了几页,就听楼下大院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是有人在紧急集合。萧然腾地站起来,打开门奔出去,正好在楼梯上见到楚云天。
“老大,发生什么事了?”
“白麟堂的人又在夜之神闹事,阿坤顶不住了,紧急向我求助。”
“老大,我也去。”萧然请求。
“不,你身上的伤还没好,给我乖乖呆在家里。”楚云天下令。
“老大……”萧然还想再说什么,被楚云天一道凌厉的目光阻住,只能及时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可是,谁也没注意到,当楚云天的劳斯莱斯开动时,有一条身影象飞鸟般轻盈地落到车顶上,然后匍匐在车顶,就象一片叶子牢牢地贴在窗玻璃上。
夜之神三楼歌厅里正在展开一场混战,所有来跳舞的人都已经逃得干干净净,而疯狂的迪斯科音乐仍然响彻整间舞厅,掩盖着这场黑道的争斗。楚门的人都穿着统一的夜之神领班或保安服,而白麟堂的人则着装各异。
夜之神的总经理钱坤,就是楚云天口中的“阿坤”脸色铁青地与白麟堂的二当家高仲鹏对峙着,浓浓的火药味在两人中间扩散。钱坤的忍耐即将达到极限,而高仲鹏只是倨傲地抬着下颚,带着些挑衅、又带着些不屑的表情看着钱坤,唇边挂着冷冷的笑容,冷冷地道:“你们不是漂白了吗?楚门烈焰堂堂主,现在改成正人君子了,怎么还会随便跟人动手?岂非掉了身价?我劝你还是等你们老大来出面吧。或者他跟我们老大说几句好话,我就叫我的手下放你们一马。”
“你……”钱坤气得两眼喷火,死死握紧手指。
高仲鹏更加轻蔑:“老子就是瞧不惯你们假正经的样子,你敢说你们夜之神里面是干干净净的正经营生?你们没有……”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高仲鹏就感到身边刮过一阵冷风,似乎有一条白影一闪而过。他蓦然回过头去,却见舞厅里的人群一阵晃动,好像本来汹涌、浑浊的海浪,突然在一股神奇的力量带动下,波滔向两边散开,而中央却卷起了万丈漩涡。
钱坤与他同样瞪大了眼睛,舞厅里的七彩霓虹灯依然在闪烁,斑驳的光影投在一张张满是震惊的脸上。而他们看到一条白影在舞池中随着灯光晃动,出手如风,身形快如鬼魅。所有白麟堂的人碰到他无不被打得落花流水、七倒八歪。
震耳的音乐掩盖了惨叫声,但那些纷纷被击飞出去,或者倒在池子里、或者撞在墙上反弹回来的身躯,一个个颤抖、痉挛,即使灯光暗淡,也能分辨出他们脸上痛苦的表情和呻吟的嘴型。
忽然,所有的音乐都停了,只听到呻吟、惨叫、倒地声。所有的灯都亮了出来,将舞厅照得亮如白昼。楚云天带着他的护卫们出现在舞厅中。楚云天面沉似水,目光紧紧盯着舞厅中央那个小豹子般矫健敏捷的身影。
顷刻之间,地上已经躺满了白麟堂的手下,而楚门所有的人都呆呆看着那个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男孩,看他缓缓收起双掌,轻轻拍了拍手,好像在拍掉掌心的灰尘,然后踩着间隙,慢慢从满地翻滚的人堆里走出来,走到楚云天面前,躬身道:“老大,小雨已经把这些敢来挑衅的人打倒了,不知老大还有什么吩咐?”
楚云天一下子被气得噎住。明明是违背自己的命令偷跑出来的,可这小子竟敢当着自己的面“嫁祸于人”,暗示他是奉了自己的命令。一个人打倒一片,够狂妄、够大胆、武功够高。可是谁借了他胆子让他这样嚣张?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萧然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楚云天的脸色,心中暗暗微笑。年轻狂妄不可怕,只要敲打敲打就成了。最怕的是有心机、有城府,所以,自己这步棋又走对了。楚云天必定会越来越信任自己。
第四十一章 城府
“干得好。”楚云天赞许地微笑,摆手示意他退过一旁,然后走到高仲鹏面前。高仲鹏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杀人的目光死死盯着站在楚云天身旁的萧然,而萧然只是调皮地偏了一下头,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高仲鹏气得发抖,扫了一眼被打得东倒西歪的手下,怒声喝道:“没死吗?没死的话一个个给我滚起来!”
那些人各自捂着伤处,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个个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狼狈不堪。楚云天优雅地勾起唇角,瞥了一眼高仲鹏气极败坏的样子,道:“高仲鹏,我不明白,你怎么那么喜欢跟我们楚门作对?上次你派你的手下来我们夜之神和天上人间闹事,我已经打过电话给你们魏老大。他说不是他授意的,也就是说,在你们白麟堂,你是可以超越你们老大的权威,自作主张的一个?”
“我……”高仲鹏吃了个哑巴亏,心里有苦难言。魏龙彪的确没有授意,可却是默许的。他知道他们老大一心想找楚门的晦气,面上却还要装作和平相处的样子,是他揣摩着老大的心思,甘心当这只替罪羊,所以上次魏龙彪在电话里与楚云天哼哼哈哈,私下里却直夸高仲鹏干得好。
可今天自己带了那么多人来砸场子,却被一个无名少年打得落花流水,说出去他高老二的脸简直丢尽了。再加上楚云天旁敲侧击,把这桩罪过都摊到他身上,他就知道自己铁定要倒霉了。本来是为老大分忧的,但这会儿败得如此惨烈,自作主张加上丢了白麟堂的脸,两罪坐实,他回去就只有乖乖去刑堂领罚了。
楚云天见他脸上阵青阵白,倒也不想再为难他:“既然今天双方都有损失,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只不过我还是要打个电话给你们魏老大,请他今后好好约束自己的手下。否则,再发生这种事,我就只好报警了。”
高仲鹏悻悻地握紧拳头,忍着气道:“今天是场误会,楚老大你大**量……”
楚云天脸一沉,犀利的目光在高仲鹏脸上盯了足有五秒,见高仲鹏的眼皮跳了两下,一丝惊惶之色从他眼底掠过,他才缓下脸来,摆摆手:“既然如此,高二爷,您请吧。”
先是直呼其名,现在又改口叫“二爷”,高仲鹏只觉得这声二爷充满讽刺,心中更是窝火。无奈地挥手命那些手下跟他走,一群人出去时夹着尾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钱坤见他们离去,连忙命手下收拾残局,愧然站在楚云天面前,嗫嚅道:“老大,对不起,是阿坤无能。”
楚云天拍拍他的肩:“没事,我知道你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忍了他们几次了。”
钱坤见楚云天并无责怪之意,才放下心来,抬头看了萧然一眼,羡慕地夸道:“老大,您从哪儿找来这么好的小伙子?身手这么了得,真是后生可畏。”
提到萧然,楚云天的脸色马上冷了下来,回头下令:“我们回去,小雨,你坐我的车。”
一路上楚云天一句话也没说,车里的气氛沉闷之极。回到云天庄园,萧然跟在楚云天身后上楼,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怒气,所以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跟着。
“跟我过来!”楚云天头也不回地吩咐,直到走进他的卧室,楚云天把房门关上,回手一巴掌甩在萧然脸上,把萧然抽得一个趔趄。
“跪下!”
“老大……”萧然惊愕地看着楚云天,对上他冷厉、威严的目光,他委屈地低下头。
“怎么?听不懂我的命令?”
萧然咬了咬牙,慢慢跪下去:“老大,小雨今天立了功……”
“我出门时吩咐你什么?”楚云天的声音更冷,萧然只觉得周围的空气迅速变得稀薄,他惶然抬起头:“老大吩咐小雨乖乖在家呆着。”
“那你干了什么?”楚云天坐下去,盯着他的眼睛,原本温和儒雅的面孔,此刻却冷峻如山岳,那双喜怒不形于色的眼睛,此刻显出沉渊般深邃的底色。
萧然暗暗叹息,这个楚云天,的确不愧是黑帮老大,单凭他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那份威严气度,就足以令人折服。这个人,究竟有几种面目?在公司、在帮里、在自己面前、在对手面前,他已经见识过他各种不同的面目,在角色的转换间,他能把握得恰到好处。楚云天,他至少堪称枭雄吧,他绝不是一个只会玩弄阴谋的人。
“小雨知错了,不该违背老大的命令,擅自行动。只是……小雨刚刚入门,没有为老大做过任何事,小雨只想……”
“想表现一下自己?”楚云天冷笑,“年少轻狂、自以为是!我们楚门如果人人象你这样不听命令、自作主张,那就不是一个有组织、有规矩的门派,而是一帮乌合之众!不要说三百年,就是三年都存活不下去!”
萧然恭敬地跪直身子,低着头,摆出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
“你入门那天我给你的规矩你背了没有?”
“……背了……”
“违抗门主命令,擅自行动,该如何处罚?”
“……回老大,视情节轻重,鞭五十到一百,或者……逐出楚门……”萧然忽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有些颤抖,跪着的身躯也开始发抖,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中掠过惶恐的悸动,急切地、一迭声地恳求道,“老大,小雨真的知错了,求老大不要将小雨逐出门去。小雨愿意受罚,无论老大怎么罚都可以。老大,小雨一心只想报效老大,求老大相信……”
楚云天听他语声惊惶,紧张、害怕得手足无措,想要伸手拉住自己的裤管,又畏缩着不敢行动,光洁的额头渗出冷汗,哪里还有刚才舞厅中挥洒自如的样子?他忽然有些心软,刚才掀起的满腔怒火不知不觉减弱下来,沉着声道:“你真的知错了?”
“是,小雨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请老大相信。”
楚云天用力揉了一下萧然的头发,连他自己都没感觉到这个动作有多宠溺,就象一个兄长恨铁不成钢地面对自己的弟弟:“臭小子,念在你今天打败了那么多人,为我们长了脸的份上,我不把你交到刑堂去。只是,刑堂不罚,我却还要罚你。”
“谢谢老大。”萧然满脸灿然,“请老大示下。”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我不打你,你跪到自己房间去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是,小雨遵命。”萧然站起来,躬身道,“那请老大休息吧,小雨告退了。”
“慢着。”楚云天叫住他,“你不觉得你还有什么事没有跟我交待么?”
萧然一愣:“老大,我不明白。”
“你哪来的这身武功?还要我提醒你么?”楚云天脸上又泛起怒气。
萧然怔了怔,心念电闪。欺骗他?他如果真地去查,自己很难圆谎。不如实话实说?如果他是泽悦的师父,有泽悦这个先例在,他必定不会太过吃惊。那么自己正好可以从他的态度上证实自己的猜测。
想到这儿,萧然坦然地看着楚云天:“老大,小雨的身世太过离奇,小雨不想对老大隐瞒,但请老大听了不要吃惊,还有,请老大代小雨保密。”
楚云天被他勾起兴趣,嘴角一弯,戏谑地道:“哦?什么样的离奇身世?你总不会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吧?”
萧然轻笑,果然!他见识了泽悦从现代穿到古代,再从古代穿回来,这种事对他来说丝毫不稀奇。“小雨正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在古代小雨就是学武的。”
楚云天不禁震了震,随即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有意思,
第15回
想不到萧潼与萧然竟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难怪自己的消息渠道查不出他们的来龙去脉,以至于对这两人一直有种神秘感。还曾猜想父亲是不是背着母亲在外面养了私生子,所以这两个所谓义子也姓萧,而且被他捧在掌心。
既然是从古代过来的……只知道忠信孝悌那一套东西的人,有什么本事与先进的现代人斗?他们的脑子哪有现代人复杂?他们哪里懂得商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那一套?哪里懂得钻法律空子?
萧远山,你任用萧潼做总经理,自己跑到澳洲去逍遥,看来,萧氏就要垮在他手里了。我会让你看到,楚门不是你想象得那样污浊,就算不做黑道生意,我也照样在商场上立于不败之地。我辛苦奋斗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与你一较高下了。父亲,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看看你这个不肖子是最强的,我要让你后悔当初放弃我的决定!
想到这里,楚云天脸上慢慢泛起笑容。萧然心中一动,这笑容好奇怪,楚云天,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不仅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世而震惊,反而好像有一种正中他下怀的得意。这个人,城府深不可测,他还会对萧氏动多少脑筋?萧然,你不能再等了,一定要尽快采取行动,尽快打垮傲宇!
Z市,萧氏庄园,台灯发出柔和的光,照着床上斜躺的孤独的身影。萧潼点燃一支烟,看着烟雾袅袅上升,想起暑假里因为萧然抽烟,自己狠狠打了他三个耳光,可是现在,自己竟然也自甘堕落地抽起烟来。原来,用烟麻醉自己,也是一种无奈的解脱。
“哪怕大哥把我……扒光了吊在院子里……活活打死……可是,请大哥相信,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即使我加入黑帮,我也是清白的……”萧然含泪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萧潼用力吸了两口烟,心里泛起麻麻的酸痛。
然儿,你到底在追求什么?新鲜?刺激?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你以为,入了黑帮,你还能保持清白么?你竟然宁肯被我扒了衣服吊在院子里打,也要逃出去加入这个楚门,它对你究竟有多大的诱惑?
楚门,楚门,我一定要弄清它的底细,还有那个所谓的老大,我一定要弄清,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四十二章 勾心斗角
楚云天睡不着,他很舒服地仰*在沙发上,反反复复地想起萧然在舞厅里的矫健身姿。好帅的小伙子,不仅人长得漂亮,身手更是漂亮。涉世未深、纤尘未染,满怀激情与抱负,向往江湖道义,这样的人若能为自己所用,岂非如虎添翼?
他想了想,打开庄园内的安全监控系统,调到萧然所住的那间客房。然后,他的嘴角弯了弯,一个满意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他看到萧然面向着北窗,笔直地跪在房间里,端正的姿态就象刚才跪在自己面前一样。
感冒未好,伤势未愈,连日来挨打、被囚禁、逃出家门、一路奔波,再强的人也该心力交瘁了,刚才又经历了一番厮杀,可这倔强的少年竟然没有倒下去,反而忠诚地、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自己的命令。那个修长挺拔的身躯,即使跪着,也显得那么高贵、优雅,没有半点卑微的味道。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脸部的线条犹如钻石雕刻,每根棱角里都透着光华。
刚才被自己打了一巴掌,他的半边脸颊有些红肿,可能静下来觉得疼痛,他轻轻伸手捂住脸,抿紧的唇边露出一丝委屈之色。
楚云天看到这里禁不住想笑,这孩子,想必是觉得自己立了功还挨打,心里多少有点不服。只不过他还肯听话地罚跪、反省,证明这孩子对自己是敬畏、服从的。年轻人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玉不琢不成器,能够将这样质地良好的璞玉雕琢成美玉,楚云天十分乐意去做。
楚云天的心情越来越好,然后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他来到萧然房门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萧然的声音:“门没关,请进。”他推门进去,见萧然仍然笔直地跪在那儿,好像连动都没动过。只是脸色愈发苍白憔悴,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原本漆黑的、明亮的眼睛显得有些灰暗。
“老大。”萧然恭敬地低头打了声招呼。
楚云天突然有些心疼,可是他马上提醒自己硬起心肠来,淡淡地道:“跪了大半夜,想清楚自己的错了么?”
“是,小雨知错了,以后小雨一定唯老大之命是从。如果再犯,请老大用门规处置。”萧然的声音弱弱的,鼻音更重。
“记得自己的话。”楚云天伸手,“起来吧。”
“谢老大。”萧然站起来,双腿麻木不堪,哪里站得稳,身子晃了两晃,楚云天连忙扶住他。在接触到楚云天温暖的怀抱的时候,萧然有片刻的恍惚,为什么,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那么象自己的大哥?
想到大哥,他的心就紧紧地收缩起来,冰冷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开去。不敢去想,并不是不愿想,一想起就会充满负罪感,就会心痛得无以复加。大哥,你现在怎样了?你在为有我这样不肖的弟弟痛苦么?你是不是恨死我的背叛与忤逆?你是不是在责怪自己没有教导好我?大哥,对不起,等我回来,我会向你请罪的。无论你怎样惩罚我,我都甘愿领受,即使你亲手打死我,我也不怨你……
手心骤然冰凉,楚云天有些惊愕地看他,然后俯身挽起他的裤管,看到他膝盖上已经跪得红肿,伸手一摸,腿上也是冰凉的。
“感冒也不知道照顾自己?”楚云天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冲着萧然吼道,“地上冷,你不知道多穿点衣服?”
萧然愣住,他是在关心自己?楚云天,他真的对自己的手下很好,这份义气、这种关怀……竟然令自己觉得有点温暖、有点心动。
他从心底伸出一只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萧然,你清醒些!记得他是你的敌人,是敌人,你要认清他的真面目,坚定自己的决心!
心中想着,他乖顺地低下头,讷讷地道:“小雨做错了事,理该受罚的。老大已经免了小雨的鞭刑了,小雨感激不尽……”
楚云天拍拍他的头:“好了,别装可怜了!以后做事规矩些就是了。走,跟我下楼吃早饭!”
“是。”
“今天一天就在客房里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命人给你送感冒药来,再给你换一下伤药。”
“不,老大,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感冒是小毛病,不碍事的。小雨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请老大允许我去公司上班吧。”萧然恳求。
楚云天站住,脸色一沉:“是不是昨晚没跪够?”
萧然睫毛一颤,惶然退后一步:“我错了,老大,你别生气。”
“下次再不长记性,我不介意用巴掌提醒你。”楚云天的声音瞬间充满威严。
萧然连忙应道:“小雨记下了,再也不敢了。”
书房,楚云天拨通钱坤的电话:“阿坤,我要昨晚小雨在你那边打人的录像。”
“老大?”钱坤有些困惑,“您对这个小雨……他到底是什么人?您为什么这么在乎他?第一次他来夜之神,您也让我弄他的录像……”
“哪来那么多废话?”楚云天打断他,“我让你干什么,一定要向你解释原因么?”
“不,不,属下不敢。”钱坤一听楚云天的声音冷下来,立刻恭敬起来,带着几分讨好的意思,“老大您吩咐我的事,我一定帮您办得妥妥贴贴的。属下只是对这位小兄弟比较感兴趣,您不知道,昨晚他在这儿大战一场,我们夜之神传得沸沸扬扬,说老大新收的小弟是个超级帅哥,要是去拍电影,绝对会成为功夫明星。”
楚云天不觉露出笑意,颇为骄傲地道:“我看中的人怎么会差?好了,你尽快把录像给我弄好送过来。”
“是,属下遵命。”
萧然一天窝在房间里看书,却哪里看得进去,想到自己的计划搁置着无法实施,他就忧心如焚,焦躁不安。可他不敢有什么动作,他猜想这庄园内有监控装置,所以他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都必须把戏演得圆满。
第二天,楚云天终于同意他去上班了。上午飞廉开车把他送到他和孤舟住的地方,离云天庄园很近的一处小区,叫做凤凰绿郡。两人年纪都比萧然大出六七岁,就象大哥哥一般,有萧然加入,他们都很欢迎。
下午楚云天到傲宇上班,萧然跟他一起过去,熟门熟路地为他收拾办公桌、整理文件、端茶倒水,然后开始自己的工作。一会儿总经理傅清南进来,好像在跟谁生气,脸色有些不善:“董事长,我们向Wes进的那个柜子已经到港,刚刚货代说海关要查验!”
楚云天勃然变色,好像想到什么,眸子中泛起寒意:“肯定是张海山这个浑蛋故意的!”
“老大,怎么回事?”傅清南压低声音。
楚云天看一眼外间办公室的萧然,萧然正全神贯注地在电脑上打字,心无旁骛。“上周六他要我和小雨一起陪他到夜之神玩,小雨回家了,我没答应他。看来这浑蛋有意报复,真是人渣!”楚云天也刻意压低了声音,顿了顿,又道,“我马上打电话给他,放心,我来解决这个问题。”
“好。”
傅清南走出去,楚云天喊了声:“小雨,你进来。”
萧然走进去:“董事长,您有事?”
就算楚、傅二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凭萧然高超的内力,他也已听得清清楚楚。
楚云天看着他,郑重地道:“小雨,海关通关科那个张科长故意刁难我们,要查验我们的货物。我不想耽误时间,更不想他们无中生有,所以,我必须亲自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小雨,我需要你帮忙。”
萧然怔了怔,心中隐隐闪过一个念头,却没有确定,试探地问道:“董事长是想要小雨……?”
“我想让你学会虚与委蛇。”楚云天安慰似地微笑,“我知道,以你现在的单纯,可能无法想象社会上那些丑恶的事情。小雨,我上次教训过你,社会是个大染缸,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力量、没有抗打击能力,就只有自取灭亡。所以,学会周旋在各种各样的人中间,学会用各种手段保护自己,你才是强者。”
萧然一震,凝眸看向楚云天,思索了片刻,清澈的目光慢慢变得深沉,俊美的脸上慢慢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董事长,既然小雨已经是楚门的人,小雨自会尽一切努力为楚门奋斗。上次是小雨无知,冒犯了董事长,请您原谅。”放低声音,又道,“只要老大有令,小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小雨愿意跟着老大,去学习抗打击的能力。”
楚云天满意地拍拍他的肩:“好样的,小雨,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萧然灿然一笑:“多谢老大夸奖。”
楚云天给张海山打了一个电话,约好明晚携自己的“表弟”肖寒雨在夜之神与他会面,查验马上被取消了。楚云天放下电话,手指紧紧捏住桌上的一个茶杯,喀吧一声,那个杯子在他手中被捏成碎片。
后来萧然去上厕所,正准备离开,听到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进来。他认得这两人是销售部的业务员,心中一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两人也没注意到他,聊得甚欢。
“这个月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吧?”一人用羡慕的口吻问道。
“是啊,超额完成了。”另一人掩饰不住骄傲的语气。
“我们今年的销量直线上升,可价格却放得那么低,你说我们究竟有没有利润?”先一人疑疑惑惑地道。
“利润是肯定有的,否则不会连续三年年年涨工资了。”后一人挺肯定地道,“我觉得我们就是在用低价垄断市场,我们那些客户原先只跟萧氏集团买,现在纷纷转向我们。你想,只要质量差异不大,哪个客户不找价格低的供应商?”
“是啊,我也听说萧氏今年销量大跌,日子一日不如一日,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要被我们挤垮了。想当初萧氏在毛纺这一行业可是龙头,现在……”说话的人摇头叹息。
“可是我真不明白,我们凭什么可以卖得那么低还赚钱?”
“我也不知道,但想来肯定有什么猫腻。算了,轮不到我们管。”
“可我总觉得不踏实,好不容易找到份安稳的工作,如果……”那人的声音低下去,可能有所顾忌,想想又不说了。
听到两人离开,萧然才从厕所里出来,在走廊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里觉得堵得慌。萧氏面临艰难之境,大哥恐怕寝食难安了吧?不,不能让这局面发展下去了。自己必须孤注一掷,一举打夸傲宇……
第四十三章 揭秘
下午四点半,云天庄园最南面的一栋楼房,周围遍植高大的水杉与法国梧桐,几乎将整栋楼都掩映在绿荫丛中。若是不注意,很难发现庄园深处还有这样一栋楼。
楚云天带着萧然上楼,楼下与楼梯转角处都有侍卫在站岗,挺拔的身躯站得笔直,见楚云天过来,他们纷纷九十度鞠躬,恭敬地行下属之礼。萧然被那种严谨、肃穆的氛围震住,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怎么会仍然保留着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古老门派?难怪楚云天长着一张儒雅、俊朗的面孔,却于举手投足间自然地流露出威仪。
三楼最西面,穿过一条长廊,两人走进一个很大的练功房。里面有人在练习拳术与搏击,楚云天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行礼,径自带着萧然走进最里面一间没有窗子的暗室。
有小弟跟过来为他们开门开灯,萧然一眼就看到*墙放着一个练习枪法用的靶子。没有注意到楚云天的动作,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把沙漠之鹰手枪,转向萧然:“小雨,今天我要教你枪法。”
萧然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一丝危险的气息瞬间袭遍他全身。一支手枪握在手中,楚云天的眼睛里就立刻流露出鹰隼般的犀利与冷酷。萧然忽然想到自己手中执剑的样子,这个楚云天,竟然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特质:同样象一把藏锋的剑,外表是温和的剑鞘,出鞘却是夺人的锋芒。
“小雨?”楚云天见他愣神,以为他害怕自己手中的枪,故意拿起来对他晃了晃,戏谑道,“害怕了?”
“哦,没。”萧然连忙摆手,“谢谢老大的好意,只是小雨不想学枪法。“
楚云天两条修长的眉毛立刻拧到一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武功高超,已经天下无敌了?你的身手再快,快得过现代化高科技的器械吗?”他举枪对准萧然,面容冷峻,“要不要试一试?”
“不,不是,小雨不是这个意思。”萧然腼腆地垂下头,“小雨只是刚入门的小弟,不配得到老大如此器重。”
“胡说!”楚云天喝斥,责备的语气中却隐隐透出宠爱,“谁准你妄自菲薄?我教你枪法,谁敢说个不字?你是直接跟我的小弟,自然与其他人不同。”
萧然暗暗握了握拳,将心里掠过的震颤压下去。楚云天,他处处表现出对自己的与众不同,这种态度令萧然感动,又莫名地惶恐。从小习武并矢志要报效朝廷,成为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他深深明白他应该具有一副“铁石心肠”。可是,面对楚云天这个为祸社会、威胁萧氏的黑帮老大,他的“心软”却已不止一次悄悄抬头。
楚云天见他脸上仍有犹豫的表情,暗道这小子样样都好,就是太过拘谨了,怕是萧潼把他管得太严,束缚了他的手脚。他不再多话,直接下令:“还等什么?过来!”
“是。”
萧然用暗器早已是百发百中,所以练枪法一点都不困难。楚云天只不过稍加点拨,萧然就已掌握了用枪的诀窍。楚云天又惊又喜,收回枪的时候重重地拍了一下萧然的肩:“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假以时日,你就是纵横黑道的霸主了!”
萧然窘迫地低下头:“小雨怎敢?只有老大才配当黑道的霸主。小雨只想一直跟着老大,唯老大马首是瞻。”楚云天朗声大笑。
萧氏总裁办公室,萧潼接起一个电话:“您好,萧先生,我是S市柯南道尔私家侦探社社长舒麦克。上午您委托我们去办的CASE,我初步调查了一下,准备接下来。只是这个楚门不象普通黑社会组织,它有相当久远而神秘的历史,外界对他们了解不多。所以,我需要萧先生多给我一点时间……”
“要多长时间,舒先生?事情比较急,我希望你们越快越好,价钱方面没问题。”
“这样啊。”舒麦克似乎有些为难,又不愿放弃这么富有挑战性的案子,因为这个楚门也已激起了他的兴致,“一个月行吗?”
萧潼摁了摁眉心,有些疲倦、有些烦躁,却仍然保持着沉稳的语气,“好吧,一个月为限,但请舒先生尽力。”
“OK,没问题。”
放下电话,萧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个月,然儿会在楚门发生什么事?十八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么执着于自己的主观意志,却又没有足够的抗打击能力,真是让他*心。
眼下公司经营陷入困境,那个横空出世的傲宇集团究竟在玩什么花样,业内人士都捉摸不定。一些小毛纺企业已出现僵局,不得不压低价格来抵抗傲宇的侵袭,暂时维持企业现状。但象萧氏这么大的企业,轻易降价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在价格策略上绝不能轻易偏离轨道。所以萧潼身上的压力特别大,偏偏在义父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企业出现亏损,他有何面目去向义父交待?
犹豫了很久,他终于拨通萧远山的手机,带着满腹愧疚开口:“义父……”
“潼儿?”萧远山的声音依然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而且听来十分愉悦。
“是我,义父。”萧潼心中却很苦涩,还没说什么,脸上已经有些发烫。自己既没有管理好企业,又没有管理好家,怎么对得起义父的厚望?
“潼儿,你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萧远山敏感地问道。
“公司销量日渐下跌,八月账上出现亏损,九月亏损更大,义父,对不起,潼儿愧对你的栽培……义父您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萧潼说得很吃力,从他登上皇位到穿越之前,整整五年时间内,他凭自己卓越的能力稳定朝纲、福泽百姓,虽然也遇到重重困难,却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失利。这一次,又是企业亏损,又是萧然“堕落”,双重打击一起压下来,真的令他不堪负荷。
电话那头传来萧远山温和的笑声,萧潼不禁有些困惑:“义父,您还笑?您不骂我……?”
萧远山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傻小子,哪个企业的经营会是一番风顺的?世界经济都有高峰与低谷,何况我们一个小小的萧氏?我问你,你现在有没有想到什么对策?”
“我与公司高管层讨论过应对之策,目前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与米歇尔的合资公司,将来可以以优质取胜。所以,我一方面将这个消息与我们现有的客户分享,让他们了解到我们的潜在实力。另一方面加快合资公司的审批工作,以便公司早日成立。”
“做得好。”萧远山赞许地道,“合资公司就是我们的绩优股,它会带动我们萧氏的业绩蒸蒸日上。潼儿,你不必担心那个傲宇,他们在违反市场规律*作,这样的竞争背后必定有违法的行为存在,所以,我相信他们不会长久。我们只需沿着现在的轨道前进,萧氏还撑得起,你放心。至于我,不出所料,我十月底前一定可以回来。”
萧潼喜出望外:“太好了,义父。”
萧远山笑道:“我这次回来,可是要交给你一个重大任务的。”
“义父您有什么吩咐现在就对我说吧。”萧潼好奇地道。
“这个任务嘛,说简单不简单,说困难不困难。那就是——我要你给我娶个儿媳妇回家。”
萧潼愣住,心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隐隐的酸涩与痛楚象水波般扩散开去:“义父,您知道,我是有妻儿的人……”
“可你回不去了。”从萧潼的声音中听出怆然,萧远山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抱歉,潼儿,我提起你的伤心事了。不说了,等我回来再说。”
“好的,义父,等您回来。”
夜之神,轻柔的音乐在包厢里缓缓荡漾,灯光不刺眼,却也不暧昧,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萧然绝美的脸庞。一双深黑的眸子中犹如落入了星子,明亮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他坐在楚云天右边,而张海山坐在楚云天左边。
张海山进来时已经带了一身酒气,想必晚饭喝了不少酒。楚云天叫服务员送一箱啤酒过来,问张海山:“张科要不要一展歌喉?”
“不要,我的嗓子恐怕会吓倒你表弟,还是喝喝酒、聊聊天吧。”
“单单喝酒聊天,我们干嘛不到酒吧去?”楚云天开玩笑地道。
“不一样……包厢里比较清静。”
张海山的目光跳过楚云天,一直在萧然身上逡巡,不断敬他酒,又不断打听他的情况。最后实在忍不住,捅了楚云天一下:“楚董,你跟你表弟换个位置吧,瞧我跟他说话多费劲。”
楚云天挑了挑眉:“看来张科对我这表弟很感兴趣?”
“嗯,这孩子又斯文又乖巧,长得又帅,看着就让人喜欢。我要是有这么好的弟弟,不知道多宝贝他了,可楚董好像对他管教很严?”张海山显然想起上次在包厢里见到萧然,他刚挨过楚云天一巴掌。
“现在的孩子都娇生惯养,性格叛逆又极度自我,要是不好好管教,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我自己没有弟弟,一直把他当成亲弟弟管教。”楚云天说着,起身与萧然换了个位置。
张海山回头看着萧然笑,伸手想去摸萧然的头,萧然及时举起酒杯,不着痕迹地挡住他这个动作:“张叔叔,我表哥跟我提过好几次,说您十分照顾傲宇,总是为傲宇大开方便之门。我借这个机会谢谢您,请干了这杯酒。”
张海山脸上的表情一僵,叔叔?我有这么老吗?有火发不出,颇为尴尬地道:“我跟你表哥是老朋友了,叫我叔叔,我岂不是比你表哥大了一辈?还是叫我哥哥吧。”
萧然不动声色,依然保持着彬彬有礼的笑容,再次举了举酒杯:“那小雨放肆了。张大哥,请。”
“好,好。”张海山欣然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拿出烟来,凑到萧然身边,“来,小雨,抽支烟。”
“张大哥,我还小,不抽烟。我帮您点。”
张海山探头,斜了楚云天一眼,脸色不善:“楚董,你表弟很不买我面子哦。”
萧然连忙拉了拉张海山的袖子,好像很畏惧楚云天的样子:“小雨不敢,张大哥,我抽。”
张海山嘿嘿笑起来,带着些恶意的张狂。楚云天见此情景,眼神一凛,却很快收敛,用教训的口吻对萧然道:“小雨,张科是我的贵客,你要好好陪他。”
萧然听话地垂下头:“是……大哥。”喊出大哥两个字,萧然心中一阵刺痛。大哥,想不到,我今天不得不叫别**哥,你若知道,会不会生气?
张海山越发得意,伸手勾住萧然的肩膀,十分亲密地拍着:“好,好,小雨,今天我特别高兴,我们一定要畅饮一番,一醉方休。”
萧然拼命压住推开这个人的冲动,殷勤地为张海山点烟、倒酒。三人喝了一瓶又一瓶,张海山的样子越来越兴奋,手越来越不老实。而萧然每次都巧妙地避开他,却又装作十分乖巧、讨好的样子。这种样子不仅令张海山发不出火,反而更增加了猫戏老鼠的兴致,觉得萧然就在他掌中,可以随他拿捏。楚云天在旁边看着暗暗发笑,好小子,原来他这么机灵,真是个小滑头!我还怕他吃亏,看来今天张海山要栽在他手里了。
张海山的舌头早已经发硬,眼睛也有些迷糊,而萧然依然神清气爽,始终人畜无害地微笑,一杯接一杯地灌他酒。
后来楚云天出去上厕所,萧然对服务员道:“楚董喝了酒,你去跟着他,免得他回来时找不着地方。”服务员扑哧一声笑出来,连忙跟在楚云天后面走了出去。
萧然见包厢里没有别人,拿起自己的酒杯,凑到张海山面前,把酒喂到他嘴里,笑吟吟地道:“张科,我表哥一直说你帮了他很大的忙,我实在想不明白你帮了他什么。”
张海山得意地吃吃笑道:“你还是学生,哪里懂得这里面的玄妙。”
“就是因为不懂,所以才更想知道嘛。张大哥,你就教教我吧。”
“我告诉你。”张海山凑过来,几乎贴到他脸上,“他进口的柜子,申报的价格都是造假的,比真正的买价低得多。我猜想,差不多低了百分之三十吧。他叫供应商在质量描述上做文章,把高支数的原毛报成低支数的,把低草杂的报成高草杂的……你不在这个行业内,你不明白,我可是把关的人,什么手法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只要海关不去查验这些项目,谁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你表哥背后有周关长给他撑腰,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只不过……如果我把这事捅出来……哈哈……”
虽然张海山已经口齿不清,可萧然完全听明白了他所说的话。就在这时,他听到推门声,连忙把张海山的那杯酒也倒进他嘴里,堵住他后面的话。
第四十五章 沉重的打击
傅清南被检察院的人“请”到了总经理室边上的小会议室,而总经理室里那个只有傅清南与他的助理梁姗姗使用的保险箱已被打开。省海关的人则在找原毛采购部与单证物流部的人谈话。
萧然知道,傅清南的那个保险箱里有最直接的证据,所有原毛采购的原始合同都是由他与澳洲供应商去签定的,而交到采购部门的都是后来降低价格之后做的假合同。
这个线索是萧然从梁姗姗的口中了解到的,那位总经理助理对萧然极有好感,跟他聊天时不小心露出一点口风。说者无意,而听者有心,萧然已经注意那个保险箱很久了,所以当查案的人来后,自然而然地把目光直接对准了那个保险箱。
果然,从那里找到一些双方签字的原始合同,包括一些重要信件,然后与采购、物流部门的单据一核对,其中造假的手法昭然若揭。
董事长室,傅清南与楚云天关紧了内室的门,叫萧然在外间的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打扰。萧然看到傅清南进去的时候脸色难看到极点,而楚云天眼里就好像有一张即将断裂的弓,犀利到绝决的地步。
“老大,属下怀疑有内奸。”这是傅清南见到楚云天的第一句话。
楚云天的瞳孔骤然缩紧:“你怀疑谁?”
“属下不敢胡乱猜疑。”发现楚云天的嘴唇动了动,傅清南急切地道,“不是,绝不会是姗姗。我知道她……”
楚云天苦笑:“我没怀疑她,我知道她和你的关系,她不会出卖你的。”
傅清南松了一口气:“谢谢老大。”
楚云天紧皱着眉头,眉心拧成一个川字,目光少有的沉重。傅清南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不敢打断他的沉思。就在这时,楚云天的手机响了,他神情一凛,接起来:“张科?上级海关也来查你和周关长了?还有我们以前所有的进口档案?”
张海山气急败坏的声音
第16回
连傅清南都听到了:“楚云天,你害死我了!”
楚云天唇边掠过一抹冷笑,声音平静地道:“张科,你别急,车到山前自有路。有周关长在,你就有*山,他没那么容易被扳倒。”
“你……你!”张海山的声音气得发抖,“你们那边谁泄了密,你要把他活剐了!”
“我会查的,你放心。先保住自己,再想其它的。”楚云天不急不缓地道,语气沉稳,自然地流露出威严,傅清南怔怔地看着他,这样年轻的门主,是如何修炼到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地的?
张海山忽然好像想到什么,咬牙切齿地道:“对了,你那位表弟你好好问问他,毛头小子,嘴不牢*,说不定是他泄露出去的。”
“什么?”楚云天一怔。
“十一那天我们在夜之神喝酒,我迷迷糊糊记得,他问过我帮你什么来着,我跟他说了。”
楚云天脸色一僵,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两下,极慢地说了句:“我知道了,回去盘问他,再联系。”就把电话挂了。
“老大?”傅清南看着楚云天的脸色,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刚刚还说楚云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竟然发现他眼里射出噬人的目光,怒气将他的眼睛都烧红了。
“哗”的一声,桌上的一堆东西,茶杯、文件,连同电话机一起被扫下去,那声音在紧张、沉闷的气氛中听来煞是骇人。
“老大?”傅清南更加小心地唤了声,“张海山好像顶不住了。”
楚云天慢慢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淡淡一笑:“张海山那个垃圾!自己贪得无厌,犯了国法,事情闹出来,他就冲我叫。如果没有他们这种贪赃枉法的国家公务员,又怎么会有我这种钻法律空子的人?无耻小人!看在我们是一条绳上拴的两只蚱蚂,少不得我也帮他一把。只是……”他缓缓*进椅子里,脸上泛起挫败之色,“这次傲宇损失惨重了……”喃喃念了句,连傅清南都没听清,“萧氏,我刚出手就败了。父亲……我还是斗不过你……”
云天庄园的气压低到极点,楚云天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飞廉隔着门都可以感觉到楚云天的情绪十分恶劣,就好像地底下的火在幽幽燃烧着,却找不到突破口冲上来。
“飞廉。”楚云天的声音响起,有些沙哑。
飞廉连忙进去:“门主。”
“你去把泽少爷接回来,我有事问他。”
“是。”飞廉转身欲走。
“等等。”楚云天叫住他,“带着小雨一起去。”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好像有人争执起来。飞廉微微变色,楚云天向他示意,飞廉急忙到走廊里去看,回来禀告:“门主,是刑堂堂主滕康带了一群人截住小雨,好像要动手。”
楚云天腾地站起来,冲下楼去。
滕康脸色铁青,瞪着萧然,好像恨不得活活将他掐死:“还不乖乖束手就擒,跟我们去刑堂?”
萧然一脸茫然,却执拗地站在那儿不动:“滕堂主,请问小雨犯了什么错?”
“犯了什么错还要我提醒你吗?要是自己不主动招认,呆会儿刑罚加倍!”滕康怒吼,挥舞着拳头。
“可是小雨不明白,就算滕堂主要屈打成招,也得让我知道应该招认什么啊。”萧然挺拔的身躯傲然地站在那儿,湖泊般的眸子中不见丝毫波澜,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滕康。
滕康气得嘴唇都青了,指着萧然:“傲宇的事是不是你做的?你出卖楚门、出卖门主,我饶不了你!”
“康哥!”一声断喝,楚云天带着飞廉走过来,看着滕康,眼里有薄薄的责怪,“你刑堂只要执刑,什么时候让你审案了?”
滕康有些激动,不顾礼仪地向楚云天吼道:“门主!属下听南哥说了,这小子是知情人,我们这么几年没出事,为什么单单他来了之后出事?门主你难道不怀疑他么?让我们把他拉到刑堂去拷问,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楚云天目光一沉,缓缓转过头,看了萧然一眼。萧然正不敢置信地瞪着滕康,脸上满是委屈却又隐忍不发的样子。而滕康回瞪着他,没有半点退步之意。
楚云天伸手拍拍滕康的肩膀:“康哥,你先冷静下来。傲宇发生这样的事,我们都很震惊,可楚门是个有规矩的地方,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们不能随便冤枉好人,更不能滥用刑罚。”
他扭头对萧然下令:“小雨,你跟飞廉去接一个人。”
萧然微微躬身:“是,老大。”
滕康兀自气愤难平,直直地看着楚云天:“门主!你真的不怀疑这小子?我们这里的人都是跟随门主多年的,就他是新人,又得到门主器重,他要获取我们的机密信息恐怕不难。门主,你小心着了他的道。”
“怎么会?他还是个孩子。”楚云天轻轻一笑,滕康只觉得他笑得有些苦涩,却没听出他语声中的懊恼之意。
“孩子?”滕康叫起来,“就是孩子才更好骗人!门主,不是属下对你不敬,属下一直想提醒你的,这小子小小年纪,身手却那么好,门主你知道他的底细吗?知道他的身世吗?”
“我知道。”楚云天一句话把滕康噎住,悻悻地甩了甩手,气愤之下连称呼都变了:“老大,你……我都被你急死了!傲宇出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能这样沉得住气?”
“沉不住气怎样?难道拿他一个小孩子出气?”楚云天笑了笑,一双眼睛却深得见不到底。
南暨大学门口,萧然坐在车里,见飞廉带着泽悦出来,他一下子怔住。楚云天果然怀疑我了?他开始从泽悦这儿寻找线索?还是要让泽悦来套我的话?
泽悦上车,一眼看到萧然坐在里面,顿时惊得呆若木鸡,好久才反应过来:“哥?怎么是你?你……你怎么会和飞廉一起来了?你们怎么认识的?”还没等萧然回答,他又激动地一把拉住萧然的手,大喜过望,“你没病?原来你好好的?我都担心死了,以为你生了什么大病。原来你没事,太好了。”
萧然见他满脸喜悦,心一下子沉下去。泽悦,如果你知道我对你师父做了什么,你会怨我吗?
“我没病。”他反握住泽悦的手,报以微笑,“我只是在做我自己的事。可你……你跟楚云天是什么关系?”
泽悦更加吃惊,看了飞廉一眼。飞廉不语。
“小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萧然再问。
“他……”泽悦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寒意,莫名地恐慌,声音也有些变调,“他是我师父。”
第四十六章 再度交锋
飞廉让萧然呆在楼下,自己先带着泽悦上二楼书房向楚云天汇报。萧然在沙发上坐下,内心波滔汹涌,脸上却是完美的镇定。他知道,泽悦一回来,自己若是与他对质,很快就从嫌疑犯变成最大的嫌疑犯了。可他不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傲宇的违法手段已被自己揭露,楚云天再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将黑的刷成白的了。
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任由楚云天怎样处置自己吧。相信他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活活将自己打死。何况真正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唯一担心的是这群黑帮的人威胁到大哥的安危,这也是自己苦苦瞒着大哥的原因。无论如何,所有的灾难、所有责任都由自己一人去背吧。只要有机会缓解,自己就可以找到对策。
书房里,泽悦满脸困惑与忐忑地看着自己的师父,声音低低地道:“师父叫小悦回来,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楚云天不答反问:“你见到萧然了?”
“是。”泽悦的神情变了变,眼睛里有一丝痛苦极快地掠过,抬起头,“师父,萧然怎么会在这儿?飞廉不肯说。”
“他一个月前加入楚门的。”
泽悦大吃一惊:“原来……原来你果然将他引入楚门了?”想起楚云天对自己说过的话“小悦,既然你跟他关系这么好,我让他进楚门如何?”泽悦的心猛地一沉,师父,你的报复心竟然如此强烈,一定要将萧然拖进楚门,一定要染黑他吗?若是师祖知道,该对萧然有多失望?
“师父,你何苦如此?萧然是无辜的。”泽悦怔怔地低下头,长而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圈阴影,眸子中染满哀伤,却没有让楚云天看见。
“你觉得楚门让他蒙羞了么?”楚云天的脸上慢慢泛起寒意,一字字缓缓道,“或者,你觉得楚门也让你蒙羞了?”
泽悦只觉得师父的话好重,双腿一软,扑通跪了下去:“小悦绝无此意!小悦只是担心……担心师父会将对师祖的恨意转嫁到萧然身上。他还只是个学生……”
“学生么?”楚云天好像在回味这三个字,唇边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小悦,师父没怪你,你起来。”
“谢师父。”泽悦站起来。
“我今天叫你回来,是想问你一些事。”
泽悦眼巴巴地看着楚云天,心里有非常不好的感觉。他意识到,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你跟萧然相处的过程中,他有没有跟你提过傲宇集团这四个字?”
泽悦一愣:“有,他问过小悦,我师父是不是傲宇集团的人,是不是傅清南。可小悦从来没听过这个集团,所以我回答他说不是。”
楚云天的眼皮跳动了两下,果然,他怀疑过傲宇集团,他进傲宇集团是带着目的的。泽悦这个傻小子,为什么把这样重要的信息给漏掉了,在自己面前只是一言蔽之!也怪自己,把傲宇集团这件事向泽悦隐瞒了,因为看出他对萧然怀着异样的感情,唯恐节外生枝。
“师父,这个傲宇集团……真的跟师父有关?傅清南是谁?”到此境地,泽悦也变得敏感起来。师父肯定发生了什么,可为什么这样神神秘秘,不肯对自己明说?师父啊师父,为了赌一口气,你还要做多少伤人伤己的事?
他突然想到,师父要自己窃取萧氏的情报,萧氏是个毛纺企业,而师父从未涉猎毛纺,他要毛纺行业的情报做什么?当初自己曾有一个闪念,怀疑师父是把萧氏的信息卖给了别的毛纺集团,促成别的企业与萧氏竞争,好借此打击萧氏。难道……这个企业就是傲宇?
楚云天心里有着难以言传的懊丧,自己堂堂一个黑帮老大,被初出茅庐的少年耍了,损失惨重、丢尽了脸面,难道还要让徒弟知道?
“小悦,你还小,这些事不用你*心。今晚住在家里,明天一早我让飞廉送你去上学。你下去,把萧然叫上来。”他避开泽悦的问题,淡淡地吩咐。
“师父!”泽悦白皙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起来,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被理解的委屈,“小悦十八岁,不小了。师父收养我、教导我,对我恩重如山,小悦想为师父分忧,虽然小悦没本事,可我愿意学。请师父告诉我事情真相吧,究竟发生了什么?师父看起来很不好,师父……”他上前拉住楚云天的袖子,半撒娇、半耍赖地喊着师父,好像得不到满意答复就不肯松手似的。
楚云天面容未变,可一双眼睛突然充满威严:“连规矩都没有了,还想为师父分忧?你看你这样子象是十八岁么?你看看萧然……”猛地把后面的话缩住,萧然,是啊,这小子简直是个人精!长着一张天使的脸,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把自己骗得团团转。
父亲,我把他的照片匿名发到你邮箱,几天了都见不到你半点回音,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你早就安排好的?你在澳洲仍然关注着萧氏的动向,所以你怀疑傲宇对萧氏不利,让萧然来做卧底?可是,难道萧潼与萧然之间发生的事都是他们在演戏?如果是,这兄弟二人都是天才的演员啊。至于嘛,用这样的苦肉计?
不,不,不会的,父亲根本不知道我搬到S市来,十三年来我一直不跟他联系,而他也已经对我放开手了,他怎么会想到傲宇背后是我在*纵?我现在跟萧家没有半点关系,连名字都改了,他不会猜到的……
假如不是他,而是萧然这小子,他真是太厉害了。身怀绝世武功,又具有如此聪明睿智的头脑,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楚云天心里片刻间转过无数念头,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希望自己的猜测成真。也许,假如这一切都是父亲安排的,他的心里会舒服些,毕竟,自己引起父亲的重视了,不是吗?
泽悦不知道楚云天心里在想什么,见师父说话严厉,连忙退后一步,恭敬地站得笔直,微微垂着头道:“可是,小悦真的很想为师父分忧,请师父告诉小悦好么?”
楚云天暗暗叹口气,这臭小子,就会装可怜,让自己狠不起心肠来责备他。“傲宇是楚门的企业,它的前身是S市的一家毛纺厂,规模不大,是我将它买下来,扩展成目前这个集团公司的。你穿越前师父已开始着手这件事,但很快你出了车祸,所以不知道。而你回来后,师父见你与萧然关系好,又同在一个学校,怕你坏了师父的计划,就没告诉你。”
泽悦心头一震,原来,果然如萧然所料,师父就是傲宇的老板。看这样子,师父不单单让自己窃取萧氏的情报,他还做了很多打击萧氏的事。否则,萧然不会这么留意傲宇。
想到这里,他忽然打了个寒噤,萧然已经怀疑傲宇,那么他加入楚门……难道,师父和萧然早就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他用力吸了口气,凝眸看向楚云天:“师父,傲宇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跟萧然有关?”
“在海关上出了点问题,没什么大不了,师父会去摆平的。至于是否跟萧然有关,目前没什么证据。”没等泽悦再说什么,楚云天摆摆手,“你出去吧,把萧然叫上来。”
泽悦满腹狐疑,却不好再问什么,到楼下见萧然皱着眉坐在那儿,好像在沉思,他走过去:“哥,师父让你上去。”
萧然在这段时间内已想好对策,他站起来,看了泽悦一眼。泽悦的脸色有些发白,目光有些飘忽,脸上的表情充满迷惘、担忧,还混合着淡淡的伤感。萧然有些心痛,轻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小悦……一切与你无关,你不需要放在心上。”然后他大步走上楼去。
楚云天看着萧然走进来,漆黑的眼眸中染着怒火,紧抿的嘴角无声地昭示着他的傲气。一步,两步,他笔直地走过来,带着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可是站在自己面前时,却又静若沉渊。
楚云天轻轻勾了勾唇角,看来,是自己想错了,这少年不用别人指使,就可以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他的锋芒就藏在骨子里。
两双眼睛对视着,楚云天平静地问道:“你见到小悦了?有何感想?”
萧然握了握拳头,咬了咬牙:“你就是小悦的师父?当初小悦在我家时,就是你命他偷取萧氏的情报?”
“不错。”
萧然走上一步,牢牢地盯着他:“我当初怀疑是傲宇在跟萧氏抢合资项目,以为小悦的师父就是傲宇的总经理傅清南,可小悦说不是,我便放弃了那个怀疑,以为傲宇插手合资项目纯粹是从别的渠道了解到的信息。所以我释然了,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同行竞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没理由阻止傲宇这么做。”
楚云天一愣,难道,萧然并不是为了打垮傲宇才来求职的?难道自己怀疑错了?
“原来,真的是你。”萧然忽然冲动起来,悲愤地冲着楚云天低吼,“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是有意要打垮萧氏?萧氏跟你有仇?就算同行竞争,你也应该采取光明正大的手段,为什么要背后下手?”
楚云天淡淡一笑:“你忘了,我们是黑帮。黑帮做事,难道还要讲究仁义礼智信那一套?”
萧然滞住,瞪着楚云天,惊愕、不敢置信、被欺骗的愤怒、以及不知道如何面对的痛苦,种种情绪在他眼底盘旋:“楚云天,你卑鄙!”
“放肆!”楚云天脸一沉,危险的气息直扑到萧然脸上,“无论如何,你入了楚门,我是你门主。以下犯上,你该当何罪!”
萧然的手指死死握紧,身躯有些颤抖,呆了半晌,他缓缓倒退两步,仍然一眼不眨地看着楚云天,眼神却黯了下去:“老大,对不起,萧氏是我义父的产业,是我大哥在经营,我不希望萧氏受到任何伤害。我知道我是楚门的人,必须忠于门主,可是,请老大放手吧。”
楚云天一头雾水,看萧然的样子,毫无半点紧张不安,只是那样悲愤无奈,在忠于楚门与保护萧氏间挣扎。莫非,真的是自己杯弓蛇影,错疑他了?
他看了萧然很久,却只从萧然眼里看到真切的忧伤与恳求,他忽然觉得心里最深的地方慢慢软下去,可另一种莫名的怒火却涌了上来。“楚云天,你卑鄙!”这小子竟然骂自己卑鄙,他知道自己心里埋着多少怨怼?
放手?现在不放手也得放手了,自己还能继续与萧氏斗么?楚云天突然觉得抑郁而疲倦,自己奋斗了这么多年,那么长远的一个计划竟在一夕之间瓦解了,而自己竟然无法确认自己的对手是谁。
“什么放手不放手?哪个企业在生存过程中不遭受竞争?”他的声音闷闷的,竟似提不起精神来说话。
“不,老大。小雨说的是公平竞争。”萧然盯着他,年轻的脸上是少有的郑重。
楚云天默然半晌,缓缓开口:“我答应你。”
吐出这三个字,连楚云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又仿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是那种近乎崩溃的松解。
萧然的身心同时一震,胸中蓦然涨满酸楚与喜悦。楚云天,他不是坏人,自己也对他渐渐产生好感了,不是么?傲宇在遭受打击后,可以重新复苏过来,慢慢走上正轨,这岂非是天大的好事?这样一来,自己所受的委屈都值得了。
“可是,为你刚才对我的不敬,你必须接受惩罚。”楚云天揉了揉眉心,淡淡地说了句。
看到楚云天疲惫不堪的样子,萧然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样坚强的人,即使在海关、检察院的人面前也能够保持不变的平静,即使一切罪行都被揭露在阳光下,他也依然稳如泰山,可此刻,面对自己,他竟然是这样一副挫败的模样。而且,似乎有着什么难言的苦衷……为什么,自己对他的那种亲切感越来越强了,再一次觉得他象自己的大哥?
“是,老大,小雨知错,只是,请老大不要将小雨交到刑堂,好么?”他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然后被自己怔住。
楚云天苦笑,这臭小子,怎么象小悦那样无赖?他以为楚门是任由他撒野的?只是,为什么听到他的请求,自己心里竟有种满足的感觉?
“如果交到刑堂,以你这样的行为,一顿嘴巴下来,怕是你这张脸要肿上一个星期了,另外还要打二十藤杖。”楚云天笑了笑,好像在嘲讽自己的心软,“臭小子,我今天为你徇私,打你三十藤条。你自己过来,到沙发上趴好。”
第四十七章 老大的心结
萧然被楚云天那句“臭小子”拨得心头一动,暗暗握了握拳,怎么回事?这个楚云天究竟给自己施了什么魔法?为什么总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宠溺?是自己自作多情?他不是自己的敌人吗?针锋相对的人,被自己打了当头一棒的人,现在却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是自己刚才的表现蒙蔽了他,使他消除了对自己的怀疑?还是他欲擒故纵,要等抓住证据才拿自己开刀?
萧然,需要理智的时候,你为什么总是让感情悄悄抬头?可是,这个楚云天有什么地方在吸引着自己,让自己象中了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地淡化对他的敌意。是他那种天生的领导才能吗?还是他所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器重?
刚才,滕康要抓自己去刑堂时,是楚云天解了他的围。那时他应该是怀疑自己的吧?“门主!属下听南哥说了,这小子是知情人,我们这么几年没出事,为什么单单他来了之后出事?门主你难道不怀疑他么?”滕康那么说,分明是张海山跟楚云天、傅清南通过气了,他们知道自己从张海山那边探出了内情。可是,楚云天却说没有证据就不能滥用刑罚。这个人,虽然身为黑帮老大,却仍不失为重义气、守信用的人。
萧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对楚云天产生了一丝歉意。
心越来越乱,可是有一点是清楚的:跟楚门这么大的帮派作对,他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轻易暴露自己,因为他不想祸及自己的亲人,不想连累义父与大哥。如今,好歹自己已经给了傲宇沉重的打击,以后傲宇再不敢胡作非为了。单凭合法竞争,萧氏有强大的实力,再加上将来的合资企业,完全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自己眼下只需要静观其变,看楚云天有没有本事查出真相了。
“还在发什么呆?”楚云天见他垂头不语,也没有动作,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从来都只有大哥责罚自己,要他在一个外人面前去衣受责,真是一件难堪的事。萧然一念至此,脸上就一点点红起来,最后连耳朵都红了。慢慢挪到沙发前,费力地把皮带解开,把裤子退到腿弯,身子趴在沙发上。
楚云天见他满脸通红,那种羞涩的样子看起来多了几分软弱,少了刚才与自己对视时的凌厉,忍不住微微一笑。这小子,真是比小悦还要可爱。连楚云天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沮丧、失意的时候,看到这个小子,他还能笑得出来。
他扬起藤条,猛地一下抽到萧然臀上,注意到萧然的身子微微抽搐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知道规矩吧?”他问。
“知道。”萧然心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受罚。
“自己报数。”
“是。”萧然刚应了一声,藤条已如火练般吻上他的臀峰,灼人的疼痛瞬间渗入肌肤,一条鲜红的肿痕立刻浮现出来,与刚才一条并排陈列。
“第二下。”萧然吸口气,把疼痛的感觉压下去,清晰地报数。
“啪”、“啪”、“啪”,楚云天的藤条不疾不缓地抽下去,他是练武之人,即使没有用内力,手劲也比普通**得多。萧然痛得皱紧眉头,一张俊美的脸庞也皱成一团。原来,大哥责罚自己时力气还不算大,楚云天的责罚才真是令人刻骨铭心。
好痛,每一下都痛入骨髓,萧然死死忍着,才没有让惨叫声从自己齿缝里逸出去。
打了七八下,楚云天有些发愣,看着萧然,举起的藤条迟迟没有落下。萧然困惑地回头,正好从楚云天脸上捕捉到一抹迷惘之色。好奇怪,为什么他会露出这种表情?不是不忍,只是好像在怀疑他自己的作法对不对。这个楚云天,怎么越来越象一个谜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老大?”萧然轻轻喊了声,把楚云天唤醒过来。四目相对,楚云天又是一怔。萧然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不含丝毫杂质,那样纯净的目光,仿佛能映出自己眼底的沧桑。楚云天,你是因为自己被岁月练就了复杂、练就了城府,学会了玩弄阴谋,渐渐变得丑陋不堪而在迁怒于眼前的少年么?他骂你卑鄙有什么错?
可是自己竟然这样沉不住气,二十九年养成的胸怀竟不如这十八岁的少年来得宽广吗?自己在斤斤计较什么、在争什么、在赌什么气?到最后赔了许多,却又得到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怨天尤人?为什么自己要妒嫉这两个在父亲身边享受父爱的人?不是当初离开萧家时就已经不在乎了吗?连姓氏都改了,却还在计较他身边是什么人么?
楚云天,你没用!你是个懦夫!你当初的傲气到哪儿去了?你想独闯江湖的决心到哪儿去了?谁也左右不了你,即使是父亲!这句话不是你对萧然说的吗?你自己有没有做到?
想到这儿,他好像发泄似地一口气打下去。“啪啪啪啪”,藤条犹如疾风骤雨般一口气落在萧然臀上。萧然猛地抓紧沙发,指节握得失血发白,死死咬住下唇,承受那一连串火烧火燎的疼痛。
楚云天打了十几下,见萧然臀上已经布满红肿的伤痕,并且渗出血来,他好像突然受不了那种视觉冲击,蓦然住手,自己额头已爬满汗水,脸色略显苍白,倒好像受刑的人是他。倒退两步,脚下有些虚浮。萧然大吃一惊,不顾自己臀上剧痛,转身扶住他:“老大,你怎么了?”
楚云天定定神,深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空洞:“我没事……你趴好,我帮你处理伤口。”
“不用。”萧然咬咬牙,猛地把裤子提起来,扶着楚云天坐到沙发上,蹒跚着到桌边倒了杯水过来,递给他,“喝口水吧。”
楚云天喝了两口水,唇边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今天我没力气了,饶过你。你知错了么?”
萧然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目注楚云天,真诚地道:“小雨知错了,不该冒犯老大。请老大记在账上,等老大身体好了,再罚小雨吧。”
楚云天缓了缓,站起来,拉住萧然的胳膊:“来,我给你上药。今晚住在客房里,不要走了。小悦也在家,他肯定很想跟你聊聊。”
萧然呆住,楚云天,他竟然如此细心体贴?
吃完晚饭,回到自己卧室里,楚云天站在花洒下,开足凉水,将自己从头到脚冲了个透,似乎想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他躺到床上,点燃一支烟,对着幽暗的台灯,深深地、一口一口地吸着烟。好久,好久,眼角有一滴温热的泪缓缓流下,楚云天伸手摸了一把,轻轻笑起来。楚云天,你竟然还会哭?从十六岁母亲过世后,你就再也没流过一滴泪,想不到,今日你还会流泪。
客房里,萧然趴在床上,面对着窗台,看着无限的苍穹中那一枚孤独的月亮,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明明是自己胜利了,可为什么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楚云天的表现让自己越来越迷惑、越来越不安。楚云天,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敲门声响起:“哥,是我。”
萧然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去开门,泽悦进来,伸手扶住他:“哥,是不是师父罚你了?”
萧然重新回到床上趴下,摇摇头:“我没事,老大打得不重。”
泽悦在他身边坐下,默默地看着他,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他对傲宇做过什么事?如果是,自己该怎样面对他?萧然与师父,无论谁伤害了谁,自己心中都不忍、都难过啊。
他真想把楚云天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可是耳边响起师父说过的话:“小悦,你要是敢把我的身份泄露给萧然,从此就别认我这个师父!”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悦,在学校里过得好么?你没读高中,跟得上么?”萧然微笑,眼睛象一汪湖水,温暖而澄澈。
“我还好,课程不紧,努力一把就跟上了。”泽悦勉强笑了笑,“哥,你为什么要加入楚门?”
“是因为到傲宇勤工俭学,做了老大的助理,后来,知道老大是楚门的门主,蒙他赏识,把我引进楚门。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充满传奇色彩,很想锻炼一下自己,就加入了。”萧然说得再平常不过。
是吗?是这样吗?哥,你没有跟师父较量?没有给傲宇带来什么风险?泽悦忽然觉得
第17回
萧然让自己看不透了,短短一个月,他好像成熟了许多,这种成熟不是从他脸上看到的,是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
他陪了萧然一会儿,聊了一些学校里的事,最后走时,他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哥,等你好了,你到后山去看看好吗?那里的风景……真的很好,你会喜欢的。”
萧然心头一动,泽悦在暗示什么?
“我会的。”
“我明天一早就去上学了,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周末去看你。”
“我和飞廉、孤舟住在一起。”
“好,那我走了。”泽悦开门走出去,轻轻带上门,看向庭院。是起雾了吗?为什么自己看出去雾濛濛的?眼睛好酸。
第二天,楚云天没有起来,他发烧了,睡得昏昏沉沉。飞廉帮他请来了他的专属医生叶楠。
萧然臀上的伤好多了,到楚云天的房间去照顾他。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滕康的声音:“门主用冷水冲澡?他怎么回事,故意折磨自己?”
萧然触到门上的手好像被烫了一下,想起楚云天昨天的状态。那样的状态下,他故意用冷水冲澡,真的是故意折磨自己?
推开门,他看到滕康和飞廉、孤舟站在床前,而楚云天在挂吊滴,闭着眼睛,好像仍然睡着。
“肖寒雨,你出去,门主不用你照顾!”滕康看到萧然,就好像见到仇人一般,死盯着他,唯恐吵醒楚云天,压低声音怒吼,“你这个叛徒,害了门主,现在又来假惺惺的装好人。门主相信你,我不相信你!”
“滕堂主。”飞廉轻轻劝他,“门主说了,要有证据……”
“放屁!”滕康更加恼火,“要是没有证据,难道我们就放过这个叛徒了?你说,除了他,其他还有谁有这个可能?”
飞廉无语,却皱起眉头。这个滕康,说话也太不知轻重了。他这样岂非连门主一起骂了?
萧然默然转身,正想走,却听到楚云天虚弱的声音:“小雨,你留下。”
“老大!”滕康眼睛都红了,瞪着楚云天那双迷濛无力的眼睛,“迟早有一天,楚门要毁在这小子手里!我得罪你,呆会儿自己去领罚,但我性子直,有话不吐不快。出了这么大的事,傲宇肯定会被勒令停产,全公司上下那么多人,一下子全部失业,你让他们怎么活?还有,不说坐牢,光经济赔偿就会让傲宇蒙受巨大损失,你还要不要将这个公司经营下去了?”
好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萧然眼前一阵发黑,难道,是自己错了么?国家利益、企业利益、工人利益,孰轻孰重,如何评判?
“康哥!”楚云天喝住滕康,眼里有薄薄的怒意。虽然声音沙哑,却掩饰不住天生的威严。滕康呆了呆,忽然做了一件令萧然吃惊的事:他单膝跪下,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扇去:“属下冒犯门主,属下自罚!”
啪啪的掌掴声清脆响亮,楚云天一惊:“康哥!我没有……”喊得太急,引起一串咳嗽,脸涨得通红,“住手,我没有怪你,你起来。”
滕康见楚云天急得这样,不敢再怄气,站起来道:“既然这样,属下下去了。老大,你再好好想想。”
楚云天无力地摆摆手。
萧氏庄园,晚上,萧潼的房间里,手机铃响,萧潼接起来:“义父?”
“潼儿,我这边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我会提前回来,最多下周末,我就到家了。”萧远山沉稳的声音听在萧潼耳朵里特别舒服,他忍不住露出笑容:“太好了,义父,我盼着你回来。”
“然儿在学校里表现好么?”
萧潼怔了怔:“……他很好,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除了上学,他一直没有丢开合资公司的事。我和他每天都在E-mail、电话联系。”
萧远山沉默了三秒钟:“这就好,有你在,我知道一切都会安排得妥妥贴贴的。”
萧潼嘴里发苦,义父快回来了,那个私家侦探还没查出楚门的内幕,真让他心焦。挂下电话,他终于又拨通了萧然的手机:“然儿。”
“是,大哥,是我。”萧然激动得声音发抖,大哥竟然主动打电话给他了,可他在云天庄园内,唯恐房间里有监控装置,他不敢随便说话。
“义父要提前回来,预计下周末前到家。你要是不想让他伤心,就给我早点回来!”
萧然心一沉,又隐隐有些高兴,大哥上次跟自己说:“只不过你要是敢回来,哥就亲手抽死你!”,今天却因为义父的缘故叫自己回去了。只要他肯重新接纳自己,哪怕是被他打死也心甘情愿。
“大哥,我下周末回来,好么?”他小心地征求他的意见。
萧潼冷哼:“是想等义父回来庇护你,是不是?你给我听着,就算有义父在,我也不会饶了你!”
萧然吓得一抖,闭上眼,认命地应道:“是……小弟自知有罪,不会求义父庇护。大哥无论怎么罚我都可以……”
“明天是周六,你回来!”
萧然苦笑,大哥,你是想给我一个星期的养伤期吗?“大哥,我们老大病了,我要照顾他。假如他明天好了,我就回来,可以么?”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萧然想,大哥必定是暴怒了。果然隔了几秒,听到电话里传来嘟嘟的挂机声。
第四十八章 真实身份
第二天楚云天仍然低烧未退,萧然没有提回家的事,一直陪在他身边。楚云天的头昏沉沉的,躺着难受,坐起来又没力气,暗暗恨自己,一个练武之人竟然如此没用,用冷水洗了下澡就会生病。
萧然给他端了水来,喂他吃药,然后坐在他身边,陪他说话。病中的楚云天看起来完全没有平日的气势,嘴唇烧得干裂蜕皮,眼睛微微浮肿,脸上带着病态的嫣红,一点也不象二十九岁的黑帮老大,反而显出几分少年人的纯净与柔弱。
看着这样的他,萧然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软,以前跟他较量时的决绝也烟消云散了。他不多说话,只是默默地照顾着楚云天,默默地等待他的指令。
“屁股上的伤好点没?”楚云天见萧然坐在椅子上却不敢坐实,侧着身子,姿态有些费力,忍不住问道。
“好多了,老大手下留情,给小雨放水,小雨感激不尽。”萧然垂下睫毛,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温顺而安静,令楚云天没来由的有些心疼。
“自己身上伤没好,回去多休息吧,不必在这儿陪着我。”
萧然抬头,正好捕捉到楚云天眼底一抹温柔,心头又不禁颤了颤,继而微笑摇头:“我没事,伺候老大是我份内之事。”说这句话时,萧然心中没有半点虚假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是心甘情愿照顾楚云天的,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傻小子,不懂照顾自己。”楚云天笑嗔,“等吃过午饭,我睡一会儿,你也回房去休息会儿吧。”
“嗯。”萧然答应一声,又觉得态度不对,忙又恭敬地道,“是,老大。”
楚云天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难得你刚入门就这么懂规矩,真是个好孩子。”
萧然怔住,那种“他好像我大哥”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来,看着楚云天,傻傻地道:“老大,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楚云天也呆了呆:“……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是缘分吧。”
萧然垂下头,惆怅宛如细细的蛛丝,悄悄在心底缠绕。
吃过午饭,楚云天睡着了,萧然想起泽悦的话,骑着自行车到后山去。他转了很久,没有发现特别的风景,只有一座围墙围起来、类似于陵园的地方。他把自行车放好,隔着墙上的窗口朝里看,果然看到一片坟地、三个墓碑。难道泽悦让我看的就是这墓碑?这就是他所谓的风景?他暗暗奇怪,见陵园上着锁,四下看看没有人,于是飞身掠起,从墙上飘了过去,直奔墓地。
三个墓碑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亡母楚襄晴之墓、外祖父楚龙骏、外祖母方淑芳之墓,而立碑的是同一个人:楚云天。
楚襄晴这个名字好熟悉,在哪里见过?萧然仔细想着,又去看墓碑上的照片,忽然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这张照片……这张照片上的人分明是义父的亡妻!
“小少爷,对不起,我也不清楚夫人的身份。等董事长回来,你自己问他吧。”陆伯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回响,是她,义父的夫人就叫楚襄晴!楚襄晴,楚云天……萧然好像被当头泼了盆冷水,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楚云天,义父的儿子名叫萧楚云,而这个立碑之人是楚云天,他们分明是同一个人!
楚云天就是萧楚云……难怪初次见面,他就觉得楚云天的脸似曾相识,因为他曾经见过他十六岁时的照片。虽然时隔多年,可脸上的轮廓仍然很相像。难怪对他会有一种自然的亲切感,难怪即使明知道楚云天是萧氏的对手,却仍然在潜意识里对他怀着不同寻常的感情。原来……原来因为他象萧楚云!
原来泽悦想告诉自己这个,可是他为什么不敢当面说出来?楚云大哥为什么要对付萧氏?而且是那样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地对付萧氏?他与义父究竟有什么恩怨,为什么十六岁后就离家出走,搬到外公家居住,从此与义父断绝往来?为什么义父不肯提他,一提起来就那样悲愤而绝望?
楚云大哥,原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对付了义父的亲生儿子!义父虽然那样恨铁不成钢,可毕竟楚云大哥是他的亲生子,父子之间哪有解不开的仇?如果义父知道自己对楚云大哥做了这样的事,他还会原谅自己么?
萧然从陵园里出来,推着自行车缓缓往前走,一颗心被秋风吹得乱成千万缕,失魂落魄一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一切都好像是梦境,梦醒时,自己却迷失了自我。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有**喊:“看!那个楚门的小子,在夜之神打伤我们几十个人的小雨!总算看到他落单了,截住他!揍他!”
喊声刚刚响起,就有一群脚步声冲向自己。萧然蓦然回头,看到一张他见过的脸:白麟堂的二当家高仲鹏!高仲鹏面目狰狞地冲萧然大吼,一群人瞬间把萧然围在当中。萧然皱眉,冷冷地盯着高仲鹏:“怎么,手下败将,还想再跟我打一次?”
“我们当然知道我们的武功不及你,可你斗得过这个么?”高仲鹏猛地一抬手,露出掌中的手枪。萧然一看不好,连自行车都顾不上,腾身而起,施展轻功往前掠去。可就在他身形刚动的瞬间,“砰”的一声枪响,萧然只觉得左腿一痛,身子直直地跌下去,腿上霎时血流如注。
刚刚落到地上,白麟堂那群人就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拳脚、棍棒一齐往他身上招呼。萧然一咬牙,挺身站起,运起内力,一掌发出。只听“蓬蓬”之声不绝,那群人被打得纷纷倒跌出去。此处地形开阔,又没有自己人在,萧然毫无顾忌,连连运功,掌力犹如卷起的狂飙,将周围那群人吹得东倒西歪,片刻间倒了一地。
高仲鹏咬牙切齿地在旁边看着,抽一个空档,再次举起手枪。
“砰”的一声,萧然心头一震,以为自己再次中弹了,定睛一看,却是高仲鹏右臂中枪,手中的枪失手掉在地上。
一辆汽车呼啸着冲到萧然身边,楚云天、飞廉、孤舟以及另外两名侍卫冲下车来。
“小雨,你怎么样?”楚云天扑到萧然面前,急得声音都颤抖了,见到萧然腿上中弹,他连忙下令,“飞廉,快将小雨扶上车,快打电话叫叶楠立刻来庄园!”
白麟堂的人已连滚带爬地逃走了,楚云天也顾不上管他们,只是焦虑地看着萧然。萧然被他脸上真切的关怀震撼,强烈的负罪感攫据着他的心,他不等飞廉来扶自己,直直地在路上跪了下去:“楚云大哥!我……对不起你。”
“你说什么?”楚云天的身子猛地僵住,睁大眼睛瞪着萧然,脸色开始变青。
“楚云大哥,我不知道你原来是义父的儿子……傲宇的事……是我干的,你惩罚我吧……”萧然抬头看着楚云天,眸子中充满愧疚,费力地、一字字地道。
一股凌厉的劲风刮到脸上,啪的一声,萧然左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的身子猛地跌倒在地,天旋地转,血从唇边溢了出来。
“把他带回去!”楚云天嘶声怒吼。
第四十九章 心软
泽悦正在自己房间里看书,听到外面杂沓的脚步声充满紧张与慌乱,他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前天晚上对萧然说了去后山看看的话,昨天一天在学校里一直提心吊胆,唯恐发生什么。晚上回来知道师父生病了,而萧然仍然住在客房里,他的心才稍稍放下。后来他悄悄找到滕康,问了他傲宇发生的事,才明白萧然已经给师父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今天是周六,他没有上课,所以一直呆在家里。刚才,他听到后山那边传来枪声,紧接着看到师父象旋风般冲了出去,完全忘了自己还在生病。他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难道是萧然?他去了后山?可为什么会有枪声?是萧然遇险了?
及至楼梯上脚步声响,他冲出房间,见两名侍卫架着萧然往他房间走,后面是师父与飞廉、孤舟。萧然的左腿上正在流血,血一路滴滴嗒嗒流下来,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另半边脸苍白如纸,长长的睫毛半阖着,神情是一种放弃般的沉寂,一动不动地任由那两名侍卫架着。而他们的动作看起来不象在保护萧然,却象在抓捕他。将萧然往床上一扔,侍卫躬身问楚云天:“门主还有什么吩咐?”
楚云天的一双眼睛幽冷如千年深潭,里面的光芒明暗不定,脸色很难看,却没有大发雷霆,只是盯着床上的萧然,好久,对身边四人道:“管好你们的嘴,今日之事谁都不许泄露,否则自己了断!”
四人神情一凛,不约而同地跪下去:“是,属下遵命。”
“都下去,飞廉,守在外面,不准任何人打扰!”
“是。”
“师父。”四人刚出去,泽悦就冲了进来,“师父,发生什么事了?哥?哥你怎么了?”他奔向萧然,见他紧紧咬着唇,忍着剧烈的疼痛,额头上冷汗如雨,他慌得手足无措,“哥,你怎么中弹了?被谁伤了?”
楚云天一把抓住他的手,深黑的眸子中第一次露出犹如鹰隼般尖锐、犀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泽悦的心:“你跟他讲了什么?”气息逼到泽悦脸上,带着暴风雨的肃杀。
“我……我……”泽悦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不关小悦的事。”萧然忍着痛,在床上直起身来,“楚云大哥,是我无聊,一个人出去透透气,无意中经过那个陵园……”
“啪”楚云天反手一掌掴在萧然脸上,萧然被打得身子一晃,几乎撞到墙上,鲜红的指印立刻从他雪白的脸上浮现出来。楚云天死死握紧手指,声音在喉咙里咆哮:“谁是你楚云大哥?”
萧然坐正身子,慢慢抬起头,两边脸颊都已又红又肿,唇角撕裂,有血丝淌下来。他看着楚云天,没有半点怨恨、委屈,只是充满歉意:“楚云大哥,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要这么叫你。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是我对不起,是我破坏了你的计划。可是,为什么?血浓于水,父子亲情是永远割不断的,你为什么要恨义父?为什么要打垮萧氏?”
“闭嘴!”楚云**吼一声,象只被激怒的猛虎,从未有过的失态。一把把萧然从床上揪下来,劈头盖脸几巴掌打过去,然后狠狠**在地,一阵拳打脚踢,“你敢教训我?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事轮得到你来管么?”
泽悦被师父那种暴怒的样子吓坏了,记忆中的师父从来那样儒雅、淡定、沉稳,令人由衷地信服,可此刻他好像发了疯一般,掀起的怒气足以将整座庄园烧毁。
他挡到萧然身前,扑跪下去,死死抱住楚云天的两条腿,苦苦哀求:“师父息怒,师父,要打打小悦吧,哥中了子弹,他的腿一直在流血,他经不起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他了。”
“小悦。”萧然从地上跪起来,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苦笑,“是我对不起楚云大哥,请你让开,让他打个够。”一语未了,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来,他的身子晃了晃,软软地倒下,昏了过去。
“哥!”泽悦惊呼一声,把楚云天也惊醒了。楚云天连忙把萧然抱起来,放到床上,用手帕擦去他嘴角的血迹,然后扬声喊道:“飞廉,叶楠什么时候来?”
“他已经在路上了,十分钟到。”飞廉在外面回应。
泽悦在楚云天回头的刹那,似乎从他眼里看到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他的心痛得一抽搐,师父,他到底是不忍的,是不是?他那么悲愤,是因为自己苦心经营的计划被萧然摧毁,是因为他觉得绝望了吗?他对萧然拳打脚踢,只是在发泄他自己心里的怒气。可他始终没有失去理智,没有将萧然交到刑堂。
楚云天转过头来,盯着泽悦,瞳孔很深,却是浓浓的灰色,眼里没有泪光,令泽悦怀疑他刚才看错了:“是你指点萧然去后山的,对不对?”
“是,师父。”泽悦已经平静下来,平静地对上楚云天的眼睛,“是小悦违背了师父的命令,请师父责罚!”
“滚回自己房里跪着,呆会儿我再来收拾你!”不知为什么,泽悦觉得师父的声音好疲倦,而他的脸上也象蒙上了一层灰,毫无光泽。
这是他那个平时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门主威仪的师父吗?泽悦怔怔地看着他,鼻子发酸,眼睛已经悄悄湿润了。可他知道师父不喜欢看他哭,所以他死命忍着,恭敬地应了声:“是。”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萧然,转身退了出去。
萧然闭着眼睛,双眉紧蹙,一动不动地仰面躺着,脸上肿得象馒头一样,嘴唇也有些肿起,楚云天掀开他的衣服,发现他胸前、腰部、肩侧都有被自己踢出来的青紫淤痕,他的手指忽然有些发抖。想起自己刚才对他失控地殴打,他把头埋进掌心,感觉到掌心有些潮湿。心底某个地方有些隐隐的抽痛,是那种近乎麻木的疼痛。
楚云天,你败了,你被一个十八岁的孩子玩弄于掌股之中。你是一个可笑又可悲的失败者,没有找到真正的对手,却这样不明不白地输了。而这个打败自己的少年,没有丝毫胜利者的姿态,反而诚惶诚恐地向自己忏悔,叫自己大哥……楚云天,你照照自己的灵魂,你的灵魂如此丑陋……不,这不怪我,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恨那个人,恨他漠然地放弃我……
萧然醒来时,觉得脸上、身上、腿上、四肢百骸都在痛,然后他听到有人在说:“所有伤口都处理好了,这脸上,门主给他敷点冰块吧。”
“好的,谢谢你,叶医生。”
“我告辞了。”
他闭着眼睛,疲惫不堪,听到楚云天在下令拿冰块来,然后有凉凉的冰敷到脸上,听到飞廉的声音:“门主,你自己的烧还没退呢,让属下来照顾小雨吧,你去休息。”
“不用,刚才一急,出了一身汗,感觉好多了。”
“门主,为什么不将小雨交刑堂?”飞廉轻轻问,声音里却有庆幸的意思。
“你也不想他死,是不是?”楚云天不知道是在欣慰,还是在悲哀自己的徒弟、下属都偏向萧然。
“我……是的,小雨是个善良的人,属下虽然和他相处的日子不久,可对他很有好感。”
“是啊……我偏偏也是如此。虽然他背叛我,令我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可我就是狠不下心来。”楚云天的声音说不出是懊恼、是沮丧、还是无奈,可偏偏有一丝抹不去的温柔。
“属下只是担心,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这事被傅堂主、滕堂主他们知道了,门主恐怕也护不住小雨。”
“车到山前自有路,现在*心未免过早。”
一滴眼泪从萧然眼角滚落下来,飞廉看到了,向楚云天以目示意,然后悄悄退了出去。楚云天俯下身,看着萧然,威胁道:“醒了还要装睡,还想再挨揍?动不动流眼泪,是楚门男人的大忌,是不是要我将你交到刑堂去?”
萧然睁开眼睛,黑宝石般的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动了动嘴角,发出一个字:“疼……”
楚云天眼前一黑,这臭小子,莫不是要跟自己撒娇?看来刚才被他听到自己说的话,就好像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似的。故意冷着脸:“这么一点疼就吃不消了?你知道楚门对叛逆是如何处罚的?”
“砍断手脚,丢出门去,任其自生自灭。”
“这是最轻的刑罚,最重的要用带钢钩的鞭子,一鞭鞭抽掉身上的皮肉,直到把人抽死为止。你想不想尝试一下?”
萧然唇边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垂下,挡住眼底一掠而过的惊惧。过了一会儿,才重新看着楚云天,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弱弱地唤道:“哥……你饶了我吧……”
楚云天简直愤怒得无话可说,威胁地扬了扬手,想骂几句,却无从开口,握紧拳头又缩回来,瞪着萧然:“……小然,你简直……是个小魔头!”
萧然灿然笑起,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那张被打得肿胀变形的脸上,绽开这样明朗的笑容,竟令楚云天看得呆住。这死小子,真是会蛊惑人心!楚云天,你算是败到家了。对着这个祸害,还要去心疼他。你哪象个黑帮老大,简直是慈善大师!
萧氏庄园,萧潼在院子里久久地徘徊,手指摸到裤兜里的手机,几次想拿出来,几次又松开手指。然儿,你竟然为了那个黑帮老大不回家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还有没有这个家?
真的是抓不住的感觉,心好痛,头也跟着疼起来。
夕阳已经西下,他是不可能回来了。萧潼转身回进客厅,无力地倒在沙发里。陆伯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难受,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令萧潼惊喜地几乎跳起来,可接通的瞬间又板起了脸:“然儿?”
“大哥,我受了点伤,回不来了。”萧然的声音有些虚弱。
“什么?”萧潼大惊失色,“怎么受的伤?伤在哪里?”
第五十章 我是你大哥
“没事的,只是跟别的门派的人起了冲突,左腿上中了一枪。”
“中枪?”萧潼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太阳穴突突跳动,神经好象在被针扎着,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急怒攻心的滋味,“这就是你加入黑帮的好处?什么时候把命丢了你才会后悔,对不对?”他的吼声连陆伯都被吓了一跳,几乎失手摔掉了正在给萧潼端过来的茶杯。
那边的萧然呆了呆,压低声音:“大哥,等我回来再向你禀报吧,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不是我想的这样是哪样?”萧潼几乎要被他气疯了,可心里又隐隐有些欣慰,果然,这死小子这么做是有苦衷的,“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你这样子,等义父回来我怎么跟他说?说你加入黑帮,跟别的帮派斗殴,结果中了子弹?你这混账东西……”骂到最后声音低下去,无穷的爱与无穷的恨纠结在一起,声音听来象在牙齿间厮磨,“我真恨不得你死了干净!”
“大哥……”萧然的声音颤抖起来,混合了鼻音,“你别生气,听我说。楚门的门主就是义父的儿子萧楚云,傲宇也是他的产业,我先前不知道,只想混进傲宇,为萧氏除去绊脚石……我是今天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他改了名字,叫做楚云天,而且从T市搬到S市来,将这儿作为根据地,展开打击萧氏的计划……”
“等等。”萧潼愣在那儿,一时转不过弯来。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之外,他想了很久才理清头绪,“于是你瞒着我加入楚门,想打垮傲宇?”
“是。”
“那么傲宇做了什么?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傲宇制造假的进口单据,改写进口价格与品质,少交进口税,所以,他才能用低价销售,削弱萧氏以及其它毛纺企业的竞争力。我已向海关告发,海关、检察院彻查傲宇,证据确凿,估计接下来,傲宇会被勒令停产,还会遭受重大的经济赔偿。”
萧潼倒抽一口冷气,义父,你和楚云大哥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怎会对你有如此强烈的恨意,竟然不惜以身试法,去打击你的公司?
“大哥,我现在在楚云大哥这儿养伤,我已跟他坦白了是我出卖傲宇,可他没有怪我。他是个好人,我会设法化解他与义父的恩怨。你别担心,等我伤好,我就回去向你请罪。”
“给我楚云大哥的手机号码。”萧潼果断地道。
“可是……”萧然犹豫了,楚云大哥会不会生气?
“我要打电话给他。”萧潼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萧然不敢违逆,报上楚云天的号码,听萧潼记下来,又道,“大哥,我是不想连累你才隐瞒你的,你原谅我好么?随便你怎么罚我都可以,只是别再生气了,好么?”
萧潼沉默,心里异样苦涩。好久,才重新开口:“假如这楚门门主不是楚云大哥,或者,假如楚云大哥已铁了心、变了质,你还能脱身吗?你考虑过后果吗?你以为……哥不会心疼你吗?”
萧然的心猛地一颤。大哥是太心疼我了,不是吗?他恨我不听他的话,恨我自作主张、一意孤行,恨我以身犯险、不爱惜自己,无论多少怒气、多少责罚,都是基于他对我的爱啊。
他觉得胸口撕扯般的痛,喉咙里被泪堵住,说不出话来,只是哑着声呢喃:“大哥……”
“好了,哥要打电话给楚云大哥,你好好养伤。”萧潼的声音温和下来,带着些许心痛、些许无奈。
“嗯。”萧然乖乖地应了声。
萧潼挂了电话,伸手拿起陆伯送过来的茶,喝了两口,见陆伯的身影在对面厨房里,想来没有听到自己跟弟弟后面的对话。他品着茶,感觉茶叶有涩涩的苦味,也许,是自己心里苦吧?想不到然儿这小浑蛋,瞒着自己做了这么大的事。楚云大哥,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一位强势的黑帮老大?不问法律、不问良心,只为个人恩怨行事的人?可是他竟然如此精明,懂得钻法律空子。难怪义父道,傲宇违反市场规律行事,这样的竞争背后必定有违法的行为存在。
义父,他真是英明睿智啊。可他知道傲宇背后是他儿子吗?以义父的为人,他绝对会痛恨儿子这样的行径,若是他知道,会不会父子之间的关系更加僵化?
不行,我和然儿既然已经搅进了这个局,就必须给它一个圆满的结果。他想着,拨通了楚云天的电话,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声音沉稳而笃定,含着一丝笑意:“楚云大哥?我是萧潼。”
电话那边的人呆了足有三秒,才开口出声:“萧先生,有事吗?”
萧潼一滞,怎么这声“萧先生”听来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丝毫没有气馁,依然含笑道:“楚云大哥,然儿在你那儿养伤,我是他大哥,可以过来看望他吗?”
楚云天的声音毫无起伏,也听不出喜怒:“可以,我们在S市郊区的北麓山,云天庄园,欢迎萧先生光临。”
“谢谢,明天上午我尽早过
第18回
来。”
萧潼挂下电话,轻轻松了口气。然后又拨通了S市柯南道尔私家侦探社社长舒麦克的手机,也许,这个人会给自己意外的收获……
泽悦被罚跪了足有两个小时,可楚云天来后却只是象征性地打了他几记屁股。十八岁的男孩被扒了裤子打屁股,到底有些难为情,泽悦的脸红得象熟透的苹果,可是见楚云天分明已是消了气的模样,他心里又偷偷乐开了花。殷勤备至地摸摸师父的额头,试出确实退烧了,才松了口气,不顾屁股上被打得通红,为师父端茶倒水、捶肩敲背。
然后到了晚上,他就悄悄溜到萧然房里,抱了床被子往地毯上一铺:“哥,我今晚跟你睡一间房。”
萧然斜睨着他,笑吟吟地道:“搞清楚叫我什么,否则,我明天跟楚云大哥说了,罚你个对长辈不敬之罪。”
泽悦苦了脸,可怜兮兮地看看萧然,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小师叔,我错了好不好?是你要认我做弟弟的嘛,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就怕你觉得吃亏了。可你听不懂,那能怨谁啊?”
萧然轻轻一巴掌拍到他头上:“还说!要是你早点把楚云大哥的事讲出来,我哪至于费这么多心机、受这么多罪?”
泽悦见他失血的唇边露出一丝苦笑,脸上写满惆怅,蓦然醒悟过来:“是不是萧大哥……不,二师叔生你的气?”
萧然眼神一黯,没有说话。
萧潼出现在楚云天面前的时候,楚云天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难以描摩,他知道萧然已经把一切都讲给萧潼听了,电话里那个声音令他联想到本人,联想到上次萧潼骗过自己,又悄悄从医院里带走萧然,这个比自己小了四岁的弟弟,真的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楚云天想,为什么父亲捡来的这两个古代人都这样厉害?他们在古代是什么身份?
英姿飒爽的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西装,一举一动中都带着王者气概,深刻的五官仿佛在昭示着本人的坚强、坚硬与坚毅,可是当他向他露出微笑时,又令人觉得如同见到了春日的阳光。
“楚云大哥。”萧潼向楚云天伸出手来,楚云天呆了呆,也伸手。两只手掌握在一起时,萧潼的掌心很暖,而楚云天的掌心很凉。
“我带你去见小然。”楚云天二话不说,直接把萧潼往萧然房里领,好像要避开萧潼,不想与他多说话。萧潼跟着他走,却在他背后说了句:“等看过然儿,我可以去和楚云大哥谈谈么?”
楚云天没有回头,却站住脚,声音淡淡的:“萧先生,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萧潼微笑:“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谈,关于傲宇。”
楚云天背上的肌肉僵了僵:“傲宇与萧先生无关。”
“楚云大哥!”萧潼走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目光真诚而磊落,充满期盼,“楚云大哥,你不是个愿意逃避现实的人。”
“我没有逃避!”楚云天仿佛被激怒了,脸上有瞬间的寒意闪过,却很快恢复平静,“傲宇的事由我自己去处理,我谢过萧先生的好意,但没什么好谈的。”
萧潼仍然微笑,却不再说话,跟着楚云天走进萧然的房间。萧然已经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不顾腿上的伤,从床上滚下来,笔直地跪在地上,垂首等着萧潼进来。
所以楚云天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跪在地上的萧然,他脸色一变,冲上去扶萧然:“小然,你干什么?身上有伤,怎么不好好在床上躺着?”
萧然轻轻推开他:“哥,请你别管……是我不孝,应该向大哥请罪的。”说着向萧潼俯下身去,声音还未出口就哽咽了,“大哥……”
一瞬间,萧潼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被一只巨手在用力揉搓着,酸痛到极点,眼睛发胀,胸口堵得慌,所有这些日子以来的纠结、痛心、期盼与失望都翻涌上来。他冲到萧然面前,一把抓起他,猛地举起手掌砸了下去。
手掌在半空中被另一只手截住,萧潼对上楚云天的眸子,那双眸子中饱含着的怒气:“萧潼,你干什么?”楚云天黑着脸向他吼。
萧潼的脸并不比他白多少:“我要教训他!”
“他身上有伤,你不许打他!”楚云天又气又急。这个萧潼,果然比自己还要霸道!小然中了枪,昨天又被自己打了一顿,现在哪里还经得起打?他那么可怜地跪在兄长面前,认打认罚,难道这人就没一点心软?
“我是他大哥,我自己的弟弟我自己教训,凭什么你不许我打他?”萧潼毫不退缩地瞪着他。
楚云天的五指象铁钳一样钳住萧潼的手腕,自己都没意识到用了多大的力,沉声喝道:“我是你大哥,我不许你打他!”
萧潼一怔,然后慢慢勾起唇:“你抓痛我的手了,大——哥。”
第五十一章 兄弟无悔
跪在地上的萧然又惊又喜地看着眼前的两位哥哥,苍白的脸上也似乎泛起了光彩,大哥是有意这样的,原来他并不是要打自己,他是为了逼楚云大哥承认身份。大哥真是……狡猾!
楚云天仿佛明白了什么,缩回手,看看萧潼被他捏红的手腕,有些尴尬:“抱歉,我……我该叫你什么?小潼行吗?”
萧潼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没有哥哥,只有两个亲弟弟,加上几个庶出的弟妹,从小他就要承担起大哥的责任,一方面辅佐父皇,另一方面管教弟弟。好像永远站在最高处,却也有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与无奈。父皇对他十分苛求,极少表现出宠溺,倒是经常为一点小错责罚他。穿越到现代后有了一位十分疼爱他们兄弟俩的义父,他已经觉得上天对他不薄了,现在又多出一位兄长。
虽然“小潼”这个称呼好像把他叫小了,可他仍然觉得非常温馨,点点头道:“大哥觉得好就好。”
楚云天说了句:“你们兄弟聊,我还有事。”就退了出去,带上门,把一室宁静留给他们兄弟俩。
萧潼向萧然伸出双手,又是心痛、又是气恼,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什么事都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你把哥置于何地,以为哥是自私自利、胆小怕事之人?”
“大哥。”萧然低低唤了一声,把头埋进萧潼的臂弯,贪恋他此刻的温柔,不忍起来离开那片温暖。泪水夺眶而出,沾湿了萧潼的衣袖,“大哥,你不恨我了?我把你气成这样,你还来看我?”
萧潼气不打一处来,掏出手帕,用力擦着他脸上的泪水:“臭小子,这么大的人了,动不动掉眼泪。象个姑娘一样,竟然还敢去混黑帮,你丢不丢脸!”一边说,一边把他扶起来,让他躺到床上,恨恨地道,“别以为今天有楚云大哥护着,我就饶过了你,等你回去我们再算总账!”
萧然嘶嘶抽气:“疼,疼。”
萧潼一下紧张起来:“哪里疼?是不是我不当心触到你的枪伤了?”
萧然欣喜若狂,大哥还是心疼我的啊,他只是嘴上说得凶罢了。心中想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就从唇边滑过。萧潼眼睛多尖,立刻捕捉到了弟弟的诡计,一个暴栗敲过去:“皮痒了?要不要哥现在就教训你?在我面前装,你不知道哥是火眼金睛吗?”
萧然捂着头,呲牙咧嘴:“大哥,我真的很疼啊,不信你去挨颗子弹试试。”
萧潼听他提起,连忙去查看他腿上的枪伤,只看了一眼就心惊胆战,一把把萧然搂进怀里:“傻小子,真是自讨苦吃,受这么多罪,你知道哥多担心?义父回来知道,准要狠狠揍我一顿了,怪我没照顾好你。”
“怎么会?”萧然回抱着萧潼,心中溢满愧疚,“是小弟的错,义父怎会怪大哥?”
萧潼笑笑,揉揉他的头发:“跟你开玩笑呢,义父不会怪我,但楚云大哥恐怕要惨了。做了那么多坏事,义父回来非跟他算账不可。”
“我留在这里,等义父回来,你跟义父一起来。有我们帮楚云大哥说话,义父就会饶了他的。”
萧潼苦笑:“只怕楚云大哥性子倔,很难和好呢,否则这十三年他能熬得住连见都不见义父一面?”
萧然信心满满地许诺:“放心,有我在,一定促成他们父子和好。”
萧潼静下来,仔细端详着萧然的脸。见弟弟比上次逃出去时更加消瘦、憔悴了,他的心狠狠一痛,可是想到他种种可恶,又恨不得拎起来打一顿。暗道自己怎么在弟弟面前永远冷静不下来,这小子还真是自己命里的劫数,逃也逃不过,还要自己挨上去。
一会儿楚云天命人在萧然房里摆了酒菜,邀萧潼兄弟加上泽悦一起吃饭。萧潼才知道泽悦的师父原来就是楚云天,想起他以前所做的种种,心中充满感慨。
兄弟三人加上泽悦,意外地坐在一起喝酒。萧然仍然半躺半坐着,虽然身上有伤,却坚持喝了点酒。萧潼本想阻拦,楚云天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又是练武之人,喝酒更有助于疗伤。”萧潼只好把话咽回去,发现自己弟弟和这位义兄在某些地方十分相像,难怪这样投缘。萧潼简直无法想象,弟弟给傲宇带来这么大的损失,楚云天竟然可以一笔勾销,没有追究他的责任,真不象是一位黑帮老大的作风。
而楚云天心中的感慨更多,开始时自己是恨这兄弟二人的吧?处心积虑要打垮萧氏、打击自己的父亲以及这对兄弟,想不到鬼使神差,竟然让萧然与自己有了非同寻常的关系,而自己一点点对他产生了非同寻常的感情,潜意识中当成了自己的兄弟。当大哥的败于小弟之手,还偏偏对他恨不起来。
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
“大哥,我有个打算,不知道你是否同意。”萧潼目注楚云天,郑重地道。
萧然听萧潼叫这声“大哥”竟然叫得十分亲切、自然,不禁苦了脸。将来楚云大哥回萧家,自己要叫他什么?按照排行,自己应该叫他大哥,叫自己的大哥“二哥”,可他真正的二哥还在古代。原来称呼也是个麻烦事啊!
楚云天和萧潼都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楚云天道:“你说。”
“傲宇的案子,到最后判决下来,恐怕会勒令停产整顿,加上罚款,还有,我不敢保证主要负责人会不会……”
说到这儿时萧然的心中已经象扎了钢针般刺痛,如果这样,楚云大哥岂非要去坐牢?楚云天却摆手打断萧潼:“我们楚门在政府机关的人很多,我会想办法将惩罚减到最小,但估计前面两点不能免掉,只能免去坐牢。”
萧然松了一口气,才发现额头已冒出冷汗。
“这样最好。”萧潼也轻松下来,“只是那么多员工要丢掉工作了。”
“我会跟他们说,如果仍然愿意等傲宇重新恢复生产的,在家期间公司会发给他们基本生活费; 如果不愿意,就另找工作。”
萧潼与萧然同时把敬佩的目光投向楚云天,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公司或一个组织的领导,楚云天是当之无愧的。
“那好,宣布停产时傲宇所有的原料、成品与半成品,我们萧氏都买下来了,大哥你同意吗?”
楚云天一震,看着萧潼那双睿智沉稳又坦率真诚的眼睛,他忽然有落泪的冲动。楚云天,你最近感动得太多了,落泪的次数也太多了,你快不象你自己了。为什么这对兄弟总让自己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可是,你不能答应,你的自尊心不允许你这么做……
“不,小潼,谢谢你的好意,我会另外想办法的。”他装作平静地道。
“哥……不,大哥……”萧然想说什么,一时不知如何称呼,有些狼狈。萧潼看他一眼,忍俊不禁:“叫大哥,叫我哥吧。”
“嗯。”萧然答应一声,对楚云天道,“我知道大哥是碍于义父的关系,可大哥是商人,不是么?你不是说不受任何羁绊的吗?商人只要公平买卖,你何必管买家是谁?只是交易而已,又不是恩惠。大哥干嘛不能接受?”
楚云天再次一震,对萧然更加刮目相看。是啊,楚云天,你自认为翱翔九天、洒脱无羁,可其实身上有着太多的羁绊,反而不如面前的少年来得潇洒。而且,这小子真是一语中的。自己只是碍于自尊,不想认为自己受了父亲的恩惠,可萧然却说,这只是交易,没有恩惠。真是个鬼精灵,自己的心仿佛被他看透了。
不得不再次感慨,这对兄弟啊!
“我同意。”说出这句话,他好像放下了什么包袱,举起酒杯,“来,小潼,小然,我敬你们。”
“不,应该我们敬大哥。”萧潼兄弟也举起杯来,微笑,洒下满室阳光。
萧潼没有告诉楚云天萧远山就要回来的消息,他打算等义父回来禀明一切再做决定。毕竟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他如果提前说了,也许反而会坏事。
依依不舍地送走萧潼,萧然的心已经安定下来。曙光就在前头,他就等待着义父回来与楚云天重结父子之情了。
周一泽悦回学校去上学,楚云天因为傲宇正在非常时期,因此一早就去上班了。飞廉、孤舟两人也跟了他去。
叶医生按时来给萧然挂了吊针,萧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睡得特别沉,梦里看到许多稀奇古怪的画面,鼻端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忽然,好像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他浑身打了个寒噤,蓦然睁开眼睛,然后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刑堂里,而且是最阴暗的内室。四壁挂着狰狞恐怖的刑具,耳边听到鞭子甩动的声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飘浮在空气中。
刑堂堂主滕康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身上已被冷水浇透,手足都被粗大的铁链锁着,还未等他彻底清醒过来,一条鞭子已象毒蛇一般向他袭来。啪的一声,鞭梢的倒钩撕开他的皮肉,剧烈的疼痛一下子抓住他的神经。他猝不及防,啊的一声惨叫冲出口,冷汗刷的一下流了出来。
第五十二章 刑讯
萧然隐约想起迷迷糊糊中闻到的那股香味,原来这个滕康竟然趁他沉睡之时用了迷香。他试着运功,却发现真气根本凝聚不起来,浑身酸软。看看手足上的铁链,暗想若是功力恢复,应当可以挣脱。可是如何度过这个难关?
他努力站起来,左腿的枪伤加上胸口的鞭伤,痛得他眼前一阵发黑。而就在这片刻之间,已有两名刑堂弟子扯住他手上的铁链,绞紧在刑架上,使他的双手恰好被吊起来,足尖点在地上,却不能着力。
萧然深深吸口气,把剧烈的痛楚压下去,咬咬唇,让自己恢复一点神智,抬头看着滕康。沙哑的声音听来仿佛秋风掠过竹梢,有一点萧瑟,却毫无脆弱:“滕堂主,没有门主的命令,你用这种卑劣手段把我抓来,滥用私刑,就不怕门主治你越权之罪?”
滕康盯着他,脸色铁青,眼里泛起噬人的寒意,嘴角的肌肉有些扭曲。他本来长得不算英俊,但也不难看,可是此刻脸上充满暴戾的气息,看起来却有些可怕。他身后还站着几名刑堂的侍卫与小弟,却跟他拉开了距离,仿佛唯恐遭受池鱼之殃。
“萧然,你小小年纪,口齿真是伶俐,难怪门主会被你骗得团团转。你究竟用什么手段迷惑了门主,让他这样相信你?”滕康咬牙切齿地怒吼,恨不得目光化作利刃,直接剜出萧然的心来。
萧然心头一凛,这个滕康,真不是等闲之辈,他竟然查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叫自己萧然。可是他脸上一点也没有露出来,目光虽然因为疼痛而有些黯淡,却没有丝毫波动,只是那样平静地与滕康对视着。
滕康的脸色再次变了变:“果然有胆识、有气魄,难怪深得门主器重。你想知道我是如何查出来的吗?”他冷笑了一下,“南哥说你从海关的张科长嘴里套出了傲宇的秘密,我怀疑你,可门主维护你,不许我用刑审讯。我没办法,可是我不甘心。我排除了所有其他人的嫌疑,只盯好你一个。后来南哥告诉我,你在傲宇上班时跟他的助理梁姗姗套近乎,梁姗姗也透了些口风给你,我和南哥更加怀疑你。恰好,昨天有人来看你,被我们看破了机关。那个人是谁?”
萧然淡淡一笑,既然知道,何必还来问我?
滕康被他脸上淡定的表情激怒,扬手又是一鞭抽过去,把萧然胸前的衬衫撕开一条口子,新鲜的皮肉翻出来,鲜血和着水一起往下滴。萧然的脸色瞬间惨白,死死咬牙,没有哼出声来。那些刑堂弟子在滕康背后看得心惊胆战,不明白这个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坚强的意志。
“那个人是萧氏的总经理萧潼!我曾在电视上见过,当时觉得他风度特别好,于是过目不忘。然后我立刻猜测你的身份,让鹰卫去查了萧潼的家人,查到你原来就是他的弟弟萧然!”滕康握紧手里的鞭子,脸上布满阴云,“我将这事告诉南哥,我们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你分明是来傲宇做卧底,为了打垮傲宇的。”
萧然闭了闭眼睛,苦笑。这楚门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大哥手下的人都不容小觑。只是这滕康如此嚣张,难道连大哥都压不住他?
“你第一天进门时,我就把楚门的规矩给你了。还记得背叛楚门、背叛门主该受什么惩罚吗?”滕康走上一步,咄咄逼人的气息喷到萧然脸上,“我今天就要代门主执行帮规,用这根细刃钢鞭抽死你!”
萧然瞳孔一敛,那双湖泊般的眼睛骤然变成寒星,泛起凛洌的光芒。这光芒迫得滕康一滞,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
萧然盯着他,唇边泛起一丝轻蔑的笑意,一字字道:“滕堂主,楚门是个有规矩的地方,不是任由某个人肆意妄为的。门主已经说过,没有确凿证据,谁都不能屈打成招。你仅凭自己的推测,就认定我有罪,把门主的命令抛于脑后。知道的说你忠于本门,不知道的说你越矩擅权。你身后的手下个个看在眼里,传出去,将来你如何做人,如何服众?如果你打死我,在门主面前如何交代?”
滕康握着鞭子的手指微微收缩了一下,脸色更加阴沉,一时找不出辩驳的话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属下,却发现大家的脸上都露出赞同的表情。滕康气得发抖,指着萧然,声音都变调了:“萧然!你真是长着一副铁齿铜牙。可我偏不信这个邪!我一心忠于楚门,当年老太爷过世时曾交待我,说门主有心软的毛病,要我好好辅佐他,在他犯傻的时候提醒他。我有这个责任与义务!你再嘴硬,我也不信撬不开你的嘴巴。”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又似乎觉得滕康说得也有理。
“你给楚门带来这么大的损失,而且令楚门威风扫地,叫别的门派笑话!我要是听任门主这样包庇你,就对不起老太爷在天之灵。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我也一定要为楚门出这口气!”顿一顿,又狠狠加上一句,“就算门主肯包庇你,其他几位堂主和帮中兄弟都不会饶过你。门主纵然治我逾越之罪,我也认了。可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
萧然暗暗叹息,这个人,他要不是怀着异心,就是过于愚忠。虽然我对不起大哥,可我没有做错,我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国法。这样做,也许更有助于义父与大哥之间父子和好。可是这个滕康……他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置我于死地。难道,今天我真的把命丢在这儿了?不,我还没有报答哥和义父的养育之恩,没有在他们身前尽孝,我不能死……
他忽然想到师父教过自己在危急关头迅速凝聚真气的办法,牙齿猛地咬下去,咬破舌尖,伴着那瞬间尖锐的疼痛,将筋脉中游走的真气陡然凝聚到手足经络,急冲曲池至阳溪、阴廉至中封的穴位,强劲的内力宛如掀起的狂飙,冲破重重阻碍,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断裂声,两条铁链被他生生从刑架上扯断。
手中一得空,他拎起那两条锁在手腕上的铁链,狠狠砸到脚下的铁链上,又是一声刺耳的断裂声,脚下的铁链也被砸断了。
滕康惊觉到他的动作,手中的鞭子几乎在同一时间甩出,啪的一声,鞭梢砸在萧然中了枪的左腿上,包扎着伤口的纱布被哗的一声撕开,一条血淋淋的皮肉被扯下来。萧然痛得跪倒在地,冷汗瞬间从脊背上冲下来。
可是刑堂里所有人都被他刚才惊世骇俗的举动吓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等滕康的鞭子再次甩到时,萧然猛地伸手抓住鞭梢,往怀里一带,再往外一扬,滕康的身子就被甩了出去。砰的一声,狠狠撞在墙上。
萧然手心里已被鞭上的细刃扎破,鲜血汩汩流下,可他缓缓站了起来,手足上仍然带着断裂的铁链,掌中握着那根鞭子,一步步走向滕康。
刑室里的人个个吓得脸色发白,想要上去拦住萧然,又不敢动手。滕康被摔得七荤八素,却立刻爬了起来。眼见萧然身上三处鞭伤都在流血,因为衣服是湿的,血流下来就被稀释了,滴滴嗒嗒落在地上。萧然脸上已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却黑得照人,头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头,毫无狼狈之态,反而透出无穷的傲气与倔强。
滕康呆住,脸上阵青阵白,眼里却已经有了些许惧意。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面前,虽然知道萧然武功高超,却也料不到他有如此惊天动地的力量,何况还是在中了迷烟的情况下。
“滕堂主。”萧然苍白的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我没有抗刑之意。但如何判罪、如何定刑,必须要由门主来决定。楚门只有一个门主,我们都必须遵从他的命令。就算你有老太爷的临终嘱托也没用,因为,现在的门主是楚云天,而你,不能活在老太爷的影子里,你眼里——只能有现在的门主!”
“说得好!”门外突然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众人一愣,就见“冥火堂”堂主孙在丰(天上人间的总经理)与“烈焰堂”堂主钱坤(夜之神的总经理)各自带着几名手下,双双出现在门口。
钱坤走到滕康面前,脸上分明带着不以为然的意思:“康哥,我们都知道你是员老级的人,可还是要尊重门主的意思。”顿了顿,道,“我们接到你电话,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原来你是想让我们来看你刑讯逼供的?不知道小雨犯了什么错?可至少,我们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他说得有理。”
“钱坤,你!”滕康愤怒之极,看了一眼孙在丰,分明也是站在钱坤那边,他指着他们,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们,你们一个两个都被这小子蒙骗了!只有我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迟早会知道真相,迟早会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紧急尖锐的刹车声,饶是隔着两道门,仍然让人听得心惊肉跳。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楚云天与傅清南一前一后,后面跟着几名侍卫,大步走进来。
“老大。”萧然面对楚云天,微微垂首,忍着剧痛,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楚云天面沉似水,看看滕康,再看到萧然身上的血迹与伤口,他的眉心顿时皱成一个川字:“飞廉。”
飞廉连忙走过来:“属下在。”
“扶小然到客厅,给他包扎一下。”
“是。”
楚云天转向滕康,声音冷静,眉宇间自然地流露出威严:“走,我们都到客厅去。康哥,关于小然的事,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第五十三章 代替受罚&义父归来
楚云天在正中的沙发上坐下,孙在丰、钱坤、傅清南向他微微躬了躬身,也一齐坐下。飞廉扶着萧然到稍远一点的地方,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上楼拿了酒精、药棉、纱布与伤药来,为他清理、包扎伤口。看着萧然疼得满头大汗、脸色雪白的样子,飞廉也觉得心疼,动手更加轻柔。尽管如此,萧然在上药的时候仍然疼得咬紧嘴唇,唇上咬出了血洞。
滕康走到楚云天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声音中带着负气的味道:“属下逾越了,请门主责罚。”
楚云天看到萧然的伤势,一颗心已经象在火上煎熬,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如此鲜明,就好像那几鞭子是抽在他自己身上。他恨不得揪住滕康狠狠揍几拳,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轻易动怒。他只是淡淡一笑,上前亲手扶起滕康:“康哥,你对楚门忠心耿耿,对老太爷忠心耿耿,我铭感于心。起来吧。”
滕康砸吧着楚云天话里的滋味,觉得不对。什么叫“对老太爷忠心耿耿”?门主的意思是说自己只忠于死去的老太爷,却没有忠于他?
其他三人分明也听出了话中之话,齐齐把目光投向滕康。孙在丰与钱坤的表情告诉滕康,他们不支持他的做法; 而傅清南却显得有些退缩之意。滕康狠狠握拳,这个傅清南!自己是在为他抱不平,为傲宇担心,他现在却怯懦了。没用的东西!
看着楚云天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他那双辨不出喜怒的深不见底的眼睛,滕康的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自己的做法过于鲁莽了,这个楚云天,自己也跟了他快九年了,对他的性情还是捉摸不透。有时候他显得过于善良、优柔寡断,有时候又流露出楚家男人的本性:杀伐狠决。
自己对楚门忠心耿耿,可这忠心他看得到么?他这样说自己是出于真心吗?为什么,只有自己与他的关系若即若离?难道是因为老太爷的临终遗言?
滕康,为什么今天你突然心里没底起来?都是萧然,是他破坏了一切!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绝大多数人的反对,他开始气馁,开始没有把握。
“门主,属下错了。”鬼使神差的,他心里起了慌乱,虽然站起来,却不敢坐下,垂手笔直地站着,恭敬地道,“属下不该违背门主的命令,对小雨——不,对萧然滥用私刑。”说到这儿,他偷偷看了一下孙在丰与钱坤的表情。而傅清南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他们俩刚才都听到楚云天说“扶小然到客厅”,“关于小然的事”,当时两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楚云天那么说,分明是早就知道萧然的真实身份,果然是在包庇他!可他们希望孙、钱二人知道肖寒雨其实是萧然后,能够跟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上。
听到“萧然”两字,孙、钱二人都觉得奇怪,面面相觑。楚云天看向他们,平静地道:“小雨的真名叫萧然,是萧氏集团总裁萧潼的弟弟,这一点我早知道了。”
孙、钱二人更加吃惊,脸色不觉都变了。滕康看到他们的表情,暗暗兴奋,直直地盯着楚云天,道:“门主没有怀疑傲宇的事是他做的吗?他是萧氏的人,而傲宇在和萧氏竞争,怎么这么巧,他偏在这段时间进傲宇,而且傲宇又在这段时间出事?”
孙、钱二人也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楚云天,楚云天似乎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道:“你们猜得不错,此事确实是小然做的,他已向我坦白,我还未有时间与大家商量这事。”
“商量?”滕康一听,立刻跳起来,义愤填膺地道,“门主,你分明已决定包庇他,所以才没跟我们讲!他都已招供了,这事还商量什么?应该立刻把他押到刑堂来啊。”
“门主?”孙、钱二人似乎还在犹豫,神情有些复杂,“门主……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楚云
第19回
天依然面不改色,淡淡的目光从四人脸上扫过,清清楚楚地道:“我没有想要包庇小然,但是,小然是我父亲的义子,也是我的弟弟。所有惩罚都由我承担,我愿意承受三刀六洞之刑!眼下傲宇的事还没解决,等事情告一段落,我自己去刑堂领罚。康哥,南哥,阿坤,阿丰,你们有意见吗?”
四人都大惊失色。还没等他们有所表示,萧然已经拖着受伤的腿冲过来,扑通跪在楚云天面前,眼圈瞬间红了:“不,大哥,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让我去受刑,只要是你决定的,我什么惩罚都可以接受。”
楚云天的眼神立刻严厉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抽过去:“混蛋!这里有你插话的份吗?记清自己的身份!滚,马上给我滚到自己房间去!”
萧然腿上本来有枪伤,刚才又挨了一鞭,正好抽在伤处,勉强跪着已是疼得眼前发晕,哪里经得起他这一巴掌?一下子扑倒在地,可心中的痛更胜过脸上的痛,捂着脸爬起来,泪水终于溢进眼眶:“大哥……”
“飞廉,把小然关到房间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出来!”
飞廉被楚云天脸上的怒气吓得一抖,连忙过来,不由分说,连拖带抱地把萧然拽走了。“大哥!大哥!”萧然呜咽着哭出来,楚云天见他的样子,心中又是狠狠一痛。暗暗后悔刚才不放心他,让他呆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包扎,早知这样,刚才就该让他到房间里去的。
楚云天目光一沉,神情肃然,慢慢站起来:“此事就这样决定吧。至于康哥,你越权行事,违反帮规哪一条,应该如何惩罚,你是刑堂堂主,想必不需要我来教你吧?”
一句话说完,他转身就往楼上去,丢下四位堂主呆呆地站在那儿,被他那种果断、决绝的气势震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萧然*在枕头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掉,疼痛令他锁紧双眉、十指聚拢,飞廉去拿了止疼药来喂给他吃,他却摇摇头:“谢谢飞廉大哥,我不吃。”
“在跟谁怄气呢?”楚云天的声音响起来,含笑的眸子中带着浅浅的嗔怪,过来坐到他床头,伸手摸了一下他半边红肿的脸颊,“打疼你了吗?”
萧然摇摇头。
“抱歉,哥知道你今天受苦了,可是你那么没规矩,哥不得不做做样子给他们看。”
“我明白……”萧然痛苦地低下头,“大哥,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害了你。”
“不是,是我自己害自己,是我拉你入楚门的。”楚云天微笑,宠溺地摸摸他的头,“所以,是我自己的责任,我自己种的苦果我自己吃。”说到最后,眼底掠过一抹黯淡、苦涩的笑意。
“大哥!”萧然抱住楚云天,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我不要这样,我自己去受刑,不要你代我受过。”
“什么叫代你受过?”楚云天轻笑,“你有错吗?错的明明是我。别傻了,我本来就是黑帮的人,这种刑罚见多了,我不怕,你的身子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萧然擦干眼泪,深深吸口气,不再说话。心中暗道,是我做的事,我自己去承担后果。大哥,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不会让你有机会去刑堂的。
周三晚上,萧潼回到家中,汽车刚一停下,管家陆伯就奔过来打开车门,喜形于色地喊:“二少爷,你回来得正好,我还以为你又要加班呢。”
“陆伯,有什么好事吗?”萧潼奇怪地看着他。
“是老爷,老爷回来了!”
萧潼几乎是欣喜若狂地奔进客厅去,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那个男人。还是记忆中稳重、干练、清明、睿智的模样,温和的目光中藏着一种令人信赖的东西,仿佛他只要简简单单地站在那儿,就是一个坚实的依*。
他向他微笑,那笑容犹如冬日的阳光,暖暖地渗入心底。他的鬓边多了几丝灰白的头发,眼角细细的皱纹中是沧桑过后的淡定与从容,仿佛世间一切都无法再左右他的心。
萧潼扔了公文包,奔到他身前,半跪下去,拉住他的手,眼眶有些潮热:“义父,您终于回来了?您怎么提前回来了?”
萧远山目注自己喜爱的义子,一年没见,他看起来更加成熟、更加英俊了,是令女孩子着迷的男人啊。平时在公司里,他应该是很有领导风范的吧?只有在自己面前,他才会稍稍流露出一点孩子气。可正是这种孩子气,令自己越发喜欢他呢。
他伸手把萧潼扶起来,蔼然笑道:“我再不回来,天都要被你们捅个窟窿了。”
“义父……?”萧潼一愣,义父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他知道了什么?是陆伯在他面前告状了?心中想着,却正好看到陆伯悄悄在萧远山背后做了个“我没有”的手势。
萧潼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萧远山说:“来,我们爷俩好好喝两杯。吃完饭你到书房去等我,我有事问你。”
萧潼的心咯噔一下,到书房等我,这句话是自己常对然儿说的,想不到今天轮到自己了。义父是要找自己算什么账么?
从义父那张温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他只能乖乖地应了声:“是,义父。”
第五十四章 各自伤怀
萧潼为萧远山沏好一杯茶,说了声:“义父,我先上去了。”端了茶走进书房。做这件事的时候,他想起每天晚上他在书房看书时,都是然儿为他亲手送上一杯茶。可他现在受伤在床,连行动都不方便。那样苍白消瘦的模样,想起来就让他觉得心痛。这个傻小子,说他不孝,他又事事为他考虑,恨不得一人担尽一切; 说他孝顺懂事,他又处处让自己担心、*心、痛心。
在那些误会横生的日子里,自己打他、骂他、囚禁他、逼他住佣人房、罚他干活,让他受尽委屈、受尽痛苦,可他始终逆来顺受,除了自责、哀求,从没有表示过一点不满与抱怨,更不要说反抗了。那个倔强、傲气的孩子,在自己面前永远是恭敬、顺从的。可自己给了他什么……
虽然义父没有罚他跪,可萧潼仍然在书房中的沙发前端正地跪了下来。心中默默想着,不知道义父要问自己什么,是关于公司还是关于然儿,他到底知道了什么,还有,这会儿他是不是在楼下盘问陆伯。陆伯一直跟着义父,对他忠心耿耿,若是义父问起,陆伯肯定不敢有所隐瞒。
陆伯不知道楚云大哥的事,可他目睹了自己与弟弟之间的所有纠葛,知道然儿加入黑帮,知道然儿离家出走,回到那个黑帮中去了。
在云天庄园时他曾想,等义父回来,他要把楚云大哥的事源源本本告诉他,可事到临头,他却犹豫了。还不知道楚云大哥与义父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如果义父本来就对大哥不满,现在大哥做了那么多坏事,义父会不会更加生他的气,更加不愿认他?或者,楚云大哥那么要强的人,他如果解不开心结,会不会与义父越闹越僵?
那样聪明睿智的人,一遇到家务事反而糊涂了,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萧潼心中象百爪挠肠般难受,却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萧远山很快就上来了,见萧潼挺拔的身躯笔直地跪在地上,而那杯放在茶几上的茶还冒着热气,他轻轻摇头,唇边露出一丝疼爱的笑意,伸手去扶萧潼:“傻孩子,我有罚你跪吗?你又没做错什么,起来吧。”
“义父……?”萧潼疑疑惑惑地不肯起来,漆黑的瞳孔里写满问号,看着萧远山,“义父……潼儿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请义父教训。”
萧远山放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那杯茶,不答反问:“看来你自己心里已经有数了。那你倒说说,你做错了什么?”
萧潼暗暗叫苦,义父,您就不要让我猜心了,您知道了什么,就直接告诉我吧。刚才还说“我再不回来,天都要被你们捅个窟窿了。”分明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可现在偏偏优哉游哉地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如果自己说漏什么,或者多说了什么,后果会不会很严重?
想到这儿暗暗骂自己,萧潼啊萧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瞻前顾后、犹犹豫豫、提不起也放不下了?这哪是你的为人!可是,要怎样告诉义父所有的故事?要怎样促成他们父子言归于好,而不是把事态恶化?
萧潼暗暗思量着,眉心略略皱起,目光有些游移。萧远山慢慢收起笑容,正色道:“潼儿,是不是义父走了这一年,你们开始跟我变得疏远了,有什么话也不跟我讲了?”
“不,不是。”萧潼一惊,义父怎会这么想?“义父对我们兄弟恩重如山,我们都将义父当成亲生的父亲一般尊敬,怎敢欺瞒义父?”
“是吗?”萧远山喝一口茶,身子微微往后坐了坐,背*沙发,“上次我打电话回来,你说然儿在学校里表现很好,可是,我却收到一封匿名的E-mail,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萧潼脑子里哄的一声响,楚云大哥,你把那些照片发给我看还不够,难道还发给义父了?怪不得他一再把归程提前,原来是因为担心然儿!
萧潼脸上微微发烫,有些窘迫地看着萧远山:“潼儿……不知。”
“那封E-mail一个字也没有,却附着好几张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是然儿。有的吸烟、有的喝酒、有的泡吧,还有一张是然儿一个人对付周围一大群人,大打出手,旁边的人被他打得七倒八歪、鼻青脸肿。”萧远山的眼睛里慢慢露出深思之意,语声有些迟缓、低沉,带着质疑的味道,“潼儿,你能不能告诉我,然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潼迅速在心中措词,微微低下头,不让萧远山看到自己眼里的一丝慌乱:“我知道这事,然儿已经对我说过,他自己也认错了。说他在学校里被同学怂恿,犯了些小错。义父……十七八岁的孩子最容易被别人蛊惑,尤其在学校这样的氛围下。可然儿本性纯良,他已经及时醒悟,并且在潼儿面前道歉、保证不会再犯了。这只是之前发生的事,最近他一直表现很好……”
萧远山苦笑,轻轻叹口气,声音里没有半分怒意,却已让萧潼觉得头上压力很重:“潼儿,你以前总说,然儿在你面前一撒谎你就能看出来,义父跟你一样,你一撒谎,义父也能看出来。你看看你的手指,它已经泄露了一切。”
萧潼跪在那儿,手指紧紧抠着裤缝,而萧远山早就从他这个动作中看出他有多紧张。心中暗道,这傻小子,在公司里**远瞩、气定神闲,一言一行都有足以服众的威仪,可一到自己面前,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卸下那身完美的外衣,变得更加真实。哪怕是有一点点小毛病,也会让自己觉得分外可爱。
“义父……潼儿没有撒谎,潼儿只是觉得没有管教好弟弟,愧对义父。”萧潼放开手指,却发现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儿,第一次在义父面前如此尴尬,额头有细密的汗珠冒出来。
“那么,然儿在家里酗酒、抽烟,喝醉了睡在楼下佣人房,被你痛打一顿,逃出医院,逃回S市,你又把他找回来,关在家里,后来他再逃出去,这些事都是真的吗?”
萧潼暗暗吸口气,果然,陆伯啊陆伯,你可把我害苦了,把这些事一五一十都跟义父说了,我这个谎言岂非要越撒越大?
“是……是的。”他猛地抬起头,无比愧疚地看着萧远山,“义父,您罚潼儿吧,潼儿辜负了您的厚望,没有管好这个家。然儿是有一段时间放浪形骸,表现得十分叛逆。潼儿不懂教育,总是棍棒相加,越是逼他,他越叛逆。后来他逃回学校去了,可是过了一阵,他自己想通了,打电话回来向我认错。他现在真的表现很好,潼儿刚跟他们老师联系过……”
“潼儿!”萧远山脸上变色,一向沉稳的人,很少有动怒的时候,就算以前萧潼与萧然做错什么,就算他手把手教萧潼现代管理知识时困难重重,他也很少发脾气。偶尔责罚他们兄弟,他总是兼有严格与慈爱,让人对他只有敬而没有畏。可是今天,他看起来真的生气了,在循循善诱、耐心追问之后,仍然得到儿子的谎言,他忽然觉得说不出的郁闷,沉了声喝道:“到墙角去跪着,好好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好想想今天你做错了什么,等你明白过来,再来跟我说!”
“义父……”萧潼见义父生气,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一年没见义父了,刚一回来就惹他生气,自己实在是不孝。他膝行两步,贴到萧远山身前,语声充满歉意,惶惶道,“义父您别生气,您刚回来,旅途疲惫,先洗个澡休息休息。潼儿有什么错,您要打要罚都可以,千万别气坏身子。家里的事,还有公司里的事,容潼儿跟您慢慢禀报。义父……”
萧远山点点头:“好,潼儿,难为你想得周到,我这就去洗澡,你自己好好反省。”
萧潼垂下头:“是,义父。”
萧远山起身回自己房里去,陆伯已经将他的房间通风、收拾了一下,并把他的行李整理好,把换洗的衣服拿出来放在沙发上。萧远山进浴室,打开花洒,任由热水冲掉一身的疲惫,却也仿佛在冲去他心中的烦躁。萧远山,你今天怎么沉不住气了?这么多天都忍着过来了,怎么一回到家,见到这个孩子,就失去了理智?
眼前仿佛出现萧然那张美玉雕琢的脸、那双星辰般璀璨的眼睛,笑起来无比纯净、灿烂的模样,以及呆在他身边时乖巧、安静的神情。自己离家一年,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两兄弟之间竟然会有这么多冲突。然儿吃了多少苦,而潼儿又有多少纠结?这两个孩子啊,骨子里一样强势,只是一个放在表面,一个藏在内心。两人都是勇于担当的人,都喜欢把所有事情一肩扛。可正因为这样的强强相对,才会产生那么多磨合。
他的脑子里涌起各种各样的思绪、各种各样的记忆片断。那封没有署名的邮件、别有用心的人、横空出世的傲宇、突然“堕落”的然儿,顾左右而言它的潼儿……他们到底在瞒他什么?
有一组照片是然儿在歌厅里打架的场景,虽然画面暗淡,可他仍然可以看到他身边有两群人,一群人穿着统一的服装,另一群人则着装各异。那种统一的服装,蓝色,袖子上有白条纹,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把那些照片反复观察了很久,越看越觉得这种制服似曾相识……如果画面清楚,如果两个肩头各绣着一个金狻猊,那么……他想到了,那是楚门烈焰堂下属的一种着装。而那个金狻猊是楚门的标志!
楚门,想不到,时隔多年,再次想起这个名字,难道,然儿的那些照片跟楚门有关?还是自己太捕风捉影了?因为照片很暗,他看得并不真切。
所以,在自己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他就提前回到中国来,要亲自去寻找这件事的答案。想不到刚回家,没有细细拷问,就从陆伯嘴里听到那么多令他既震惊又心痛的事。但同时,他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他有一种感觉,潼儿肯定知道什么,却在瞒着自己。尤其从他脸上看到那种编故事的表情时,他再也沉不住气。
这两个自己深爱的儿子,自己引以为傲,并对他们十分放心的儿子,现在却开始跟自己耍心眼了。潼儿,你是开始不信任义父了吗?还是认为有什么天大的问题是义父不能解决的?
等他洗好澡回到书房,他看到萧潼仍然一动不动地跪在沙发前,双眸凝视着沙发,眉峰紧蹙,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故意没理他,到书桌后坐下,随手打开抽屉,翻了翻,找到以前的旧相册。手指僵了僵,缓缓把那本相册拿出来。
翻开尚未褪色的记忆,找到自己夫人和儿子的照片。十六岁的萧楚云,眉眼象极了他母亲楚襄晴,漂亮、高贵,可鼻梁与唇角的线条中却能找到些许冷傲的意味。想象着他抿紧嘴唇,瞳孔收缩,盯着自己,薄薄的唇中吐出一句:“爸,你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我走自己的路,不要你管!”时那一脸的桀骜,萧远山心中充满苦涩。
就在这时,他听到萧潼的声音低唤:“义父。”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萧潼手中拿了根藤条,走过来,双膝跪在他面前,漆黑的眼眸中带了丝狼狈,从未有过的局促表情出现在他脸上,“潼儿不孝,惹义父生气,请义父责罚。”
第五十五章 义父的责罚
萧远山的心猛地一震,这孩子竟然主动向自己请罚?父子相处五年,他岂有不知萧潼的为人。古代的帝王,到现代来也依然保留着那种天生的强势与威严,只有在自己面前时,他才会收敛起周身的气场,因为他尊敬他、孝顺他。
他知道,潼儿是不同于现代那些真正骄纵的孩子的,他即使身为帝王,即使尊贵无比,也始终是个坚守孝道的人。所以,他可以看到萧潼在教训然儿时的严厉,甚至近乎苛刻,可同样的,他也可以看到萧潼在自己面前的恭顺。
以前他做自己助理时,自己对他的要求十分严格,虽然很少用体罚,但有时候为完成一项任务,他会要求他加班到很晚。而萧潼从无怨言,每次都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执行自己的命令。
偶尔,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会用家法责罚这对兄弟,可次数寥寥无几。通常只是罚跪、罚抄书、写检查,很少棍棒上身。想不到今天,他会主动拿出藤条来,主动向自己请罚。明明是唯恐忤逆了自己,却仍然坚持撒谎。潼儿,你究竟想要隐瞒什么?
萧远山从萧潼手中接过藤条,轻轻下令:“趴到书桌上,把裤子退了。”
萧潼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根,从来都是自己责罚弟弟,看弟弟裸_露臀部挨打。从一个崇尚家法、刑罚的古代社会过来,这种现象对他来说是司空见惯的。可一旦放到自己身上,他却觉得异样的难堪,哪怕身边站着的是自己一向尊敬、亲昵的义父。
毕竟是二十五岁的人了啊,不象然儿才十八岁。一个大小伙子去衣受罚,萧潼觉得好丢脸。用恳求的目光看看萧远山,动了动嘴唇,巴不得义父明白自己的心意,赦免了自己。可萧远山脸上纹丝不动,分明是平静的面容,却让他觉得不容抗拒。
“义父……”九五之尊第一次发出这样弱弱的声音。
“嗯?”萧远山只用了一个淡淡的鼻音,就把萧潼的哀求打了回去。某人只好乖乖解开皮带,哆哆嗦嗦地把裤子往下退。然后趴在书桌上,抬高臀部。脸没地方藏,钻进自己的臂弯,闷着声音道,“义父……请重重责罚……”
萧远山没有看见,他躲在臂弯里的脸已经红得象烧熟的基围虾。萧远山心里憋着气,抬起藤条,兜着风抽下去。萧潼臀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唔的一声呻吟,手下意识地伸过去摸受伤的地方,萧远山轻轻喝道:“受罚的规矩还要义父教你么?”
萧潼回头看了萧远山一眼,狼狈地道歉:“对不起,义父,潼儿错了,请义父继续。”
萧远山又一藤条抽下去,萧潼麦色的皮肤上添了一条红肿的檩子,他的腿哆嗦了一下,立刻撑住,深深吸气,又不敢发出声音,咬牙忍着,一滴汗水从额头滑落下来。
这样疼痛的记忆,似乎只有小时候才有,已经好遥远了。萧潼恍惚想起父皇严厉而隐含期待的面容,一边望子成龙,一边又担心他锋芒太露。那时候的父皇,想必内心也是纠结的吧?欣赏与苛责,那样矛盾地交融着。宠爱然儿,却又不想挑起兄弟间的争端,废长立幼。于是一面栽培自己,一面防范自己,真的活得好累。
所以,便有了一次又一次的责罚,鞭子抽在背上的感觉,在那时候是极鲜明的。只是现在,过了许多年,自己早已淡忘了。随着父皇驾崩,那些爱恨纠缠的负累,也早已化作云烟散尽。
萧远山是不同的,毕竟不是亲生父亲,是义父。他可以感觉得到,义父对他们极疼爱,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中间隔了什么,不会想说就说、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所以现在,当藤条落在自己臀上后,萧潼从最初的窘迫慢慢有了另外一种感觉,痛,却温馨。这是父亲给自己的感觉吧?父亲,多么亲切的称呼。
萧远山一连五下抽在萧潼臀上,停了手,让他喘息片刻,然后问道:“知道义父为什么打你么?”
“我……潼儿惹义父生气了。
“那么我为什么生气?”萧远山再问。好,死小子,你厉害,再跟我虚与委蛇!再跟我装!什么时候也学会现代人这一套了。好好的孩子,也变得偷奸耍滑了。
“潼儿……不知。”萧潼一句话刚出口,一藤条挟着劲风砸下来,狠狠抽在臀上。萧潼吃痛不过,啊的一声喊出来,连忙把尾音咬住,觉得臀上象被火蛇咬过,炙人的疼痛袭来,冷汗又多了一层。头发上好像冒出了蒸汽,衬衫也有点被汗水沾湿了。想想自己真没用,怎么才打了七八下,自己就已经吃不消了?
“义父……”他的脸色有点发白,扭头看向萧远山,颤颤地道,“潼儿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萧远山气结,又是两藤条打下去,萧潼的腿颤抖得更加厉害,却拼命忍着不喊出来。
“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听不懂义父的意思?还跟我装!”萧远山无奈到极点。
萧潼心中叫苦连天,大哥,都是你的错,你把我害死了。义父肯定恨我不孝,可我该怎么办?能够掩盖得过,我只能拼命帮你掩盖。这顿打我是为你挨的,你欠我的,我记着呢。
“义父,潼儿真的不明白,请义父明示。”萧潼觉得自己在垂死挣扎,可偏偏还要支撑着,不肯松口。
“啪”萧远山再次抽下一藤条,见萧潼臀上已经纵横交错地布满红棱,一条条肿起来,虽然他没用多大力气,藤条的杀伤力仍然相当可观。再打就要破皮了,他有些不忍,可这死小子还在死鸭子嘴硬,他心中的火真是无处发泄,只好提醒他:“潼儿,你是然儿的大哥,你难道不了解然儿的为人?义父相信然儿绝不会变坏,然儿肯定是有苦衷的。我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你一直不了解他的苦衷,还是你已经知道了,却有意瞒着我?我的直觉告诉我是后者,可我要你亲口承认。”
萧潼浑身一震,剧烈的疼痛涌上来,不是因为挨了藤条,而是因为那句“义父相信然儿绝不会变坏的”。义父,他只是他们的义父,他们只相处过五年,不,事实上只有四年,还有一年义父在澳洲。可是,义父那么相信然儿。自己呢?与然儿做了十八年的兄弟,竟然不相信他,竟然还以为他真的堕落了,把他打得那样狠。萧潼,你枉为然儿的大哥!
一念至此,他的心好像骤然浸到了冰水中,冰冷而清醒,身后的疼痛反而感觉不到了,不知不觉中,两滴眼泪慢慢滑落下来。心中暗道,义父,你打吧,我应该受到惩罚。
萧远山却被他那两滴眼泪骇到了,举起的藤条再也打不下去。他知道萧潼是个多么坚强的人,自从穿越过来,他从未见到他流泪。可现在,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哭了。
他立刻扔了藤条,把萧潼扶起来,抱在怀里,一点也没有觉察到,这样高高大大的男孩被自己抱在怀里有多么窘迫。
“潼儿,你怎么样?是不是义父打疼了?”萧远山急切地看他的脸,有点慌乱,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水,不待他回答,扶着他到沙发上趴好,“别动,小心蹭到伤处,我来给你上药。”
“不,不要。”萧潼试图逃避,“很痛的,我不要。”
萧远山反而笑了出来:“傻小子,哪象二十五岁的人,倒象五岁。然儿都没你这么娇。”
于是萧潼只好闭了嘴,忍受再一次酷刑。萧远山把动作放到最最轻柔,一边上药一边心有不甘地追问:“想明白没?有没有真话跟我说?如果没有,我明天继续打,打到你肯说为止。”
萧潼见义父脸上的表情已经缓解下来,余下的一点怒气早就象火柴上的火,小得立马就要熄掉了,他一边嘶嘶抽气,一边回头笑了笑,有些俏皮,试图逃避义父的攻略:“义父您想屈打成招啊。潼儿实在没什么可招的,您就算打死我,我也没办法啊。”
萧远山的手顿了顿,猛地一巴掌拍在他伤痕累累的臀上,换来萧潼啊的一声大叫。
“很好,明天你陪我去然儿的学校,我要见他。”
萧潼石化成像。
第五十六章 纠结
萧远山注意到儿子一瞬间背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越发认定他心里有鬼,不紧不慢地给他上着药,醇厚、温和的声音配合着动作不紧不慢地响起:“然儿又长了一岁,比以前更高、更帅了吧?大学里的生活肯定比高中里丰富多彩,象他这样的小帅哥,一进大学就成为女孩子追逐的对象了。现代的女孩可不比我们那会儿,个个都是生猛海鲜,然儿有没有被女孩围攻,或者被情书淹没?”
萧潼一边忍着钻心的疼痛,一边暗暗苦笑,义父,您老人家不要把我放在文火上慢慢炖了,您知道多少都说出来吧,也好让我知道如何应对。分明是怀疑自己的,却仍然慢条斯理地和自己耗,这种滋味真难过。
萧远山看着他好像喉咙里哽了一样东西,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样子,笑得越发温和:“然儿这孩子脸皮薄,要是被女孩子追,多半要落荒而逃了。”
“呃……”萧潼硬着头皮附和,“是啊,然儿在现代呆了五年,除了学会一些叛逆,其他都没变呢。我都担心,等他大学毕业出来,正式上任萧氏与米歇尔合资公司的总经理,会不会再动不动脸红。”
“这点我相信他不会的。”萧远山信心满满地道,“然儿是谦逊守礼、平易近人的孩子,可他骨子里很强,无论是人格还是气势,他都足以服众。比起你来,他更加锋芒内敛些,但他就象一颗藏在锦盒中的明珠,平日只看到盒子表面精致完美的雕饰,一旦打开盒盖,就会有炫目的光芒散发出来。”
萧潼自然知道自己弟弟有多厉害,因此听义父夸他,倒也没为他谦虚几句,只是含笑道:“要是然儿听到义父这么夸他,怕是要得意得飘起来了。”
萧远山呵呵笑道:“不会,他只会红着脸自谦。”
萧潼暗道,义父,看来您才是如来佛,我和然儿都成了您掌心里的孙猴子,您对我们真是了如指掌啊。见义父的气似乎消了,他趁机建议,“您刚回来,总得先到公司与员工们见一面,容潼儿向您汇报一下公司经营情况,特别是合资公司事宜。另外,您这位董事长也该跟公司高管层开个会议,大家可都想您了。
明天是周四,然儿在上课,去见他也聊不上几句话,倒显得行色匆匆。您本来就旅途劳累,这样赶来赶去,岂不是更累了。累坏了身体,然儿回来该抱怨我照顾不周了。不如等周末我让陆涵去把然儿接回来,您说好不好?不过再等两天而已,义父您也不用急在一时吧?”
萧远山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死小子,自己说了一句,他倒说了一箩筐。无非就是阻止自己去学校,看来然儿在学校肯定有问题。不过他想了想,觉得萧潼说得也有理。毕竟公司的事更加重要,自己离开一年了,回来还得先料理公司的事,只要然儿平安就好。然儿啊然儿,让人
第20回
担心的孩子……
“好吧,那你给然儿打个电话,现在就打,我正好也听听他的声音。”
“是。”萧潼应了声,爬起来穿好裤子,挪到书桌前,拨通萧然的手机,按了免提。
“哥。”电话里传出萧然的声音,虽然仍然有些低哑,却比周日那天好多了。萧潼一愣,蓦然想到现在他们有了大哥,萧然已改口叫他“哥”了,不知道义父有没有觉察这个称呼的变换?偷偷看了萧远山一眼,没发现异样,才略略放心。
“然儿。”他心中暗暗期盼,但愿这小子明白自己的意思,语声微沉,带了些深意道,“义父提前回来了,这会儿就是我身旁。”
“真的?”萧然惊喜交集,听声音就可以想象出他一脸阳光的笑容,“义父,您回来了?您听到我声音了吗?”
“听到了,然儿。”萧远山唇边自然地流露出笑意,“你好吗?”
“我……”萧然略一沉吟,萧潼马上接口,“好什么?死小子,你在学校里不学好,抽烟、喝酒、泡吧,还跟人在舞厅打架,义父已经知道了。他本来想明天就去看你,顺便教训你一下,不过哥给你求情,延缓了两天。你这个周末回来,自己向义父认错道歉吧!”他故意把“学校”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萧远山看萧潼一眼,好嘛,这会儿当着自己的面演戏,刚才的紧张劲倒过去了,话说得溜熟。算了,我看你们怎样演下去。两个臭小子,把我当成老糊涂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重新响起萧然的声音:“义父,对不起,这个周末我回不来了,我们学校组织了社会实践,周末我们要下乡去。下个周末我一定回来,好吗?义父,然儿好想您,可是,真的不巧……”
萧潼松一口气,然儿真是聪明极了,一点就透。而萧远山眼里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没有让萧潼看到,仍然温和地道:“既然这样,我就再等一周吧,学校的事情重要。”
萧潼的心彻底放下去,绷紧的神经一放松,臀部的疼痛就喧嚣着提醒他了,萧远山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连忙伸手扶他:“走,我扶你回房间去躺着吧。”
萧潼点头。等义父离去,他再次拨通萧然的手机,把自己今天发生的事以及如何跟义父讲的话都告诉萧然,让他去问楚云天的意思。
萧然想到楚云大哥做的这些事,再联想到楚云大哥拿自己加入楚门后的照片发给义父,分明是为了打击他,他心里有极不好的感觉。隐隐猜测到,他们父子闹僵十之八九跟楚门有关。楚云大哥这么做,会不会因为当年他回去当楚门门主,而义父憎恶黑帮,不允许他这么做,以至于两人翻脸,这么多年互相不理?
所以楚云大哥拉自己进楚门,是带着报复的意思,想给义父当头一棒,让他瞧瞧:你现在器重的这个儿子也已成了黑帮中人,也被染黑了!
萧然有些头痛,要是义父知道自己和楚云大哥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他们父子恐怕会越闹越僵。当初自己向大哥承诺,有自己在,一定促成他们父子和好,可现在,他开始觉得没有把握了。
他从床上下来,拖着一条腿移到门口,想到楚云天书房去。门外走廊里站着一名侍卫,见他出来,连忙上前道:“小然少爷,您身上有伤,门主命属下守在这儿,等候您的差遣。您有事吩咐属下吧。”
萧然微微一笑:“不用,我要去书房找门主。”
“属下去请他上来。您上下楼梯不方便。”
萧然心道,我哪有这么娇弱,已经四天了,身上的疼痛已缓解,再加上自己运功疗伤,伤势好得很快。可见那名侍卫坚持,他只好回去重新坐在床上。
一会儿楚云天进来,坐到萧然床前,关心地问道:“小然,你有什么事吗?”
萧然已经一天没见到他了,此刻看到他,发现他的脸色有些憔悴,眼圈也有些发黑,虽然努力想牵出笑容来,可脸上的肌肉却有些僵硬。
萧然敏感地道:“大哥,是不是傲宇的事……?”
“海关把我们那箱货扣下了,张海山与周关长都被停职审查,法院给傅清南发了传票。这些政府机关一向做事拖拉,这次却例外地雷厉风行起来。星期五法院开庭审理此案,市委、市政府都高度重视,我们厂被勒令停产了。”楚云天终于扯起嘴角,却笑得极苦,“我在S市也算名人,傲宇曾被市里视为新星企业,可现在……”
“对不起,大哥,都是我。”萧然低下头,不敢去看楚云天颓败的脸色。
“胡说!”楚云天忽然语气严厉起来,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小然,为什么知道我是你大哥后,你就变得这样畏首畏尾了?你没错,就算你面对的是我,甚至是你亲生父母,你也做得俯仰无愧。我从来没有认为我的这种做法是对的,我只是……我只是用黑道的价值观在看待自己。小然,你样样都好,就是有一些不该有的妇人之仁,过于感情用事。我不允许你这样,如果以后再看见,我会狠狠教训你,听到没?”
萧然垂着的睫毛颤了颤:“……是,小弟记下了。”
“抬起头,看着我说!”楚云天加重语气。
萧然抬起头,看着楚云天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坐直身子,漆黑的眼眸中悄悄掠过一抹调皮的笑意,脸上却一本正经地应道:“是,老大,属下一定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楚云天一巴掌拍到他头上:“臭小子!油腔滑调!说,找我来有什么事?”
萧然的目光慢慢凝聚,瞳孔的颜色愈深,目注楚云天,缓缓道:“大哥,义父他老人家回来了。”
楚云天象被人突然抽了一鞭子,身子僵了僵,突然站起来:“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你想回家尽管回,只是,自己记得回来便是。我还有事,我走了。”
“大哥?”萧然见他变了脸色,本能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大哥,你别生气,请听我说。”
“小然!”楚云天脸一沉,片刻之间心中已涌过无数念头,只觉得胸口堵得呼吸不过来,冷了声喝道,“不许在我面前提起萧远山,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大哥!”萧然牢牢抓住他的衣角,仰起脸来,俊美绝伦的脸上是近乎决绝的坚定,一字字掷地有声地道,“就算你打死我,小弟也要说!百善孝为先,不管你与义父之间有什么恩怨,父母养育之恩、血浓于水的亲情,这些永远都割不断。你是萧楚云,是萧远山的儿子,这是事实,你不可以凭自己的一己之念抹煞这个事实!请你跟我回去,向义父赔罪,他会原谅你所做的一切,他肯定会的……”
听到“陪罪”二字,楚云天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仰天大笑,然后猛地甩开萧然的手,嘴角扭曲:“你给我闭嘴!你懂什么!他根本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是他放弃我和母亲,他不配当丈夫、不配当父亲!我早已向自己发誓,这辈子不再踏进萧氏庄园。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将来也不会给他送终……”
“啪!”清脆的掌声骤然响起,把楚云天的怒吼瞬间打断。打人的与被打的两个人都僵在那儿,呆若木鸡。萧然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自己竟然那样冲动地挥了大哥一巴掌。清晰的掌印在楚云天脸上浮现起来,他的半边脸很快肿了。
萧然从床上滚下来,跪在楚云天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腿,又痛又悔,语无伦次地道:“对不起,大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打你。我只是想让你清醒些,让你看清自己。你不是这么无情的,不该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来。你这样是对义父不孝,就算义母在九泉下听到,也会死不瞑目的。”
楚云天的身躯猛地一震,目光缓缓垂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弟,手指死死握紧。萧然以为他要打自己,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可是隔了会儿却没感觉到疼痛,他重新睁开眼。见楚云天蓦然把头撇过去,那一瞬间,他从他眼里捕捉到一点闪亮的东西。是泪光吗?他不敢确定。
楚云天伸手推开他,转身就走,萧然爬起来追上去,楚云天砰的一声把门拽上,几乎撞了萧然的鼻子。
“看住小然少爷,不许他出门!”他听到楚云天在走廊里向侍卫下令,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个楚云大哥,真是倔得象头驴啊。手掌还在发麻,大哥就顶着一个掌印出去了,自己再次以下犯上,可他竟然没有生气。大哥,你在害怕什么、逃避什么?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你在欺骗自己!
回来打电话给萧潼,把楚云天的反应告诉他。萧潼也不禁忧心忡忡,最后两人决定,这事急不来,还需见机行事。
第二天,董事长回来的消息传遍萧氏,萧远山在与各部门员工打过招呼、听萧潼汇报公司状况以及合资公司进展后,进董事长室。一等安静下来,他就拨通了南暨大学外贸系办公室的电话,询问学生萧然的情况,自称是萧然的一位亲戚。
结果他得到的答复是萧然休了长病假,不上课,只等学期结束前来参加一下期末考试。
萧远山的火腾地一下冒了起来,几天来的种种猜疑、昨晚回家后的蛛丝蚂迹,此刻一下子得到佐证,他有些不能承受。自己真的被两个儿子骗了,那么孝顺他的儿子,现在却跟自己耍心眼,而且事情这么严重!
他打电话叫萧潼到他办公室。萧潼刚一进来就觉得里面的空气十分压抑,瞧见义父面沉似水地坐在那儿,他心中一惊,努力沉住气:“义父,您找潼儿有什么吩咐么?”
萧远山从办公桌后走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脸色发青,二话不说就把他往外拉:“走,叫上陆涵,我们立刻到S市去!”
“义父?”萧潼的脸顿时白了,“义父,不是说好了等然儿下周末回家吗?”
萧远山盯着他,所有的怒火都涌到脸上,却压着没有从眼睛里喷出来。可声音再也镇定不了,冲口道:“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然儿请病假?他生了什么大病?他若生了大病,你这当哥哥的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义父在你眼里是什么,啊?你就这样欺骗我!”
第五十七章 太在乎
一个董事长室充满山雨欲来的气息,萧远山气得脸上阵青阵白,自从十三年前儿子离家出走,回到他那个外公家,彻底跟自己脱离关系后,他再也没有这样失态过。可是今天,当他听说自己赏识、宠爱的义子竟然托病逃学、不知所踪时,他所有的淡定、沉稳都化为乌有,盯着萧潼的目光充满震惊过后的气愤、失望与痛心。
潼儿,难道义父在你心目中已经那样见外了吗?连这么大的事都要瞒着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萧潼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义父,潼儿错了,潼儿不该欺瞒义父,请义父责罚。”
“责罚?”萧远山低低地重复一声,心里泛起无穷的苦涩,宁可挨打也不说出实情吗?我在你眼里这样不值得信赖吗?目注着萧潼,眼里犀利的光芒慢慢暗下去,慢慢变成一种烟灰般的颜色,眼角的皱纹仿佛变深了,语声中掩饰不住疲惫,“潼儿,责罚你有用吗?你真的想让义父用严刑逼供的手段来逼出你的真心话?那义父成了什么人了?”
这样悲哀而消沉的义父是萧潼从未见过的,即使自己告诉他公司亏损时,他也只是含笑安慰自己。在萧潼心目中,义父就象一座历尽风雨沧桑的山岳,巍然屹立、永远都不会倒下。可是,他现在看起来苍老而疲惫,仿佛下一秒就想沉沉睡去,忘记身外一切烦恼。
“义父。”萧潼心中好像被烈焰与冰水交替折磨着,他再也不忍心看义父这样难受,暗暗闭了闭眼睛,大哥,请原谅,我不得不说了,可是,我会尽一切努力促成你们父子团聚的。
“义父,对不起,是潼儿骗了您。潼儿甘愿接受一切责罚,只求义父不要生气。”他放低了声音,哀求地看着萧远山。
“那你告诉我,然儿在哪里?”萧远山努力振作精神,深深看到他眼底。
“然儿他……他现在在S市的云天庄园……”萧潼再也不敢隐瞒,将这一个半月以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云天庄园,萧然被关在房间里,想到楚云大哥纠结的样子,想到自己昨夜打了他那一掌,他的心如何放得下?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又一直见不到楚云天,他再也忍不住,开门走出来。另一名侍卫守在门外,上前拦住他:“小然少爷,门主不让你出来。”
萧然闪电般伸手点了他的穴道,一瘸一拐地下楼,到楚云天的书房外。飞廉正在门口,见到他来,连忙迎上去,压低声音道:“小然少爷,你怎么下来了?”
“飞廉大哥,我要见门主。”
“门主不肯见你。”飞廉为难地道,“他的情绪很恶劣……”
萧然扬声向书房里道:“大哥,小弟想见你,可以进来么?”
“回自己房里去,我谁都不见!”里面传出楚云天的声音,有一些沙哑、一些压抑、一些隐忍的怒火,还有一些不甘屈服的味道。萧然心里象被电流滑过,瞬间的疼痛后,心脏仿佛有些麻木。他呆了片刻,咬咬唇,豁出去地道:“大哥,请原谅,小弟进来了。”
飞廉本能地伸手拦他,萧然如法炮制,迅速点了他的穴道,然后走进书房。抬头,正看到楚云天近乎阴郁的脸,眸子中有一眸暗红,犹如寒夜里燃烧的幽火,隔着冰雪,喧嚣着,却毫无温度。
萧然费力地挪过去,挪到书桌前,缓缓跪下,黑白分明的眼睛默默凝注着那个扫过他一眼后继续看文件的人:“大哥还在生小弟的气么?小弟昨晚冒犯大哥,今天特来请罪。小弟只是心太急,不是对大哥不敬,请大哥原谅小弟吧。”
充满歉意、带着恳求的声音,象风一般低低拂过,本是无比动人的,可听在楚云天耳朵里却起了相反的作用。“你这样是对义父不孝,就算义母在九泉下听到,也会死不瞑目的。”萧然,你得到了他的宠爱,就这样义正词严地来指责我是么?你破坏我所有的计划,我念在你心地善良,不跟你计较,可你竟敢对我指手划脚,反过来教训我了,谁给你的胆子?
他啪的一声把文件拍在桌上,双手抱胸,缓缓往后*,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萧二少爷,身上的伤好多了,是不是?又可以施展身手了,是不是?我知道你武功盖世,我的这些侍卫都不是你的对手,我更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你可以在楚门为所欲为。你眼里早就没我这个门主了,是不是?”
“大哥……”惶然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表情冰冷的男人,萧然的心好像突然被利剑穿过,血流如注,就算那天他盛怒之下痛打自己,也比现在这种样子让他好受些。萧二少爷,他叫自己萧二少爷,分明是不当自己兄弟了。眼里没有门主?呵呵,只是门主吗?而且还是被属下冒犯的门主。
“叫我老大!”楚云天淡淡地下令。
老大?要用老大的身份来压我吗?大哥,你这是何苦,你在跟自己怄气、跟自己较劲,不是么?没有告诉你义父回来的消息时,我们还是兄弟,相处得那样融洽。你也没有吝啬你的疼爱与温情,可是现在,一旦触及你心里的那根刺,你就象受伤的野兽,变得毫无理智了。你这样冷落我、憎恨我,只是在发泄你自己心里的怨气。
“大哥。”萧然执拗地叫,“小弟是为家事来找大哥的,请允许小弟唤你大哥。”
“你!”楚云**不可遏,猛地从书桌后站起来,冲到萧然面前,扬手就是一耳光抽下去。萧然感觉到那股劲风刮下来,没有躲避,只是认命地闭上眼睛。
楚云天的巴掌在离萧然脸庞半寸的地方生生停住,他呆呆地看着萧然。那张干干净净的脸上见不到丝毫畏惧或反抗,又长又密的睫毛平静地阖在眼睑上,稍稍有了点血色的唇轻轻抿着,一副温顺而恭敬的模样。这样的少年真是让他莫名的心疼,可是他自己心里的结却怎么也解不开,所以,他需要发泄……
楚云天,你在迁怒于这个孩子么?上次因为他骂你一句“卑鄙”,你抽了他二十多藤条,而今天,你又要因为一句“不孝”而责罚他么?
他颓然地甩下手掌,咬了咬牙:“小然,别逼我打你!乖乖去解了飞廉的穴道,向他道歉,然后回自己房间去好好养伤,我可以不追究你昨晚与今天的冒犯之举。否则,你应该知道自己该受什么惩罚!”
萧然抬起头,脊背挺得笔直,一双黑眸紧紧盯着楚云天,半点不肯退缩:“大哥,小弟冒犯门主,呆会儿自然会去刑堂领罚。可是,请大哥不要逃避自己了,跟小弟一起回去见义父吧。十三年了,再多的怨恨也该随风飘散了。大哥,你做了那么多事去报复义父,难道不是因为你心里太在乎义父,太想引起他的注意么?如果你不在乎他,如果你真的不当他父亲了,一个陌路之人,哪里需要你如此处心积虑,甚至不惜以身试法?难道大哥不在乎自己的名誉,不关注自己的未来?大哥,你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你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以……”
“啪”,一巴掌狠狠甩在萧然脸上,力道之猛令萧然瞬间往侧面倾倒,他连忙用手撑住地面,稳住身子。嘴里泛起浓浓的血腥味,鼻子里也渗出了温热的液体。萧然举手擦了一下口鼻,袖子上顿时沾满血迹,脸上又热又痛,耳朵里嗡嗡的声音还在回响。
他重新跪直身子,仰起肿胀的脸,一双眸子中只剩下漆黑的颜色,黑得有些触目惊心,唇角动了动,露出一丝温润的笑意:“大哥……被我说中了,是不是?所以……你这么生气。如果打我能够令你好受些,那你就打吧……”
楚云天的身子晃了晃,倒退两步,双眸中犹如掀起了滔天巨浪,盯了萧然半晌,两道目光谁也没有退缩。“大哥……”萧然再唤,固执得象头小牛。楚云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忽然转过身,手臂一挥。哗啦一声,书桌上的东西被他尽数扫到地上,一只杯子瞬间碎尸万段。
“门主?”两名侍卫,以及一名潜伏的暗卫,三条人影出现在楚云天面前,看到眼前的情景,他们齐齐变色。
楚云天向后挥手:“没什么事,你们退下。”
“是。”三人面面相觑,却不敢说什么,带着满腹狐疑退了出去。
楚云天不理萧然,转身奔出书房,脚步声远去,然后楼下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萧然苦笑,楚云大哥竟然把自己抛在这儿,自己跑掉了。
没有得到命令,他只能继续跪着。腿上的枪伤、胸前的鞭伤、脸上的肿痛,各种疼痛一起涌过来,萧然用力握紧拳头,咬紧嘴唇,提醒自己必须撑下去。为了楚云大哥,为了义父,自己受再多苦都是值得的。
跪了足有三个小时,萧然的两条腿由酸到痛,到麻木不堪,渐渐的,他觉得眼前有些晕眩,暗暗掐自己的大腿,唯恐自己昏过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手机铃响。接起来,听到萧潼的声音:“然儿。”
“哥?”萧然敏感地觉察到,萧潼的情绪很不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义父知道了你请病假,没在学校的事,我被逼得没办法,只能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义父受不了刺激,一下子昏过去。他现在在第一医院,我在照顾他……”萧潼的声音有些低哑、艰涩。
萧然仿佛被当头打了一棒,身子摇晃了两下,几乎软倒在地。义父是对自己与楚云大哥失望了吗?他怎能容忍一个儿子堕落,另一个儿子犯法?这双重的打击他如何承受得了?
“哥,我立刻回来。”他从地上支撑着慢慢爬起来,两条腿已经没有知觉,好不容易站定,深深吸口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惨白。
“不,然儿,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家里的事交给我。我只是告诉你这个消息,你试着跟大哥说说,看他会不会心疼义父,回来看望他。”
萧然苦笑:“大哥他太骄傲、太要强了,我现在一点把握都没有。不过,我会再试试。哥,请先代我向义父道歉,等我回来,我会再向他请罪的。”
“好。”
Z市第一医院,特护病房里,萧远山挂着点滴,脸色灰白,双目紧闭,眉心纠结。而萧潼跪在他床前,一动不动。
一个名叫“乐乡”的小酒馆里,楚云天独自坐在窗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而孤舟坐在那辆劳斯莱斯里,停在对面的街角,远远地看着他。他被命令不许去打扰楚云天,所以只能看着门主用这种自虐的方式灌醉自己。
门主喝了有一个小时了吧?一向清明自醒的门主,何曾这样放纵自己?他心里很苦?为什么?孤舟心里十分担忧,可他不敢去问。
终于,他看到门主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付了账,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他连忙下车,准备去接他过来。
楚云天已经下了酒馆的台阶,走上人行道。而孤舟正横穿马路过来,已经走上斑马线。
就在这时,孤舟忽然浑身一凛,一种职业的敏感性令他觉得不好。他侧过头,恍惚看到哪里有亮光一闪。就在同一瞬间,他看到一条人影象豹子般扑到楚云天面前,然后身躯一晃,左边的肩膀上突然绽开一朵鲜花、一朵血红的花。
“啊!”恐怖到极点的叫声惊破大街的秩序,行人四散奔逃,骇然失色。那个人缓缓倒下,倒在楚云天身上。而楚云天已经被这突然的变故吓醒,目瞪口呆地看到:这个为他挡了一枪的人竟是萧然。他抱住萧然的身子,却把腰弯向一侧,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
第五十八章 昏迷
孤舟飞身扑到楚云天面前,一声“门主”直到贴近楚云天才敢低声喊出来,伸手把萧然打横抱起。年轻健硕的身躯,抱着一米八五的修长少年,也觉得颇为吃力。目光四下搜索,找不到危险的根源。楚云天低喝一声:“救小然要紧,快回去!”两人迅速奔过长街,钻进车里,劳斯莱斯象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楚云天已彻底清醒过来,一上车就把萧然接过去抱在怀里,手捂到那个被子弹打出的血洞,掌心里接到一片粘稠的液体。楚云天连忙扯下座椅上的*垫,堵住伤口。看着萧然昏迷中惨白的面容,以及上午被自己打肿的半边脸和嘴唇,他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巨灵之手撕成了碎片,剧烈的疼痛夺去他胸腔里的气流,一波波的恶心加上呼吸急促,令他难受得弯下腰来。
颤抖着手指拨通叶楠的电话:“叶医生,请立刻到云天庄园来,我弟弟中枪了。”
“他几天前刚刚中枪,怎么会……”电话里传出叶楠疑惑的声音。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楚云天近乎粗鲁地打断他,语气很恶劣,这样的语气令孤舟也觉得非常震惊,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一眼楚云天的脸色。
“有杀手暗算我,他为我挡了一枪。”楚云天似乎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放缓语气补充,然后下令,“赶紧过去,别再多问了。”
“是,门主,我马上过来。”
当他们的车子从视眼中消失时,乐乡酒馆对面一栋高高的办公大楼里,一个隐蔽的窗口后,一名一身黑衣的女子缓缓收回枪,啪的一声扯下窗帘。屋内的灯光照出她清瘦高挑的身材,眼睛很黑,闪动着清冷的光。鼻梁很高,唇型薄,显出一种不同于普通女子的果断、坚毅。细长的手指慢慢握成拳,轻轻吐字,带着丝自嘲的味道:“想不到我竟然也会有失手的时候,这个臭小子是谁?好快的身手。楚云天,你回去等着,我会再来找你的……”
云天庄园,萧然房间里,叶楠在紧张地为萧然取子弹、消毒、上药、包扎。孤舟在里面配合,而楚云天则被叶楠赶了出去,理由是他满身酒气,在里面会薰坏了他和萧然。
楚云天下楼到书房外,见飞廉穴道未解,仍然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而且惊疑不定,显然听到了楼上的声音,正在奇怪发生了什么。
“小然少爷怎么回事?”楚云天问得没头没脑,但飞廉跟他这么久,怎会听不懂他的意思,连忙道:“回门主。门主怒冲冲走后,小然少爷一直跪在里面没动,一直跪了三个多小时。”
楚云天的脸沉下几分,臭小子,怎么那么死心眼?我又没罚你跪,你难道不会自己起来回去休息?身上有伤你管不管?
“属下听到有人打他手机,想必是潼少爷,因为小然少爷在叫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小然少爷的声音又惊又痛,还说要立刻回去,后来似乎是潼少爷制止了他,他说你太骄傲、太要强了,他现在一点把握都没有。不过,还是会试试。还请潼少爷代他向义父道歉,说回去后会自己向他请罪。”
楚云天仰头吸口气,太骄傲、太要强?这臭小子对自己还真是了解。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会“又惊又痛”?难道是“他”知道了整件事,难道是……
“然后他冲出来,问属下,门主心情不好时通常会去哪里。属下告诉他,门主要么会到听雨轩喝茶,要么会去乐乡喝酒。那两个地方都在梓安街上,环境很清幽。”
楚云天苦笑,这些手下还真是对自己了如指掌。楚云天,你的行踪如此有规律,难怪会被敌人了解到,以至于杀手都能“碰巧”出现在那儿。
今日出现的杀手恐怕是专业杀手,他的枪是消音的,隐瞒的位置也相当好,连孤舟都没有发现,只是捕捉到了阳光下枪口反射的一点光芒。
“门主,是不是小然少爷出了什么事?”飞廉敏感地问道。
“我在乐乡遭遇杀手,小然帮我挡了一枪。”
飞廉大惊失色:“门主,今晚庄园要加强戒备,以防不测。请允许属下与孤舟今晚在门主身边保护。”
楚云天摆摆手,眼睛慢慢眯起,鹰一般犀利、冷酷的光芒从他瞳孔里散发出来,唇边露出玩味的笑容:“没事,我今日只是喝多了,才会遭人暗算。晚上他若敢来,我正好请君入瓮。”看一眼飞廉,略略苦笑,“小然这死小子点了你穴道,他现在自己昏过去了,你恐怕只能等穴道自然解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动,我去命人把你抬到休息室去,还有楼上那小子……”
飞廉不能动,脸上却火辣辣地烫起来:“属下无能。”
“我不怪你,小然的武功深不可测。”
安置好飞廉与楼上那名被萧然点倒的侍卫,楚云天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去掉一些身上的酒味,才重新回到萧然房间。萧然的状况很不好,深度昏迷,呼吸急促,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子弹周围有碗口大的皮肤完全灼烂,血肉模糊,看着触目惊心。手脚无意识地、轻微地抽搐着,好像一条被放在油里煎的小鱼。
一番紧急抢救,叶楠擦掉额头的汗水,长长松一口气:“门主,你得罪了什么人?这么有杀伤力的武器,怕是职业杀手才有的。如果不是小少爷为你挡这一枪,看来你已经一命呜呼了。”
楚云天听他带着开玩笑的语气,却毫无心情配合,脸色阴得仿佛能落下雨来:“我弟弟怎么样?有没有性命之忧?”
第21回
“你也不想想我叶大医师是什么人,何况子弹没有打在要害位置。只是,他连番中枪、受伤,身子怕是顶不住。所以不能掉以轻心,今晚你还是亲自陪着他吧。一有异常马上打电话给我。”叶楠第一次用了命令的口气,而楚云天要多听话有多听话,马上点头答应。
Z市第一医院,萧远山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动了动身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立刻听到耳边有人惊喜地唤道:“义父,您醒了?”
萧远山侧过头,看到萧潼直直地跪在床前,看来已经跪了很久,脸上的颜色青白交错,额头、鼻尖都有汗珠,一双深黑的眼睛幽幽暗暗,交织着无数复杂的感情。只不过半天时间,他看起来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拼杀,竟然憔悴了许多,疲惫不堪。
他挪上两步,贴到床前,手指扶在床沿上,不敢看萧远山的眼睛,慢慢垂下头:“义父,潼儿不孝,害义父气得病倒,请义父宽怀些,静心养病。等义父病好,潼儿愿受任何责罚。”
“你……小畜生……”萧远山喃喃地骂了句,气息紊乱起来,连连咳了几声。萧潼急得手足无措,一句小畜生简直象鞭子抽在他心上,他惶然叩首,泪水沾湿了眼眶:“义父息怒,潼儿知错了,义父您惩罚我吧。”
萧远山费力地支起身子,伸出一只空着的左手,哑声喝道,“起来!”
萧潼一惊,抬起头来,脸上印着两滴泪痕:“义父……”
“起来吧。”萧远山闭闭眼睛,脸色暗黄,“我不是骂你,我是骂的……楚云这畜生。难为你们兄弟齐心,三个人一起合伙来欺瞒我,很好,很好……”
第五十九章 死缠烂打的然儿
“义父,潼儿知错了,然儿也知错了,求您原谅我们吧。然儿若不是受了枪伤,他马上就会赶回来看您了。”萧潼扶萧远山躺下,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床边,不敢去看义父黯然伤神的模样,低头嗫嚅道,“我们不知道义父跟大哥之间有什么纠葛,可大哥毕竟是义父的亲生子,请您看在过世的义母份上,原谅了大哥吧。”
“原谅他?”萧远山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苍凉得宛如原野上掠过的秋风,本该生气大怒,却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这畜生做的都是什么事!对他来说,什么道义、良心、国法都可以弃如敝屣,他用这种手段来报复我,在他心目中,我这个父亲就是他最大的仇人!他宁愿做他那个该死的黑帮老大,也不愿清清白白做人。十三年前还只是年少肆意,现在呢?马上就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却变本加厉地为非作歹!他妈妈若是在九泉下看到,恐怕会被他气得死不瞑目。你让我怎么原谅他?”
萧远山越说越火,到最后一口气憋在喉咙里,猛烈地咳嗽起来。萧潼连忙给他抚胸拍背,又把他扶起来,把水杯递到他面前,劝慰道:“义父,您别生气。大哥他……他只是一时糊涂,他会明白过来的。”
“明白?”萧远山苦笑,“我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这个臭脾气,认定了一件事就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绝不回头。我只怕,他真要坐了几年牢才会清醒了。”
“不,不会的。”萧潼惊得几乎把杯子里的水泼出来,“大哥说他会想办法,利用楚门的关系网,将损失减到最小,他不会坐牢的。”
萧远山轻笑,可笑声却说不出的苦涩、悲愤、痛心:“他真厉害,可以这样只手遮天,将国家法律玩弄于掌股之中。这样的儿子,我该为他骄傲吗?”他把目光投到萧潼脸上,“潼儿,你看着我。”
“义父……”萧潼费力地把游移的目光收回来,正视着义父。
“潼儿,你在古代是一国之君,身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你将国法置于何地?难道你也能容忍这种违法乱纪的事么?”
萧潼被萧远山严厉的目光注视着,脸上火辣辣地烫起来,却不敢再逃避,讷讷地道:“我错了,义父,等您身体好了,您罚我吧。”
“傻孩子。”萧远山叹息,伸出左手,轻轻揉了揉萧潼的头发,“我知道,就象上次染厂厂长袁臻的那件事一样,你是碍于人情。上次是因为我,这次又是因为云儿这畜生。你啊,那样刚正严厉的人,偏偏一遇到义父的事就乱了方寸。义父知道你孝心可嘉,可还是要责备你。虽然你是弟弟,也不该纵容了云儿那畜生。尤其是……他让然儿受这么多苦,我绝不会饶过他的!”
不知为什么,萧远山那样宠溺的动作令萧潼心中涨起酸酸的感觉,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会这样柔软。五年的帝王生涯,恩威并施、雷厉风行,一路披荆斩棘、扫除障碍,早就将他的心打磨得坚硬如铁了。可是,在萧远山温和、疼爱、理解的目光下,他竟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幼时的情形,如果,当年的父皇也有义父这样和蔼可亲……他忍不住笑自己,萧潼,义父一回来,你就变小了、变软弱了,你真丢脸。以前总怪然儿太多情、太会流泪,可是自己却在义父面前一次次湿了眼睛……
云天庄园,凉月中天、清辉满地,庭院中摇曳的树影在廊上洒下一地斑驳。柔和、朦胧的灯光笼罩着整个庄园,看得到的地方显得如此宁静、平和,而暗地里,又潜藏着多少警戒的目光。
楚云天一直守在萧然床前,不时用蘸水的药绵涂抹在他失水的唇上,用冷毛巾敷在他额头,看着他脸上的红肿慢慢退去,颤抖的身子慢慢静止,轻轻拿手掌抚平他纠结的眉心。然后,他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脑子里各种画面杂乱无章地浮现出来,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不停晃动,刺激着他脑子里的神经,令他觉得晕眩。
十六岁以前,那个人曾给了自己多少疼痛?那些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家法,激得他更加叛逆。一次次父子间的争吵,换来他无数的巴掌、藤条、板子。相似的故事在萧家周而复始地上演,曾经身为黑帮小姐、刚强而干练的妈妈,被这反复上演的故事逼得焦虑不堪,精神几近崩溃。最后,她患了脑癌,带着无穷的遗憾离开人世。而自己也毅然决然地离开萧家,到了T市外公外婆家,从此开始边读书、边接触黑道的生活。
那个人,他与妈妈曾真心相爱过吗?如果是,他为什么那样冷落妈妈?为什么,自己无数次看到骄傲的母亲偷偷哭泣?而他,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事业上,放在他的萧氏集团上,忙碌,成了他不关心家庭的最好借口。自己十六年的成长过程中,得到最多的父爱就是来自父亲的责罚。
他总是怀疑,父亲在外面有情人,所以才会疏远妈妈、冷落自己的家。所以,当萧潼兄弟闯入萧家后,他就怀疑他们是他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
那些记忆、那些怀疑,就象种在心底的毒草,随着岁月疯长起来,令他越来越痛苦。刻骨铭心的怨恨,无计解脱……
他把脸埋在掌心里,感觉自己象鸵鸟,想要躲避这个世界,躲避一切。
“父皇,母后……”床上的萧然发出模糊的呓语。
楚云天一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父皇?母后?这称呼……他凑到萧然唇边,这次他听得更加清楚了。“大哥……皇上……二哥……”
楚云天一下子呆若木鸡,原来他竟是皇室子孙,大哥?皇上?难道,萧潼在古代是皇帝?那么,萧然也就是王爷了?皇上、王爷?这两个人身份如此尊贵,如今却是自己的义弟?
心,忽然痛得片片碎裂,萧然,他贵为王爷,可是在自己面前如此谦恭守礼,将自己当成真正的兄长来尊敬、孝顺,挨打受罚、毫无怨言,为了自己甚至不惜牺牲性命。而自己给了他什么?自从他来到S市,他已挨了自己多少巴掌、多少藤条?吃了两次子弹、还被滕康鞭打,总是弄得遍体鳞伤。
“然儿,你怎么那么傻……”喃喃地低吟,楚云天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改了称呼,就象萧潼对萧然那样。他伸手,轻抚着萧然消瘦的脸庞,泪水潸然而下,一滴滴滚过脸颊。
“大哥……”萧然慢慢睁开眼睛,感觉到楚云天的动作,看清他脸上挂着的泪痕,然后才感觉到身上到处都痛,轻轻哼了一声,引起楚云天一阵慌乱:“是不是疼得厉害?是不是忍受不住?哥去给你拿止疼药来。”
一声“哥”好像一剂强心剂注入萧然体内,他的眼睛顿时亮了,一抹舒心的笑容从他苍白的唇边掠开。可这抹笑容却生生刺痛了楚云天的心,他象逃一样站起来,到桌子上去拿止疼药和水。
“大哥,不用,我能忍住。”萧然微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既而迫不及待地道,“对不起,大哥,我不该擅自起来了。可是,我出去找你,是想告诉你……义父知道了所有事,他气得病倒了……”
水杯几乎从楚云天手里脱手掉下去,他的背影僵在那儿,呆了足有十秒,才缓缓转过身,走到床边,脸上没有表情,目注萧然,轻轻道:“等你伤势稳定下来,我派人送你回家。你从此不再是楚门的人,回去继续上学吧。”
“不,我不走!”萧然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既然加入了楚门,就一辈子是楚门的人。大哥,不要赶我走,让我留下来帮你。”
他怎会不知,楚云天现在已陷入最艰难的境地:傲宇的案子未结,为自己要去受三刀六洞之刑,还有那个从天而降的杀手。楚云天分明是要保护他,不想让他被牵扯进来。可是,自己如果离开,大哥会面临什么?他怎能放得下心来?怎能自私地独善其身?
“闭嘴!”楚云天沉着脸喝道,“我楚门没有你这样不敬尊长、以下犯上、肆意妄为的属下,我是门主,我已决定将你逐出楚门!”
“不!”萧然大吃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却牵动伤口,疼得眼前一片漆黑,身子晃了两晃,被楚云天伸手扶住。萧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央求地看着他:“大哥是还没有原谅我么?小弟已经知错了,求大哥宽恕我,允我留下来吧。小弟以后一定谨守属下之礼,再不敢冒犯门主了。”
楚云天心痛如绞,脸上却不得不装出冰冷的样子:“由不得你作主!不许再多说,好好养伤,过几天可以行动了,我就送你回去。”
“不,大哥!”萧然死死拽住他的袖子,脸上又露出那种执拗、倔强的样子,“我不走,除非大哥跟我一起回去。”
“你!”楚云天猛地扬起手掌。
萧然毫无畏惧地扬起脸:“你打吧,你就算打死我,也休想赶我走!”
两人僵持片刻,楚云天以失败而告终,颓然放下手掌,却在下一秒崩溃般坐到椅子上,无奈地看着萧然:“然儿,你……哥该拿你怎么办?”
萧然心中暗暗笑起,大哥,原来你也是纸老虎,你不舍得打我,是不是?你休想甩开我,我一定会死缠着你不放,直到你与义父和好的那一天……
心里一松,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虚弱到极点。
第六十章 当年恩怨有谁知
同样的夜晚,Z市第一医院特护病房里,萧潼陪在萧远山身边,为他打饭、端茶倒水,然后静静地看着义父稍稍好转的脸色,心中暗想:这样安静的夜晚,应该适宜谈心、适宜倾诉,此刻的义父身体虚弱,他平日坚强的外壳会不会也变得柔软些?会不会向自己畅开心扉?
于是苦笑,为了楚云大哥,自己竟然开始算计起义父来。义父若是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思,恐怕会被气死。“难为你们兄弟齐心,三个人一起合伙来欺瞒我。”义父显然认为他们三兄弟联合起来对付他,显然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萧潼心中暗生愧意,五年的父子,比不上几天的兄弟?义父肯定是这么想的吧?可是,义父,我们不单单是为了楚云大哥,更是为了你啊。如果不是因为楚云大哥是你亲生,我们怎会为他忤逆你?我们期盼着你们父子和好,一家团聚,也好让你后继有人,让萧氏蒸蒸日上、生生不息。
他坐到萧远山身边,帮他把床摇起些,*在枕上,然后含笑注视着义父的眼睛。萧远山有瞬间的恍惚,他突然发现,萧潼此刻的笑容象极了萧然的样子。原来他们两兄弟的五官十分接近,只是气质完全不同。萧潼给人的感觉坚毅、冷峻,宛如大理石,而萧然给人的感觉高贵、剔透,带着钻石的质地。
只是当萧潼收敛起周身的气势,唇角勾出温和的笑容时,那种感觉令人如沐春风,不自觉地陶醉在他的笑容里。
好像被风拂动的湖面,点点涟漪扩散开去,萧远山有些怔忡,目光变得茫然而遥远了。眼前的儿子令他想起另外一个儿子,许多往事悄悄浮上心来。记忆中那张结合了自己与妻子两人优点的脸,此刻悄悄占据他的心。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少年,一举一动都显得那样有教养,可是只有他知道,他那双不染杂质的眼睛里,燃烧着他看不见的熊熊烈火。那火焰,随时可以喷薄而出,毁灭一切……
“义父,您是在想……楚云大哥么?”萧潼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不确定的疑问,似乎是小心的探询,又似乎是殷切的期盼。
“是的,我想起了云儿十六岁时的样子。”萧远山仍然陷在回忆里,声音听来有些空茫,喃喃道,“他跟我一点也不亲近,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不满、抱怨以及戒备,好像我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跟他有仇的人。也许是因为我对他太严厉了,缺少其他父亲的温和慈爱,可是他那种满身带刺的样子,真的让我很难去疼他、宠他……”
“楚云大哥从小就这样么?为什么?义父您想过原因么?在潼儿心目中,大哥是个非常温和、非常重情义的人啊。”萧潼仿佛唯恐惊醒义父的回忆,声音放得很轻、很柔,带着一丝_诱_惑的味道,悄悄把触手伸到义父心里。
“我想,他是觉得我们家缺少温暖吧?他从小就是一个敏感的人,很象他的母亲。而我……我和他母亲之间的恩怨纠葛,在我和他们母子之间造成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义父,您和义母不是真心相爱的么?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萧潼问出这句话,几乎是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萧远山。他唯恐萧远山又要顾左右而言它,又要闭口不谈过去的事,把一切讳莫如深地藏在心底。
“这件事……是命运使然吧。”萧远山投注到远处的目光沉了一沉,瞳孔中渐渐凝聚起暗灰的颜色,声音越发苍凉。可是谢天谢地,他开始沉浸在回忆中,慢慢讲起了那段往事,“……我出生在农村,可一直发奋图强、刻苦攻读,后来考上名牌大学,回来后在本市一家毛纺企业做销售,很快因为出色的表现升为销售经理,那时候我只有二十三岁。而这家企业是萧氏集团的前身,那时候它叫旭华毛纺。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一位美丽、开朗、外柔内刚的女孩,她就是我后来的夫人楚襄晴。那时候她在我们市里一所大学读研究生,而她本人是Z市人。我与她几乎是一见钟情,共同度过了一段非常浪漫、幸福的日子,无数次我们一起出去郊游,她脸上的笑容是我眼里最美的风景。我只知道她是富家千金,可她身上全无富家女的骄矜,反而清新、美好得犹如山间的泉水、天上的白云。”
萧潼听得入迷,陶醉在萧远山脸上洋溢的温柔里。可是他不明白,既然有这样美丽的爱情,又为何还有后来的纠结?
“我在老家有一位一起长大的同村女孩,名叫小雪,我一直把她当成妹妹般疼爱。她高中毕业就工作了,自从我进入大学后,她不断给我写信,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我的眷恋。可我只顾埋头读书,根本不懂谈情说爱,对她的反应十分木讷。
毕业后小雪经常来市里找我,可我始终把她当妹妹,从未对她产生特别的感情。小雪很孝顺我父母,我为了事业打拼,难得回家,她总是帮我照顾我父母。我父母十分喜欢她,每次我回到家里,他们总是跟我提小雪,劝我娶她,说小雪对我如何痴心,还说城里的女孩比较花心,我们是乡下人,高攀不起。
认识襄晴后,我也跟她提起小雪,襄晴装得不以为意,还故意打趣我,让我回家娶了小雪,早生儿子早得福。可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她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满是醋意。我们那时候的农村人,成亲都很早,我父母一再劝我,甚至到最后逼我娶小雪。襄晴开始有些慌了,她拉我到她家,见了她父母。她们家有很大的别墅,还有佣人,她父亲一看就是那种地位极高的人,有天生的威严气势。跟他们交谈的过程中,我能感觉出,他们都很喜欢我,尤其是襄晴的母亲,看我的眼光真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意思。
我回去跟父母提了襄晴的事,还把襄晴带回去见了他们,可他们总觉得襄晴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如果我娶了她,将来肯定要受苦受气还受累,所以怎么也不同意,坚决逼我娶小雪。
我是个对父母极孝顺的人,从小到大都没有忤逆过他们。可这次我却无法顺从他们的意思,我母亲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只差跪下来求我了。我痛苦到极点,整整一个月避开襄晴,没有去见他。
就在这个时候,家乡突然传来噩耗,小雪被汽车撞死了。听说完全是意外事故,而肇事者逃之夭夭,根本无从追查。
我父母心痛之极,我也难受了好长时间,可逝者已矣,他们也无可奈何。于是他们最终接受了襄晴,并且让我和襄晴成了亲。
婚后不久,我就升到了公司副总的位置,很快总经理调任,我就接替了他的职位。
在我和襄晴结婚半年后,我们到他家探望二老。那一天,我无意中听到襄晴与她父亲在书房里争执。原来,他父亲竟是一个叫做‘楚门’的黑社会组织的老大,而襄晴是他唯一的女儿。他要叫女儿接掌楚门,成为楚门的下一任门主。襄晴死活不同意,说她心里只有我,只想跟我做普通夫妻,不想介入黑社会。
我当时在外面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偷听,越听心中越冷。我怎么也没想到,夫妻一场,襄晴却对我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而接下去听到的一件事,更是如同晴天霹雷打在我头上。我那位岳父大人压低了声音,怒不可遏地冲女儿吼,说当初为了让她得到我,派人撞死了小雪,如今她却完全忘了本,竟敢不听父亲的话……”
萧潼听得惊骇之极,一颗心几乎停止跳动。这个楚门门主竟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叫义父如何自处!
萧远山放在被子里的手死死握成拳,身躯微微颤抖起来,呼吸急促,显见内心是多么煎熬。萧潼见他脸色难看到极点,连忙端了水给他喝:“义父,您别激动,喝点水再说。”
萧远山喝了两口水,平息一下情绪,继续道:“我当时觉得天旋地转,身子碰到门上,被襄晴和她父亲听到了。他们冲出来,襄晴看到是我,一下子变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拉住我的手,拼命解释,说那件事她事前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早已痛得麻木,无力地挥开她的手,说不管事实如何,我和她之间到此为止。
谁知她父亲上来揪住我的衣领,狠狠打了我两巴掌,骂我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说我当上总经理是他用关系促成的,还说襄晴已怀了我的孩子,我怎能抛下他们母子不管。襄晴泪流满面地看着我,那时候她眼底的哀伤让我几乎不敢正视。我在爱恨之间苦苦挣扎,为了孩子,为了我和襄晴之间曾经的爱,我终于没有狠下心来与她离婚。
我知道凭我一己之言,没有证据,根本告不倒我岳父。何况,襄晴一直哭、一直求我、一直在向我诉说她是如何爱我,到最后我变得麻木不堪,硬逼着自己不去想小雪的死,就当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决定把它石沉海底、守口如瓶……”
再后来,旭华成了萧氏,我成了董事长,云儿一天天长大,我和襄晴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我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想借此忘记过去发生的事。可我忘不掉,只要一回到家中,看到襄晴,我就会忍不住想起来。而她父亲逼得她更急,让她继任楚门。她不答应,她父亲就让她承诺,将来让她的孩子继承楚门。
她答应了,和我商量时用的是无奈而确定的语气,我知道,一切已成定数,我们家始终罩在楚门的阴影中,我始终逃不开我岳父编织的罗网。
可是我们除了云儿,再也没有第二个儿子。于是云儿经常被他外公接去,小小年纪就懂得了什么是黑帮。他完全不觉得那是黑暗、是邪恶,他只觉得那是英雄壮举、是灿烂辉煌的事业。
这种状况犹如在我心里扎了越来越多的毒刺,令我时刻忍受着痛苦。我想用我严厉的管教去改变云儿,可他却离我越来越远……好几次,他用充满仇视的目光看我,对我说,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母亲。十三年前,云儿十六岁,襄晴患了癌症,在痛苦中挣扎着辞世。她父亲第一时间把她的尸体抢回去,还把云儿带走。他说,我对不起襄晴。而我的云儿,毅然决然跟着他外公离开,头也没回……”
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萧远山的声音已经哽咽,脸色更加灰败。萧潼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握住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自己的感情。
义父,你牺牲了太多太多,面对自己的儿子,你竟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你是怕伤了义母的心吗?你如何在爱与恨、痛与悔中度过这么多年?而到最后,当儿子终于离你而去时,你的心也冷了,你的骄傲令你眼睁睁看他离去,而没有伸手留住他。父子之间摩擦了十六年,真的没有爱吗?如果没有,大哥又何必回来报复你?
真是当局者迷啊!
第六十一章 兄弟重见
第二天是法院开庭的日子,但楚云天放心不下萧然,没有去旁听,只让钱坤、孙在丰两人去了。滕康因为违反帮规、滥用私刑,自己在刑堂领了五十鞭,所以还在家里养伤。可楚云天遭遇暗杀的事还是传到了他耳朵里,又听说萧然为楚云天挡了一枪,滕康打电话给楚云天时,语气很不是滋味:“门主,萧然还好吗?”
楚云天有些惊讶,随即眼里微微露出笑意:“他还好,伤势已经稳定下来,有些低烧,我会照顾他的。康哥,你不用*心帮里的事,好好养伤吧。”
滕康似乎有些受挫,被冷落的感觉,呆了呆:“门主,一事归一事,萧然虽然救了你,可并不能抹煞他背叛的罪过。门主一向赏罚分明,属下不该置喙,可是……”
楚云天轻轻打断他:“康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这位刑堂堂主秉公执法、不偏不倚,这一点是老太爷和我都十分赞赏的。只不过眼下多事之秋,我更希望大家同心协力,维护楚门安定,希望康哥理解,也希望康哥不要怪我驳了康哥的情面。你放心,我说过要给大家一个交待,就不会食言。”
“不,门主。”滕康一惊,“属下没有这个意思。门主是什么身份,怎能代人受刑?”
“代萧然受刑不是因为我是门主,是因为我是他大哥。”楚云天十分平静地道,“既然他能丢了性命保护我,我代他受刑有何不可?康哥是楚门员老,老太爷在时就深得器重。云天年轻识浅,如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还请康哥海涵。”
“我……属下怎敢?”即使没有当着楚云天的面,滕康也能想象得到他微微含笑、却自然流露出威严的样子,被这几句话呛得往回吸气,结结巴巴地道,“老大这么说,叫属下无地自容了。是属下失敬,冒犯了老大的权威……”
楚云天轻轻笑道:“兄弟之间不必这样客气,有康哥支持,就是我最大的荣幸。康哥,我还有事,不多说了,等你养好伤回来,我们再好好聊聊。”
滕康挂上电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觉得苦涩难当。这个楚云天,简简单单几句话,就体现出恩威并施的驾驭之术。骨子里是楚家血脉,深得楚龙骏的真传,只是,他也得了他父母的遗传因子,天生的善良多情,怎么也改不掉。
老太爷十分欣赏这个外孙,却一直有着一份隐忧。楚云天从小就是与众不同的,他身体里潜伏着一种叫做叛逆的东西,外表的温和、儒雅、沉稳、冷静丝毫不能改变他骨子那种强势、桀骜、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性格。
事实上老太爷的担心是对的,自从接掌楚门后,他完全断绝了黑道上的那些生意,不顾一帮元老的反对,将楚门漂白。那几位元老愤然离开楚门,楚云天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渊停岳峙地站在众人面前,字字掷地有声地道:“我是门主,楚门要向什么方向发展,由我说了算。”
楚云天,年纪轻轻却有着过人的城府,谁也看不透他。可是,滕康作为唯一一位留下来的元老,心里始终担心着什么。楚门,在楚云天手里会延续多少年?当年老太爷做的那件事,总有一天会被楚云天知道,他会怎么想?他骨子里的善良会引导他走向何方?一切都是未知数……
萧然房间里,萧然独自躺在床上,脸色仍然苍白如纸,目光呆呆地注视着天花板。沉思中的他看起来越发安静、孤独,皱起的眉峰令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抚平。
他知道今天是开庭的日子,傅清南代表傲宇去出庭了,结果如何一直是他最担心的问题,所以他忧心忡忡、寝食不安。虽然楚云天努力开解、安慰他,命令他好好睡觉、好好休息,不许想别的事情。可他根本管不住自己,只要一静下来就会思绪万千、心乱如麻。
好久,他从沉思中醒过来,想起义父的身体,拿出手机,拨通萧潼的电话:“哥,义父好点了么?”
“好多了,他今天坚持出院,我这会儿正在给他办出院手续。”萧潼答了一句,又敏感地问道,“然儿,你声音不对,是不是又生病了?”
“我没事,只是旧伤没好,又有点感冒。大哥不用担心,照顾义父要紧。我会尽力劝大哥回来看望义父。”
“大哥知道义父病了么?”
“他……”萧然的声音越发低沉,怅然道,“他知道了,可是没什么反应。”
萧潼无语,结束与弟弟的通话后,又忍不住打了楚云天的手机。楚云天看到来电显示是萧潼,犹豫了一下才接起:“小潼?”
“大哥,我想问问然儿怎么样了。他刚给我打过电话,听声音不太好。可他只说有点感冒,我不放心,所以打给你。”
“然儿他……”楚云天一想到萧然苍白的脸和左肩上绽开的血花,心就狠狠痛起来。费力地调整好呼吸,才道,“我在街上遭遇杀手,是小然帮我挡了一枪,他肩上中枪,皮肉都溃烂了,伤得很严重……”
电话那头是窒息般的沉默,楚云天慌乱地补充道:“小潼,你别急。然儿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他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
“可是……他刚刚腿上中枪……”萧潼的声音艰难地响起,听在楚云天耳朵里,觉得犹如尖刀剜在自己心上。小潼他哪里知道,然儿不仅中了两枪,还被自己责打、被滕康施刑,短短几天,他已经忍受了太多痛苦。
“我知道。”他喃喃吐
第22回
字,心中充满愧疚,“小潼,对不起,我不仅没有照顾好然儿,还连累了他。”
“我马上到S市来看他。”萧潼果断地决定,道了声“再见”,匆匆挂上电话,上楼到病房里,想说去看然儿,又不敢提起然儿再次中枪的事。他知道,这样一来,楚云大哥的罪就更重了,义父恐怕更加不能原谅他。
扶着萧远山出院,直到坐车回家,他才对萧远山道:“义父,我想去看看然儿,我不放心他。只是,您现在身体还没康复……”
萧远山从萧潼突然变得苍白的脸上看出异样,敏感地道:“是不是然儿出什么事了?你去办了一下出院手续,回来就脸色不对。”
萧潼苦笑,义父真是明察秋毫,什么都躲不过他的眼睛,只好老实交代:“是,有人暗杀楚云大哥,然儿替他挨了一枪,伤在肩上,不是要害,您放心。”
萧远山好像当头挨了一棍,身子陡然僵硬,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潼。好久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萧潼的手,紧紧握着,指尖颤抖不已:“去,去把然儿接回来,不许他留在那个该死的地方!”因为激动,他的脸涨红起来,喘息声夹杂着咳嗽,在车子里沉闷地响起。
萧潼心疼到极点,连连抚着他的背,拥抱着他,感觉到义父的身躯也在轻轻颤抖。这个一向稳如泰山的男人,自昏倒后就一直象孩子般脆弱。可是,他真的只是担心然儿吗?为什么自己从他咳嗽的间隙里隐约听到“云儿”两字?义父,他嘴里不说,心里是极关心楚云大哥的,不是吗?
“义父,我去把大哥接回来吧。他在那儿很不安全,还有杀手要杀他,不知道是什么人。”
萧远山渐渐停止咳嗽,呼吸也变得平稳了,只是眼角似乎有泪光在闪动,摇摇头:“我不会去求他回来的,随便他怎么样吧。只是然儿不能继续留在他那儿了,跟着他,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
萧潼叹息,义父的脾气真是倔,父子俩一样傲气,可是总得有一个人先低头吧,否则,这两人的心结要到何时才能解开?看来只能*自己了。
“是,义父。”他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已经在考虑此去如何劝说楚云天。
云天庄园,书房,楚云天在看监控录像,时间停留在昨天晚上一点,一条灵敏、矫捷的人影出现在镜头里,一身黑衣,脸也被黑布蒙了起来,看身形以及一头扎起的长发,分明是位姑娘。女杀手?楚云天皱眉,轻轻苦笑,此刻自己正处于四面楚歌的境地,老天爷竟然还给他送来一位杀手,并且是女杀手。该说有趣吗?幕后的指使人会是谁?他在脑子里把所有可能的人物一一过滤,都象,又都不象。摇摇头,算了,反正自己已决定以静制动,请君入瓮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他的目光追逐着那条人影,看身手显然受过专业训练,从她用钩子钩住围墙,飞身掠起一直到进入园内,飞上自己所住的那栋楼,看来对云天庄园的布局了如指掌,必定是作好准备来的。
她很顺利地爬上三楼阳台,毫无阻碍,因为楚云天已经调开了所有明卫、暗卫,只想留下这名杀手的“影迹”。于是他看到了,这名女杀手在他房门外停留了大概两分钟,屏息凝神、侧耳倾听。里面没有人,因为昨晚楚云天为了照顾萧然,留在萧然房里。
然后她走了,在她临走时,楚云天仿佛从她眼里看到一闪而逝的笑意,那种好像聪明的猎人看到动物即将走进自己陷阱的笑意。也许只是楚云天的错觉,可他忽然觉得很有趣,于是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他唇角的线条弯了弯,眼睛也弯了弯,笑得有些神秘。
就在这时,门卫打来电话,说外面有客人求见,是萧氏的萧潼。楚云天腾地站起来:“快快有请。”
萧然怎么也没想到萧潼会来,欢喜得有些发呆:“哥?你怎么来了?”
楚云天在萧潼身旁微笑,萧然一看就明白了,原来是楚云大哥给自己大哥通风报信。暗暗内疚,短短几天,已经麻烦大哥来了两次S市了。他公务繁忙,还要为自己*心。垂下眼帘,嗫嚅道:“哥,对不起。”
萧潼在没有见到他之前恨得牙痒痒,想象着见面就训斥他一通,可是真正见到萧然,看到他虚弱、憔悴的样子时,他只觉得五内俱焚,哪里还忍心骂他。坐到床边,仔细看着他的脸,心痛难忍:“死小子,受这么重的伤还瞒着我,你真是……气死我了!”
萧然见大哥的样子,心中愧意更浓,喃喃道歉:“对不起,哥,我知道义父身体不好,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提起义父,萧潼猛然醒悟自己还有另外一项重任。拉了楚云天坐下,凝眸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道:“大哥,义父被你气病了,你若还有一点孝心,就跟我回去向义父道歉。”
楚云天脸色一变,连萧然也不禁动容。他清楚楚云大哥有多骄傲、多固执,唯恐自己大哥一句话点燃导火线,想劝又不知道如何劝,只能紧张地看着他们。
楚云天的浓眉扬了扬,脸上已有怒意,只是努力忍着,压下声音道:“小潼,这不关你的事,如果你当我大哥,就不要插手!”
“大哥,你听我说,一切都是误会。你亲眼看到的并不都是事实,我昨晚已经听义父把所有的事都讲了……”
第六十二章 逆子归来
楚云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下窗帘,与外界隔绝,从下午一直坐到晚上,不准任何人打扰。没有吃晚饭,也没有喝一口水,随着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他抛下一个又一个烟蒂,任满腹的心绪七零八落,横躺在地上。
没有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他就象一只受伤的野兽,寻找无人的地方,默默舔尽伤口。那双眼睛犹如一个深山中的水潭,静默着看春花秋月、四季枯荣,悉数沉淀在心底,浓浓的沧桑。
期间他听到傅清南艰涩的声音在门外汇报:“老大,法院当场宣判了,多亏老大找了市里和法院的领导,没有判主要责任人服刑,只是判了傲宇停产整顿一年,以观后效,还有,判处罚金1015.32万元。老大,我们……”再也说不下去,语声中满是颓废、沮丧。
“我知道了,南哥,辛苦你。”也许因为烟抽得太多,楚云天的声音又干又哑,“先回去休息吧,员工的事按照我们先前商量的做。”
“是,老大。你也保重。”
楚云天把自己埋在沙发里,指间的烟雾袅袅升起,飘过他迷茫的眼睛。二十九年的岁月,多少纷纷扰扰、多少喜怒哀乐,犹如天边的浮云,一片片掠过脑际。以前不敢触及、却又象海藻一样深埋在心底的往事,此刻突然疯长起来,蔓延得无边无际。那种感觉不是荒芜,而是喷发。然后是极强的负罪感涌上来,澎湃如海水、如漩涡,几乎把他淹没,让他透不过气来。
父亲,原来你心里藏着这么多事,原来你强势的外表后,是一颗遍布疮痍的心。原来当年发生了那么多事,原来你与母亲、外公之间有过那么多恩怨纠葛。难怪母亲总在无人处悄悄落泪,可每次我在她面前指责你、骂你薄情,她总要生气,总要怪我不孝。而不明就里的我,越发觉得你对不起她,越发恨你无情。
记得每一次外公派人把我接走,你总会站在窗前看着汽车离去,我回头观望,总能看到你眼里浓浓的阴郁、你铁青的脸和你充满期盼的目光。年少的我只看到黑帮的传奇色彩,只以为那是快意恩仇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它对我有着太强的吸引力。于是你强烈的反对点燃我心里的叛逆,你一次次责打更激发我满身的傲气。
当你打过我,沉默着给我上药时,你带着失望的眼光看我,年少的我不明白那是因为爱,只以为那是你的冷漠……
现在,一切从头去想,我才明白,原来我误解了你许多表情、许多眼光。因为成见,因为越来越多的误会,我们父子在人生的路上背对背走开,距离越来越远。
我还记得,当母亲弥留之际,她让我到门外,留下你一人在病房中。我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可你出来时眼睛红了。当时我还恨恨地想,现在哭有什么用?一切都已经晚了!可是母亲再把我叫进去,却微笑着对我说,她这一生因为有你而活得无怨,父亲的爱只有她看得明白、父亲的苦只有她能够理解。我心痛欲裂,以为母亲只是在临终时自我安慰,于是心里更加不平、更加愤恨。
我用了十三年,把自己从一位十六岁的青涩少年变成一位坚毅冷酷、覆雨翻云的黑帮老大,我带着当年的仇恨回来,想要击垮你,想要为母亲争一口气,想要打碎你的骄傲,想要看到你最狼狈的样子,想要让你和你那两位宠爱的义子输得很惨……我不惜一切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是这样报复你的结果,我把自己陷入了不义之境。我对不起我的属下,对不起傲宇的员工,对不起然儿,更对不起国家。
父亲,我是个不孝子,我犯的罪过罄竹难书。我让你孤独了整整八年,身为亲生子,我没有承欢在你膝下,反而在遥远的地方暗暗酝酿着一场阴谋。身为义子,小潼和然儿却比我孝顺百倍,在你最寂寞的日子里,是他们陪在你身边,给你安慰。
如今我一败涂地、后悔莫及,我犯了这么多国法、家法,连累然儿一次次受伤,连累萧氏损失大笔收入,损害了自己与傲宇的名誉……我还有何面目回到你身边,重新开口叫你一声“爸爸”?
萧潼在楚云天的门外徘徊了很久,走廊里已经亮起灯光,他和萧然谁都没有吃晚饭。知道楚云天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这么长时间都不肯出来,他们怎能放得下心来?
“大哥,晚饭已经放在桌上两个小时了,你出来好吗?我们都等着你呢。”他轻轻敲了几下门,低声恳求。
“你们吃吧,我没胃口,让我静一静。”里面传出低哑、疲惫的声音,“然儿有伤,别让他饿着,我让佣人送饭菜到他房里的,他吃了吗?”
萧潼暗暗松口气,知道楚云天心里难受,可他还在关心着别人,至少表明是清醒的。
“大哥不肯出来吃饭,然儿也不肯吃。送到他房里的饭菜都被他退掉了,他很固执,要下楼跟大哥一起吃。”萧潼说着,唇边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这个笨蛋!倔得跟牛似的!”楚云天低声咒骂了一句,又抱怨萧潼,“你这个哥哥难道还管不住他了?他这样,你不会教训他吗?”
“他都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怎么还忍心教训他?”萧潼委屈地辩解,“再说,你这样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里,折磨自己,要是把身体弄垮了,杀手来了该怎么办?然儿说,他今晚一定要守在你房门口,保护你的安全……”
房门突然被打开,满室烟味扑面而来,呛得萧潼连连咳嗽:“大哥,你谋杀我……”
肇事者一脸阴沉,瞪着他,眼里布满血丝,眉心皱得宛如深壑:“走,下去吃饭!”萧潼暗暗笑起来,大哥,我就知道你会上当的。
一顿饭吃得气氛压抑,楚云天一句话也不说,拼命往嘴里扒饭,好像那饭跟他有仇似的。萧潼与萧然面面相觑,苦笑摇头。萧然忍着满身的疼痛,决定主动出击。他把餐椅挪到楚云天身旁,展开他招牌似的动人笑容:“大哥,我们一起回去好吗?我的伤好点了,至少可以坐车……”
楚云天怔了怔,抬头看他一眼,硬邦邦地吐出一句话:“食不言,寝不语。”
“哦。”萧然被一棍子打回去,乖乖闭了口。萧潼给他使个眼色,意思是:稍安勿躁,呆会儿再搞定他。
吃完饭,萧潼扶着萧然上楼,楚云天走在前面,一个背影孤独而冷清。萧然看了他一眼,忽然发出一声痛呼。楚云天连忙回下来,紧张地看着他:“然儿,怎么了?”
“我没事……擦着伤口了,好痛……”萧然夸张地皱紧眉头,嘶嘶抽气。
楚云天伸手摸摸他额头,烧退了,只是眼睛里仍然灰蒙蒙的,好像染了烟雾。死小子,这样虚弱,还硬撑着下楼吃饭,是为了要劝说自己吧?他默默扶着萧然,和萧潼一起,把他送回房里。
兄弟二人都一眼不眨地看着楚云天,眼里的殷切之意令楚云天惭愧得无地自容,想回自己房里去,却被萧潼拉住:“大哥,是命运弄人,你和义父都没错。事到如今,你还要让自己继续飘荡在外、有家不回么?你有没有想过义父心里有多难过?他不是不在乎你,是太在乎你了,否则你做什么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又怎会气得病倒?”
“回去吧,大哥。”萧然也劝。
楚云天看着他们俩,心里酸涩难忍,喉头堵住,好久才发出声来:“小潼你先回去。再过两天,等然儿好一点,我带他回来。”
萧潼大喜过望,萧然激动得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拥抱楚云天,大喊一声:“大哥万岁!”可是他的动作没有感觉来得快,刚想折腾,就牵动了伤口,痛得呲牙裂嘴。那种可爱又可笑的模样逗得楚云天绷不住脸,白天的阴霾一扫而空。
周六泽悦回到云天庄园,知道萧然一周内发生的事,又知道师父的心结已经解开,真是忧喜参半。两天内他一直陪着萧然,悉心照顾他。楚云天打趣说,小悦对这个小师叔比对他还要上心,泽悦悻悻然:“小师叔是为了师父受伤的,小悦是代师父谢恩嘛。”俏皮的话语惹得兄弟俩都忍俊不禁。
又是三天过去,Z市萧氏庄园,近黄昏时下起了一场秋雨,将整座庄园笼罩在一片雨雾中。萧潼接到萧然的电话:“哥,我和大哥回来了。可是大哥坚持跪在院子里,不肯进屋,再跪下去身上淋湿了要生病的,你和义父快回来吧。”
陆伯拿着伞去给楚云天挡雨,可楚云天轻轻推开了他:“陆伯,不要,楚云有错在身,应该受到惩罚的。”
陆伯听他自称“楚云”,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大少爷终于承认自己是萧楚云了,他终于肯回家了,谢天谢地……
萧然趴在阳台上看着萧楚云,见他身上的外套已经被雨沾湿,头发上、脸上都有雨水滴落下来,因为冷,他的脸上泛起青白之色,微垂着眼帘,身躯跪得笔直。
他很心疼,可是又觉得大哥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或许可以换来义父心软,肯原谅他,免了他的责罚。所以他一边心疼,一边暗暗祈祷,希望父子俩尽快言归于好。
可是自己呢?好像自己也犯了很多错,义父会罚他吗?他开始觉得自身难保了。
这时候他看到义父与大哥坐着车子回来了,他连忙从楼上下去,在客厅里跪了下来。于是萧远山与萧潼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兄弟俩一个在院子里跪着,一个在客厅里跪着。两人都垂下头,一副待罪的模样。
萧楚云听到汽车声,听到三个人的脚步声走近他,他的头越垂越低。然后他看到一双皮鞋出现在自己面前,皮鞋的主人久久地看着他,默然无语。
萧楚云的身子慢慢颤抖起来,被雨水浸湿的头发贴在他额头,眉宇间萦绕着一层水汽,这层水汽渐渐蔓延到眼睛里,越来越浓,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悄悄滑下脸庞。
“爸爸,云儿回来了…….”
第六十三章 父子天伦
萧潼、陆伯父子以及府中佣人都在明处或暗处看着这一幕,萧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不知道义父接下来会不会大发雷霆,会不会把萧楚云赶走,或者干脆置之不理。跪在客厅里的萧然也与他一样提心吊胆,偷偷抬起头来看着雨中的两个人,可是因为萧远山背对着他,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到他一个背影。
那个一向沉稳坚定的背影,此刻却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隔着雨雾、隔着衣物,萧然却鲜明地感受到了义父内心的激动。他看到他微微俯身,伸出双手,搭到萧楚云肩上。一瞬间,他的眼泪冲进喉咙里,气流在胸腔里回旋,浑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了起来——义父去扶大哥了,义父肯接受大哥了!
萧潼比他更激动,因为他清晰地看到了萧远山脸上那种悲喜交加、泫然欲泣的表情。那样丰富的、强烈的表情从来没有在义父脸上出现过,可是自从他回来,自从他知道然儿和大哥的事,他仿佛将内心深处所有的情感都爆发出来了。是不是积蓄了太久、等待了太久、期盼了太久,所以一旦心中的梦想变成现实,他就彻底崩溃了,是幸福到极点的崩溃……
“云儿,起来吧。”五个字犹如天上飘落的音符,落在萧楚云心里,引起一连串的震颤。他感觉到父亲温暖的手臂围拢来,把他紧紧拥入怀中,搂得那么紧,好像唯恐眼前只是一个美好的梦,转眼就要醒来、就要失去。
抬起头,看到父亲眼底有什么东西在闪亮。二十九岁的黑帮老大,象小孩子一样抱紧父亲,任由眼泪倾盆而下,哭得哽咽难语。
“傻小子,以为自己还是十六岁?”萧远山责备的语气中满是宠溺,眼底却掠过一抹茫然之色。离家时才十六岁,归来却已近而立之年,人的一生有几个十三年?自己还有几个十三年可活?有几个十三年可以拥有儿子?老天爷对我还是仁慈的,终于将你还给我了。
想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借着雨水勉强掩饰过去。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萧潼赶紧上前劝道:“义父、大哥,快进去吧,否则两人都要淋湿了。”萧远山如梦方醒,放开萧楚云:“潼儿,带你大哥去洗澡,换好衣服再下来。”
萧潼答应一声,向萧楚云递个眼色,一脸胜利的表情。萧远山却已经快步走进客厅,扶起跪在当中的萧然,看着宝贝儿子瘦了一圈的脸,心痛到极点,火气也同时被烧了起来。把他拉到沙发边,伸手就去解他的外套。萧然一看不好,连忙往后缩了一下,苦着脸叫疼:“义父,别碰,我身上的枪伤还没好。”
萧远山本想检查他身上的伤痕,见他满脸痛苦,连忙放弃打算。收回手,却也同时沉下脸来:“你这孩子,义父走了一年,你倒变得这么厉害了,主意正得很,敢瞒着我和你哥做出这么多事来。要是不当心连小命都丢了,我们找谁哭去?我怎么对得起你已故的父皇母后?你大哥恐怕要一辈子活在内疚的阴影中了。这些你都想过没?”
萧然听义父语气严厉,但字字句句都流露出对自己的宠爱,又被他提及父皇母后,心中一阵怆然。再次跪下,不敢去看萧远山的眼睛,弱弱地道:“然儿知错了,愧对父皇母后的养育之恩,愧对义父与哥哥的教导之恩。害哥哥生气、担心,令义父失望,请义父责罚。只是……”
他伸手拉住萧远山的裤管,依然垂着头:“大哥不知道当年的事,他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误会,还请义父原谅他。要是义父不能消气,就罚然儿吧,然儿愿意代大哥受罚。”
萧远山叹口气,伸手扶起他,把他拉到身边坐下,和声道:“你这傻孩子,为他吃的苦还少吗?还要代他受罚?云儿这畜生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气,能有你和潼儿这么好的弟弟。”
萧然腼腆地一笑,起身去倒茶,萧远山一把拉住他:“身上有伤还忙什么?让陆诚去倒吧。”陆伯恰好倒了两杯茶送过来,闻言露出温和的笑容:“老爷,小少爷,请用茶。我已吩咐厨房,等大少爷洗完澡就可以开饭了。”
萧远山点头微笑:“阿诚,谢谢你。”陆伯见他每条笑纹里都写着舒心二字,心中说不出的欣慰,悄悄退下去准备餐具。
萧然忽然想起什么,歉然地看着萧远山:“义父,对不起,然儿把您最喜欢的那株蕙兰割掉了。”
萧远山忍不住笑起来,宠溺地拍拍他的头:“傻孩子,只是一株兰花罢了,割了可以再种。再说,谁告诉你我最喜欢的是那株兰花?我最喜欢的当然是我的然儿了。”
萧然莞尔,义父今天貌似特别开心?竟然把自己当孩子哄了。呵呵,看来大哥这一回来,义父最起码年轻了十岁。
正想着,萧远山忽然板起脸来,加重语气道:“是不是潼儿告诉你的?还为这事打了你?他这哥哥是怎么当的!把自己弟弟打得遍体鳞伤,还罚你当佣人、把你囚禁起来。然儿,你受苦了,义父今天为你出气。”
萧然大吃一惊,一把抓住萧远山的手,急声道:“不,义父,是然儿自己的错,不怪哥,义父您不要罚他,要罚罚我吧。”
萧远山叹息。这几个孩子啊,一个都不让自己省心。然儿貌似温润,其实满身棱角。他有太强的主见、太强的个性,总是想一个人担尽一切。而潼儿样样都好,就是对自己弟弟太过苛责。明明是爱极了这个弟弟,可管教起他来近乎无情。
听陆伯讲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萧远山说不震惊、不心疼是假的,可他们是两兄弟,当哥哥的又曾经是帝王,治国齐家都有过人的手段,怪他吗?他说不出来。他也明白萧潼是为了然儿好,只是方法欠当。而且这弟弟对哥哥忠诚、孝顺到极点,哪怕哥哥打死他,他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所以他为然儿心疼,却也觉得无奈。刚才出言试探,果然然儿着急起来,那样子比罚他自己更令他难受。罢了,潼儿的性子也是很强的,慢慢再劝他吧。自己刚刚盼来一家团聚,就不要再生出什么事来了。
萧远山暗暗苦笑,怎么这几天越来越软弱了?完全不象自己的样子啊。
正说着,萧楚云和萧潼就从楼梯上下来了。萧远山抬头看着萧楚云,见他已换上萧潼的衣服,头发也吹干了,浑身上下洋溢着清新的气息。当年长得酷似母亲的英俊少年长大了,眉宇间多了成年男子的成熟、阳刚之气,五官已是混合了父母两人的样子,刚柔并济。
萧远山站起来,平静地吩咐:“先吃晚饭,吃完云儿到书房等我。”
“是,爸爸。”萧楚云恭敬地应了一声。
吃完饭见萧楚云上楼,萧潼与萧然连忙也跟了上去。
跪到书房里,萧楚云放眼四顾。依然是十三年前的模样,连家具的位置都没有改变。他有些恍惚,记忆又回到了十三年前。从小到大,自己有多少次跪在这儿,被父亲责打,那时候这个男人给自己的感觉又强势又暴戾。而自己内心深处,多么渴望得到父亲的拥抱与疼爱。为什么,“那个人”给自己带来的疼痛越多、自己越恨他,就越想引起他的注意?什么样的感情,爱与恨、敬与怨,他已经无法分辨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对父亲一直是心存敬爱的。当他还是一个小小少年时,他经常会悄悄看着父亲在书房里伏案疾书或埋头看书的情形,在他年少的心灵中,父亲是个勤奋敬业、坚强不屈、百折不挠的人。他独自打拼,将萧氏一点点引向辉煌,他在人前举止优雅、风度翩翩、自然地流露出领导者的气势与威仪。那个父亲,一直是小楚云心中崇拜的偶像。只是,他用仇恨掩盖了崇敬,一直误导着自己……
“大哥,我们来陪你。”萧潼与萧然主动来跟他做难兄难弟,萧楚云却含笑拒绝了,“不,小潼。然儿身上还有伤,你先照顾他洗澡休息吧。所有的错都是我引起的,无论爸爸怎样罚我,我都甘愿接受。”
“不,大哥,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萧然说得斩钉截铁。
“很好,看来你们真是兄弟情深,一起对付我这老头子呢。”萧远山的声音忽然响起来,脚步声移到沙发前,平静的面容不怒自威。
三人齐刷刷地跪了一排,萧然悄悄扮个鬼脸,讨好地笑道:“义父,我们哪儿敢?”
“不敢么?”萧远山微微一笑,“既然不敢,你俩就回自己房里去休息吧。义父教训你们大哥,还需要你们来围观?”
兄弟俩面面相觑,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站起来。萧然临去回头,哀求地看着萧远山:“义父……您手下留情……”
萧远山挥挥手,在他们关上房门的刹那,他唇边掠过一抹感动的笑意。这两个孩子,真是心地善良,难得。
萧潼与萧然没有走开,却一齐躲在房门外偷听。
开橱门的声音响起,很轻,想象是萧远山在拿责罚的工具。
“过来,趴到沙发上,把裤子退下去。”听到义父的命令,萧然吐了一下舌头。义父真干脆,连前戏都没有,直接进入主题。
“爸爸……我已经二十九岁了。”萧楚云的脸涨得通红,恨不得钻到地里去,“不要去衣好么?求爸爸了……”
“是不是要让我叫潼儿、然儿来围观?”萧远山的眼里泛起怒意,啪的一声,一藤条打在萧楚云臀腿交接的地方。萧楚云猝不及防,疼得闷哼一声,几乎跳起来。
“受罚的规矩忘了?”萧远山在沙发上坐下来,淡淡地问道。
“没,没忘。”萧楚云求饶地看了父亲半晌,萧远山毫不动容。当儿子的迫于父亲的积威,不敢再犹豫,站起身,一步步挪到沙发前,几步路好像走了万里长征那么长。然后贴着萧远的大腿跪下去,哆哆嗦嗦地把裤子退到腿弯。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一层鸡皮疙瘩迅速浮出表面。
臀部凉凉的,脸上却火辣辣地烫起来,堂堂楚门门主,平素都是看别人受罚,哪里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要受罚,而且是用这种羞耻的方式。萧楚云从父亲手里接过藤条,恭敬地举起来,颤颤地道:“爸爸……云儿知错了,请爸爸责罚。”
“真的知错了?”萧远山盯着他的眼睛,温和的语声中透出威严。
萧楚云只觉得父亲的眼睛给自己极大的压迫感,他垂下眼帘,脸上的红晕慢慢退去,慢慢变得苍白:“是的。云儿不该把爸爸当作仇人,因为一己之私,祸害国家、违法乱纪,连累公司、连累员工,还连累到然儿受罪……”
“啪”,萧远山一巴掌打过来,重重地打在儿子脸上。萧楚云身子一歪,脸上立刻出现五根指印,由白变红,慢慢红肿起来。
第六十四章 雨过天晴见彩虹
门外的两兄弟听到那记清脆的巴掌声,不约而同地震了震。楚云大哥那样骄傲、强势的人,会不会……?
萧然抬头瞟了自己大哥一眼,从萧潼眼里也看到同样的担忧。萧潼见弟弟变色,突然凑到他耳边,用细如蚊蚁的声音威胁他:“想想你自己犯的错,哥说过,就算义父在,哥也不会饶了你。”
萧然嘴里象吞了苦瓜一般,可想到自己对大哥的种种忤逆、欺瞒,他哪敢表示半点不满?凑到萧潼耳边,可怜兮兮地哀求:“求大哥开恩,不要脱光衣服吊起来……”
萧潼冷着脸白了他一眼,看起来毫无退让之意。萧然只觉得背上寒毛直竖,想象着自己被扒光衣服吊在外面的样子……大哥真的这样绝情?不会,有义父在,肯定会保护自己的。当初破釜沉舟时什么都不怕,信誓旦旦地跟大哥说,哪怕他把自己扒光了吊在院子里活活打死,自己也心甘情愿。可是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叫他如何承受?
不过大哥凶归凶,却仍然体贴地扶着自己,萧然的目光触及他的姿势,心里又隐隐有些安慰。大哥嘴上说着狠话,心里是不忍的吧?连楚云大哥
第23回
都不忍,何况是自己大哥?
门内的萧楚云全然不知外面在演出一幕恐吓剧,他只觉得脸颊滚烫,耳边似乎有嗡嗡的回音,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肿了起来,可心中的负罪感没有稍减,所以不敢用手触摸,只是迅速地跪直了身子。
“爸爸息怒,云儿知错了……”他毫无怨言地抬起头,目注萧远山,平素冷静而隐含威严的眸子,此刻全然是一副温润、乖巧的模样,就象十七八岁的少年,目光澄澈,“爸爸身体刚好,请多保重自己,否则,就是云儿的罪过了。”
门外两兄弟同时松了口气,各自伸出手掌,无声地碰了一下,以示庆贺。
萧远山见儿子如此体贴,一颗心又酸又甜地涨起来,可是想到儿子做的那些混账事,他又压不住火气。盯着儿子的眼睛,字字深重地道:“云儿,十三年前,你年少恣意,又对爸爸心怀怨恨,你义无反顾地投入黑帮,爸不怪你。爸甚至指望着,我的儿子心地善良、为人正直,也许会为楚门开创一片新天地。所以,十三年来,哪怕你杳无音讯,哪怕你将我这位父亲抛在九霄云外,爸心里仍然念着你,仍然想方设法去打听楚门的消息。
可是,爸没想到,你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处心积虑,枉顾国法,挑起不正当的行业竞争,试图挤垮萧氏。可你想到没有,你伪造单据、蒙骗海关、偷税漏税,这么重大的经济案件,会给你带来什么?你将身败名裂,公司会上海关的黑名单,你要花多少精力、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洗得清?
你所做的事,不是影响你一个人,而是一片人,包括其他那些无端遭受损失的毛纺企业。他们与你有什么仇恨?你甚至完全没有考虑到他们,他们只是你复仇计划的牺牲品!
云儿,你羽翼丰满了,你是堂堂一帮之主,你有权有势、也有实力,可是这样的你,带来的后果却更具有破坏性。
爸始终相信,你是正直的,你只是走了一段冤枉路,所以,爸才要罚你,让你记住这次教训。如果你真的十恶不赦,爸就完全放开手了,由得你去。”
萧楚云早已听得泪流满面,为父亲语重心长的话,为父亲言辞中透露的理解与关心,他仰起脸,看着父亲慈祥而痛心的目光,恨不得再打自己几个耳光。嘴唇蠕动着,喃喃开口:“爸爸,您说得对。云儿后悔莫及,云儿被怨恨蒙弊了眼睛。爸,您罚我吧,让我心里好受些……”
“然儿为了你,甘心堕落,丢下学业,混入楚门,被潼儿打得伤痕累累,心中有委屈却不敢说出来。他小小年纪,忍受了多少苦难、多少屈辱?这些都是拜你所赐!他仔细想想,不觉得愧疚么?”
“爸爸,云儿明白了,云儿对不起然儿,云儿会补偿他的。”萧楚云抱住父亲的腿,悔恨交加,一迭声地恳求,“我错了,我错了,爸您罚我吧,您狠狠罚我,我一定会改的,请爸相信……”
“既然知道错了,就趴好吧。”
门外,萧然听着义父与大哥的对话,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义父不仅收养他与大哥,而且对他们万般宠爱与关怀,令他们感受到真正的亲情。此刻为了他,他竟然不惜责罚自己的亲生儿子,叫他怎能不感激?
门内响起“啪啪”的抽打声,伴着萧楚云一声声报数。萧然听得心惊胆战,平时自己挨打受罚毫无惧怕,可是轮到大哥挨打,他的心跟着那声音一阵阵抽痛,痛到极点。
“爸……”想是萧楚云疼得厉害,不敢求饶,只是低低地唤着父亲。萧远山狠狠心肠,一下又一下地抽着藤条,在萧楚云臀上布下密密的红檩。
萧楚云想扭动身子,想逃避藤条,可是他的意志命令自己不能动,背上、额头都已布满冷汗,臀上尖锐的疼痛一下下吞噬着他的神经,令他不得不聚集全部的力量去抵抗。
“三十八,三十九,四十……”萧楚云数着数,感觉疼痛已遍布自己的臀部,占据了表面,再深入到血肉深处。好痛,小时候的记忆已经遥远了,没想到自己长这么大,反而怕痛起来。然儿是如何熬刑的?原来连藤条都这么痛,他是如何忍受鞭打的?
“啊……爸,云儿疼,云儿受不住了……爸……”他第一次丢脸地求饶,脸一直红到耳根。
萧楚云停了手,让他缓解一下疼痛,然后道:“最后十下,好好记住这次教训,想想将来要做什么样的人!”
“是。”萧楚云答应着,咽了一口含着血腥味的口水,唇上已被咬烂。
这次萧远山把十藤条一口气打了下去,打完,萧楚云脱力地跪趴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汗水把头发都浸湿了。
“云儿。”萧远山见他这副惨样,心里又疼又气。真没出息,堂堂楚门门主,五十藤条就抽成这副模样了。然儿那么小,受再多刑都能扛得住。可他没有说,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是很会吃醋的,所以为了他们兄弟之情,自己绝不能在一个儿子面前夸另一个儿子。
萧远山伸手把儿子扶到沙发上趴好,声音变得轻柔下来:“云儿,别怪爸爸,爸爸是为了你好。”
“我明白,谢爸爸教训。”萧楚云忍着痛,温润地笑。
“来,我给你上药。”
“不,那很痛,不用上了……”萧楚云说这句话时脸上更红,他觉得自己糗极了,在父亲面前彻底象个孩子。
萧远山轻轻拍拍他的头,笑道:“臭小子,跟然儿比小呢?要是不上,你明天在佣人面前丢脸可别怪我。”
萧楚云惊讶地看父亲一眼,父亲好像带着戏谑的笑意?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呢。他觉得心里暖暖的,脸上更加发烫,把头埋进沙发里,闷着声道:“那就麻烦爸爸了。”
萧远山再次拍了一掌:“父子之间需要这样客气吗?”
萧楚云嘿嘿笑起来,满心的幸福。
等萧远山把他送回房间后离开,两条人影悄悄钻进萧楚云房里。
“大哥,你怎么样?”萧然的声音。
“大哥,疼得厉害就哼出来吧。”萧潼的声音。
“你们两个臭小子,竟敢在门外偷听,反了你们了!”萧楚云虽然声音有些虚弱,气势却没有稍减。
“还不是担心你?”萧然委屈地嘟囔,“好心没好报,还骂我们。”
“没办法,大哥挨了打,肯定是要出出怨气的。大哥,不如我给你个沙袋打打?”萧潼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就可以想象他挑眉的样子了……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5年8月9日20时57分0秒编辑过]
第六十五章 女杀手的光顾
萧楚云一头黑线,虽然他趴在折叠好的被子上,而萧潼兄弟站在那儿,呈居高临下之势,可萧楚云只是看了萧潼一眼,就有危险的气息从他眉宇间散发出来。然后下一秒,他向萧潼笑着招招手:“很好,小潼,你过来。”
萧潼觉得不对劲,大哥这样子有些笑里藏刀,他往后退了一步,仍然扶着萧然:“大哥你好好养伤吧,我扶然儿去洗澡,不打扰你了。”
“臭小子!”萧楚云恨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骂,“不给我求情,在门外袖手旁观,现在还敢来调侃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二十藤条,我给你记下了。等我伤好,你就乖乖来领罚吧。”
萧然吓一跳,赶紧讨好地为自己大哥求情:“大哥,您大**量,就别计较了。哥还不是见您心情不好,故意这么说,好逗您开心嘛。”
“你!”萧楚云指着他,气哼哼地道,“你再求情,连你一起罚。”
萧潼摸摸鼻子,大哥那么容易被惹毛?还是挨了打找人出气?他立刻垮下脸来,装出无比乖巧、可怜的样子:“大哥,我们都帮了你很大的忙了。如果不是然儿打电话给我通风报信,如果不是我硬拉着义父回来,这会儿你还在雨中跪着呢。你不能恩将仇报,是不是?”
萧然一阵恶寒,怎么自己大哥还会露出这种表情?一向只看到他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样子,哪里会向别人低伏做小?想不到现在有了个大哥,就有人镇压他了。
萧楚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我怎么不知道萧大总裁还能这么耍贫嘴?好了,好了,我现在屁股上痛得厉害,没心情跟你们逗,你们休息去吧。”
萧潼与萧然相视一眼,道了声“大哥晚安”,就走了出去。
萧楚云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趴在被子上,慢慢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恍然有做梦的感觉。鼻子渐渐发酸,眼泪悄悄濡失了眼睛,他在心里喃喃自语:“妈,您在九泉下看到了吗?我和爸爸终于重新相认了。虽然我做错了那么多事,可他只是小小惩诫了我一下,就向我伸开双臂接纳了我。妈,原来爸爸的心那么柔软,为什么我以前没有看到?爸,谢谢您宽恕云儿,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您,让您的后半生不再孤寂……”
萧远山的房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萧远山拿着楚襄晴的照片,仔细看着,轻轻摩挲着,两滴眼泪慢慢滑落下来:“襄晴,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儿子回来了,他已经长成高大帅气、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你一样的美丽,也有我一样的硬气。他是我们的骄傲,从此,我真的可以拥有他了。我真高兴……”
萧然房间,萧潼扶着萧然进浴室,给他放好洗澡水,扶他下去洗澡,小心避免触碰到他的伤口。就在这时,他象触电般震住了,他看到萧然胸前和腿上有狰狞的鞭伤,还有一些青紫的淤痕。他一下子气得两眼发黑,脸上更是黑得象涂了炭一般,冲萧然大吼:“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身上这么多伤?除了中两枪,其它伤痕是哪来的?”
“我……我…..”萧然被萧潼一吼,吓得几乎把毛巾失手掉下去,暗暗后悔不该让大哥进浴室,结结巴巴地道,“是刑堂的……堂主打的,因为我背叛楚门,出卖了傲宇……”看到萧潼眼里瞬间涨起的厉芒,他连忙补充,“是大哥救了我,不关他的事……”
萧潼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都是你这小畜生,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一个人就敢去做那么大的事!要是你把命丢了,我……我……”忽然喉头堵住,说不下去,连忙用杀人的眼光去掩饰自己,却不料眼圈早红了,完全泄露了心事。
萧然见此情景,心酸难抑,低下头,小声地向大哥道歉:“是我的错,对不起,哥,等我洗完澡,你罚我吧。”
等萧然洗完澡,穿着睡袍出来,被蒸汽薰过的脸上添了几分血色,虽然脚步仍然不稳,但看起来精神好多了。见萧潼坐在沙发上,他慢慢挪过来,双膝跪下:“哥,小弟知错了,这么长时间,害你伤心、失望、担忧,是小弟不孝。请哥罚我吧,只是,求哥给我一点脸面,就在这里打,不要吊到院子里,好么?”
萧潼又气又笑,好啊,被自己刚才的话吓怕了,心心念念着这件事呢。他伸手把萧然扶起来,让他坐在沙发上,检查了一下他伤口的包扎,发现没有弄湿。去拿了个毯子,披在萧然身上,又倒了杯水递到他手里。
看着弟弟急剧消瘦的脸,他只觉得心中犹如百爪挠肠般难受。这个傻小子啊,不要命的顽固、倔强,他把自己骗得好苦、瞒得好苦,可看到他回来,自己心中的喜悦早就盖过了当初的怒火,哪里忍心真地将他扒光了吊起来打?当初冲动之下说的狠话,无非是因为心痛啊!
他伸手把萧然额前的头发拂顺,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宠溺的动作,然后轻问:“伤口还疼吗?”
萧然摇摇头:“大哥让医生用了最好的伤药,好得很快,腿上的伤已经发痒、结疤了。肩上的伤也只是稍微有点痛。哥……”他看着萧潼温和起来的脸,小心地问,“哥不再罚我了吗?”
萧潼正了脸色,用教训的口吻道:“看在你有伤在身,受了那么多苦的份上,哥这次饶了你。再有下次,哥就算不把你扒光了吊起来打,也一定会打烂你的脸,让你没脸见人!”
萧然瑟缩了一下身子,乖巧地应了声:“是,小弟记下了,再也不敢了。”
萧潼陪了萧然一会儿,唯恐他有伤在身累坏了,把他扶到床上让他睡觉,给他熄了灯,轻轻走出去。
萧然在黑暗中微微露出笑容,回忆起哥哥刚才宠爱有加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哥对自己越来越温和了,是因为义父和大哥的到来吗?
可是他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练武之人的第六感,他隐隐担心会有什么事发生。
萧楚云受了伤不能动,躺在床上侧着身子,唯恐碰到屁股上的伤痕。因为连日来心灵备受折磨,他觉得特别疲惫,很快疼痛的感觉变得模糊了,他慢慢坠入梦乡。
夜深人静,庄园门卫上的保安也有了些困意,可仍然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履行着防守的职责。整个庄园中只有路灯发出柔和的光芒,四周一切都隐没在黑暗中。
忽然,一条黑影象灵猿般攀上围墙,悄无声息地落入院中,然后借着黑暗的掩饰,迅速挪到主楼下,一步步贴着墙走上楼梯,观察了一下二楼的情况,闪身跃到萧楚云门前。凑在门上仔细听了听,隐约听到有人发出模糊的呓语。
手慢慢摸到门上,一声极轻微的咔嗒响过,门无声地开了。黑影敏捷地潜进房间,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微弱灯光,她看到床上睡着一个人。
她一步步走过去,而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睡得正酣。
她握紧手里的枪,正想扣动扳机,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不许动。”一样硬邦邦的东西抵在腰间,是枪。
紧接着啪的一声,室内大亮,床上的萧楚云突然醒过来,不假思索地跳起来,却牵动屁股上的伤处,发出一声闷哼。
进来的黑影已被点住穴道,站在她身后的赫然是穿着睡衣的萧然。萧然施施然转到黑衣人面前,伸手摘下他的面纱,回头向萧楚云笑道:“大哥,是位女杀手,而且很漂亮。”
就在这一瞬间,女杀手的嘴唇动了动,几点星光从她嘴里射出来。只听叮叮几声,那几枚暗器撞在萧然手中的枪上,纷纷坠地。萧然夸张地叫起来:“不得了,现在的杀手竟然还会用暗器,是全能哎。大哥,你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派美女来杀你?”
萧楚云摸着屁股走过来,扫了萧然一眼,萧然挑眉:“大哥,你不会欠了什么风流债吧?会不会这位女杀手喜欢你,你却辜负了人家,所以她来寻仇?”
女杀手显然被激怒了,苦于身体不能动,只能向萧然投去一道凌厉的目光,冰冷的语声砸下来:“我与他素不相识,我是‘天绝’的职业杀手。”
“天绝?”萧然轻笑,笑得十分美好,“我看应该叫天诛地灭才对,你们这些人,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有人买你,你就帮他杀人。没有是非、没有正义感,纯属冷血动物!”
萧楚云走到他身边,一把从他手里夺下枪来,质问道:“我的枪怎么到了你手里?”
萧然脸上僵了僵,然后笑嘻嘻地道:“我不放心,怕那名暗算你的杀手跟踪追击,想你今天挨了打,如果有杀手来,你铁定玩完,所以悄悄偷了你的枪,以备不时之需。”
“你!”萧楚云气得一巴掌招呼过去,“你想害死我?如果你睡着了,我又没枪,我不是死定了?”
萧然摸着头,轻轻嘀咕:“小弟怎么敢睡着?”
萧楚云冲他喝道:“不声不响偷我东西,真是胆大包天,把手掌伸出来!”
萧然委屈地不行,求饶地看着萧楚云:“大哥,是我救了你啊。”
萧楚云脸一沉:“一事归一事!”
“大哥,要打明天打吧,会吵醒义父和哥的。先把这女人关起来再说。”萧然一脸苦相。
萧楚云想想也对,上下打量了那女杀手几眼,向萧然下令:“把她的哑穴、睡穴也点上,然后丢到衣柜里,让她好好睡一觉。”
“是。”萧然答应一声,出指如风,点了女杀手的两处穴道,在她身上搜索了一下,把所有凶器都拿掉。然后把她拖到衣柜里,砰地关上门。
“好困,先睡,明天再说。”萧楚云打了个哈欠,往床上一躺,“然儿,你也累坏了,快去睡吧。明天早上过来领罚,如果不来,我就把这事告诉小潼,看他怎么罚你。”
萧然吓得一抖,知道自己大哥罚起来肯定比楚云大哥厉害得多,连忙乖乖应是。
第六十六章 圆梦 & 戒尺
萧楚云醒来时看到满室阳光,听到庭院中传来啁啾的鸟鸣,心情格外好。他爬起来摸摸臀部,苦笑着牵了牵唇角。自从外公过世,自己当上楚门门主,从来就只有看着手下在刑堂挨罚的份,哪会有藤条、板子上身?
可现在回来了,在父亲面前自己永远都只有服服帖帖的份,以后还会挨打受罚么?依照父亲以前的脾气,估计还是会的。可自己好歹是二十九岁的大男人了……脸上发烫,心里又觉得暖暖的,能被父亲管着的滋味原来这么好。
洗漱完下楼,见萧远山与萧潼都已经在客厅里,早饭已经摆在桌上,却不见萧然。他想多半是他昨晚睡得太晚,到现在都没醒。
“大哥,你身上有伤,怎么不多睡会儿?我和义父要去上班,你反正没事。”萧潼关心地道。
萧楚云把昨晚有刺客光顾的事说了一遍,萧远山与萧潼都大吃一惊,暗道这么大的事发生,竟然没有造成动静,他们俩父子都一无所知。
“云儿,这件事你好好处理,找出幕后指使人是谁。否则,他一直在暗处,而你在明处,实在太危险了。”萧远山的心悬了起来,刚刚父子重聚,谁知风云又起。猜想必定是黑帮之争,有心责怪儿子,又不忍开口,脸色便有些晴转多云。
萧楚云当然感觉到了萧远山的变化,猜到他心中所想,十分愧疚:“爸,对不起,害您担心了。这事云儿会自己处理好的,您和小潼放心去上班吧。”
萧潼道:“昨晚我听然儿说了法院判决的事,大哥,今天我们把合同签了吧,你们傲宇所有原料、半成品、成品都由我们买了。”
萧远山还不知道法院判决的事,连忙询问详情,听萧潼说完,他刚刚平息的怒气又掀了起来,瞪着儿子:“害人害己,你现在满意了?”
萧楚云一口气噎住,垂下头:“爸,我知道错了……”
萧潼连忙打圆场:“义父,大哥已经后悔了,您就别再责备他了,眼下先解决问题要紧。”
萧楚云感激地看了萧潼一眼:“我一会儿让傅清南跟你联系签合同的事。”然后又转向萧远山,“爸,我还得回S市去。”
萧潼见萧远山的脸上迅速多云转阴,连忙向萧楚云示意:“大哥刚回来,怎么这么急着回去?何况身上还有伤。”
“我……”萧楚云发现父亲周围的气压有些低,心中惴惴,小心地解释,“我还得处理帮中的事,毕竟我现在的根据地在S市,将来的事还得慢慢考虑。何况,如果我在这儿,必定会把杀手引到这儿,对爸和小潼都不利。”
萧远山想到楚门那个黑帮身份,心里象横了根刺似的,可又不想强迫儿子把黑帮解散,回来Z市来。暗暗叹口气,儿子能够回来已经不错了,先别把他逼得太急。
坐上餐桌,萧楚云才想到一件一直心存疑问的事:“爸,您在澳洲呆了那么长时间,在干什么?”
这问题恰好也是萧潼想问的,于是把目光也投到萧远山身上。萧远山从大儿子眼里看到异样的表情,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怀疑你老爸?”
萧楚云尴尬地笑笑:“谁叫爸跟妈妈若即若离,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另有情人,当初以为小潼和然儿是您的私生子,后来您到澳洲去,一呆就是一年,云儿还以为您是不是结识了什么异国女子,跑去圆梦了。”
萧潼差点绷不住笑出来,想当初义父走时确实说去圆梦来着,大哥这误会也不是毫无道理。
萧远山几乎把手里的筷子扔到儿子头上去,可是生气的表情到了眼里却慢慢变成黯然,唇边掠过苦涩的笑容,呆了半晌才道:“我是为了你妈去圆梦的……”
“爸?”
“义父?”
两个儿子同时困惑地看着父亲。萧远山停了手,眼睛里慢慢流露出回忆的的表情:“你妈虽然是黑帮小姐,可她不喜欢尘世喧嚣,不喜欢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充斥着种种欲望、贪婪、阴谋、丑恶。和她谈恋爱时,我曾经给她看过澳洲的海湾、牧场,那种纯自然的风光让她陶醉。她总是跟我说,等我们老了,我们就移民到澳洲去,在那儿开个小小的牧场。可是……
后来发生了小雪的事,还有你外公不断介入我们的生活,我们家始终笼罩着楚门的阴影。我觉得心力交瘁,最疲惫的时候都不敢踏进家门。
可你妈心中仍然有着那个最初的梦,好几次,我和她在静夜里忘记一切身外之事,她一遍遍地为我描述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
再后来你妈妈患了脑癌,早早地过世了。临终前她拉着我的手,用那样温柔而又遗憾的语气对我说,她的梦想实现不了了……”眼泪涌到喉咙口,萧远山抬了抬头,用力把它逼回去,“于是,在打拼了十二年,把萧氏建成业内龙头企业后,我把公司事务交给潼儿,一个人到澳洲,在那儿买了块土地,建造牧场。现在,牧场终于已经运行起来,它是萧氏的,我希望,你妈妈在九泉之下能够看到……”
萧楚云与萧潼都听得呆了,萧楚云心里更是象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心酸、悔恨、甜蜜,种种感情混杂在一起。原来,父亲并不是不爱母亲,而是爱到了骨子里。真是命运弄人啊,如果没有楚门,没有小雪的事,没有外公在里面插一只脚,自己的父母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对,而自己的家该是多么幸福的家。
这时,萧潼看到萧然正站在楼梯上,眼里似乎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显然他已听到了义父的话。
萧然扶着楼梯一步步走下来:“义父,大哥,哥,对不起,我起晚了。”
“你受那么重的伤,昨晚又为了抓杀手到下半夜才睡,当然要多睡会儿。”萧远山脸上满是慈祥、宠溺的笑容,招手叫萧然过来吃饭。
等萧远山、萧潼二人去上班,萧楚云对萧然道:“走,我们去看看那个杀手怎么样了。对了,你点她的穴道多长时间会自动解开?”
萧然忍俊不禁,眼里尽是调皮的笑意:“大哥你好淡定,昨晚你怎么不问我这个问题?要是只有三四个小时,她醒来还不把你咔嚓了?杀手又不是非要用枪才能杀人的,她的手段肯定不止一点点。”
萧楚云气得一个暴栗敲过来:“你当我白痴啊?昨晚我是太累了才睡得那么沉,知道有杀手在房间里,我还会那么没警觉性?再说,我可是绝对信任你的。”
萧然揉揉被打疼的脑袋,轻轻嘟囔:“信任我还问?她肯定没醒,你放心好了。”
“是么?行,跟我上楼,我要教训你。”
“哦。”萧然绝对是乖孩子状。
跟着萧楚云进书房,萧然见大哥一瘸一拐的样子,暗暗腹诽:“自己身上还有伤呢,倒有力气罚我。”可腹诽归腹诽,打死他都不敢当面忤逆这位大哥兼老大。毕恭毕敬地站在萧楚云面前,赶紧先认错:“大哥,我错了,不该偷拿你的东西。”
“把手伸出来。”萧楚云手里已多了把戒尺,淡淡地命令。
萧然认命地把手掌伸到萧楚云面前,指尖有些收缩,一副随时准备往后抽的样子。萧楚云看着他:“十下,自己报数,想想到底错在哪儿了。”
“是。”萧然庆幸,只有十戒尺,小case,大哥还是蛮心软的。想当初在萧氏实习时,自己每打错一个字就要被哥罚十戒尺呢。
“啪”,一戒尺砸在萧然掌心,皮肤一麻,然后疼痛象火一般烧起来,一个红色的印痕立刻浮现在掌上。萧然痛得手一抖,要不是被另一只手托着,他恐怕已条件反射般缩了回来。
“一。”萧然没忘报数。
“错哪儿了?”
“小弟刚才说了。”
“嗯?”
“是……不该偷拿大哥的枪。”
“啪”又一下抽中刚才的地方,红痕叠加,萧然痛得几乎跳起来,拼命用另一只手死撑着手掌。“二,大哥轻点……我疼……”
“没有别的错了?”
“我……”萧然十分气馁,“我不知道,大哥给个提示吧。”
“想不出来责罚加倍。”
萧然几乎哭出来,拼命转动脑筋:“小弟不该在杀手面前说偷了大哥的枪,给大哥丢脸了。”
萧楚云气得笑出来,用劲一戒尺抽下去:“死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油嘴滑舌了?是谁教的你?”
萧然叫苦连天:“大哥冤枉小弟了。是大哥非要严刑逼供,可小弟实在想不出来,只好想出这种蹩脚的理由……”
“想不出?”萧楚云啪啪啪连续三下打上去,萧然死命咬住嘴唇,却忘了报数。等他醒悟过来,连忙哀求,“大哥,大哥,饶了我,不要从头再来了。我只是太痛,而且大哥打得太快,小弟忘了报数。”
萧楚云简直哭笑不得,一向只看到萧然温润、隐忍、乖巧的模样,可现在突然转性了,动不动调侃自己,巧舌如簧。连印象中那样严肃、冷峻的萧潼都仿佛变了个人,真是奇怪。他仔细想想,莫不是幸福的感觉移了人的性情?自己从昨晚到现在都有做梦的感觉,变得有些不象自己了。
想着,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脸上的线条不觉放松,换上淡淡的宠溺:“你以为哥真是为你偷了枪打你?哥只是气你这自作主张、不与大人商量的毛病。”
“大哥。”萧然委屈地抗议,“我十八岁,从法律上来说是完全民事、刑事行为责任人,是大人了。请大哥不要将我当成孩子,更不要将自己当成大人。”
萧楚云被他可爱的样子逗笑了,飞快地抽完最后四下,又拍拍他的头:“哥知道,你这么厉害,谁敢把你当孩子?走,我们去审问那位女杀手。”
第六十七章 缘来如此
女杀手被萧楚云从衣柜里放出来的时候,依然睡得很沉,只是因为闷了一个晚上的缘故,她的脸色略显苍白。昨晚时间短,萧楚云没有好好看她,现在仔细看她的长相,萧楚云不禁心中一动。真的如萧然所说,她长得很漂亮。可能是因为经常在夜里出来活动,她的皮肤很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时,没有杀手的杀气与凌厉,反倒显得很安静、很秀气。眉很黑、睫毛很长、鼻梁高而挺、嘴唇薄而线条优美。
萧然觉察到大哥专注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大哥,看够的时候请告诉小弟一声,小弟好给她解开穴道。”
萧楚云这才意识到自己观察的时间有点长了,弟弟分明又在打趣自己,威胁地瞪了萧然一眼,道:“你给她解开吧。”
萧然立刻动手解了那名女杀手身上所有被点的穴道,那名女杀手很快睁开眼睛。当萧楚云与她目光对视的瞬间,萧楚云微微一愣。这样清澈如水的目
第24回
光,又带着一丝冷月般的寒意,使她那张脸骤然变得质感起来,连修长的眉毛也仿佛挟带了些许锐利,刚才睡着时清秀安静的样子荡然无存。
女杀手看清眼前的情况,身子象弹簧般弹起来。可是在衣柜里蜷缩了一晚,她的腿已经麻了,身体趔趄了一下,跌进一个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一抬头,正对上萧楚云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仿佛含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刚才还冷冰冰的女杀手,此刻突然脸红了。那抹红晕从她脸上迅速扩散开去,收也来不及收,她狼狈地倒退一步,调整了一下气息。
萧楚云微笑,双手慢慢环到胸前,不急不缓地开口:“两次失手,回去怎么交待?依我看,你干脆改行吧,不要当杀手了。”
男子低沉醇厚,带着磁性的声音本来极为动听,可听在女杀手耳朵里十分刺耳,这个男人,分明是在嘲笑她的本事。女杀手眼里掠过一抹沮丧、挫败、羞愤之色,但立刻收敛,抿了抿唇,冷冷地道:“完不成任务,我自然会回去领罚。”
“回去?”萧楚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事,英挺的剑眉向上扬了扬,黑亮的眸子中满是笑意,“你觉得我还会放你走吗?”
“行,那你就杀了我吧。”说这句话时,女杀手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是那种漠不关心自己生命的平静。
萧楚云与萧然相视一眼,微微动容。这样的人,是否已被训练得象机器一样,漠视别人的生死,也漠视自己的生死?可是,看她刚才熟睡中的样子,以及醒来后的种种表情,她似乎并没有到杀人工具那种地步。她应该还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吧?
萧楚云皱皱眉,表示对她的话极为不满:“你当我是嗜血魔头?我虽然是黑帮老大,可心地绝对善良。我不要你的命,只不过,你伤了我弟弟……”他转向萧然,“然儿,你要不要出口气?”
萧然微笑,轻轻摇头:“不了,他们也只是杀人的工具,我不该报复她,要报复也该报复那个幕后之人。”
萧楚云叹气:“然儿,你真是有一颗菩萨心肠。”
女杀手身躯一震,一丝异样的表情从她脸上掠过。怎么可能?这两个人竟然如此善良?自己门中兄弟只要失手被擒,不能逃出来就是丧命,最低限度也会丢掉一只手、一条腿之类的。而这两个人难道打算就这样白白放过自己?楚云天……他真是杀人不眨眼的黑帮老大?为什么此刻面对面的时候,竟然觉得他那么亲切?带着成熟男子的儒雅、稳重、可*,和一点点幽默。
她忽然觉得脸上发烫,怎么会?作为杀手,不是应该没有七情六欲吗?可眼前这个男人……
萧楚云回头盯着她,闲闲地问道:“说吧,是谁花钱让你杀我?”
女杀手怔了怔,仿佛有些矛盾,但终于坚定下来:“我们有门规,绝对不能出卖雇主,我不会告诉你的,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萧楚云唇角的线条弯了弯:“然儿,你有没有办法给她用刑?”
“有,大哥。”萧然十分配合地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大哥你想让她受哪种刑?小弟可以点她笑穴,让她不停歇地笑上一天,这种方法没有痛苦,但绝不好受。还可以用分筋错骨手,让她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萧楚云笑吟吟地看着女杀手:“这样吧,我让你自己选,你喜欢受什么刑?”
女杀手冷冷一笑,看来自己想错了,他们果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门口,自己所站的位置离门口近,如果要逃走,凭自己的身手应该可以一试。
就在她心里刚刚闪念的时候,眼前人影一晃,萧然的手已叩上了她的脉门。稍一用力,女杀手就觉得一条手臂犹如触电般整个儿麻了,她忍不住闷哼一声,脸上迅速失去血色。
“小姐,不要以为我解开了你的穴道,你就可以逃走。乖乖回答我大哥的话,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萧然一脸杀气,本来俊美的脸片刻间笼上一层寒霜,连萧楚云都看得发愣。这小子,以为他是天使,原来他是修罗。
他连忙表现自己的善良:“然儿,放开她,算了吧,我打消主意了。念在她是女人的份上,饶了她吧。”
“是,大哥。”萧然听话地放开女杀手,女杀手的手腕上已被捏出一片青紫。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位帅气的男孩,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应该还是学生吧?怎会有这么好的武功?从自己所获取的资料来看,这人必定是萧楚云的义弟萧然,上次用那么快的身手为萧楚云挡了一枪,这次又轻而易举地抓住自己。他到底是谁?查不出他的身份,难道是萧楚云在外面养的死士?
捕捉到女杀手脸上的深思之色,萧楚云暗暗好笑,必定是弟弟的身份引起她猜疑了。谁又能想到自己身边有一位来自古代的绝顶高手?
他摸了摸下巴,好整以暇地道:“好了,既然你不肯招,我们也不逼你。不过,假如你仍不死心,我们欢迎你再次光临。”
女杀手有瞬间的恍惚,垂下眼帘,脸上闪过十分复杂的表情,然后目注萧楚云。萧然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她那双清冷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一些暖意。“楚云天……”
“不,我的真实名字叫萧楚云。”萧楚云纠正她。
“萧楚云,谢谢你肯放过我。后会有期,我上官紫夜一定还会再来找你的。”丢下一句话,女杀手身形一晃,消失了踪影。
“上官紫夜……”萧楚云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什么,“上官紫夜,你等一等……”眼前哪里还有上官紫夜的人影?
萧楚云怔怔地站在那儿,看着门口,一丝迷茫之色从他眼里流露出来。
“大哥,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萧然十分体贴地问道。
“不,不用了。她还会再出现的。”
萧楚云给萧然重新上药、包扎,然后打了个电话给傅清南,让他与萧潼联系签合同的事。傅清南答应得十分勉强,声音里有明显的不满情绪。萧楚云自然明白他的想法,是自己对不起帮中兄弟,当初为了打击萧氏设了那么多局,如今自己“倒戈投降”,反与敌人结盟,换了谁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心情又有些黯淡,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萧然倒了杯茶送过来,知道他心里难过,也不去打扰他,自己坐在一边,拿了大学的书看。
萧楚云看到他手里的书,才想起萧然还在读书,站起来向他走过去:“然儿,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你可以重新回到学校里去读书了。”
“不,大哥,我暂时不去上学,我要跟你回楚门。”萧然想也没想地回答。
“你!”萧楚云的火气一下子被激起来,“你又不听话了。”
“大哥,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回去,我要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保护,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完成学业,别的不用你管。”萧楚云见萧然那样执拗,怒气节节上升,“爸和小潼肯定也希望你回去上学,你别惹他们生气。”
“就算他们生气,我也一定要跟你回去。”萧然毫不退缩。
萧楚云气得恨不得把萧然拎起来揍一顿,可是想到他身上伤还没好,又实在不忍心打他。指着萧然吼:“去跪着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大哥……”萧然委屈地看着萧楚云。
“我现在让你清醒是为你好,别等你哥回来打你个没脸。”
第六十八章 关心则乱,误会重重
“可是大哥,你回去危险重重,我不放心,义父知道了更加不会放心的。你要让他老人家刚刚享受到一点天伦之乐,就陷入黑暗的深渊吗?”萧然一眼不眨地看着萧楚云,眼里那种执拗的、质问的神情激得萧楚云心头阵阵颤栗。
父亲,我们刚刚团聚,我又怎忍在您沉溺于幸福时给您当头一棒?他一把抓住萧然的胳膊,沉着声音,一字字道:“关于杀手,爸爸那边我自会解释。其它的事,你一个字也不准跟爸爸和小潼提。否则,我们就再也不要当兄弟了!”
“大哥!”萧然看着萧楚云那张冷得仿佛要掉冰碴子的脸,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大哥是骄傲的,也是孝顺的,他不想让义父担心,所有危险、灾难他都想一人去扛。可他不是三头六臂,他只是血肉之躯。
萧然心中一阵绞痛,放低声音,近乎哀求地道,“大哥,让我陪着你吧。虽然我年轻,没有经验,可我至少还会武功。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么?”
萧楚云猛地甩开他的手臂,一指墙角:“去跪着反省,别逼我打你!”
萧然不敢再违逆,低头应了声“是”,慢慢挪到墙角去跪下。听到身后萧楚云在书桌前坐下,打了好几个电话。其中一个电话是吩咐鹰卫首领去查杀手组织“天绝”的资料; 再打云天庄园的管家,告诉他自己可能晚两天回来,命他料理好庄园的内勤事务; 然后是飞廉,命他加强庄园的防卫工作; 接着是夜之神与天上人间两位总经理,告诉他们这几日要特别当心,可能白麟堂会来捣乱; 最后是刑堂堂主滕康,问他当年离开的三位元老有没有跟他联系。
“……康哥,我没有怀疑你,只是这幕后之人买通的是‘天绝’的职业杀手。可以想象他手眼通天,绝不是普通人物。我自问黑道上忌恨我的人不止一个,但真正有胆量杀我的人不多。所以才想问问康哥,他们那三个人有没有跟你联系过,毕竟你也是元老之一……”
“好了,康哥,我相信你。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再谈。”萧楚云的声音沉稳笃定,但估计那边的滕康有些着急,所以他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安慰他。
萧然十分留意萧楚云电话里所说的内容,原来大哥将楚门漂白时,遭到那些元老们反对,竟然有人公然离开,另立门户。大哥现在怀疑杀手是白麟堂或那三位元老雇的人,萧然对他们一无所知,所以一颗心更加忐忑不安起来。
等萧楚云打完电话,萧然立刻问道:“大哥,那些元老们离开楚门时,有没有受什么惩罚?”他想那三人是不是翅膀硬了回来伺机报复。
萧楚云见他反省时还在关心自己的事,心中又生气又感动。这位从天而降的弟弟处处为自己着想,小小年纪担负的东西太多了。可是他又怎么忍心再把他牵扯进来?不得不沉着脸喝斥道:“反省还不专心?我准你说话了吗?”
萧然听大哥语气很凶,只好乖乖闭口,低下头不说话。
萧楚云打完电话,就开始上网看新闻、查资料。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跪着,萧然只看到墙壁,而萧楚云只看到他的背影。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萧楚云越来越沉不住气。这死小子真是倔得可以,跪了这么长时间一声都没哼,脊背仍然挺得笔直。身上还带着伤呢,他怎么就受得了!
终于,萧楚云丢下鼠标,向萧然大步走过去。“跪了两个小时,还没想明白么?”
“大哥。”萧然扭过头,“请你答应我的请求。于公,你是门主,我是你小弟; 于私,你是大哥,我是你弟弟,无论如何,我都有责任与你风雨同舟。”
“你!”萧楚云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死小子真是比牛都倔,难怪他哥哥总要生气,这种感觉……极度无奈、极度憋屈,就象吞了块石头在胃里,硌得难受、沉得难受,却吐不出来也排不出去。
他一把抓起萧然,挥起手掌就往他身上打去。巴掌雨点般落在萧然背上、腰上、臀上、腿上,毫无章法。可萧然只是咬着牙,一动不动地承受着他的怒气。萧楚云终于泄了力,推开他的手,自己蹒跚着往后倒退两步,指着萧然,发狠道:“好,好,你倔,你再倔。等小潼回来,我就把这事告诉他,看他怎么收拾你!”
萧然吓得身子一哆嗦,可一双眼睛仍然无怨无悔地看着萧楚云,双眸澄澈如水,不染纤尘:“大哥,请你,让我为你分担。”
萧楚云叹气,伸手摸摸他的头,再叹。
下午萧然在自己房里看电视、看书,暗暗想着等哥哥回来如何跟他委婉地解释这件事。晚上萧远山没有回家,听说有以前的老朋友知道他回来,约他出去吃饭了。他本想回家陪儿子,可那位朋友盛情难却。他又想到明天就是周五,周末有两天时间可以呆在家里,就答应了。
吃完晚饭,兄弟三人在客厅里聊了会儿,萧潼关心地问了大哥屁股上的伤,萧楚云道坐在软垫上还好,只是略微有点疼。萧潼告诉他与傲宇的合同签下来了,可那个傲宇总经理傅清南似乎态度不好。三人都知道什么原因,所以萧潼讲的时候也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萧然回自己房间坐了会儿,正想洗澡,就听到电话铃响,接起来,是萧潼的声音:“然儿,到我房间来。”
萧然想不会是大哥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哥哥了吧?刚才看大哥的样子似乎是默认了,难道他只是缓兵之计,要让哥哥说服自己?
惴惴不安地来到萧潼房里,萧然先摆出一脸阳光明媚的笑容:“哥,你找我?”
萧潼从怀里掏出一张类似医院诊断书的纸,开心地笑道:“我今日托你宇辰哥哥开了张医院证明,证明你身体已经提前康复,可以回学校读书了。我还打了电话给你们班主任陈老师,告诉他这件事,他十分开心,说班里同学都想你了,希望你早点回去。”
萧然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原来不是大哥找了哥,是哥为自己决定了。他动作竟然这样快,都已经跟学校打过招呼,可自己现在根本不能回去啊。
“哥,你怎么这样,决定这件事都不预先跟我商量。我现在不要回去,我要跟大哥回楚门……”萧然一急,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满脸的焦灼与委屈。
“你说什么?”萧潼的声音陡然一沉,一张脸迅速阴起来,山雨欲来的气息。
“我……”萧然瑟缩了一下,哥翻脸真是比翻书都快啊,心里开始打鼓,却仍然努力平静地对上萧潼染满怒气的瞳孔,“哥也不问问小弟的意思,小弟暂时还不想回去,反正我答应了哥,到时一定会考前五名的。大学的书读不读都无所谓,小弟完全可以自学……”
萧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臭小子如此狂妄,是不是以为自己天下无双了?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地握紧,萧然见此情景,不自觉地往后倒退一步,小声解释道:“哥你别生气,小弟刚入楚门,觉得很多东西都值得我去学。我想跟着大哥回去历练历练。哥你不也感觉到了吗?在楚门这么短的时间内,小弟已经成熟了许多……”
一句话彻底激怒了萧潼,抬手就是一巴掌抽过去。“啪”的一声,整个房间都引起清脆的回音。萧然的身子晃了晃,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耳边就响起萧潼恨铁不成钢的吼声:“是,你学到了很多,抽烟、喝酒、泡吧、打架,你也得到了很多,这满身的枪伤、鞭伤,外伤内伤样样都有!先前你是为了打击傲宇,现在呢?上瘾了,嗯?觉得黑帮的生活很刺激、很精彩、很潇洒,是不是?”
萧然慢慢抬起头来,诚恳地看着萧潼:“哥,你也不能永远让我生活在温室里,对不对?楚门不脏,你只是不理解它罢了……”
萧潼气得几乎吐血,一把揪住弟弟的衣领,目光直直地射入他心底。声音低下来,却越发带着压迫的气息:“你觉得哥妨碍了你的成长,对不对?”
萧然痛苦地闭上眼睛,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冤枉我呢?难道你仍然不相信我吗?
“不是,哥……小弟只想请你放开手,让小弟走自己的路……”
萧潼好像遭到五雷轰顶,耳边响起在S市新康医院时萧然对自己说的话:“请您饶了我,给小然一个自主的权力……”原来自己是干涉他太多了?原来他觉得受到了束缚?原来自己为他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原来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关爱?
气得双手发抖,萧潼扬起手,狠狠掴了萧然四记耳光,然后一把推开他,冷声道:“滚,随你走什么样的路,我不再管你!”
萧然轻轻抬手擦掉唇边的血迹,默默跪下去,轻轻求道:“请哥帮忙瞒着义父,不要让他伤心生气,求求哥了。”
虽然两颊已经红肿起来,可萧然好像根本没有觉察到疼痛,他的神情很淡定,语气也平静得毫无波动。这种样子看在萧潼眼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好悲哀。为这小子心痛、伤心、担惊受怕、抽烟麻醉自己、寝食不安,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了,却开始用一种更加叛逆的态度对待自己。俨然是羽翼已丰,不再需要自己的模样。
很好,真的很好……
第六十九章 兄弟间的家务事
萧潼径自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连眼角都没扫萧然一下,只是丢下一句话:“滚回自己房里去,我出来时别让我再看到你。”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
萧然好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脸颊滚烫,心却凉到极点。他伸手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痛。哥下手好重,仿佛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的脸打烂,牙齿磕到脸颊内侧的嫰肉,都已经咬出血来。看来他真的已经怒到极点了,是自己说的话太伤人了吗?
想起昨天晚上哥扶自己去洗澡、陪自己说话,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流露出无比的疼爱,他的心狠狠收缩起来。为什么自己总在忤逆他?为什么哥那么爱自己、那么关心自己,自己却要一次次伤他的心?
可是大哥不愿让义父担心,自己又何尝愿意让哥担心?所有的事都是自己惹出来的,怎能让哥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要为自己*心、忧虑,再象以前一样寝食难安,*抽烟来麻醉自己?萧然暗暗后悔,应该瞒着哥回楚门的事,骗他自己在上学。可是,如果这样,哥一旦跟学校联系,查出真相,恐怕更加不能原谅自己……
好矛盾,好纠结,如何找到一个最好的办法,避免伤害所有人?萧然呆呆地跪在那儿,心乱如麻,一筹莫展。
直到萧潼洗完澡出来,萧然仍然低着头跪在那儿。萧潼气得七窍生烟,却强逼着自己忍住怒气,任由萧然跪着,只当他不存在。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倒了杯茶闲闲地品着。
萧然白天已经跪了两个小时,膝盖已经跪肿了。此刻压到伤处,先是钻心的疼,既而痛到麻木。他揉了揉膝盖,慢慢膝行到萧潼面前,伸手去拉他的袖子,嗫嚅道:“哥……我没有忘记读书的使命,为了萧氏,为了我自己的前途,我肯定会好好完成学业的。只是眼下,大哥刚刚经历了打击,如果我陪在他身边,还可以随时安慰他,免得他受不住外界舆论的压力……”
萧潼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冻结的表情丝毫不见波动。自己的弟弟真是城府越来越深了,说话翻来覆去,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自己根本猜不透。刚才还说想走自己的路,到楚门去历练一番,现在又说去安慰大哥。然儿啊然儿,这就是你在楚门学到的本事,对不对?你真是越来越能干、越来越厉害了啊。在哥面前耍花样?你还嫩了点!
萧然见哥彻底无视自己,难过得几乎掉下泪来,一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消除哥的怒气,只能又低下头去,木然地跪着。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敲门声。萧潼起身开门,原来是萧楚云来了。萧楚云一眼看到萧然跪在地上,两颊夸张地肿着,显然挨了不止一个耳光。他立刻猜到什么事,又气又急,这死小子真是自讨苦吃,自己本来想过来好好跟小潼商量的,谁知他已经先来说了。小潼铁定被他气疯了,才会下这么重的手。这孩子身上还伤着呢,白天被自己罚跪,还打了一顿,现在又挨自己哥哥的打。
“小潼,然儿怎么了?你干嘛打他?”他的语气里稍稍有些质问的味道。
萧潼看他一眼,难道然儿和你商量好了?你早就同意了他,他才敢这样放肆地跟我提要求?大哥啊大哥,你怎么这么纵容他?他才只有十八岁,最容易受社会上不良因素的影响,很难控制得了自己。一旦他混迹于你们楚门,你又不可能整天盯着他,甚至你还可能把黑帮的那些不良传统当成优点来教他。他是萧氏与米歇尔合资公司未来的总经理,你要把他带到什么路上去?
虽然话没有出口,他的眼睛已经泄露了一切。萧楚云皱眉,小潼是在怪我?他以为我与然儿串通好的?这死小子,自己的弟弟管不好,倒来怪罪于我。可是,然儿这孩子确实让自己心疼。怎么办?
“你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知道然儿的事?”他瞪了萧潼一眼,走到萧然身边去扶他。萧然却轻轻推开他的手:“大哥,是然儿做错了事,哥该罚我的。”
“你做错了什么?”萧楚云只能装糊涂。
“我想跟大哥回楚门,不想上学。可哥已经帮我弄好假的医院证明,还打电话跟我班主任说了。”萧然说着,求助地看看萧楚云,希望大哥为自己说话。
萧楚云的眉皱得更深,这孩子专会为自己制造难题。他拍拍他的肩,回头对萧潼道:“小潼,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可然儿肯定也有他自己的道理,让我送他回房间,听听他的理由,回头再来跟你谈。你先消消气。”
萧潼本来一肚子火,听萧楚云说出安抚的话,倒不禁心软下来,点点头:“那谢谢大哥了。”
萧楚云一拉萧然:“还不起来跟我走?”
萧然偷眼看看自己哥哥满脸冰寒的样子,无奈地爬起来,乖乖跟在萧楚云身后出去。回到萧然房里,萧楚云一把把他摁在沙发上:“好好坐着,我去拿冰块来给你敷脸。脸肿成这样,爸爸回来看见又该心疼,说不定还要怪小潼,你们两兄弟的矛盾岂不是越来越大?”
萧然默默点头,声音闷闷的:“谢谢大哥。”
萧楚云只有无声地叹息,很快去拿了冰来给萧然敷脸,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斜睨着他:“铁了心了?死不悔改?”
“是。”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后悔?”
“大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萧然肿胀的唇边露出一抹温和、宁静的笑意,“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大哥现在需要我,不是么?”
“死小子!”萧楚云拍了一下他的头,却打得不重,“你这牛脾气,不要说你哥,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大哥……”萧然讨饶地低语,“小弟的心是好的。如果有忤逆两位哥哥的地方,小弟甘愿受罚。”
“受罚,受罚,你说起来倒轻松,你以为挨顿打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了?”萧楚云气冲冲地吼,“难道我和你哥都喜欢打你?难道我们都不会心疼?你知不知道,你是我们最小的弟弟,我们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不让你经受任何风雨?可是,你想想看,自从你出现在我生活中,你的身上哪天没有带着伤?你叫我……”萧楚云说得激动,话堵在喉咙里,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愤愤地甩了下手,发出一声长叹,“你这孩子啊……我现在总算明白你哥的心情了。他对你真是又爱又恨、又无可奈何……”
“大哥……”萧然听得怔住,呆呆地看着萧楚云,眼圈慢慢发红。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义父的疼爱,加上两位哥哥无微不至的关怀,他觉得一颗心又酸又胀,身上涌过阵阵暖流。
“傻小子。”萧楚云见他那种诚惶诚恐又如痴如醉的样子,忍不住笑,“那么帅气的脸,可不适合做这种傻样。”
萧然不好意思地摸摸脸,苦笑:“肿得象馒头一样,还会帅气吗?”
“很帅,一直帅。我家然儿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了。”萧楚云宠溺地摸着他的头,思索着道,“我知道你一条道走到黑,转不过弯来。我也不舍得你哥再打你或冷落你,这样,我向你投降了。你把你跟你哥讲的理由告诉我,我再去帮你委婉地劝劝。”
“嗯。”
萧潼把手里的遥控器翻来覆去播弄了半晌,却根本静不下心来。正心烦意乱时,萧楚云敲门进来:“小潼,是不是心里不好受?”
“大哥,然儿还好吗?”
“不好,回去哭得稀里哗啦的,在我面前告状呢。”萧楚云故意打趣。
“他敢!”萧潼果然上当。
“好了,好了,我哄你的,别生气。”萧楚云失笑,“然儿那傻小子,就算你打死他,他也觉得你最好。”
萧潼心头突地一跳,然儿他……连大哥都这么认为吗?可是他为什么总要和自己拧?温润的他、乖巧的他、叛逆的他、倔强的他,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太复杂的个性、太矛盾的个性,让自己越来越难把握了。
“小潼,然儿还小,他这个年龄好奇心强,对未知事物尤其感兴趣。我是过来人,自然明白他现在的心情。当初我十六岁进楚门时,也感觉黑帮就象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谜,令我振奋、令我迫不及待想要去探秘。我知道你怕他堕落、怕他染上黑帮的不良习气。可是我向你保证,我会尽一个当哥哥的责任,把完美无瑕的弟弟还给你。他不会变坏,只会更加成熟、稳重、坚韧,更加具有抵抗风雨的能力。
至于学校,那不成问题,我去打招呼,因为南暨大学是我们赞助的学校,校长与我关系莫逆。”
第七十章 迁就
萧楚云现在的样子绝对象个循循善诱的大哥哥,黑亮的眼睛里饱含着令人信服的、真诚可*而又睿智的神采。萧潼心中感慨万千,大哥这个人,以为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黑帮老大,谁知认识他才发现,原来他是个重情重义,有时候还带一点脆弱的男人。外表的强势与内心的柔软如此完美地结合着,令人觉得他就真实地活在身边,而不是那个传奇中的人物。
既然他用大哥的身份这样耐心细致地劝自己,自己又怎好驳了他的面子?看他的样子分明极宠然儿,但既然他保证不会让然儿变坏,相信他也会严格要求然儿吧。虽然让然儿继续呆在黑帮,自己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也只好往好的方面想了。
沉默了片刻,他好像交托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对萧楚云道:“既然大哥这么说,小弟自然放心将然儿交给你。只是义父那边……”
“还是瞒着他比较好。”萧楚云斟酌着道,“爸的思想毕竟没有你这么开明,如果告诉他,他估计会打断我的腿,怪我教坏了然儿。”
一句“开明”把萧潼说得哭笑不得,自己刚刚掴了然儿五巴掌,大哥却来表扬自己开明,这言外之意……都是然儿这小子害的,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让自己放下心来?等他长大,不知道天会被他捅几个窟窿。
他点了点头,微微勾起唇角的线条:“那我们只好一起做不孝子了。要是东窗事发,反正前面有大哥顶着,小弟不怕。”
萧楚云莞尔,这个弟弟真叫人难以捉摸,平时只道他严肃、冷峻,自己与他见面后却总被他调侃。臭小子,以前我不在时你当惯了大哥,所以敢这么嚣张。敢调侃我,你等着……斜睨着萧潼,眼里尽是高深莫测的笑意:“好啊,竟敢调侃我,就冲这个,我也得拉着你,要死一起死!”
两人一起哈哈大
第25回
笑。
萧楚云站起来:“我回自己房里了。”拍了拍萧潼的肩膀,“去看看咱们宝贝弟弟吧,别让他太伤心了。”
萧潼心头蓦然一震:这个大哥,真是体贴、关心然儿呢。看来自己在然儿面前再也不是“独一无二”的了。他应了一声,看着萧楚云的背影露出微笑。想不到在现代遇到义父和大哥这么好的人,也算自己与然儿有幸。
萧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掌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萧潼悄悄推门进来。萧潼看着弟弟孤独的侧影,心里最细的一根弦被轻轻触动了。在自己面前那样淡定,用沉默来消极抵抗自己的约束,可是一个人的时候,他却把忧伤与脆弱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骄傲的孩子啊!
萧然感觉到有人走近身边,才如梦方醒地抬起头来,看清萧潼的表情,他不禁一怔。大哥的脸已经缓下来了,没有象刚才那么冷。眼睛里有种浓浓的期盼,深沉得令自己充满压力感,可是心头又莫名地胀痛。
“哥……”他弱弱地唤了一声,站起来退开一步,“哥你请坐。”自己垂着头站在那儿,象个做错事不敢见家长的孩子。
“然儿。”萧潼拉了一下他的手,让他也坐下,然后一字一句郑重地道,“大哥刚才跟我谈过,他劝了我很多,也向我保证他会尽哥哥的责任来关心你、教导你。可是,然儿,哥希望你知道,你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你有头脑、有进取心、有责任感,哥不想你学坏。别人管是管不来的,一切要*自己。哥对你充满希望,你明白么?”
“我知道,哥,你放心吧。”萧然从哥哥的语气中听出“特赦”之意,悬着的心顿时放下来。颤动一下睫毛,眼底掠过一抹如愿的笑意,然后带着一丝讨好、一丝求饶、一丝调皮的意味,对萧潼道:“哥看着小弟长大,一直亲自教导我,如果哥不相信我,岂不是不相信自己?”
萧潼苦笑,话是不错,可人心是最难把握的东西,谁能预料?义父和大哥的故事就是最好的例证,他们都是好人,都有一颗善良、温柔的心,都渴望亲情的滋润,可最后呢?因为误会、因为现实、因为命运的安排,两人之间越走越远,完全到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的地步。他不想有一天失去自己最心爱的弟弟……
萧然见哥哥深思的模样,心中了然,哥还是不放心,只是碍于大哥求情,才会答应自己这个“无理要求”吧?大哥本来坚决不同意,是因为看到自己挨打,他不忍心才帮自己。两位哥哥都对自己这么好,所以才会迁就自己。
“哥,小弟向你保证,绝不会染上黑帮的不良习气。以前是我不知道大哥就是楚门门主,为博取他信任,才故意抽烟、喝酒、泡吧,装出痞子的样子。当然也是大哥故意这样做,以达到打击你和义父的目的。所以,请哥相信我吧。我只是想多经历些风雨,让自己更强壮些。我会自己把握分寸的,明年我一定回学校去读书。刚才……是小弟说话有失检点,小弟知错了,请哥原谅。”见自己哥哥温和下来,萧然说话也利索了,不象刚才面对他时那么紧张、害怕。
萧潼再次苦笑,自己给然儿的印象好像很凶恶?这小子面对千军万马也不会有半点怯意,可在自己面前总是这样畏畏缩缩的。
身子往后*,目光落在萧然半边红肿的脸上,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以后哥不会再这样管着你、限制你了,哥给你自由的空间……”
“不,不是。”萧然一下子慌乱起来,侧身看着萧潼,“小弟刚才胡乱说的,小弟绝无此意。哥,你别放在心上,是然儿错了,然儿忤逆哥哥了。哥你原谅我,好不好?”
萧潼轻笑:“别装出这副惶恐的样子了,我还不知道你的主意有多正,心思有多周详?只是哥跟你说,你去学校也好,楚门也好,别忘了公司的事情。哥还是会随时与你联系合资公司的进展,你将来接手公司,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哥现在可是在帮你顶着,将来你要是干不好,哥一定饶不了你!”
萧然心头一热,哥虽然对自己失望,气自己不听话,可仍然是重视自己的。他没有忘记栽培自己。“请哥放心,小弟一定不会辜负哥的期望,更不会给义父丢脸。”
萧潼又问了一下杀手的事,萧然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大哥与上官紫夜之间微妙的感情变化,萧潼忍俊不禁地拍了他一下:“哥还当你什么都不懂,原来你小子人小鬼大。当初进我公司时被美女们看得满脸通红,想不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的你可是变化很大啊。”
萧然耸耸肩:“那是,人类在不断进化,小弟也在不断进步嘛。”
“油腔滑调!”萧潼笑骂了一声,却全无严厉之态,然后起身回自己房间。
萧然轻轻吐出一口气,对自己微笑。挨了几巴掌,却终于把哥搞定了。哥,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不会让你再担惊受怕了。
看大学的书一直看到九点多,他听到敲门声:“然儿,还没睡吧?”
萧然一惊,是义父回来了。义父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他肯定又象以前一样,如果没和儿子一起吃晚饭,回来后就要看完这个看那个。义父大人啊,我不是不让你看,可我脸上还肿着呢。如果被你瞧见,我又没跟哥预先串供,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他脑子一转,飞快地起身,到卫生间拧了一块毛巾,捂在脸上,然后过来开门。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毫无耽搁。拉开门,一边擦脸一边打招呼:“义父,您今天回来得真早。我正准备洗脸上床呢。”心里哀求:义父,您老人家看一眼就走吧,千万别坐下来了。所以他站在门口,没有把萧远山让进去。
偏偏萧远山一直记挂着萧然的伤势,昨天没看到,今天见萧然的精神好多了,他非要来看个清楚不可。推了萧然一下:“怎么?挡着不让我进去?你屋里有什么鬼?到床上去躺着,我要看看你身上的伤。”
萧然只觉得嘴里好苦,这下惨了,义父不仅会看到自己的脸,还会看到身上那些“罪证”,会不会一怒之下去责罚两位哥哥?
“义父,今天晚了,就不要看了吧。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真的……”萧然吱吱唔唔地推辞,捂在脸上的毛巾仍然没有放下来。
萧远山见他的样子有些怪异,仔细看着他,皱眉:“你脸上沾了什么?再擦要把脸皮都擦破了。”
“嘿嘿,我用了洗面奶,脸上滑腻腻的,所以多擦一会儿。”萧然几乎要佩服自己的撒谎本领了,“义父您喝了酒,早点休息吧。我没事,哦,对了,您不去问问大哥杀手的事?您不能只关心我啊,否则大哥要吃醋的。”
“我刚从你大哥那儿过来,他已经跟我说了。他这么大个人还吃弟弟的醋?真是。好了,别擦了,快进去躺着。”萧远山格外的执着……
第七十一章 风声鹤唳
萧然只好把萧远山让进去,迅速到卫生间放好毛巾,趁萧远山背对着他,噌的一下蹿到床上,用极快的动作脱去外套,把衬衫拉到胸口,露出后背,趴伏在床上,把脸埋进臂弯。
“义父,您看吧。伤口已经开始结疤,只不过可能比较难看,要是有碍观瞻,您就多多包涵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萧然的声音有些不稳。
本是一句俏皮话,可萧远山听了却连半点笑意都没有,因为他已经注意到萧然脸上明显的红肿。好啊,这小子掩饰得真好,如果不是自己进来,怕是发现不了他的异样。
他突然伸出双手,出其不意地把萧然的身子朝天一翻。萧然猝不及防,一下子把自己的脸和胸膛都呈现在萧远山面前。萧远山被他脸上、身上各种各样的伤痕惊到,声音一沉:“把长裤也脱了!”
萧然知道自己完了,再也不敢蒙骗义父,只好乖乖脱了长裤,任由萧远山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检查个遍,只看到义父脸上黑得仿佛立刻就要滴下水来,眼里的震惊、心痛、气愤、恼怒层层翻涌。他连忙主动开口:“义父您别担心,这些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我年轻,身体自我愈合能力强,这些伤痕很快就会消失的。”
“怎么弄成这样?除了两次中枪,其余伤口是哪来的?”背上入门时挨的鞭子只剩下淡淡的疤痕,可胸口与腿上中枪处的三条鞭痕却泛着狰狞的青黑色,皮肉外翻,可以想象当初落鞭处的伤口有多深。这样惨烈的刑罚,然儿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受的?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萧远山气得眼前有些发黑,心口一阵阵绞痛,指着萧然,手指颤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就不怕你哥和我心痛?不怕你九泉下的父母不能瞑目?”
萧然心头剧震,不敢看义父痛心的脸,从床上跪爬起来,惶然道歉:“义父,然儿知错了,您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萧远山越发生气,“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你身怀绝世武功,除了手枪,还有什么能制住你?小小的鞭子能挡得住你吗?你还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然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迅速寻找理由:“然儿不敢欺骗义父,只是事情已经过去,怕义父难过,所以才没说。是在楚门的时候……与帮里人起了冲突,按规矩到刑堂领了三鞭子。腿上那鞭是我想抗刑时执刑人不当心打偏的……当时大哥不在,何况确实是我的错……”
偷偷瞟了义父一眼,见他没有怀疑,才继续道:“其余这些淤痕是……跟白麟堂的人群殴时不当心挨了拳头留下的,只是当时有点痛,很快便消肿了。义父,反正我现在已经退出楚门,也不会再涉足黑帮了,义父您就放心吧。”萧然说着,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个调皮、灿烂的笑容,“以后您要发现我身上有伤,那多半是踢足球踢的、攀岩时蹭的,或者溜冰时不当心摔的……总之不会有什么鞭伤、枪伤之类的了,我保证……”
“你这傻孩子……”萧远山叹息,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涩声道,“都是被云儿这畜生害的,真是气死我了……”
“义父,您别怪大哥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他已诚心悔过,您也罚过他了,就别再生气了,好么?”
萧远山默然良久,把萧然拉起来,给他披上外套,又伸手摸到萧然脸上:“那么这脸上呢?是你哪位哥哥又打你了?”
萧然窘迫地往后挪,避开萧远山的手,垂下头去:“义父您别问了,是然儿做错事。哥教训我是应该的。
“你做错什么了?”萧远山非要刨根问底,萧然只好又半真半假地圆谎:“哥没有跟我商量,找宇辰哥开了医院证明,还打了电话给老师,说我马上会回去上学。可是义父刚回来,然儿很想在家多呆几天,多陪陪义父,晚点回去上学。反正学校那些课程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我自学也能学好的。哥听了大怒,说我狂妄自大,不听他的话。我跟他吵起来,骂他霸道,不给我自由,在他面前我没有一点权力,凭什么要样样听他的……哥大发雷霆,就扇了我几个耳光……”
萧远山有些疑惑,自己出去一年,这孩子已经变得如此叛逆了?还是他哥管得他太严,以至于让他有了强烈的逆反心理?
他看着萧然,没有严厉的表情,却是语重心长地道:“然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哥是为你的前程考虑,一心盼你成才。义父在家会呆很长时间,你如果愿意,可以每周末都回来。怎么能为这个理由顶撞你哥?还夸下海口!你哥一直是个严谨自持的人,他即使现在已经坐到总裁的位置,也没有你这样骄傲。”
“是,然儿已经知错了,也已经向哥道歉,义父您原谅我吧。”萧然的头垂得更低,为了瞒住义父,自己已经撒了一个又一个谎了。若是义父知道,不知道会如何生气?
父子俩聊了一会儿,萧远山出去,萧然连忙拨了萧潼的电话,跟他串供。萧潼苦笑,为了这一大一小两位兄弟,自己现在不得不欺瞒义父了。义父,对不起。
萧然又打了萧楚云的电话,把刚才自己所编的那番话说了一遍。萧楚云心里隐隐有些酸疼。然儿这孩子啊,天性如此善良,唯恐自己被父亲责打,又唯恐滕康的事引出背叛之罪,令父亲害怕,所以才要编出这些理由来哄骗父亲。至情至性又至孝之人,偏偏做出违背良心的事,他心中必定十分愧疚吧?
正想着,手机铃响,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起来,听到一个令他意外的声音:“萧楚云?”
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声音,气息有些虚弱,是女人的声音。萧楚云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问道:“上官紫夜?”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愣,大概没想到萧楚云会一下子猜到是自己。然后才道:“是我。”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仿佛有些欣慰,又仿佛有些苦涩。
“是不是你回去受罚了?听你的声音不太好。”萧楚云的第六感立刻提醒了他。
“萧楚云……”上官紫夜笑起来,低低地喘息、咳嗽了两声,“你真是聪明人,什么事都猜得到。”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萧楚云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还好,干我们这行的,什么苦没受过?你不用把我当女人。”上官紫夜的声音有些苍凉,却努力想掩饰自己的脆弱,平稳一下气息,“两次失手,只挨了五十鞭,我养父算是对我宽容的了。只不过……你小心些,今晚你们……”
一语未了,就听到电话那边“啪”的一声响,好象是巴掌着肉的声音,然后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手机里发出一串嘟嘟的嘶鸣。
萧楚云腾地站起来,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你小心些,今晚你们……”,她想说什么?今晚你们会有危险?萧氏庄园会有刺客光顾?上官紫夜是在向他示警么?因为自己放过了她,她被自己感动了?还是别的意思?
可是刚才那声音……是不是她有伤在身,疏于防范,被她的养父偷听到了她跟自己的对话?如果是这样,她岂非要受到更严厉的惩罚?可自己根本不知道“天绝”的位置,根本救不了她。怎么办?
上官紫夜,这个名字在19年前就听过……那时候自己才十岁,在T市外公家,离外公家别墅不远的地方有家孤儿院。那位忧郁而孤独的女孩,总是趴在孤儿院后面的围墙上,呆呆地看外面的一切。有一次萧楚云无意间经过,无意间为女孩滞留了脚步。她向他露出微笑,那种羞涩、纯净而又友好的笑容,在他看来犹如天使般动人。
他知道她是孤儿,她比他小两岁,她的生命中只有孤儿院这一方小小的天空,她孤苦无助,却仍然象野草般坚强地活着。
以后,每次到T市,他都要去看她。她叫上官紫夜,萧楚云叫她“阿紫”。可她却并不知道他的全名,她只知道那个男孩是她的“云哥哥”。一年后,当他再去那个孤儿院时,却再也没有见到她。院长说上官紫夜已经被人领养了,却不肯透露领养人的名字。他想,至少她有了一个家,应该会胜过在孤儿院里的生活吧。所以,他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十九年的变化真的很大,想不到现在他在这样的机会下见到她。她已经是一位坚强、冷静甚至麻木了感情的杀手,而他却成了黑帮老大。他们俩,一个是杀手,一个是被杀的对象。命运真是会捉弄人,多大的讽刺!
如果不是她报出名字,他根本想不到眼前这位冷冰冰的杀手是当年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
他本想问一句:“你是当年那个孤儿院的阿紫吗?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有过一个‘云哥哥’?”可是,电话断了,握在掌心的手机只剩下冰冷一片。上官紫夜,早知你的“养父”是杀手组织的老大,我当初就该想办法带你离开孤儿院。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吗?
“天绝”派了上官紫夜未果,现在又派出什么人?这个幕后主使者真的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他花了多大的代价要自己的命?萧楚云暗暗苦笑,看来是该尽快回S市去了,留在这儿只会给父亲和小潼带来更多的麻烦。
他来到萧然房间:“然儿,我接到上官紫夜的电话,虽然话没说完整,可我猜想今晚会有杀手光临。看来我俩都不能睡了。”
“很好,这次我希望别再是美女了,省得我大哥又要心软。等抓住这个人,我一定要他尝尝我的分筋错骨手,把那个幕后之人逮出来!”萧然兴奋得两眼放光。
萧楚云一头黑线,这死孩子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他倒一点都不担心萧氏庄园的安危?
第七十二章 小鬼当家
“大哥,你只管安心睡觉,一切交给我。”萧然忽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满脸都是狡黠的笑意。萧楚云汗,难道这小子打算来个小鬼当家?
“大哥你忒小看我了,我才不会玩那种小孩子的游戏呢。”萧然愤然抗议。萧楚云一身冷汗,毛发倒竖,这死小子是人是鬼?怎么自己脑子一转,他立马就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好好,由得你去闹,只是别把自己和爸爸、小潼搭进去就好。”面对这个惹祸精,萧楚云只好明智地放手,转身回自己房里去。可是躺在床上,他哪里睡得着?有一点是为那个可能光临的杀手,更多的则是为不知身在何处的上官紫夜。电话中那个声音带给他无穷的想象,挨过五十鞭,上官紫夜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了,怎能再经受更多的刑罚?而杀手组织必定是*铁血的纪律来维护,剥夺人性、泯灭善良的。她原是那样可怜又可爱的小姑娘啊,经过这么多年,已经被改造成一个杀人的工具。
“你不用把我当女人。”一句话在萧楚云耳边久久盘旋,好像荒凉的沙漠上刮过一阵北风,卷起漫天黄沙,迷蒙了他的眼,也淹没了他的心。
上官紫夜,我一定要救你出来,为我当初没有及时带走你而赎罪。
萧然那边,萧然在房间里转了两个圈,然后走到外面长廊里,透过窗子看着灯光朦胧的庭院。轻轻打开一扇窗,空气中飘来木犀花的香味,沁人心脾。他轻轻勾起唇,露出一个天使般迷人的笑容,喃喃自语:“小鬼当家?其实……也蛮好玩的……”
夜越来越深了,下半夜突然起了风,吹乱庄园中的重重树影,给这座欧式豪宅带来几分神秘感。萧氏庄园一片寂静,萧家从不养狗,因为萧远山觉得自己俯仰无愧,所以从不防人。保安每隔半小时会在园中巡逻一圈,剩余的时间就坐在值班房里守着。
一条黑影迅速爬上庄园的围墙,敏锐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动着鹰一般的光芒,四下里看了看,没有发现动静,他飞身从墙头越下。身形迅速掩入树后,小心地借着树木与建筑的掩护,一步步*近主宅。
雕饰典雅的大门被熟练地撬开,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客厅。可就在这一瞬间,他觉得浑身发冷,背后的寒毛根根竖起来!这客厅里竟然有光!是壁炉,壁炉里竟然还有炭火未熄,而壁炉前的躺椅上躺着一个人,可是因为壁炉里的火光微弱,他看不清这个人的样子,只依稀看到他身上盖着一条被子。
杀手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发现那人是睡熟的,因为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一步步移过去,躺椅上的人始终不动,他再往前走两步,忽然听到耳边“咻”的一声响,身旁似乎有一条白影蹿过去,快得好像一道闪电。杀手的冷汗刷地一下流了下来,手指下意识地握紧裤兜里的手枪。可是四周又一片死寂,令他怀疑自己刚才产生了幻觉。
他再往前走两步,“咻”,又是一缕风声掠过,一道快如闪电的白影。杀手几乎骇得失声喊出来,但多年的魔鬼训练令他迅速平静下来,调动所有感官向四周观看。还是无声无息,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个客厅里一切照旧。
他终于下定决心,加快步伐走向那张躺椅,虽然脚步还是放得象猫一样轻。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杀手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响,浑身血液刹那间冻结成冰,握在手枪上的五指根根痉挛起来。他死死盯着躺椅上那个人,可是那个人纹丝不动。这个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这人没醒,还是醒了在黑暗中看着自己?
“你慢慢回头,别紧张,慢慢转过来,就能看到我了。”那声音继续响着,充满蛊惑的味道,可是却阴森得犹如地狱里魔鬼的咒语。
杀手的脊背陡然僵硬,凭直觉,他身后没有人,可是这个声音好像无处不在,分不清是从哪个方位传来的。在这样的深夜里,这样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听到一个飘忽不定的诡异的声音,怎能不令人毛骨悚然?
杀手感到冷汗已经沿着自己的背部蜿蜒而下,甚至额头也流下汗来。稍一低头,一滴冷汗跌落在地,砸在地上的声音竟然清晰可闻。当了这么多年杀手,从来没有哪一次让他这么恐怖过,因为他看不见对手。或者说明明看到前面有人,却不敢断定那是不是对手。
“啧啧,你怕什么?你们老大就是这样训练你们的?”那声音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听来竟然变得十分动听。
杀手感到自己已濒临崩溃,他再无犹豫,冲上两步,举枪对准躺椅上那个人,猛地开了两枪,一枪对准头部,一枪对准胸膛。枪是消音的,所以没有枪声,只有被子开花的声音,还有“啪”的一声。不是脑浆迸裂的声音,是塑料被击碎的声音。
杀手骤然发现不妙,一步冲到躺椅前,掀开被子。这下他看清了,原来这个不是人,是个巨大的洋娃娃。可是等他明白过来已经晚了,脑后一阵冷风袭来,他眼前一黑,人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客厅里的灯啪的一声开了,一身白色睡袍的萧然施施然翻转杀手的身子,拉下他的面罩,看清原来是个长相颇为清秀的男子,年纪跟自己哥哥相仿。他从他手里拿下枪,一把将他拎起来,拖上楼去,来到萧楚云门前。轻轻敲门:“大哥,你还醒着吗?”
门开了,萧楚云从里面探出头来,见到萧然手里拎着的人,微微一笑,示意他进去。
“大哥,人被我逮住了,要不要现在就审他?”萧然低声询问。
萧楚云点头。萧然伸手,在杀手背上、颈后轻轻拍了几下,那名杀手慢慢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两个人,他蓦然变色,腾身便要跳起来。谁知萧然比他更快,已一把抓起他,随手点了他的穴道。
杀手僵立在那儿,好像见到了鬼一样,脸上已经骇得没有半点血色,可是眼睛里依然闪动着那种冰冷噬人的光,仿佛天生就是冷血动物的样子。
萧然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绝对和蔼可亲的笑容:“我说,杀手难道天生就要这副表情?明明心虚害怕了,还要装得冷冰冰的干什么?你瞧,你额头的汗还没擦掉呢。笑一个吧,你瞧,这么美好的夜晚,虽然外面有风,可空气还是温暖的。笑一笑有助于身体健康,放心,我们不会拿你怎么样,最多我用分筋错骨手给你全身的筋骨做一次运动……”
萧楚云几乎笑喷了,这个弟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贫嘴了?而那名杀手脸上的表情尴尬到极点,说不出是哭还是笑。眼里的寒意已经收敛,却隐隐透出几分怀疑。这个男孩在说什么?分筋错骨手?哈,武侠小说中的东西,一个十八九岁的现代男孩会用?开什么玩笑!可是……等等,刚才从自己身边蹿过的鬼魅一样的东西是什么?难道是他?一身白衣……杀手忽然感到五脏六腑都在收缩,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充满寒意。
这个男孩是谁?为什么会有这样神奇的功夫?难道是萧楚云专门训练的?可现代社会,谁会有这种早已失传的武功?
“好了,别紧张。杀手嘛,心理素质肯定比普通人高得多。只是,我大哥有些问题要问你,如果你不好好回答,我就要给你用刑了。”萧然的声音很好听,口气也很亲切,好像在跟一个老朋友攀谈。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杀了我吧。”
萧楚云摇头叹气:“真是敬业啊,这种敬业精神是我们每个人都该学习的。”说完有点发愣,自己什么时候也学得萧然这样油嘴滑舌了?萧然扑哧一声笑出来,而那名杀手的脸上青白交错,煞是好看。
“好了,我问你两个问题,如果你肯回答,我们就放过你。”萧楚云盯着那名杀手,脸色一沉,门主的威严顿时呼之欲出。
杀手神情一凛,这个萧楚云,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可是他很快恢复平静,脸上象涂了一层石膏似的,毫无表情。紧闭着嘴巴,分明就是在宣告自己不可能招供。
“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杀手沉默。
“你们天绝的位置在哪里?”
杀手依然沉默。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知不知道上官紫夜怎么样了?”
杀手眼里掠过一丝困惑,但很快收敛,恢复那种毫无表情的冷漠样,依然沉默。
萧楚云向萧然使个眼色,萧然左手抓住杀手的左手腕,右手从他左臂上一拉而下,然后借势一用力,只听咯嚓一声,杀手的左手腕顿时骨折。那杀手痛得面色惨变,脸孔扭曲,却生生咬住嘴唇,没有把那声惨呼放出咽喉,满头冷汗如雨,嘴唇上立刻咬出一个血口子。
萧然见此情景,心中略有不忍,顿了顿,道:“说吧,说了我就饶过你。否则,你全身所有关节我都可以弄脱臼,你想想你是否受得了苦。”
杀手咬牙切齿地瞪着萧然,目眦欲裂,可就是不肯说一句话。
“大哥……?”萧然向萧楚云投去询问的眼光。
萧楚云无声地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弄断杀手另外一个手腕。萧然狠了狠心肠,如法炮制,立刻又把杀手的另一个手腕弄断。
“啊——”一声惨呼终于脱口而出,刚发了一半,就被萧然捂住嘴巴。这样的静夜里,这样的惨叫声,岂非惊世骇俗?
“大哥……”萧然扭头,眼里已经有了请求之意,“先问上官紫夜的下落吧。”
“你心软了?”萧楚云淡淡地道。
“我……”萧然一窒,低声嗫嚅道,“其实……他们也是可怜人……”
面如纸色的杀手愕然看了萧然一眼,似乎不敢相信刚才还给他施以严刑的人此刻竟会为他求情。
萧楚云知道弟弟心软,想他刚才还兴致勃勃地抓刺客,承诺要用分筋错骨手逼供,现在又不忍了。微微苦笑,看着杀手:“那就只回答一个问题吧,上官紫夜在哪里?”
杀手看向萧然,气息微弱:“解开我的穴道……我就说……”
萧然点头,迅速解开杀手的穴道,杀手身子一软,几乎倒下去。萧然伸手扶住他:“说!”
“在J市锦绣路382号……”
第七十三章 抓了现行 萧楚云与萧然的眼睛同时亮了亮,萧然向萧楚云扮个鬼脸,言下之意是:“大哥,你可以去英雄救美啦。”萧楚云狠狠瞪他一眼,这臭小子,越来越大胆,越来越会拿自己开涮了。就在这时,走廊里的灯忽然亮起来,萧远山与萧潼不约而同地走到他们房门
第26回
口,举手敲门。萧楚云怔了怔,心里涌起浓浓的不安。本来不想惊动父亲的,谁知还是把他吵醒了。害他为自己担心,是自己的罪过。父亲会怎么想?必定以为是因为自己身处黑帮的缘故,他本来就特别反感自己加入楚门,现在……他上前开门,试图掩盖住房内的真相,轻松地道:“爸,小潼,没什么事,你们回去休息吧。”萧远山一把推开他,看清里面的情形,脸色立刻就变了:“还说没事?你当我老糊涂了?刚刚那声惨叫虽然短促,可这么静的夜里,我听不见就是聋子了。”萧楚云只好退开,把他与萧潼都让进屋内。萧远山指着那名杀手:“这人是谁?”“是杀手。”萧远山见那名杀手脸色惨白,冷汗沿着鬓角象小溪般流下来,嘴唇上咬出深深的血痕,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再往下看,他的两只手腕都耷拉着,分明已经被拧断。萧远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萧然,沉声质问:“然儿,你给他用刑了?”萧然吓一跳,义父生气了?避开萧远山的目光,嗫嚅道:“是……义父,惊扰您了,对不起。”“打110报警,把他交警察局去。”萧远山正色道,“这社会是有法纪的,怎么可以滥用私刑?”“爸!”萧楚云急忙解释,“这事不能报警,这是帮派之争,不能用法律的手段来解决……”萧远山一听“帮派之争”几个字,心里的火又腾腾地燃上来,早上听说昨夜有杀手光顾,他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可当时想着要慢慢跟儿子说解散楚门的事,所以暂时把那些话都搁在了心里。没想到这杀手阴魂不散,今晚又来生事。这帮派之争竟然上演到萧家来了,怎能不让他生气?萧潼的脸也阴了下来,喷火的眼睛盯着萧然。好啊,胆子越来越肥了,什么事都自作主张。现在和大哥两个人简直沆瀣一气,干的都是冒险的事,还偏偏不让家里人知道。以为自己本事很大、无往而不利么?要不是义父在旁边,他已经忍不住一巴掌拍上去了。可那冷厉的目光盯在萧然脸上,萧然也绝对不好受。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却听到萧远山忍着怒气喝道:“然儿,放他走!”“啊?”萧然呆了呆,看看萧楚云,见他没有异议,应了声“是”,上前一拉杀手的手腕,掌心疾拍两下,把他的断腕接上。另一只手也如法炮制,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到极点,在杀手的惨叫声还没来得及出口之间,他已经完成动作,一指门外,平静地道:“请吧,告诉你们老大,如果不死心,他尽可以再派人来送死!”萧远山和萧潼听得一阵发寒,这死小子,小小年纪就好勇斗狠,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杀手无声地看了萧然与萧楚云一眼,眼神很复杂,然后拱手离去。见萧远山依然冷着脸,萧然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歉:“义父,对不起,我和大哥不想让义父担心……”想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回头看着萧楚云,“大哥,还是你说吧。”萧楚云呆了足有五秒,才开口道:“爸,您别担心,这些杀手我和然儿对付得了,再说,我们很快就要回S市去了,等我们走了,杀手就不会来骚扰我们家了。”“你们早就知道今晚有杀手来?”萧远山仿佛没有听见儿子的话,只是看看萧然。昨天是他猜测到有杀手来,今晚难道又是猜测到的,他有灵感,能够一猜一个准?萧然暗道,义父目光如炬,骗也骗不过去,只好承认:“是的,义父。昨晚来的那个女杀手,我们把她放了,她可能心存感激,今天打电话给大哥,向他示警……”萧远山慢慢点头,转向萧楚云,脸色渐渐发青,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既然早知道,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和潼儿?在你心目中,我们算什么?我这个父亲,还有潼儿这个弟弟,都不值得你信任,也没有资格为你分忧,是不是?!”几句话好像当头棒喝,惊得萧楚云瞬间失色。他连忙上前扶住父亲,让他坐到沙发上,自己重重地跪了下去:“爸,云儿错了,您别生气。这么晚了,您明天还要上班,先去休息吧。云儿在这儿跪着,等爸气消了我再起来。”萧然见状再也站不住,也在萧楚云身边跪下,歉然道:“义父,我们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您消消气,先回去休息吧。”说着又求救地看向萧潼,“哥,您劝劝义父,你们先回去睡吧。我和大哥在此受罚、反省……”萧潼只觉得嘴里、心里都在发苦。这小子,认错请罚的话说得比谁都顺溜,可这“下次再也不敢了”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都已经决定要欺骗义父回楚门去了,竟敢说下次再也不敢了!可是毕竟不忍见义父烦心,于是上前劝道:“义父,您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处理这件事吧。”萧远山微微摇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跪着的高高大大的儿子,低低的声音中满是苍凉、艰涩的味道:“云儿,你是不是还没有将我当成父亲?”萧楚云大惊失色,父亲说这样的话,真是折煞自己了,他如何能够承受得起?他向前膝行两步,象孩子一般抱住父亲的腿,仰起脸来,漆黑的眸子中充满愧疚、自责,颤声道:“爸,您怎么这么说?是云儿错了,云儿对不起爸。爸肯原谅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爸,您别生气,云儿错了,请您休息好了再责罚我吧……”“很好。”萧远山疲惫地叹口气,那双饱经沧桑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慢慢浮现出凝重的颜色,语声越发暗沉,缓缓道,“既然这样,爸的话你肯听么?”“肯,肯,爸的话云儿一定会听。”萧楚云忙不迭地点头允诺,仿佛唯恐父亲不相信自己的诚意。“爸对你有两个要求。”“请您吩咐。”“一,我要你把你妈的坟墓迁回S市来。”“是,儿子正有此意。”“二,爸要你解散楚门,把S市的产业卖掉,回到萧家来。爸将来要到澳洲定居,萧氏就交给你们三兄弟去打理了。”“不!”萧楚云一下子震惊得转不过弯来,解散楚门,这么大的江湖帮派,近万名门徒,三百年的历史,说解散就解散吗?当年将楚门漂白已经是历尽艰辛了,更何况要解散?“不,爸,这么大的事,云儿不能答应您。请您再给我点时间,我们再好好商量……”萧远山缓缓站起来,轻轻苦笑:“我就料准你做不到……当我没说,我回去休息了。小潼,你也休息去吧,明天早上还要上班的。”萧楚云的心一下子凉了。父亲对自己失望了?刚刚父子团聚,为什么又变成这个样子?早知这样,受罚之后就该回S市。该死的“天绝”,该死的幕后主使人,害我们父子失和,我饶不了你们!他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呆呆地跪着,觉得眼眶有些温润。萧潼看着他们父子俩痛苦的表情,心中酸涩难当,可一时不知道如何劝解,只好答应一声,再看了萧然一眼,回去休息了。没得命令,萧楚云和萧然只能继续跪着。萧楚云轻轻拍拍萧然的肩膀:“然儿,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萧然知道大哥心里难过,为了安慰他,他展颜一笑,雪白的牙齿在灯光下发出莹润的光泽,宣誓一般道:“咱们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第七十四章 难兄难弟
留下这对难兄难弟在这里罚跪,回到自己房间的萧远山与萧潼却哪里能够睡得着?萧远山觉得儿子这样隐瞒自己,分明是心里还怀着芥蒂或阴影,没有完全放开怀抱,接受自己这个父亲。这种感觉令他十分挫败、无奈与悲哀,折磨得他疲惫不堪。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遍遍回忆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一遍遍地想,究竟还有哪里出了差错?云儿还在顾虑什么?想来想去,就只有他楚门门主这个身份了。
因为自己一直是反对他当这个黑帮老大的,所以楚门就是横亘在他与萧楚云之间的一条鸿沟。除非儿子退出楚门,否则他们父子之间可能还会有数不清的矛盾与纠结。想到这里,他突然心头一凛,楚门姓楚,楚老太爷没有女儿,所以硬拉了外孙去继承门主之位,可是今后呢?他必定还要打外孙的儿子的主意。
一念至此,萧远山再也躺不下去,爬起来回到萧楚云门前,举手敲门。门开了,萧楚云见是父亲,立刻把他让进来,又在他面前跪下去:“爸,您又回来,还有什么事吗?”
“云儿。”萧远山盯着他,深邃的眸子中溢满期待,声音努力保持平静,“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爸现在要你一句实话。”
萧楚云见父亲如此郑重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温顺地道:“请爸问吧,云儿一定据实相告。”
“在你之后,继任楚门的将是什么人?”
萧楚云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一颗心顿时砰砰乱跳起来,垂下眼帘:“外公留下遗言,将来我的儿子,长子要姓楚,继承楚门门主之位……”
“你答应了?”萧远山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是……”萧楚云感觉到父亲身上的怒气,心里更加不安。
“啪”,萧远山几乎不假思索地挥出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儿子脸上,这一巴掌把萧然都吓了一跳,回头看萧楚云,见他脸上慢慢凸显出鲜红的指印,半边脸顿时肿了。
“爸……”萧楚云低低地唤了一声,隐隐有求恕之意,可萧远山已经气得两眼发黑,觉得再呆下去他会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打完一巴掌立刻夺门冲了出去,连门都没有关。
一股冷风从门外吹进来,萧楚云猛地打了个寒噤,却感觉到萧然的手伸向他,然后掌心里一片温暖。“大哥,别难过,慢慢跟义父说,他会想开的。”萧然轻轻安慰他,“义父是个正直守法的好公民,他鄙视黑社会是正常的,可大哥并没有做什么黑道生意,不是么?”
萧楚云起身关上门,重新跪下,摸着滚烫的脸颊,苦笑摇头:“然儿,你不知道,虽然我已断绝了军火、贩毒生意,可是我的事业并非都是干干净净的。这么大一个门派,如果单*正经营生,恐怕很难维持。所以,我在T市以及其它一些城市还保留着地下赌场,还有一些□场所。另外,那些房地产、宾馆等,很多地方都是用特殊手段的,并非你想象得那么单纯……爸虽然不是太清楚,但妈在世时曾经跟他提过一些楚门的内幕……”
萧然愣住,原来楚门还是黑社会组织,只是比其它黑社会组织干净得多而已。本来以为大哥只在傲宇这件事上违法,原来还有别的。
怔了半晌,萧然轻轻笑出来:“大哥,你知道么?在知道你是我义父的儿子后,我越看越觉得你长得那么儒雅、那么稳重,一看就是正人君子,是绅士,怎么会做违法乱纪的事呢?所以,就算你现在说你干的营生有很多不干净,我也没法把它跟你联系起来。大哥,你这典型的就是长着一张正义的脸欺骗劳苦大众……”
萧楚云及时一巴掌拍在萧然头上,打断了他的“无礼冒犯”:“混账东西,要不要哥抽你两巴掌,提醒一下你的身份?敢这样取笑我!”
萧然一见老大翻脸,连忙乖乖道歉:“对不起,大哥,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
一句话说得萧楚云眼神黯了黯,神情怔忡,呆了半晌,幽幽道:“放心,我会慢慢向爸解释的。相信我,这些年我只是太急于培养实力,只为了打击萧氏,否则,在漂白楚门时,我就会把那些赌场、□场所同时关了的。”
“我相信你。”萧然心里有些酸涩,大哥这样优秀的人,骨子里是极骄傲的,他恐怕也不屑于*这种手段谋利,只是陷于那个魔障中出不来,多走了许多冤枉路。就凭他有勇气漂白楚门,他也绝对能引导楚门走上完全的正道。
萧潼那边也同样睡得不踏实,想着大哥与弟弟两个人还要继续错下去,而自己已经答应了他们,又不得不为他们隐瞒义父,他的心里很不安,觉得特别愧对义父。弟弟虽然是自己的,可义父爱他绝不比自己少一点,如果义父知道然儿到现在还留恋楚门,不肯回学校去,他恐怕会被气死。
好不容易慢慢睡着,他又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真的把弟弟扒光了衣服吊在庭院中打,他拼命挥舞着鞭子,一下又一下无情地抽在那个消瘦的身体上,而然儿只是拼命咬着唇,大颗大颗地流泪,却一声都不肯叫出来。他看到那个身子已被自己抽得鲜血淋漓,而然儿眼里的亮光渐渐熄灭,最后他终于张开了嘴,却一声也没有喊出来,就垂下头,再无声息……
睡梦中萧潼只觉得自己心痛欲裂,他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冷汗湿透了后背。窗外已泛起鱼肚白,头快亮了。梦中的情形又在脑子里浮现,萧潼的身躯轻轻颤抖了一下,真可怕,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萧潼,都是你自己乌鸦嘴,在然儿面前说这种狠话,如今在自己梦里应验了。
他再也睡不着,起身洗漱完,来到萧楚云房间。兄弟俩已经跪得双腿麻木不堪,可还是努力维持着端正的跪姿。萧潼一眼看到萧楚云脸上有明显的肿痕,愕然问道:“大哥,你脸上怎么回事?”
“被爸打的。”萧楚云把他走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萧潼除了叹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楚门,折磨了上一代又来折磨下一代。大哥和义父好不容易言归于好,谁知又生出这么多事来。可是问题该如何解决呢?大哥夹在父亲与外公之间,真的很难做。虽然外公已经亡故,可是楚门还在,传统、规矩都在,他无法做到两边都尽孝,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也真是难为大哥了。
萧潼体贴地给两人沏了茶来,让他们润润口。见两人跪了半夜,脸色都有些苍白,又去拧了热毛巾给他们敷脸。
萧然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哥哥:“哥,自从大哥回来,我都跟着享福了,以前哥对我哪有这么温柔?”
萧潼瞪他一眼,威胁地扬扬拳头:“是不是皮又痒了?现在说话越来越油腔滑调,是谁教的你?先想着呆会儿怎么向义父认错吧,表现好一点,可以少挨些打。”
“啊?”萧然垮下脸,无限哀怨地道,“哥,你不能帮着求求情吗?”
萧潼在房里坐着,陪他们到天亮,听到楼下隐隐传来开大门的声音,然后萧远山也走了进来。
萧潼一看义父的样子,就知道他没睡好。萧楚云偷眼看看父亲,心头狠狠一痛。不过几个小时,父亲看起来仿佛老了几岁,鬓边多了几丝灰白的头发,额头的皱纹也多了几根。
“爸……”他小心地唤了一声,却见萧远山冷着脸道,“你们两个都给我起来,到书房去等着!”
“义父。”萧潼赶紧求情,“您刚起来,先吃了早饭再惩罚他们吧,否则您哪来的力气?”
一句话提醒了萧远山,毕竟两个儿子都伤着呢,尤其是然儿,身上有那么重的伤,刚刚才好点。跪了那么长时间,怕是要受不住了。
“走,一起下去吃早饭,吃完再收拾你们!”
从父亲狠厉的话里听出宠溺的味道,萧楚云心头一颤。爸,您还是宽容我的,是不是?昨晚被我气得那样,可现在您又不舍得我挨饿。让我吃早饭,好有力量扛刑吧?
早饭过后,萧楚云与萧然不等萧远山吩咐,一齐到书房候着。萧远山进来后直接去拿了一块板子,喝令两人褪了裤子,趴在沙发上。两兄弟面面相觑,脸都红到了耳根。还从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两人一起光着臀部受罚。萧楚云更是难堪到极点,弟弟毕竟才十八岁,还是孩子,自己却已经是将近而立之年的大男人了……
可是谁也不敢反抗,乖乖扒下裤子,双双趴到沙发上。萧远山拿了板子,一句话也没说,站到两人当中,直接就向两人臀上招呼过去。一边一下,边打边沉声喝问:“为什么要打你们?”
“我们欺瞒义父。”
“爸,是我们错了,不该自以为是,把什么事都扛下来。”
“义父,您打过就消了气吧,我们不是有意的……”萧然一句话招来萧远山狠狠一板子,打得他几乎跳起来。好疼啊,赶紧求饶,“然儿说错了,我们是有意瞒着义父的,只是不想惊动义父,让义父担心……”
“爸,都是云儿的错,您多打云儿,少罚弟弟。他只是为了帮我……”萧楚云恨不得把所有板子都揽到自己身上去,可是这样更加挑起了萧远山的怒气。挥动板子,用力一下下抽在两人臀上、腿上,渐渐两人的臀腿都红肿起来。“啪”“啪”的声音不断在书房内回响,没有数数,但感觉应该有每人四五十下了。两人臀上都已经红得发紫,渗出血来,萧楚云忍得满头是汗,萧然也拼命抽气,还不敢让义父听到,那种小心翼翼又痛苦的样子看在萧楚云眼睛里,心里更疼。
于是萧楚云不顾自己的狼狈样,转身跪在父亲面前,托住父亲的手,哀求道:“爸,您打我一个人吧,然儿的伤才刚好一点。再说,爸您身体也会吃不消的,别打累了……”
第七十五章 挨打后的幸福生活
“不,义父,大哥刚挨过藤条,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呢,义父您打我吧,饶了大哥……”萧然看着萧楚云惨不忍睹的臀部,心疼得要命。前天晚上挨的藤条,刚刚有些消肿,留下一条条青紫的淤痕,现在挨了板子、出了血,臀部肿起一圈,上面象打翻了染缸似的,色彩斑斓。
大哥毕竟是二十九岁的人了,堂堂一帮之主,平时号令群雄、威风八面,哪会受这种委屈?现在在自己父亲面前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乖乖受罚,那种恭顺的样子令萧然又感动又敬佩。何况他还念着自己的身体,为自己求情。萧然恨不得所有的责罚都由自己受了,别让大哥受苦。
萧远山见萧然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目光纯净得仿佛能一眼看到底,饱含着歉意与恳求,他心里一软,几乎想丢了板子,把他抱到怀里,好好疼疼。可是想想这小子主意越来越正,胆子越来越大,颇有点“野性难驯”的味道,他又打消了刚才的冲动。只不过确实不舍得再打萧然了,于是打了个电话到楼下:“阿诚,请二少爷上来照顾一下小少爷。”
“老爷一上来,二少爷就跟着上来了。”陆伯回答。
萧远山放下电话,两步走到门后,一把拉开书房门,正好看到想要拔脚开溜的萧潼。好嘛,原来躲在门外偷听,唯恐自己罚过头,打坏了他的宝贝弟弟?可他自己打时怎么就那么心狠呢?这个潼儿啊……
萧潼被义父抓了个现行,十分尴尬:“义父,我……我是怕您打累了。”
萧远山点头,微笑:“还是潼儿孝顺我,你来得正好,我确实打累了,你帮我继续打。”
“啊?”一句话把门内门外三个人都吓坏了。萧潼几乎一口气呛到:“呃,义父,潼儿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去上班……”
“晚点去没关系,没人扣你工资。”萧远山竟然幽了一默,见萧潼的脸迅速变苦,他才轻描淡写地放过他,“算了,你扶然儿回去上药吧。”
“那大哥……?”萧潼试探着问。那边萧楚云的脸已经红得通透,自己这副窘样不仅被三弟看到了,现在又被二弟看到,真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他钻下去。幸好爸爸开恩,让小潼扶然儿回去上药,如果真的让他来打……萧楚云想还不如干脆杀了我吧。
“他不仅欺瞒我,还教唆弟弟跟他一起犯错,责罚加倍。”萧远山毫不动容。
“不,义父。”萧然一急,额头上的汗流得更多,回身跪在萧远山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衣摆,“大哥没有教唆,是然儿建议的,要罚也该罚然儿。义父您饶了大哥吧,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心想在义父跟前尽孝,您如果打得他爬不起来,他连给义父端杯茶都做不到……”
萧远山被这番话激得更怒,看着垂头跪在面前,一声不吭的萧楚云:“尽孝?他眼里有我这个父亲么?他把自己当成了地地道道的楚家人,心里眼里只有楚家的好处,只有楚门!所以他事事瞒着我,连杀手上门都不告诉我,因为那涉及楚门。既然这样,他还回来干什么?萧家又不是宾馆,高兴时回来住上几天,然后拍拍屁股又走了?”
萧楚云只觉得父亲的话好像几巴掌掴在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涨红了脸,狼狈地看着父亲,弱弱地道:“爸,不是这样的,您误会云儿了。云儿真的只是怕把您和小潼牵扯进危险中,才没有预先告诉您这件事。爸您再狠狠罚云儿吧,云儿知错了,只求您别生气。”
萧远山更加怒不可遏,刚才说那番话只是想逼出儿子的真心话,可他仍然避重就轻,只解释昨晚的事,却闭口不提楚门。于是一把拉起儿子,把他摁在沙发上,再次挥起板子往他臀上打去,而且打得比刚才更重。
“啪”“啪”,一连串清脆的打击声听来令人惊心动魄,萧潼想求情又怕更加激怒义父,所以张了张口没有说出来。而萧然却已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抱住萧远山的手,一迭声地哀求:“义父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大哥现在只是骑虎难下,不是有意忤逆义父的。义父……”
“然儿,你也要忤逆我?”萧远山气得脸色发黑,想用力推开萧然,萧然却抱得更紧了:“求义父饶了大哥吧,义父,义父……”
两人争执不下,萧远山怒吼:“然儿你!”萧然苍白的脸急得发红:“义父,义父,您消消气吧,义父……爸!您饶了大哥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萧远山呆呆地看着萧然,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吃地问道:“然儿……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萧然的泪终于夺眶而出,抱住萧远山的身子,声音哽咽地道:“爸,您就把我和哥当成您的亲生儿子,好么?真的不怪大哥,是然儿要欺瞒您的。您别顾忌,就打然儿吧,不要再罚大哥了……您等了十三年,好不容易盼回大哥,您还没享受到天伦之乐,就这样生气、怄气,大哥会心疼、自责的。”
萧远山手中的板子当的一声掉在地上,俯身抱起萧然,眼里也闪起了泪花,可是脸上所有的皱纹都变成了笑纹:“好,好,然儿,你叫得好。再叫几声,让爸听听。”
“爸,爸。”萧然含泪叫着。
站在一旁的萧潼怔怔地看着他们俩,抬起头,把洇进眼角的泪逼回去,唇边泛起欣慰的笑容。这声“爸”,其实他已经酝酿好久了,今天终于被然儿叫了出来。他看到萧远山搂着弟弟,向他招手,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萧远山伸出双手,左手揽住萧潼,右手揽住萧然,又哭又笑:“好儿子,两个都是我的好儿子。”
萧楚云趴在沙发上,悄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今天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父亲也会象小孩子那样激动。
“好了,潼儿,你扶然儿回去上药吧。”萧远山吩咐,然后轻轻踢了儿子一脚,“起来,到沙发上趴好,爸给你上药。”声音明明温柔了许多,到最后却又不忘说句狠话,“今天看在潼儿和然儿份上,先饶了你!”
萧楚云听他这么说,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暗暗奇怪,难道自己在吃两个弟弟的醋?可明明是然儿为自己求情的啊,怎么好意思倒过来吃他的醋?萧楚云,你怎么挨了顿打变小了?真是不可理喻!
趴在沙发上,想象上药时的痛苦,萧楚云的身子绷得紧紧的。见父亲拿了药走过来,推了推他:“躺里面点,让爸坐坐。”那架式好像要慢工出细活,萧楚云叫苦不迭,可又不敢表示反对,身子往里挪了挪。感觉到凉凉的气息贴近臀部,他“啊”的一声喊出来,萧远山一巴掌拍在他伤痕累累的臀上:“我还没上呢,你鬼叫什么?”
“哦,我还以为您涂上来了呢,疼……啊,疼死了,爸,您饶了我吧……”豆大的冷汗从萧楚云额头滚下来,两条腿瑟瑟发抖。萧远山干脆铁面无情地坐住他的腿,板着脸道:“我还道你不怕疼的,所以胆子那么肥,什么事都敢干……伤得这样,看你还能折腾,还能回S市不?”后面两句话说得极低,类似于喃喃自语,可萧楚云却不幸地听到了。他心头蓦然一震,紧接着细细的疼痛如水纹般散开。父亲他……是不希望自己离开?
另一边萧然也在承受相同的折磨,满身、满头的汗,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喊痛。萧潼不忍,揉揉他毛绒绒的头发,和声道:“疼就喊出来吧,哥不怪你。”
萧然于是象得了特赦一样,轻轻呻吟:“哥,我好痛,嗯……疼死了,爸是个暴君……不,不对,哥你才是暴君,你是皇帝嘛……爸是暴力分子……”
萧潼终于赏了他一个暴栗:“闭嘴!”
萧然万分委屈:“刚刚还让我喊出来,转眼就命令我闭嘴,哥你真是典型的……”
萧潼一把拉下他脚上的袜子,往他嘴里一塞:“死小子,是不是我纵的你!越来越放肆了,再这样我让你掌嘴!”
萧然呜呜地抗议,却不敢去拿出嘴里的袜子,心里把哥哥骂了一百遍“暴君”。却发现哥哥的动作特别温柔,上完药,还唯恐他出了一身汗难受,拧了热毛巾来,给他身上擦了个遍。萧然觉得好幸福,湖泊般的眼睛里荡漾起阳光般的笑意。
萧家父子二人上班后,萧然一个人没劲,挪到大哥房里,两人一起趴着聊天。萧然道:“大哥,你现在受了伤,英雄救美的故事岂不是要延后上演了?”
“我今天一早已经打电话命飞廉带人去J市锦绣路382号盯着了,如果紫夜的养父真的对她下毒手,飞廉就会救她。”
“可如果那里是天绝的总坛,我只怕高手如云,飞廉大哥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萧楚云笑笑,忽然象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东西,打开来,就听到里面传出“啪啪”的声音,好像是鞭打声,还伴随着隐忍的呻吟声。萧然神情一凛,皱起眉头:“是**器?”
“不错。”
“大哥按在那名杀手身上?”萧然问。
“你真聪明。”萧楚云向弟弟投去赞许的一瞥。
“这杀手回去受罚了。”
“听声音是。”
“早知这样,我就不用分筋错骨手了,他的双手还伤着,还要被鞭打。真可怜。”萧然轻叹。
“你又要滥用同情心了。”萧楚云瞪他一眼,“为了他我们被爸罚得那么惨,你怎么不说?”
“哪有那么惨?不过是几十板子,大哥就是娇气……啊!”萧楚云一把掐在萧然臀上,萧然疼得象鱼一般跳了起来,连连喘气,“大哥,你……你好阴险!”
“臭小子!”萧楚云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来,“别跟我回楚门,否则以后每次冒犯门主,就罚藤条二十下!”
萧然打量大哥的脸色不象开玩笑,连忙低头:“我错了,老大,回了楚门我就不敢了。在家里嘛,你当哥哥的就大**量,纵容我一下吧。”
第七十六章 坚强与脆弱
萧楚云听他说得可怜,倒忍不住笑出来:“死小子,怎么认识你到现在,发现你变得越来越嘻皮笑脸、油嘴滑舌?以前你的样子难道都是假象,做出来蒙骗我的?”
萧然冲萧楚云扮个鬼脸:“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本来是很老实的人,自从加入楚门,就变成这副痞子模样……”一语未了,萧楚云的手已拧到他耳朵上,揪得萧然呲牙咧嘴,连呼“大哥饶命!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第27回
萧楚云松了手,却摆出一副门主的威严:“如果是小悦在我面前这样,你知道我会怎么罚他么?”
萧然听他提到泽悦,心中微微一动,故意避开萧楚云话中的威胁之意,往他身边凑了凑:“大哥,明天就是周六了,不如你打电话让他来Z市,他也该来拜见师公嘛。”
萧楚云一头黑线:“被他瞧见我这副窘样,我这个门主兼师父不要当了!你用点脑子想想行不行?”
“呃……我没想到这一层。“萧然挠挠头,赧然笑道:“对不起,是小弟考虑不周了,还是老大的面子比较重要。不过,至少让他知道你已与爸父子相认,让他也开心些吧。想当初……”斜了萧楚云一眼,无限哀怨,“因为你命他窃取萧氏的情报,我还打了他一拳,他回去肯定也挨你揍了,是不是?小悦该多委屈?现在这样的结果,也算是补偿他了,让他知道他挨打受罚都是值得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这个小师叔跟小悦关系好。”萧楚云息事宁人地拍拍他的肩,忽又想到什么,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不过有言在先,小悦是我徒弟,将来我教训他时不许你护着他。如果你要那么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连你一块儿打!”
萧然暗暗腹诽了一句“暴力狂”,脸上却表现出极听话的样子,闷着声音道:“我知道,大哥要教训我都是天经地义的,小悦小了一辈,更加只有乖乖受罚的份,我哪敢给他求情。其实……”又长又密的睫毛忽闪了一下,飞快地溜了楚云天一眼,“我也不该为你求情的,爸打你也是天经地义的……”
萧楚云终于忍不住一拳捶过去,还没触到萧然的身子,萧然已翻了个身避开。可惜这个动作太快、太猛,牵动屁股上的伤,疼得他眼冒金星,惨叫连连。萧楚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去检查他的屁股,紧张地问:“怎么样,然儿?是不是又破皮了?疼得厉害?”
萧然摆摆手:“我没事……”声音软软的,唇边还带着一抹来不及收去的笑容。萧楚云顿时省悟过来,原来这小子跟自己撒娇呢。正想再教训他几句,忽然听到**器里传来说话声。
“老大,打完了。”好像是行刑的人在向“天绝”的门主禀告。萧楚云与萧然顿时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那个“老大”的声音。
“天暮,罚了你四十鞭,你服不服?”“老大”的声音,听来年纪应该与萧远山相近,略显沙哑,即使是从**器中发出,也让人感觉极具穿透力、威慑力。
萧然看萧楚云一眼,萧楚云摇头,显然并不认识这个人。
“属下心服口服。”那位叫天暮的年轻杀手没有起伏的声音。萧然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眼前就出现了那张清秀的脸,以及被自己施了分筋错骨手后冷汗如雨、却咬牙坚忍的表情。看他的样子大约二十来岁吧?可能没有自己哥哥那么大,因为职业的缘故,他身上比同龄人多了几分冷漠与沧桑。
忽然有些后悔对他施的“酷刑”,他们这些人……也很可怜,不是吗?
“回去吧。”
“是。”天暮挣扎着起身的声音,然后脚步慢慢往前移。
“我们天绝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没用了。”“老大”的声音有些突兀地响起,带着金属般的冷厉,还有一丝轻蔑的意味,“紫夜两次失手,连我一向最器重的你也会失手,难道那个楚云天的本事真有那么大?”
“不是他……是他身边一位十七八岁的男孩……”
“啪”的一声,好像天暮被人掴了一巴掌,他发出一声闷哼,扑通跌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连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都对付不了,你还当什么杀手,干脆回去抱孩子算了!”
天暮却连一句辩解都没有,只是低低地道:“属下该死!”
“滚!”“老大”发出一声怒吼。
萧楚云听“老大”提到上官紫夜时,眼睛明显亮了亮,可“老大”却没有再往下说,他不免有些失望。回头看了萧然一眼,却见他正怔怔出神,满脸悲悯之色,他捅捅萧然:“怎么了?又在同情那个杀手?”
“大哥,你真是我的知音。”萧然感慨,“他很可怜……我真想去救他出来。”
“傻小子,这世上值得同情的人多如牛毛,你每个人都去救,以为自己是上帝?”萧楚云想拍他一巴掌,手落到萧然头顶却只是揉了一把,“再说,你以为你想伸手援助别人就会领你的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每个人的活法,也许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乐意走下去呢。”
“怎么会有人愿意当杀手?只为了钱而杀人,这种人活着还有人性、还有情感吗?我想多半都是为生活所迫吧,就象你的那位上官紫夜。”
“谁的上官紫夜?”萧楚云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典型的人小鬼大!”
萧然嘻嘻笑道:“我早就看出你们眉目传情了,你别不承认。如果你不是对她有意,你会想去救她?刚才还说这是每个人的命呢。还有,如果她对你没意思,她会顶着背叛她养父的罪名,悄悄向你报信?大哥,你已经二十九岁,在古代,儿子都已经十来岁了。我大哥二十五岁,可儿子都已经六岁了。你再不娶妻生子,爸要急死了。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一句话倒勾起萧楚云的心事来,想到昨晚父亲给自己的一巴掌,就为了“长子姓楚,继承楚门”。他英挺的剑眉悄悄蹙起,萧然立刻猜到他在想什么,安慰道:“大哥,你别心烦。大不了你多生几个儿子,难道一定要长子继承楚门吗?你可以自己决定,看哪个儿子最具慧根,最适合当黑帮老大,然后将楚门交给他嘛。这样爸爸的心里应该可以舒服点吧。”
萧楚云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哪来这么多心眼?你自己都还在读书,怎么会懂这些人情世故?”
萧然得意地扬眉:“你岂不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我虽然年纪小,可领悟力强啊。还有……我郑重地再次强调,请大哥以后不要叫我孩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萧楚云无奈,只好举双手表示投降:“OK,没问题。我们萧家小少爷已经十八虚岁……”他特意把虚岁两个字咬了重音,气得萧然一口气回不过来,只能向他翻白眼:“大哥,老大,你比我年长十一岁,总得有个长者风范嘛。”
就在这时,萧然听到**器里传来很轻的、呜呜咽咽的哭声,他一下子怔住,不觉把目光盯上了那个**器。萧楚云也听见了,顿时收起嬉笑之态,仔细听着。
那个杀手在哭?萧然不敢置信地盯住**器,仿佛恨不得穿透他看到天暮的样子。确实是天暮的声音在哭,压抑的、隐忍的、悲凉的、断断续续的,好像是埋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
萧然心里好像突然被什么钝器捅了一下,麻麻的酸痛感迅速扩散出去,这个杀手被自己用分筋错骨手折断两只手腕都没有流一滴泪,刚才受刑也没有流泪,现在却在无人处悄悄哭了。原来这些杀手并没有失去感情,前面的上官紫夜,后来的天暮,其实都在坚强、冷酷的外表后有着一颗脆弱的心。
“爸,我真没用,对不起……”喃喃的语声从哭泣的间隙中逸出来,令萧然心头一动,难道这个天暮当杀手跟他父亲有关?
“大哥,你能不能查到这个叫天暮的人是什么背景?”萧然下意识地关心起这个人来,“我越来越觉得他好可怜。”
萧楚云点头:“好,我让鹰卫去查。”
“谢谢大哥。”萧然讨好地搂了一下萧楚云的肩膀,“大哥你不象黑帮老大,倒象慈善机构的老大。”
“马屁精!口是心非!”萧楚云毫不领情,冷冷地瞥他一眼,“刚才是谁说‘近墨者黑’的,嗯?”
萧然嘿嘿傻笑。
第七十七章 门主的威严
下午萧楚云接到飞廉的电话:“门主,属下与几名暗卫在锦绣路382号监视,这里戒备森严,白天不容易进去。外表看起来是座私家别墅,里面种满水杉、法国梧桐,是那种古典式的建筑风格,墙上爬满藤萝,好像与世隔绝的样子。”
萧楚云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动,飞廉描绘的样子,倒有些像外公在T市的祖宅。自己留在T市的九年时间,对楚家别墅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那种浸透了古典风味的建筑,一直是他相当喜欢的。而萧家则是典型的欧式住宅。一个古典,一个现代,分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可萧楚云偏偏都喜欢。就好像自己身处于萧楚两家之间,难分彼此一样。
看来这个天绝的老大颇有修养,不太像杀手呢,抑或,他是借这种方式躲避世人的眼光,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属下没有看到门主所说的那位上官姑娘,别墅内一直很安静,也没有听到呻吟或惨叫。上午有人出去采购食物,估计是别墅里的管家。后来就一直悄无声息。暗卫们潜伏到窗下偷听,里面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房屋隔音效果比较好,听不清里面的声音……”飞廉听萧楚云一直不说话,以为门主不悦,停止了描述,低声嗫嚅道,“属下无能,请门主回来后责罚。”
“没关系。”萧楚云和声道,“我们还没摸到对方一点底细,现在不宜轻举妄动。晚上你们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潜进去。”
“是。”飞廉恭敬地应了一声,就挂断了通信。
“大哥,这种情况下,你就需要我的绝顶轻功了。”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萧然倚在门框上,一脸“看你现在还不求我”的模样。
萧楚云在心里哼了一声,死小子,很拽嘛。脸一沉:“偷听我说话,谁教你的规矩!”
“冤枉,是大哥自己把门虚掩着,我来看你,就正好听到了你最后一句话。”萧然见大哥脸色不善,只好收起小尾巴,一瘸一拐地挪进来,恭恭敬敬地道,“大哥,请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
“很好。”萧楚云嘴角一弯,“既然这样,过了这个周末,你就出发到J市去。我马上命飞廉撤了监视,回云天庄园。”
萧然觉得不对,疑惑地问:“只是我一个人去吗?大哥不去?”
萧楚云伸手拍拍他肩膀,笑得十分洒脱:“有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出来好多天,回去肯定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呢。你既然一心想为我分忧,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了,等立了功回来,我正好借机提拔你。”
萧然心道,我哪里是贪图在楚门的地位,我只是想帮你找出那个幕后指使人,解除你的危险啊。可如果让我一个人去,你自己回楚门,万一你去刑堂领了罚,我所做的一切不都前功尽弃了?还白挨了我哥五个巴掌。不行,大哥,你休想支开我。
“不,大哥,我想做大哥的贴身保镖,大哥到哪儿,小弟自然就跟到哪儿。我不能一个人去J市。”萧然直直地看着萧楚云,目光清澈坦诚,“再说,大哥不是也关心上官紫夜的状况吗?不如小弟保护大哥一起去J市。到时潜进天绝自然是小弟的任务,大哥只要在那边坐镇就是。”
萧楚云皱眉,自己在属下面前一向说一不二,可偏是在这小子面前说话从来不管用。他象牛皮糖一样缠着我算怎么回事?难道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小子现在象惊弓之鸟一样,寸步都不敢离开我?还是……唯恐我去刑堂领三刀六洞之刑,所以要“看”着我?臭小子,小小年纪总想担尽一切,你有几条命去赌?你的身体难道是铁打的?我向小潼作了保证,要将你完好无损地还给他。可你如果这样倔脾气……不行,我必须要让你吃点苦头,你才知道知难而退。
脸上立刻冷得象结了一层冰似的,盯着萧然:“你记得自己的身份?”
萧然心头一震,大哥现在是以门主的身份在跟自己说话,是不是大哥生气了,觉得自己太放肆?他连忙跪下身去,恭敬地垂首:“属下不敢忘记。”
“既然如此,谁准你质疑门主的命令?谁给你的权力讨价还价?”萧楚云的口气越发冷厉,令萧然浑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刚刚还如沐春风,跟自己说说笑笑的大哥,现在完全变成了冷峻、威严的黑帮老大。
“老大……属下知错了。”萧然飞快地看了萧楚云一眼,眸子中已有了一丝求恕之意。
“自己掌嘴,二十下!”一道命令好像一鞭子抽在萧然身上,萧然的脸色瞬间发白。大哥竟然命自己掌嘴,他真的被自己激怒了。原来门主和大哥真的不一样……该怎么办?
“老大!”他往前膝行一步,抬头看着萧楚云铁青的脸,低声恳求,“属下知错,属下不该违抗老大的命令…….只是现在是在家里,如果大哥罚小弟掌嘴,爸爸和哥回来看到,一定会追问缘由。到时爸知道小弟随大哥返回楚门,他会恨我们欺瞒,会更加生气的……老大,属下不是逃避责罚,只是请老大记在账上,回到楚门,属下甘受加倍受罚。求老大同意……”
萧楚云暗暗叹气,这小子,真是倔强得令人生气,可又懂事得令人心疼。他是怕自己在父亲面前为难,所以才要恳求将责罚延后。只是这样桀骜不驯的属下,将来在门下恐怕更难管教了。萧楚云,你真是接了个烫手山芋在手里啊。
“真的知错了?”他追问了一句。
“是。”
“那么打算服从我的命令了?”满含着期待。
“不。”萧然双眸闪亮,执拗地看着他,“如果老大要单独回楚门,请让属下随身保护。”
“你只是刚入门的小弟,我还没任命你为侍卫呢!”萧楚云觉得极其无奈,很好,知道错了,但绝不退步,真是顽固得象块石头!难怪小潼总要忍不住拳脚相加,看来这小子实在欠揍。
“那请老大任命。”萧然平静地看着萧楚云,脸上的表情却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意思。
萧楚云握了握拳头,再无力地放开,咬牙切齿地点头:“很好,既然你这么执着,我就遂了你的意。从今天开始你做我的贴身侍卫,随身保护我。只是,如果你犯错,我对你的责罚会比普通侍卫更重,而且不管你是不是我弟弟,不管你有脸没脸,我会照罚不误。再有,既然你当了我的侍卫,从此就不许再称老大,只能叫门主。记下了吗?”
萧然连忙摆正跪姿,以标准的属下之礼应道:“是,属下谨遵门主教诲。”
“刚才的责罚我给你记在账上,回去翻倍。等过完周末,你我一起去J市。”虽然话说得狠,可萧楚云却终于松了口。
萧然欣喜若狂,几乎控制不住去拥抱他,笑容刚刚展开,就被萧楚云一道严厉的目光狠狠逼了回去。
“谢谢门主。”萧然悄悄在心里扮了个鬼脸。大哥,你凶我、罚我都没关系,我只要能够保护你就行。
“滚吧,回自己房里休息去,别在这儿碍眼。”萧楚云恨恨地瞪他。萧然站起来,摆出一脸讨好的笑容:“大哥,刚才是门主,现在就是我哥了吧?我很担心那个天暮,你能不能让我继续听天绝那边的声音?”
萧楚云把**器丢给他,挥手:“去去去!”
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蹒跚退去,萧楚云在他身后摇头,哭笑不得。臭小子,胆子比谁都大,看来我这个当大哥的还制不住你了!
第二天是周末,所以当晚一家人过得十分轻松惬意,虽然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屁股上都伤着,但晚上他们还是下楼来,四人围坐在餐桌前吃晚饭。陆伯给萧楚云和萧然椅子上放了厚厚的垫子,让他们坐得舒服些。尽管如此,两人还是忍得很辛苦,却偏偏不敢露出什么。陪着萧远山喝了几杯酒,一家人真正感到其乐融融。
萧然趁机提起泽悦,向萧远山介绍泽悦如何漂亮、如何可爱,身世如何离奇。萧远山还是第一次听说在现代与古代间来回穿梭的事,觉得十分有趣,对这孩子也颇为好奇,叫萧楚云下周无论如何要带泽悦回来见见。萧楚云听父亲的意思没有逼迫自己马上解散楚门,想必有转圜的余地,心中稍定。
晚上萧潼到萧然房间,看过他的伤势,拿弟弟打趣:“果然是久经考验的,皮长得比较厚,今天早上挨的打,这会儿倒消了不少。看来爸打得还太轻,我下次跟爸说,象你这么难管教的孩子,就得一次抽得你一个星期爬不起来才行!”
萧然苦着脸埋怨:“哥你心肠真狠,本来只有你一个人打我的,现在又多出两个人来。你不护着我倒罢了,还要怂恿爸重罚我。我以后一直跟着大哥,不回萧氏了。”
“你敢!”萧潼扬了扬拳头,“大哥一个人在楚门爸已经很不开心了,你要是再跟着他,爸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明年你一定回去读书。如果你食言,就算爸不打死你,我也要亲手打死你。”
萧然腹诽,打死我?打死人可是要偿命的。为了尊贵的皇上大哥,我好歹要让自己活下去,怎么会轻易死呢?
心里想着,嘴上却乖巧地应道:“放心吧,哥,我故意气你的。我不会一直呆在楚门,过了年我肯定回去上学。”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萧然侧卧在床上,打开**器。里面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想来应该是那个天暮在养伤。萧然快速跳过,然后就听到了天暮沙哑的声音:“爸……”
萧然心头一跳,爸?他的父亲也在天绝?是谁?
“起来!跪下!”冷硬的声音,竟是那个天绝老大。萧然大吃一惊,天暮的父亲竟会是天绝门主?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儿子当杀手?可怜的天暮,对着自己的父亲称“老大”,自称“属下”,还要在自己父亲的监督下受刑,他心里会是什么感觉?而他毫不抱怨,反而说“爸,我真没用,对不起……”
萧然蓦然觉得很冷,那种寒意几乎浸透了他的每个毛孔。怎么会这样?
悉悉索索的声音,天暮挣扎着起床,马上改了称呼:“老大……”
“你从S市带了尾巴回来?”天绝老大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我们被人窥视了!”
“我……”天暮显然想到自己在萧家招供的地址,不敢直说,声音惶恐地颤抖起来,“属下没有发现被人跟踪……”
“啪!”响亮的巴掌声。“没用的东西!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还有,把你身上的东西拿出来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带回什么来!”
第七十八章 百川归海
萧然暗呼糟糕,这个天绝门主真是精明,发现有人监视,立刻怀疑是天暮带回来的“尾巴”,又马上怀疑他身上带回了“异物”。看来**器要被发现了,无法继续监听倒不要紧,只是恐怕天暮又得受罚了。刚被打了四十鞭,再受刑岂不是雪上加霜?身体的痛可能可以承受,可心上的痛呢?
“义父,天暮,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来。萧然喜出望外,竟然是上官紫夜!太好了,原来上官紫夜没事,大哥知道应该可以放心了。可是听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十分虚弱,显然受伤不轻。还好,这天绝门主只是罚了她,但她还在叫“义父”,证明关系没有破裂。是她蒙混过关了吗?还是天绝门主对她动了恻隐之心?
脚步声拖着地慢慢挪过来,显然上官紫夜行动不便。萧然心中黯然,照大哥的回忆,上官紫夜比他小两岁,也就是二十七岁了,别的女人在这个年龄早已生儿育女,她却在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还要忍受残酷的刑罚……难怪她说“不要把我当女人”,一句话包含着多少辛酸、苦涩啊!
忽然心中一动,这个上官紫夜成家了没?杀手应该也会成家的吧?否则他们老大哪来天暮这么大的孩子?可是,看大哥的样子似乎对上官紫夜颇有好感,如果她已经成亲,那大哥岂不是要难过?不,不会,如果上官紫夜已经有丈夫或心仪之人,她怎么还会对大哥“一见钟情”?她冒险打电话给大哥,分明是有意的。
萧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这么多,想完觉得脸上发烫。萧然,难怪大哥说你人小鬼大,这种事也是你一个十八岁的学生该管的?
“紫夜,谁让你出来的?”老大的声音充满怒意,“不好好养伤,想把自己弄废了?看来我对你太客气,应该把你关起来!”
“义父,对不起。紫夜听说天暮受罚,不放心,想来看看他……”上官紫夜没有惶恐,只是声音里透出怜惜与心痛,就像所有姐姐在看到自己疼爱的弟弟受罚后的态度。
“紫夜姐,你顾着自己吧。我做错了事,受任何惩罚都是应该的。”
天暮的声音里同样流露出浓浓的关怀,萧然蓦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天暮一开始死活不肯招供,后来却招出了天绝的地址,想必他们姐弟关系极好,他又看出大哥对上官紫夜有意思,所以希望大哥去救上官紫夜?
心中百感交集,越发为这个叫天暮的杀手感动。
“紫夜,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这小畜生的事不用你管!”老大冷硬的声音。
上官紫夜好像怔了怔,然后轻轻应了声“是”。
“把衣服都脱下来,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检查一遍!”老大向天暮下令。
“是……”衣物摩擦的声音,皮带抽出来的声音,口袋里一样样东西抖出来放到桌上的声音,然后好像那老大在一一检查。
“这是什么?你这个废物!”老大狂吼,然后是啪的一声碎裂声,**器里只剩下嘟嘟的嘶鸣。
萧然无奈地拿起那只**器,起身走到萧楚云房间:“没用了,被那个天绝的老大发现了,还连累天暮挨打。”声音闷闷的,俊脸皱成一团。
“你在怪我?”萧楚云挑了挑眉,有心吓吓这小子,见他样子不好受,也就没再计较。
“没有,我只是觉得天暮太可怜了。”萧然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怅然半晌,又道,“还有,你的紫夜只是受了刑,有些虚弱,但还可以走动,没什么大碍。你可以放心了。”
萧楚云松了口气,却笑骂道:“不许说‘我的紫夜’,我跟她什么也不是呢。”
萧然举了举手,表示妥协:“是,是,我再也不说了,不过还是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臭小子!”
“不过,大哥,我真的有点等不及了,迫切想把天暮救出苦海。对了,他原来是那个天绝老大的儿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父亲,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杀手,还总是这样虐待他!真是灭绝人性,我再也受不了了!”萧然越说越激动,握紧拳头,正想一拳砸下去,被萧楚云拦住:“别拿我的桌子出气,砸坏了你赔?”
萧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有把这张桌子四分五裂的趋势,连忙缩手,向萧楚云歉然一笑。
“别冲动。”萧楚云冷静地道,“咱们找上门去,跟天绝的老大好好谈。既然紫夜没事,我们也不用急了,我刚回家,爸一心希望我留在家里。至少等过了这个周末我们再走。”
萧然觉得有理,遂点头答应。刚想走,萧楚云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抬手示意萧然别走:“是鹰卫给我来电,多半跟天绝有关。”
接完电话,萧楚云苦笑:“这个天绝还真是神秘。我的鹰卫只查出天绝的前门主叫沙棘,现在的门主叫秦无恨…….”
“秦无恨?”萧然喃喃重复,然后笑道,“这么好的名字,竟然用在杀手身上。无恨的人偏偏还当杀手组织的首领,真有意思。”
萧楚云看着他,正色道:“我跟你讲过,很多人都是为生活所迫,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按自己想要的方式活着的。”
萧然叹息,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只是心里实在为天暮不值。
萧楚云继续道:“这个秦无恨出身贫穷,年轻时什么苦都吃过,先在乡下务农,后来到城里打工,做过苦力,进过工厂,最后不知为什么被沙棘遇到,并看中了他,于是悉心栽培他成为杀手。据说十年前,黑道最大的帮派‘天龙道’的老大卫郎就是被对手花钱雇天绝的人暗杀的。但只是传闻,天龙道那么大一个帮派都查不出任何线索来,卫郎死了只能白死。”
说到这儿,萧楚云轻轻舒了一口气,看向萧然,唇边勾起戏谑的笑意:“所以,我算是命大的,多亏了你。欠你一条命,要我用什么来还?”
萧然撇撇嘴,这个大哥,一张脸变得真快,白天摆出门主的架子时,怎么没想到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凑近萧楚云,笑嘻嘻地道:“可惜大哥不是美女,否则就让大哥以身相许了。”
“混蛋!”萧楚云威胁地扬了扬手,“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
萧然耸耸肩,扮了个鬼脸,然后用商量的语气小心地道:“那大哥能不能免了我四十个巴掌?一条命换四十个巴掌,大哥你赚发了。”
萧楚云斜睨着他,脸上慢慢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不——能!这是两码事,犯错归犯错,报恩归报恩,你不能混为一谈。否则,要是谁对帮里做点好事,他岂不是可以骑到我头上来了?”
“哦。”萧然沮丧地垂下头,可怜兮兮地道,“那大哥晚安,我回自己房间去看书了。”
萧潼与萧远山正在书房里,刚才吃饭时一家人其乐融融,可现在静下来,他想到儿子的事,又开始愁眉不展。萧潼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只能细心劝慰:“爸,您不用太心急。大哥刚回来,而且这段时间正是他的多事之秋,您若逼得太急,他会承受不了而崩溃的。其实进楚门不是他的错,是当时多种因素造成的,一方面有楚老太爷的殷切期望,另一方面有您与大哥之间的种种误会。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大哥也很无奈。
而且,我听然儿讲,大哥已经将楚门漂白,不再做黑道生意,说明大哥在乎您的看法,努力想把楚门引上正道。傲宇那件事是大哥一时糊涂,他现在已经认错了,相信以后再也不会走歧路。
爸,如果您肯听潼儿的,潼儿想给您一个建议。”
看着儿子那双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着睿智、沉稳的光芒,萧远山的心情似乎被点亮了,脸上也露出赞许的笑容:“爸相信你,你说吧。”
“爸可以跟大哥谈谈,鉴于傲宇集团现在处于劣势,而且经过这次的事,傲宇已经上了海关黑名单,海关那边必定会设置更加严苛的障碍,以后傲宇进口原毛会更加困难,所以,您可以向大哥提出:由萧氏把傲宇买下,傲宇并入萧氏,犹如百川归海,您也借机把大哥的心收了回来。”
萧远山神情一动,轻轻颔首:“不错,我反正要回澳洲去的,将来云儿当萧氏的董事长,你当总裁,然儿当合资公司总经理,萧氏有你们三兄弟,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爸……”萧潼听他说回澳洲去,心中怅然,声音不觉低沉下去,“我们三兄弟都还没有孝顺过您,您一个人去澳洲,我们哪里舍得?”
萧远山伸手拍拍他的肩,信任而宠溺的态度:“爸在那边会过得很好,你们不会担心。现在有网络,世界也只是咫尺的距离。你们什么都不用*心,只管放开手脚干事业,我可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说着
第28回
又轻轻笑起来,“只不过,你们如果生了儿子需要我时,我会回来帮你们带孩子。”
萧潼突然想起父亲在电话里说,这次回来要给他一个任务,脸上不禁发烫,歉然道:“恐怕潼儿要让您失望了,潼儿在古代还有妻儿,不想再娶妻生子。反正爸还有大哥和然儿,他们肯定会为爸生出孙子、孙女来的。”
萧远山叹息,这孩子哪里象个皇帝的样子?皇帝不该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吗?他却如此专情,至今仍然惦着古代的妻儿,不想再婚。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和声安慰道:“既然你决定了,爸也不强求。只不过缘分这东西很难说,也许你在现代会遇上一个心仪的女子,到时你就不会再这么坚持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萧潼脸上绽开明朗的笑容。萧远山看着儿子帅气的模样,心中充满骄傲,忽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父亲,有三个这么好的儿子。
J市锦绣路382号,一间干净的卧室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挽起裤管,笔直地跪在水泥地上。他的脸上已经肿胀得看不清本来面目,唇边凝结着干涸的血迹,微垂着头,一双清秀的眸子中毫无怨恨、不平之意,只是平静如一泓泉水。
他光着上身,背上是纵横交错的鞭痕,旧伤已呈暗紫色,新伤却依然颜色鲜艳、触目惊心。
第七十九章 父子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上官紫夜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回身向四周探了探,关上房门。
“紫夜姐,你怎么又来了?被爸看到会责备你的。”秦天暮回头看着她,因为嘴唇肿得厉害,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上官紫夜看清他的样子,心里狠狠一痛,踉跄着奔过来,伸手去拉地上的秦天暮:“天暮,义父怎么把你打成这样?……快,快起来,姐给你上药。”
秦天暮挣脱她的手,依然跪得笔直,轻轻恳求道:“紫夜姐,你回去吧,我没关系,又不是第一次受罚,挺挺就过去了。”
上官紫夜颤抖着双手去触摸他肿胀的脸,还有背上的狰狞伤口,刚刚碰到,秦天暮就疼得身子一抖:“姐……不要碰,疼……”
上官紫夜连忙缩回手,心里的疼痛更加汹涌,沉着声道:“义父要罚就让他罚我好了,我一定要帮你上药包扎,天气已经冷下来,你再这样要冻出病来的。刑堂又没有规定受罚后不可以上药,义父他对你太苛刻了。我给你包扎完就去找他,相信我,我一定说服他。”
说着不由分说去拉秦天暮,秦天暮见她自己还伤着,脸色那么憔悴,却还一心怜惜自己,不忍再跟她拗,只好站起来。久跪麻木的双腿哪里经得起突然站起的姿势?他身子晃了晃,几乎再次跌倒。上官紫夜连忙扶住他,把他慢慢扶到床上。见他膝盖上已经跪得青紫一片,还有血丝渗出来,上官紫夜只觉得眼前发黑。义父真是气坏了,把儿子罚得这么重,他真是狠得下心来啊。
打了热水来,上官紫夜为秦天暮细心地擦洗好伤口,然后上药,秦天暮疼得几乎昏过去,可依然死死咬牙忍着,嘴里尝到血腥味,牙龈都被咬出血来了。
“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不就是失了一次手吗?我两次失手,也只是挨了五十鞭子。可你这样……”上官紫夜的声音越发嘶哑,因为心疼,几乎抖得说不出话来。看天暮这个样子,何止打了五十鞭?自己离开后他分明又挨了鞭子,脸上布满指印,也不知道究竟被打了多少巴掌。
“是我的错,是我招出了这里的地址……爸罚了我,命我就这样跪着,然后怒冲冲地走了。”
上官紫夜听到了他前面说的那句话,可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了呆,才问:“你说什么?你招出了这里的地址?是跟萧楚云?”
“萧楚云?”秦天暮愣了愣,“你是说楚云天?”
“是,他真正的名字叫萧楚云。”
“姐认识他?”
“不认识。”上官紫夜答了一句,又马上想到秦天暮做了什么,又惊又急“你出卖天绝?义父知道吗?你向他招认了没有?”
“没,爸生气是因为外面有人窥视,他认为是我带回来的尾巴,还有,他从我身上搜出了**器。萧楚云动作真快,他把一个薄如芯片的**器塞进我衣服的边缝里,被爸摸到了。”
上官紫夜怔了怔,轻轻叹息:“这个人……真不愧是楚门的老大。”
秦天暮听她说得异样,回头看着她。姐姐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好像不是此时此刻才发生的,回来之后她就一直这样失魂落魄,连挨了五十鞭,自己去看她时,她也好像还没从梦中醒过来。
秦天暮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姐,你很奇怪。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对这个萧楚云有意思。”
“胡说!”上官紫夜轻斥,可是脸上却泛起了一丝红晕,掩饰地加快手里的动作,“我是杀手,怎么可能对一个我要杀的人有意思?何况只见过他一面。”
“可是这个人也在问你呢。”秦天暮困惑地低语,“如果只是见过一面,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他逼问你的下落,还问你怎么样了,看样子很关心你……”
上官紫夜的心猛地一颤,秦天暮的话好像一注阳光驱散了她心头的迷雾。她恍惚记起,第一次见到萧楚云,的确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这世上真有缘分这种东西?而萧楚云对她也有特殊的感觉,萧楚云竟然还关心着她,不枉她冒险给他打电话报信了。
可是,为了萧楚云,她做了对不起秦天暮的事。如果没有她通风报信,或许萧楚云就不会有戒备,秦天暮也不会轻易失手,也就不会受罚了。
上官紫夜呆立在那儿,满眼是秦天暮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她的心痛得发抖。一边是自己的义弟,一边是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人。上官紫夜,你竟然也会有这样一天,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萧楚云,我不想你死,可是,义父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天绝不败,这是他的宗旨……
心里好酸,可眼睛却干涩难当。上官楚夜拼命平息自己内心的情绪,为秦天暮上好药,看他穿好衣服,轻轻叮咛道:“你趴着睡一会儿,我去见义父。”见秦天暮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她和声安慰道:“别担心,一切有我。”秦天暮点了点头。
敲开秦无恨的书房,一股浓浓的烟味扑面而来,上官紫夜几乎被呛着了。烟雾中看到秦无恨依然阴沉的脸,目光仿佛最幽深的夜里一蓬即将熄灭的火,脸上的线条比平日更深,根根宛如刀刻。
一瞬间,上官紫夜有种异样的感觉,她从秦无恨身上感受到了落寞。是落寞吗?这个词怎么可能用在义父身上?那个人犹如一头荒漠中踽踽独行的狼,孤独而又冷酷,绝不愿表示出丝毫软弱。可是现在,他的样子是落寞而近乎忧郁的。
上官紫夜呆了几秒,慢慢走进去:“义父,您还好吧?”
“我没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烟抽得太多,秦无恨的嗓音有些沙哑,抬了抬眼睛,目光立刻变得敏锐起来,“你是为天暮来找我的?”
“是。”
“你去看过他?”
“是。对不起,义父,我又违背了您的命令。”上官紫夜走到秦无恨身边,目注着他:“义父,紫夜自作主张,已为天暮上过药,让他起来休息。”
秦无恨脸色渐冷,却没有发作,只是盯着上官紫夜。
“请义父责罚紫夜,饶了天暮吧。他是您唯一的儿子,他对您一向孝顺,不管您怎么罚他,他都毫无怨言。可是,这样下去,他会渐渐寒了心……义父,您也不想让天暮一辈子当杀手吧?您难道希望磨去他所有棱角,让他成为一台麻木不仁的机器……?”
“紫夜,你放肆!”秦天恨把手里的烟蒂狠狠掐灭在烟缸里,没有暴怒,身上却已充满阴冷的气息,“自从遇到楚云天,你就变得越来越不象你自己,眼里也越来越没有我了。”
“义父,紫夜知错。”上官紫夜屈膝跪下,“但这跟楚云天无关,是紫夜自己清醒过来了。义父,除去杀手的身份,我们也是人,也有各种人类的感情。就如天暮与我,还有义父您收养的其他兄弟姐妹,在我们眼里,义父您不仅是门主,更是父亲。作为门主、作为老大,您对我们严厉,您用帮规约束我们、教导我们,我们都心甘情愿地接受; 可是作为父亲,我们也希望从您那儿得到父爱、得到温暖。尤其是天暮……”
上官紫夜抬起头,一双清冷、澄澈的眸子中漾起丝丝暖意:“义父,您没有发现吗?您其实没有您自己想象的那么无情。”
秦无恨哑然失笑,眼里有瞬间的狼狈之色一闪而逝。这个丫头!自己怎么从来不知道她这样伶牙俐齿?父爱?亲情?我有么?在天暮心目中,我更多的是门主还是父亲?这么多年,我已习惯于披着坚硬的外壳,用冷漠、无情来包裹自己。是不是,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身份,习惯了这种生存方式?
依然哑着嗓子,可声音却低沉了许多:“紫夜,你起来,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天暮。”
上官紫夜又惊又喜,双眸一亮:“谢谢义父。”
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秦天暮惊讶地发现父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条件反射一般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地上:“属下违背老大的命令,属下知错,请老大责罚。”
秦无恨一步步走过来,满身的烟味飘到秦天暮鼻子里,秦天暮心头一震。父亲一向冷静自持,几乎从不抽烟。只有特别烦恼的时候,他才会借抽烟来排遣自己的情绪。难道,父亲有什么心事?是因为对自己失望?
眼圈一红,秦天暮抬起头来,无限愧疚地看着父亲:“爸……儿子让您失望了,儿子对不起您……请再给我机会,让我再去杀楚云天……”说到最后几个字,心里忽然有些刺痛。那两个人真的很善良,虽然萧然给他用了刑,可他却他从眼里看出悲悯之意。
“不必,雇主给了我们半个月时间,如今一大半时间已经过去,我不能再等。你和紫夜都受了伤,我决定将这个任务交给你大哥樊仲,他已经完成H市的刺杀任务,正在回来,今晚就可以到家,明天我就让他动身去S市。如果再不成功,我会亲自出手!”
秦天暮的心猛地一沉,想起上官紫夜欲说还休的表情,虽然他自己还没遇上,可也能够感受得到,姐姐已经对萧楚云暗生情愫。如果父亲一定要杀他,姐姐会有多痛心?
秦无恨已经从他脸上短暂的怔忡里看出端倪,瞳孔骤然收缩:“是不是紫夜跟你说了什么?”
秦天暮背上已冒出冷汗:“没有,爸,儿子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不明白也好。”秦无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只是,我跟你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许跟紫夜透露,否则……”
“儿子不敢。”
“起来吧,好好养伤!”轻轻抛下一句话,秦无恨转身离去。
只是那样简单的一句话,听在秦天暮耳朵里却宛如天籁。他呆呆地跪在那儿,看着父亲的身影走出去,消失在黑暗中,眼里慢慢充满泪水。原来,父亲也是关心自己的,他只是不善于表达,只是碍于门主的身份吧?
第二天,从J市撤回的飞廉与三名暗卫一起赶到萧氏庄园,萧家父子四人正在楼下客厅里,看电视的看电视,聊天的聊天,品茶的品茶,一派悠闲、惬意的景象。四人进来后齐齐向萧楚云跪下行礼:“属下参见门主。”
“起来吧。”
四人没有起身,却反而更加恭敬地垂下头:“属下等无功而返,请门主责罚。”
萧楚云突然发现客厅里的空气有些稀薄,旁边有冷冷的风吹过来,稍一扭头,看到父亲迅速晴转多云,再转阴的脸,他的身子顿时有些僵硬。父亲对楚门恨之入骨,而自己不仅当着楚门门主,还公然将侍卫带回家来了,这下肯定激怒了父亲。
连忙对四名侍卫道:“这事不怪你们。你们这两天守在庄园四周,负责保卫这座宅子,连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来。去吧。”
“是,属下遵命。”四人应声退了出去。
“爸。”萧楚云转向萧远山,低低地道,“云儿是怕您受惊,所以才把他们调来保护我们的,他们会在围墙外守着,不会来打扰您……”
“大少爷,你决定了的事,我会有意见么?”萧远山笑道,“楚门门主,果然气势非凡啊,你把这儿当成你的总坛了?”
一句话说得萧楚云再也坐不住,从沙发上滑下去,直直地跪在萧远山面前:“云儿不敢,爸您折煞我了……”
第八十章 开始鸡飞狗跳
萧远山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拿了杯茶往楼上去,把萧楚云当雕塑一样撂在那儿。萧潼连忙捅捅萧楚云,示意他跟上去。萧楚云心领神会,飞快地站起来奔上楼去。萧潼、萧然两人一起看向楼梯上方,却听书房门咣的一声被砸上了,萧然吓了一跳,心道惨了,不知道大哥的鼻子有没有被撞破。
心念刚动,他的两条腿已弹了起来,噌的一声,从客厅斜跨楼梯飞过去,快得就象一道闪电。萧潼在后面怒骂了一声:“臭小子,当自己是猫呢!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连走路都没个走路的样!谁惯得你这样!屁股还伤着呢,就这么得瑟!”一边骂一边也紧跟着走了上去。
萧楚云一动不动地跪在书房门外,而房门紧闭,犹如父亲冷肃的面容。萧然轻声跟他耳语:“大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叫飞廉大哥他们悄悄守在外面,神不知鬼不觉的,爸也不知道,不就没事了?”
萧楚云看他一眼,苦笑,低声道:“我一心只想保护爸和小潼,又不忍再让你辛苦,所以才把他们调回来,哪里想到那么多?可是爸他……”尾音转为一声叹息。
萧然伸手叩门,声音放得软软的:“爸,您别生气好么?不是大哥的错,是然儿建议大哥这么做的,也是然儿打电话把飞廉他们叫回来的。爸您开门吧,大哥在这儿跪着呢,他刚被您责打过,您不心疼么?”
萧远山听到门外两兄弟窃窃私语的声音,再听到萧然把责任揽到身上,心里越发郁闷。楚云这个小畜生,在家里上演一出黑帮戏,让他亲眼目睹他这位门主的“威风”,真是嫌他不够窝火的!自从他回来,现实的一切就活生生拉到他面前,曾经以为自己已足够淡定了,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修炼到太上忘情的地步。
正因为是自己儿子,才格外在乎他、格外受不了他与自己走完全相反的道路。楚门,楚门,自己的一生就活在它的阴影下,现在还要累及儿子、孙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儿这孩子真是乖巧,必定是怕自己一怒之下责罚云儿,才要代他受过,这当大哥的不仅保护不了弟弟,还倒过来让弟弟保护。萧楚云,你堂堂男子汉真是丢脸!你还是不是我萧远山的儿子?
萧远山越想越气,真恨不得把萧楚云拽过来狠狠打一顿,可是想想他回来后已经挨了自己两顿打,又怎么还狠得下心来?算了,他爱跪就让他跪着吧,这死小子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外萧潼的怒斥声骤然响起:“然儿!又是你的主意!害爸生气,害大哥难过,你开心了?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惹祸精!”紧接着啪的一声,好像萧然挨了一巴掌,然后是萧楚云急切的声音:“不关他的事,小潼,你不许打他!”
可萧潼显然没有听他的,所以萧远山在门内就听到了沉闷的打击声,以及萧然的求饶声:“我错了,哥,你饶了我吧。”
萧楚云急得大吼:“小潼,你住手!我说了不关然儿的事,是我的错!你再打他,我就打你!”
萧远山只觉得一股怒火腾地冲到头顶,这叫什么事,一个家闹得鸡飞狗跳,这三个孩子一个都没让自己省心!
他冲过去把门拉开,一个身子直跌进来,正好撞在他胸上,原来是萧然。他看看萧然的脸,白皙如玉,没有半点瑕疵,哪来的掌印?再看萧潼,后者正含笑站在那儿,略带歉意地看着自己。萧远山气得差点没笑出来,好嘛,这三兄弟还真是团结,一起演戏给自己看呢!
萧楚云依然笔直地跪在地上,见父亲出来,轻轻松一口气,弱弱地道:“爸,云儿知错了,没有事先跟您商量,征得您的同意。是云儿心太粗,想得太少,请爸原谅。您如果还没消气,就狠狠罚云儿吧。”
萧远山有些发愣,自己的儿子刚刚在属下面前还威风凛凛、不怒自威,可现在在自己面前乖巧得就象小绵羊一样。儿子是在乎自己的,不是吗?否则他怎么会这样收敛锋芒,任打任罚?
暗暗在心里叹一口气,萧远山伸出一只手:“起来吧。”
“谢谢爸。”萧楚云欣然站起来,向两个弟弟投去感激的一瞥。
萧远山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指指萧潼,再指指萧然:“你们这两个臭小子,敢耍老爸,真是胆子越来越肥了。说,爸该怎么罚你们?”
萧潼微笑:“爸您怎么罚我们都成。”
萧然凑上一步,拉住萧远山的手,笑嘻嘻地道:“不如爸请我们去鹭岛骑马。”
“嗯?”萧远山不解,“这算什么惩罚?分明是让你们占便宜。”
“爸您忘了?我和大哥屁股上都还伤着呢……”萧然愁眉苦脸地道,“这样去骑马,不是让我们受罪么?”
萧潼忍不住想笑,然儿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滑头了,明明自己想去玩,却还要拐弯抹角地说话。
“哦?是么?”萧远山呵呵笑道,“花钱的惩罚方式,爸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有趣,有趣。”
“那我们快走吧,到时我们还可以比赛,谁输了谁负责做晚饭。爸您放心,肯定会是我和大哥输的,因为我们有伤嘛。”
萧远山哈哈大笑:“然儿你越来越能说会道了。不过我得先检验一下,看看你们屁股上的伤究竟好了没有。把裤子脱下来!”
萧然僵了僵,脸色慢慢发红:“爸……您就饶了我们吧。然儿无所谓,可大哥毕竟这么大了,老让他露出那个部位,呃,好像有些难为情……”
一句话说得萧楚云狼狈不堪,一巴掌招呼到他头上:“死小子,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们可以玩,但然儿你不行,你的枪伤才刚有好转。”萧潼正色地叮咛弟弟。
“我真的没事,哥你放心吧。”萧然郑重保证。
正在这时,陆伯上来禀告:“老爷,泽悦少爷来了。”
萧楚云一愣,谁让他来的?这小浑蛋也跟然儿一样,胆子越来越大了。萧远山却十分高兴:“快让他上来。”
泽悦兴冲冲地进来,黑亮的大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可是一眼看到师父拉长的脸,他不禁有些瑟缩,轻轻唤了声:“师父……”
“谁让你来的?”萧楚云没好气地瞪他,“跟你小师叔学的?这么自作主张!”
萧然嘴里发苦,大哥,你怎么事事赖上我?小悦自己偷跑来看你,又不是我教唆的,怎么又怪我?
泽悦被萧楚云一吼,有些摸不清状况,难道师父心情不好,自己正撞在他枪口上?偷眼看看萧然,见他也是一脸苦瓜相,更加料定今天风向不对,越发敛气凝神,不敢放肆,低了头道:“小悦知错了,师父别生气。小悦听孤舟大哥说,师父回来见师祖了,我不放心,所以今天天不亮就起来,自己搭公交车赶到S市来的……”
提到“回来见师祖”,泽悦才想到萧远山还在旁边,连忙恭恭敬敬地跪下去:“小悦拜见师祖。”正要磕头,已被萧远山一把扶起来。萧远山左看右看,见这孩子长得好漂亮,跟萧然在一起,都是那种璀璨夺目的明星样,心中欢喜,宠爱地摸摸他的头:“好孩子,难怪然儿夸奖你,真是人见人爱的模样。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去鹭岛骑马,走,一起去玩玩。对了,你和潼儿、然儿都是从古代过来的,骑术应该很精,呆会儿我们比赛一场。”
泽悦见师祖这么和蔼可亲,心里暗暗笑开了花。师父啊师父,你还凶我,师祖那么疼我,将来你要罚我时,我可有保护伞了,哼哼。
“太好了,师祖。今天是周六,我本来就想好好放松一下呢。”泽悦兴高采烈地点头,又跑到萧潼、萧然身边,“二师叔好。小师叔,你身上的伤好点了吗?”
萧然微笑:“好多了,我们练武之人,这点伤不碍事。”
萧楚云和萧潼对视一眼,两人脸上的表情不约而同地表达一句话:“这两小子凑在一起,萧宅有得热闹了!
于是那一天鹭岛好像召开了明星Party一样,各处游人都赶来看萧家这几个男人的精彩表演。萧然与泽悦已经好久没有施展武功了,在这宽阔的、绿茵遍地的岛上,他们策马纵横,随风飞扬。然后又下马对练,只可惜身边没有剑,只好拿了树枝当武器。两条人影在阳光下飞来飞去,翩若惊鸿,也不怕惊世骇俗,直到有闪光灯对着他们拍摄,萧潼才上来制止了他们。
结果等玩完了回到家,萧楚云和萧然都发现自己屁股上的伤又磨破了,而萧然后肩的枪伤开始疼起来。萧楚云走路有些艰难,却不得不努力装作自然,唯恐被徒弟知道自己挨打的糗事。还特意关照萧然,不许他把这件事说出去。萧然捂着嘴偷笑,眉眼都笑弯了。
“小师叔,我听孤舟说师父被杀手再次光顾了?”泽悦在萧然房里,兴致依然很高的样子,脸上神采奕奕。
“不错,说不定今晚还会有人来。大哥派飞廉他们守在围墙外,保护我们。”
“干嘛要他们保护?有你我在不就行了?”
萧然斜他一眼:“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杀手有枪,你那武功……当然在现代来说已经很高了,可是……”
泽悦耸耸肩:“别打击我,我知道比不过你。可你在古代都是武功绝顶了,我怎么好跟你比?至于杀手嘛,我还不相信我对付不了他们。”
“那好,今晚如果有杀手来,我就高枕无忧了,你负责保护我们全家。”
“啊?我一个人?”泽悦有些愤愤然,“小师叔,你太不仗义了吧?要死咱俩一起死。”
“谁要跟你一起死?”萧然用力揉他的头发,“要同生共死?找你的心上人去吧。”
“什么跟什么啊?我说的是兄弟。兄弟同生共死难道不应该么?”泽悦表示加倍愤慨。
“搞清楚,我现在是你师叔,谁是你兄弟?”萧然坏坏地笑。难得看到萧然这种表情,泽悦有些愕然,这个人怎么转性了?
“其实,我还是希望你是我哥的,可惜……”泽悦闷闷的。
“好了,好了,什么辈分都无所谓,我心里把你当成兄弟就好了。”萧然安慰他。
第八十一章 惊变
当天的晚饭是萧远山亲自下厨做的,萧然和泽悦两人在厨房帮忙捡菜,萧远山嫌他们碍手碍脚,不让他们帮,可两人偏偏满腔热情,不肯离开。萧远山见这两小帅哥兴致盎然的样子,脸上洋溢的笑容令整间厨房都充满阳光,心中觉得特别舒畅,宠溺地拍拍他们的肩道:“好,既然你们那么感兴趣,就跟着我学学厨艺吧。”
萧然凑到泽悦耳朵,悄悄道:“第一天来就拍师祖马屁,是不是想以后师祖多罩着你点,免得你挨大哥的揍?”
泽悦被萧然说中心事,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扮个鬼脸。
萧远山背对着他们在炒菜,耳朵却极好,笑道:“两人嘀咕啥呢?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见?”
泽悦赶忙求饶地看着萧然,萧然挑挑眉,示意他不用担心,然后道:“没什么,我们在说晚上可能有杀手光顾,我们得保护爸。”
一听杀手二字,萧远山心里就特别不舒服,想到围墙外守着的那四名侍卫,想到楚门。如果不是因为身在黑帮,怎么会有人要暗杀萧楚云?这畜生跟黑道上人结下梁子,现在倒把杀手引到家里来了。偏偏自己还希望他留在家中,只好忍痛担这种风险了。
无奈地叹口气,道:“然儿,你提醒爸了,你去吩咐陆伯,呆会儿多做四份饭菜。”
“谢谢爸,您真好。我去告诉大哥,让他也高兴一下。”萧然喜不自胜地奔了出去。萧远山笑着摇头:“这傻小子,为他哥吃了那么多苦,还这么向着他。”
“小师叔是好人。”泽悦脱口夸了声,然后又灿然笑道,“师祖、师父都是好人。”
萧远山回头看他一眼,温和地微笑:“悦儿,你愿不愿意搬到萧家来?”
泽悦看到萧远山脸上慈祥的笑容,心里说不出的温暖,这里真的让他有家的感觉。在云天庄园,虽然师父待自己如父如兄,可那里是楚门,师父还是门主,所以家的概念比较淡,更多的是门规与礼仪。
可是萧家就不一样了,到这里自己可以和萧然一起玩、一起闹、一起读书,师父也没有平时那么严厉,师祖又那么和蔼可亲,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让他觉得好温馨。这样的家,谁会不喜欢?
所以他一口答应:“愿意,愿意。”
“那好,呆会儿我叫陆管家给你收拾一个房间出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或者,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跟然儿一个房间,反正你们俩同龄,又同校,比较有共同语言。”
“好,好,只要小师叔没意见就行。”泽悦求之不得。
吃晚饭时萧远山宣布泽悦以后就是萧家的成员了,暂时跟萧然住一个房间,等将来他们长大点再分出来。萧楚云听得一愣,父亲是先下手为强?把小悦抓来,自己只好也乖乖回来?小悦这臭小子,才来一会儿就被俘虏了!
狠狠瞪了泽悦一眼,泽悦吓得一抖,萧然连忙向他示意:别慌,有我和爸顶着你呢!萧楚云在桌子底下踢了萧然一脚,萧潼在旁边不动声色,暗暗好笑。这家里真是越来越热闹了。不过想想爸也可怜,为了留住儿子,真是用心良苦。
飞廉与那三名暗卫进来吃了晚饭,继续在外面守着。
萧然唯恐大哥找泽悦出气,拉了拉泽悦道:“呆着没事,不如我们到外面去转转?”
泽悦正想答应,萧楚云喝止他们:“一个都不准出去,万一遇到杀手怎么办?”
“不会的,大哥,现在才六点多,杀手哪会那么早来?我们只是随便转转,很快就回来的。”
萧潼也道:“然儿,保险一点,你和小悦还是呆在屋里别出去了。杀手两次都没成功,要是再来,说不定会孤注一掷,还不知会用什么方法呢。就算你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人家有枪啊。”
萧然只能打消念头:“那我和小悦回去看书了。大哥,你只管休息,有我和小悦在,你们就放心吧。”
两人回房间看了一会儿书,听到电话响。萧然接起来,是萧楚云的声音:“叫小悦到我房间来。”
萧然有种不祥之感,小心翼翼地问:“大哥,你有事么?”
“没事,我问问他学校里的情况。”
“哦。”萧然挂下电话,对泽悦道,“小悦,你去吧。如果大哥罚你,你就喊得大声一点,我立刻去救你。”
泽悦点头,惴惴不安地来到萧楚云
第29回
房里,萧楚云回头看他,淡淡地道:“把门关上。”
泽悦背上的肌肉一紧,这下惨了,师父肯定是怪我自作主张,答应师祖住进萧家来,要关起门来打我呢。
认命地关上房门,一步步蹭过来:“师父……”
“你知道师父找你什么事么?”萧楚云拿起一杯水,慢条斯理地问。
“小悦做错了事,师父要罚小悦。”泽悦苦着脸,睫毛因为紧张而不停颤动,手指下意识地握紧。
萧楚云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顿,一张俊脸立刻冷了下来:“过来!”
泽悦不仅没上前,反而往后缩了一步:“师父,师父您别生气,小悦辈份小,师祖说的话,小悦不敢违背。再说,您也要回来的不是?这儿是您的家啊,小悦是您唯一的徒弟,肯定要跟在您身边伺候的,对不对?师父您饶了我吧……”
萧楚云懒得跟他说什么,上前一把揪住他,拉到沙发上,三两下扒了他的裤子,挥起手掌就往他臀上打去:“臭小子,有师祖给你撑腰,你眼里就没我这个师父了,对不对?自己好好想想,我为什么打你?”
泽悦白皙的肌肤在萧楚云的铁掌下根本不堪一击,只一下就在臀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泽悦几乎痛得跳起来,无奈腰上被萧楚云的大掌牢牢摁住,他就好像一条被厨师抓在掌心的鱼,想扑腾又毫无力量。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在房间里回响,萧楚云一下又一下打在泽悦臀上,才打了七八下,泽悦的两边臀上都已经火辣辣的红肿起来,他再也忍不住叫出来:“师父,好痛,小悦知错了,小悦不该没有请示师父,就私自跑到萧家来;更不该没有请示师父,就答应师祖住进萧家。师父,师父,小悦真的知错了……师父饶命,别打了……小悦已经长大,不是十三四岁了……”
在他哇哇乱叫的过程中,萧楚云又打了六七下,泽悦实在疼得受不了,拼命挣脱他的手,从沙发上滚下来,跪在他面前,死死抱住他的腿:“师父,小悦真的知错了。师父养了我,给了我一个家,师父是小悦最亲的亲人。小悦应该事事听师父的,可是师祖是师父的父亲,小悦孝顺他、听他的话,就是代师父在尽孝啊……师父您为什么生气呢?”
萧楚云扬起的巴掌僵在半空,脸上阵青阵白。是啊,自己为什么生气?凭什么生气?父亲是因为爱屋及乌,才会让泽悦住进萧家,把他当成萧家的一份子,自己应该感激他,不是么?为什么却为泽悦的自作主张而生气?为什么觉得自己现在变成了孤立的境地?
泽悦好像是楚门与萧家之间的分割线,本来的泽悦完全是属于自己的,属于楚门的,可现在,他却变成了萧家的。泽悦分明是贪恋萧家的温暖,才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父亲的要求,或者说邀请,也就是说,他的心也是偏向萧家,而不是楚门的,对不对?
楚门与萧家,现在变成横亘在萧楚云心头的两根刺,一碰就会触痛自己。萧楚云啊萧楚云,你哪里是在生泽悦的气,你分明是自己纠结于这个绳圈中脱不出来,所以才会这样痛苦啊。
无力地垂下手,萧楚云把泽悦扶起来:“到沙发上趴好,师父给你上点药。”
“不,不用,师父,不疼,只是有点红,又没破皮。”泽悦从萧楚云脸上看出他的心事,十分懂事地推辞,自己拉好裤子,“师父,你不开心,因为楚门,怕师祖难过,可是又放不下楚门,是不是?”
萧楚云叹息,这孩子也是聪明绝顶的,那么懂事,自己却还要打他。有些歉然:“小悦,对不起。”
“不,师父,小悦明白……”
萧远山与萧潼正坐在楼下客厅里聊公司的事,陆伯给他们上完茶,已经悄悄退下了。就在这时,他们看到门房上的保安小张慢慢走过来,脚步有些迟钝,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老爷……”
萧潼蓦然感觉那保安的神色不对,几乎就在闪念间,他猛地扑到萧远山面前:“爸,当心!”
“噗”的一声,是手枪消声器的声音,同时伴随的,是血液流出的声音。
“潼儿!”萧远山一声惊呼,肝胆俱裂,整个人僵在那儿,半点动弹不得。
小张已经昏倒在地,而面对着萧远山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还有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
“爸,当心……”萧潼挣扎着说出一句话,眼前一黑,人昏了过去,鲜血慢慢从背上流出来,染红了米色的休闲装。可他的双手仍然抱着萧远山,身子伏在萧远山身上。
萧远山的心猛地沉下去,这个杀手竟然如此大胆,现在才七点不到,他竟敢公然上门行凶。
杀手看着他,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闪动着冷酷的光,在子弹射中萧潼后,他又毫不犹豫地第二次扣动扳机。萧远山在那一瞬间下意识地推开萧潼的身子。
“老爷!”身后一声惊叫。杀手蓦然回首,对准后面出现的陆伯开枪。噗的一声,陆伯胸□开一朵血花,一声惨叫刚刚出口,人就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犹如鬼魅般从天而降,手中一个花盆电射而出,正巧砸中杀手的前胸。杀手的身子踉跄着往后退,还未站稳,那人凌空掠起,扑过去一脚将他踢翻。
这人正是萧然,在听到陆伯那声“老爷”的惊呼后,他就从楼上飞了下来。可惜仍然晚一步,陆伯已经中枪。
萧然犹如闪电般扑向那名杀手,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杀手的右手伸向口袋,他忽然心头一凛,意识到杀手另外还藏着枪。还没等杀手掏到枪爬起来,他已象豹子般猛扑上去,死死压住杀手的胸口,迅速点了他穴道。
楼梯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萧楚云与泽悦从楼上冲下来。看清楼下的情景,萧楚云大惊失色。
“哥,哥!”萧然扑到沙发前去扶萧潼,“哥你怎么样?”
萧远山一下子清醒过来,眼前血淋淋的一幕犹如一道闪电撕开夜幕,惊心动魄。萧远山只觉得脑子里哄的一声响,浑身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
“爸,您还好吧?有没有受伤?”萧楚云奔过来扶他,声音已经颤抖。
萧远山双手冰冷,浑身颤抖,两只眼睛已经血红。他站起来,猛地挥手,一巴掌重重地打在萧楚云脸上,嘶声怒吼:“都是你这畜生害的!我不稀罕你留在家里了,你给我滚!永远不要回来了!”
第八十二章 心碎难言
萧楚云只觉得半边脸颊象着了火似的疼,不用摸都知道肿起来了,嘴角也被打碎,有血丝淌出来,可他根本顾不上去擦,扑通一声跪下,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爸,您先消消气,先救小潼和陆伯要紧。”
正在这时,飞廉与另外两名暗卫奔进来,齐齐跪下:“门主,属下无能,请门主责罚!”
萧楚云扭过头,看清只有三人,心头一沉:“还有梁辉呢?”
“门主,他被打昏了,属下已将他扶到保安室。属下刚发现梁辉被塞在草丛里,才知道里面出事。属下该死……”
“滚起来,先帮忙救人,回去每人到刑堂领二十鞭!”萧楚云沉声怒喝,语气十分急切。
“是。”三人连忙站起来。
萧远山脸色暗沉,目光呆滞地看着倒在院子里的陆伯,一步步走过去,跪下去抱陆伯的身体:“阿诚,你不能死……兄弟,你不能死啊!”两行眼泪潸然落下。
萧然抱着萧潼站起来,脸色异常平静,拨通秋宇辰的手机:“宇辰哥,我家遭遇杀手,我哥和陆伯都中弹,陆伯性命垂危,请你派救护车来。帮帮忙,宇辰哥……”
“我马上来!”
府中保安全部聚拢来,萧然对萧楚云道:“大哥,能否借飞廉大哥一用?请他留下,与我们的保安一起看押这名杀手?”
萧楚云点头。
抢救工作紧张地进行着,萧家父子三人加上泽悦都焦急地等在急救室外。
哥哥中枪了,哥哥竟然受这么大的苦,都是因为自己。萧然一遍遍地自责,是自己保护不力,是自己没有陪在他们身边,是自己大意了,以为这么早不可能有杀手来……可是偏偏不可能的事却发生了。
而陆伯是义父视如兄弟的家仆,他若死了,义父会遗恨终身,而陆涵哥也会悲痛欲绝的。
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心里好像被滚烫的油煎熬着,眼泪几次涌进眼睛里,又被他使劲吞回去。
“老爷,我爸发生什么事了?”陆涵跌跌撞撞地奔上楼来,扑到萧远山面前。萧远山一把扶住他,泪水夺眶而出:“小涵,我对不起你。你爸为了救我,被杀手打了一枪,现在正在抢救,你先别急……”
陆涵颓然跌坐下去,用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悄悄滑落下来。
手术结束时,秋宇辰与另外一名主治医生已经汗流浃背,打开门,萧然第一个站起来奔过去:“宇辰哥,他们怎么样?”
秋宇辰见他脸色苍白,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溢满痛苦,知道他心里难过,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你哥还好,只是子弹杀伤力较大,失血过多;但陆伯那颗子弹离心脏只有两厘米,真够危险的。还好抢救及时,现在子弹取出来了,陆伯暂时保住了性命,但还要继续观察、加强护理。你放心,今晚我会一直留在医院,相信你宇辰哥。”
萧然心头稍稍一松,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秋宇辰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脸:“傻小子,不是挺勇敢的人吗?哭什么?丢脸!走,好好照顾你哥去。”
病房里寂静无声,只有输液管里的药水在一滴滴地往下流,萧然坐在萧潼床边,陆涵坐在陆伯床边,而萧远山坐在萧潼与陆伯之间。因为惊吓过度,再加上担忧焦虑,他的脸色很差,一双原本深邃清亮的眼睛里光影暗沉,瞳孔变成灰色。
萧楚云不敢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跪在离萧远山五步远的地方,低垂着头。而泽悦见师父跪着,也只好跪在他旁边。
“悦儿,你起来。”萧远山轻轻开口,声音十分嘶哑,按着胸口喘息了两声,“萧楚云,你给我滚回S市去,当你的黑帮老大,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萧楚云听父亲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疲惫而落寞,语声中含着无尽的失望与怨恨,他的心好像被一把尖刀狠狠剜了去,膝行着往前移了两步,哀求地唤道:“爸……求您原谅云儿……是云儿害了小潼和陆伯,可这不是云儿想要的……爸,云儿愿意为他们赎罪,只求您原谅……”
萧然见此情景,也走过来跪在萧远山面前,拉着他的裤管,含泪道:“爸,是然儿的错,然儿承诺了保护大家的,可是然儿疏忽了,没有想到杀手来得这么早。爸您别怪大哥,他没有隐瞒您什么。您早知道有杀手来的,不是么?爸您消消气,原谅大哥吧。”
“然儿,你起来,这不关你的事。”
“爸……”萧然没有站起来,执拗地继续恳求,“爸,您原谅大哥,然儿就起来。”
“然儿,你也要惹爸生气?”萧远山盯着萧然,目光变得严厉起来,“坐到你哥床边去!”
“我……”萧然膝行着往后退两步,和泽悦、萧楚云跪成一排。萧远山见此情景,气得脸色铁青,指着萧楚云,浑身止不住颤抖,“萧楚云,你还不给我滚!你是不是想气死你老子?你要是还想当那个黑帮老大,就别回来认我这个爹!你要是承认是我萧远山的儿子,就别当这个老大!”
他不敢大声吼,但那种压抑的咆哮听来更加令人心碎,萧楚云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一声声哽咽着低唤:“爸,您给我时间,您原谅我,别气坏身子,否则,云儿担当不起……”
“滚!”萧远山吼过一声,再也不愿说话,闭上眼睛,胸口起伏不定,脸色更加灰暗。
“爸,您如果不想看到我,云儿这就离开。这样,您和小潼也会安全了……”萧楚云仰起头,把再次涌进眼里的泪水逼回去,慢慢站起来,拉起泽悦,“小悦,我们走。”
“大哥!”萧然连忙站起来拦住他,“大哥你不能走。”
他知道他绝不能放大哥单独离开,无论大哥此去是到J市天绝门,还是回云天庄园,大哥都会面临危险。他不能让大哥去冒险,所以他必须拦住大哥。
萧楚云惨笑:“然儿,哥对不起你,是我害小潼受伤的。以前我还不止一次害过你,哥不配当你的哥。哥走了,再见……”
“不!”萧然一把拉住萧楚云的手,“大哥你再呆几天,等哥伤势好一点,然儿陪你一起走。”
“然儿!”萧远山沉声斥道,“你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走?”
“我……”萧然见义父质问,心中忐忑,连忙解释道,“然儿反正要回S市上学的,想跟大哥一起走。”
“让他先回去,你再陪你哥几天!”
“不,爸,大哥这样走会不安全,有杀手要杀他。”
萧远山冷笑:“他堂堂一帮之主,难道还要你去保护他?”
萧楚云唯恐萧然说出他要回楚门的话,连忙打断他:“然儿,你听话,你跟我不同路,你回去自然有陆涵送你的。”
萧然急得几乎哭出来,心道就算拼着被义父责打,也绝不能让大哥回去受三刀六洞之刑,或者被杀手暗杀。
“爸,然儿早就是楚门的人了,一旦加入楚门,就是大哥的属下。爸您若是一定要逼大哥走,然儿就跟大哥一起走。”萧然俊美的脸满是果断、坚毅的神色。
“你说什么?”萧远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这小子真的把自己当楚门的人了?自己有一个黑帮的儿子不算,现在还要再来一个?
萧楚云大惊失色,然儿这小子竟然还敢这么说,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他压低了声音喝道:“然儿,你胡说什么?我是门主,我已决定将你逐出楚门了。你从此不再是楚门的人,你是清清白白的学生。”
“不,大哥,我是你的侍卫,我有职责保护你。如果你要走,我与你一起走。”
“然儿!”萧远山怒到极点,声音反而冷得可怕,“你给我过来!”
“爸……”萧然满怀期待地看着义父,慢慢走过来,“请您原谅大哥,让他留……”一句话还未说完,萧远山的巴掌已挟着劲风刮到他脸上。“啪”,萧然被打得一个趔趄。
“到你哥床前跪着,等他醒来,你当着他的面说!”萧远山吼完,发出一连串压抑的咳嗽,声音沙哑而浑浊。萧然听得心头剧痛,扑过来跪到他膝下,流泪哀求道:“爸,您别生气。然儿只是不舍得大哥,不是有意忤逆您,求您别气坏了身子。”
萧楚云见此情景,心痛欲裂,轻轻笑了笑,眼泪却在眼睛里晃动:“然儿,代我孝顺爸,留下来。哥走了……”拉开门向外走去。
第八十三章 毅然决然地离去
“不,大哥!”萧然不顾一切地爬起来,冲上去拉住萧楚云,回头看看还在昏迷中的萧潼,再看看满脸阴云的义父,心上仿佛有无数魔爪在剧烈地撕扯着、蹂躏着,这样两难的境地,让他如何抉择?他不能眼睁睁放着萧楚云不管。大哥是义父唯一的儿子,义父现在在盛怒之下,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可一旦他清醒过来,一旦大哥遇到危险,若是有个好歹,义父怎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哥,请你原谅我,你受了伤,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现在最危险的是大哥,我必须保证他的安全。义父对我们有养育之恩,我一定要还他一个完好无损的大哥,才能报答义父于万一。若是你生气,等我回来,我愿意接受你一切惩罚。哥,对不起。
一念至此,萧然的心平静下来,目光坚定地看着萧楚云,唇边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大哥,我跟你走!”
萧楚云动容地看着他,感觉眼眶有些潮热,他没想到萧然会这样坚决,就算父亲打他、骂他,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跟自己走。这个弟弟,虽不是亲生,却比亲生的更贴心、更孝顺、更理解自己,也更懂得维护自己。
现在的他,已经再次成为家门逆子,被父亲驱逐出去。此时此刻的感觉比十三年前大大不同,那时候的自己,年少肆意,满身傲气,一心离开家门,去独闯自己的天地。那时候憋着一股气,满脑子都是不服输的念头,所以离开时踌躇满志、毫不犹豫。
可是今天,他已重新得回父爱,重享天伦之乐。得而复失,比不曾拥有更令人痛苦。这时候的他,觉得自己置身于荒漠之中,完全被世人抛弃。只有萧然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坚定地陪在他身边。他不能说不感动,也确确实实体会到了自己刹那间的软弱与自私。
他黯淡的眼睛里微露笑意,握住萧然的手,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萧远山气得几乎昏厥过去,然儿这孩子,性子竟是如此倔强,难怪他敢一个人去挑战傲宇,难怪他哥气得痛责他。很好,看来这个楚门对他的吸引力还真大,楚云这畜生,到底给然儿灌输了什么思想,让他对他死心塌地,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管了。
陆涵本是一心挂在父亲身上,一眼不眨地看着父亲毫无血色的脸,盼着他早点苏醒过来。此刻见萧远山父子发生那么多纠葛,他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到萧远山面前,笔直地跪了下去。
“小涵,你干什么?快起来。”萧远山大惊,连忙伸手去扶他。陆涵虽然是陆伯的儿子,但长大后只在公司为萧远山开车,不能再算萧家的佣人了。即使是萧家佣人,萧远山也从没有在他们面前摆出主人的架子,他一向是平易近人的。
“老爷,请不要为了我父亲,影响你们父子感情。如果这样,爸爸醒来会难过的。”陆涵恳求。萧楚云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之间是主仆,也是兄弟。能够看到陆家父子团聚,他和父亲都觉得欣慰,可是闹到现在这种地步,似乎并不比十三年前好,所以他心里非常难受。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多说什么。
“小涵,这和你父亲无关,你不用为这畜生求情。”萧远山面容平和,却加重了语气,分明是毫无通融的余地,“我们家清清白白,不想与黑帮搭上关系。既然他一心想当黑帮老大,我就成全他。但我不想我的家人都因为他而受到牵连,枉送性命。我老了,希望我的晚年平平安安,只是这么简单的要求,不过分吧?”
站在门口的三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萧楚云心中苦笑。爸,我本来早就想回S市了,是您用您的方式留着我,所以我才留下的啊。我知道您不舍得我离开,我也同样如此。可是现在……罢了,总之是我的错,您骂得对,也赶得对,我应该离开的……
“小涵,不要再说什么了,我意已决。”
陆涵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低头退回原位。
萧然走到萧潼床前,看着哥哥依然昏迷的脸,喃喃说了声:“哥,原谅我。”又走到萧远山面前,跪下磕头:“爸,然儿不孝,跟大哥去了。等哥醒来,请爸为我解释一声。等哥好点,请他打电话给我。”
萧远山死死握紧手指,才忍住一巴掌打上去的冲动,涩声道:“然儿,你长大了,爸管不了你,你哥也管不了你了。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你自己想清楚,不要等有一天后悔莫及。”
“爸,然儿不会后悔。”爸,我们来到现代,孤苦无依,如果没有你,我们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不知道是否还活着。是您给了我们一个家,让我们得到温暖与关怀,您对我们兄弟恩重如山。这辈子只要我们还留在现代,就一定会尽我们一切力量报答您、孝顺您。
“不悔就好。”萧远山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如果你哥生气罚你,我不会拦着他。”
萧然低低地应了声“是”,站起来往门外走,头也没回。
“爸……”一声轻微的呼唤从萧潼苍白的唇中逸出来,萧远山精神一震,脱口唤道,“然儿,你站住!你哥醒了。”
萧然刚走到门外,闻声惊喜地奔回来。萧楚云也想进来,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住脚,默默地等在门外。
“潼儿,你怎么样?”萧潼本是趴着的,萧远山扶着他慢慢侧卧过来,避免碰到他背后的伤口。
“我没事……”萧潼看清萧远山的样子,轻轻松了口气,唇边露出一丝笑容,“爸您没事就好。”他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在病房里,然后又看到陆伯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他吃了一惊:“陆伯也受伤了?有没有性命危险?”
“没有,宇辰把他抢救过来了。你放心。”萧远山安慰地微笑,眼里满是宠溺。
萧楚云*在走廊的栏杆上,从打开的房门中清楚地看到了父亲的一举一动,心里蓦然涨满酸楚。爸,在您心目中,只有小潼是值得您骄傲、疼爱的,是不是?我和然儿都是家门逆子,是不是?可是,然儿曾经也是您骄傲的儿子啊,现在因为我,因为楚门,他也被您冷落了。然儿,你不该对我这么好,我除了疼痛和委屈,什么也没带给你。
他想流泪,可是嘴角却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
“大哥没事吧?”萧潼没见到萧楚云,有些担心。
“他没事,就在门外。”
“大哥为什么不进来?”
“我让他回S市去。”
“现在吗?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要走?”萧潼刚刚醒过来,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走得越早越好,我们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我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受伤。”萧远山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令萧潼心里一沉,为什么,爸爸的样子好像突然抛开了一切,变得那样毅然决然,变得甚至……有一丝冷酷?
他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让自己清醒一些,又发现萧然静静地站在自己侧前方,默默地看着他。他心头没来由地一颤,为什么然儿看起来那样孤独?好像一个人站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中,身上染着淡淡的哀伤,可是又坚定得如同岩石。
“然儿,你怎么了?”他困惑地看着弟弟。
萧然走过来,蹲在床前,平视着萧潼的眼睛,双眸中已溢满歉意:“哥,对不起,是小弟没有保护好你,害你受伤。”
“说什么傻话。”萧潼微笑,“杀手那么狡猾,挟持了小张做掩护,就算你在,可能也不会那么快反应过来。何况你在楼上?怪不得你。”
萧然心中更痛,哥哥这样宽容,他就更加自责。呆了半晌,道:“哥,我想跟大哥一起走,不能陪你了,你能原谅我么?”
萧潼怔了怔,看看一言不发的萧远山,只觉得病房里的气氛特别沉闷,他隐隐猜到什么。义父是怕大哥留在家里给家人带来危险,所以要让他离开。而然儿肯定是怕大哥出去遭遇杀手,所以要去保护他。
他怎会不明白弟弟的心思?可是弟弟这一去又要身陷黑帮了,当初因为他加入楚门而痛责他,现在又怎会愿意让他再次介入?可是大哥向自己保证了,大哥现在孤立无援,然儿的武功又是天下无敌的,至少给他一个安慰……
“好,你去吧。回去后尽快到学校上学,如果再敢胡作非为,哥饶不了你。”萧潼的声音仍很虚弱,可是脸上却露出严厉的表情。萧然不知道哥哥此刻是真的在告诫他,还是说给义父听的,只是郑重地承诺:“我记住了,一定不会让哥失望。哥你保重,我走了。”
“等一下。”萧潼唤住他,“每天打电话回来,哥要知道你每天的动向。”
萧然暗暗叫苦,哥,你也太严格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每天向你汇报?可是看着萧潼充满关怀与期待的眼神,他又不忍让他失望,只能恭敬地应了声“是”,就转身出了房门。
萧远山看着两个儿子离去的方向,觉得自己筋疲力尽,好像这一天之内已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心神。他闭上眼睛,心中充满苦涩。小潼,你这傻孩子,你真的相信然儿回去会好好上学?我只怕他会跟着云儿那畜生呆在楚门,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每天打电话回来?打电话什么谎话不能编?不行,我得跟他们老师联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赶回云天庄园时已是下半夜,萧然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名杀手从后备箱里拎出来,一路拖到客厅,解开他的穴道,往地上一扔,一顿拳打脚踢。那名杀手看起来与萧楚云年纪相仿,五官犹如沙漠中的岩石,被风沙磨砺得有些粗糙,可脸上的线条勾勒出一种刚毅、冷峻的味道,身材高大魁梧,肌肉充满力量。
萧楚云和泽悦从未见萧然这样愤怒过,那样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萧然手里根本没法挣扎,才两拳头就打得他抱紧腹部缩在地上,嘴角溢出血来。而萧然脸色铁青,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殴打着,每一拳、每一脚下去,那杀手就浑身抽搐。先还强忍着一声不吭,到后来喉咙里就发出野兽一般压抑的嘶鸣。
飞廉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平素只见萧然温润如玉的样子,哪里见过他如此“狰狞”的面目?现在的他满身杀气,目光犹如最锋利的刀刃,几乎可以将那名杀手砍成粉末。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布满寒意,令人不敢正视。这样子简直象地狱里的修罗,哪是平时那个笑得象天使的男孩?
不仅他,还有值夜的几名侍卫也都看得胆战心惊,连大气都不敢出。
萧楚云见状,知道萧然心里难受,上来劝道:“然儿,别打了,再打下去就把他打死了。我还要把他当作礼物还给秦无恨呢。”
杀手听到秦无恨三个字,浑身一震,目光凛然地瞪着萧楚云:“你怎么知道秦无恨的名字?”
萧楚云冷笑:“你当我楚门的人都是废物?老子连你们老巢都找到了,还不知道你们头叫什么?”
说罢再不理他,吩咐飞廉:“把他带下去关起来!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可以晚点过来。”
“是。”
第八十四章 主动出击
萧楚云关上房门,点起烟来,烟雾缭绕中,他英俊的面容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俊朗的双眸无意识地凝注着香烟上那点慢慢燃烧的暗红。到现在才能够坐下来整理自己的心绪,可是发现翻检出来的完全是一团乱麻。
“你要是还想当那个黑帮老大,就别回来认我这个爹!你要是承认是我萧远山的儿子,就别当这个老大!”父亲压抑的怒吼还在耳边回响,字字震撼着他的心。
父亲是太心痛小潼和陆伯了吧?因为我无故牵连家中的人,他已经不堪忍受了。以前然儿受两次枪伤,他都没有亲眼目睹,看到时伤势已经缓解了许多,所以那种危机感与压迫感只藏在他的潜意识里。可现在,铁铮铮的现实摆在他面前,完全打破了天伦之乐的温馨氛围,他终于从父子相认的美梦中清醒过来,真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黑帮,什么叫杀戮。
爸,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家。那个家,刚刚重新成为我的家,可我却给它带来了灾难。是灾难,不是幸福,不是快乐……
爸,我很想回到您身边,承欢膝下,完完全全做个萧家子孙,做萧远山的儿子。可是,解散楚门谈何容易啊,外公对我寄予了全部的希望,他苦心栽培我,让我继承他的门派。我手下还
第30回
有近万名兄弟,难道说解散就解散了么?我要如何向他们交待?在傲宇这件事上,我已经亏欠傅清南的了,滕康和傅清南对我早有意见,孙在丰与钱坤虽然没有表示态度,但未必不会在背后非议。
我将私人恩怨转化为楚门的集体利益,事到临头却又倒戈相向,回到您的身边,傲宇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为灰烬,落到今日的地步,是我对不起大家。我还没有弥补我的兄弟,怎能在此时解散楚门?爸,对不起,我让您失望、让您痛心了,请原谅我这个不孝子……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萧楚云听到萧然的声音在门外道:“大哥,你还没睡么?”
萧楚云过来开门,见萧然脸上虽有疲惫之色,一双眼睛却依然熠熠生辉,笔直地站在门口。他轻轻皱眉:“怎么还不去睡?到现在都不累么?”
“我在外面守卫,见大哥一直亮着灯,猜想大哥睡不着,所以来看看。”萧然目注萧楚云,眼里满满的都是关怀。
“谁让你在外面守卫?”萧楚云一愣,心道我没有安排你任务啊,我是让你去休息的。
“是我自己不放心。”萧然微垂了眼帘,温顺而恭敬地道,“我们已经回到楚门,小弟是大哥的侍卫,有责任保护大哥。在天绝的危险没有解除前,小弟不能掉以轻心。”
傻小子,萧楚云在心里宠溺地骂了一声,放着萧家小少爷不做,非要到楚门来保护自己。这孩子啊,真是执着又倔强,谁都管不住他。
他一把将萧然拽进来,随手掩上门,沉着脸斥道:“你猪脑子啊?我们今晚已经抓了刺客,又是临时赶回云天庄园来,难道天绝的消息这么灵通?他们是神仙?他们行动再快也不可能马上追杀到这儿来。既然你知道是我的侍卫,我现在命令你马上去休息,立刻!”
“可是,大哥……”一声大哥刚出口,瞥见大哥一脸门主的威严,萧然连忙改口,“门主,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我今晚已经因为大意而害得哥与陆伯受伤了,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属下没事,明天只要稍微补一会儿觉就行了。晚上危险,让我守在这儿。门主,您累了一天了,快点休息吧。”
萧楚云心道,这死小子还真不听话,火气又有些冒起来:“是不是又想违背我的命令?嫌四十个巴掌还不够,还要翻倍?”
“啊?”萧然俊脸一垮,“门主……您真要罚么?”
“你以为跟你开玩笑的?”萧楚云的脸色更加严厉,“既然你进了这个门,就得守着这里的规矩。回去休息,我的事不用你管。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否则,刚才的责罚翻两倍!”
萧然垂着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唇边飞快地掠过一抹调皮的笑意,没有出去,反而跑到萧楚云床边,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躺,嘻皮笑脸地道:“那我睡在这里,跟大哥一起睡,大哥总不会反对吧?”
萧楚云看着他满脸牛皮糖的表情,无奈地苦笑。傻小子,今天挨了父亲一巴掌,这会儿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却还顾着我,唯恐我难受、唯恐我危险,非要赖在这儿陪我,真是善良得让人心疼啊。
走上去轻轻拍了萧然一巴掌,笑骂道:“死皮赖脸的!今晚我允许你放肆,明天开始你给我守着规矩,记得我说过的话。要是你在人前也这样,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萧然扮个鬼脸:“是,属下遵命。”
萧楚云又好气又好笑,可心里却觉得暖暖的。
“大哥,你打算怎么办?坐等天绝的杀手再次光顾?还是亲自找上门去?”萧然问道。
“当然主动出击,难道我还怕了他们不成?明天我们就带着今晚的那名杀手找上门去,杀他个人仰马翻。”
“好,太好了。”萧然正中下怀,“去把你的紫夜姑娘救出来,还有那个叫天暮的杀手。至于那个幕后之人,我一定要拷问出来,然后把他千刀万剐,为我哥和陆伯报仇!”
“胡说!”萧楚云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虽然进了楚门,可我不想让你染黑,更不希望你手上沾上血腥。你还是清清白白的学生,未来萧氏合资公司总经理,我怎么能耽误你的前程?虽然我们是黑帮,可现在还是法制社会。我告诉你,你给我乖乖听话,要是敢轻举妄动,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几句话说得声色俱厉,把萧然吓得一抖,同时心里又隐隐觉得甜蜜,大哥是在保护自己,他是疼自己的。低声答道:“小弟本来就是唯大哥之命是从的,哪敢轻举妄动?大哥你放心便是。”
“哦?是么?”萧楚云唇边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斜睨着他,“那么刚才是谁在殴打那名杀手?可是得了我的命令?”
“我……”萧然窒住,偷眼看看大哥,不象在生自己的气,没有怪自己自作主张吧?“我只是恨他滥杀无辜,如果不是我及时反应过来,后果不堪设想,我真不知道哥和爸,还有陆伯他们……”身子猛地一激灵,也许晚一步,自己就真的失去他们了。这个可恨的杀手!如果不是大哥拦着,自己真有可能活活把他打死。
萧楚云未尝没有后怕,可是比他冷静些,正色道:“不管怎么样,我刚才说了,不许你染上血腥。我可不想你有朝一日摊上命案,进了监狱,那样的话,我会后悔终生的,从此在爸和小潼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了。然儿,我知道你性子倔,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一定要理智。我已经再三告诫你,如果你再犯……”
“大哥,你好罗唆……”萧然暗暗腹诽,瞟了萧楚云一眼,道:“大哥放心吧,我已经十八岁了,懂得分寸的。”
“很好。”萧楚云点头,“现在闭上眼睛睡觉,明天跟我去J市。回来后我要考你门规,每错一条、漏一条十藤条。另外,除了门规,我还要给你立家规,你别以为来到楚门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萧然心中叫苦连天,大哥怎么这样霸道?比自己哥哥还要不可理喻。心里抱怨,脸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出来,乖乖应道:“是,小弟遵命。”
J市锦绣路382号,天绝总部,秦无恨的书房里,秦无恨阴沉的目光投向窗外遮天蔽日的水杉与法国梧桐,脸色仿佛千年冰山,冷得化不开。
“爸。”门外响起秦天暮的声音。
“进来。”秦无恨神情未动。
秦天暮慢慢走进来,关上房门,想鞠躬,可稍稍一动就扯痛背上的鞭伤,俊秀的眉毛微微一皱,唇习惯性地抿紧,呆了呆,单膝跪下:“属下参见老大。”
“好了,现在就我们父子俩在,免了吧,起来坐。”
“谢谢……爸。”秦天暮起身坐下,俊秀的脸上依然没有血色,面容却沉静而温和,只是黑眸中隐隐含着担忧,“大哥没有回来?”
秦无恨眉间的神色更加凝重:“没有。”
“也没跟爸联系?”
“没,手机也关了,我无法跟他联系上。看来,他又失手了。”
秦天暮一喜一忧,喜的是萧楚云没事,紫夜姐姐不会难过了。忧的是樊仲大哥失手,说不定已经被萧楚云抓了。连派三次杀手去行刺,他还会继续手下留情么?不知道大哥现在怎样了。
正想着,秦无恨一道冷冷的目光扫过来:“看起来你很开心?”
秦天暮惶然抬头:“没,大哥没消息,我很担心,哪里还开心得起来?”
“哦,那是我看错了?”秦无恨微微冷笑,“天暮,你莫非也要象紫夜一样对敌人心软?”
“我没有……”秦天暮连忙否认,“其实……他不是我们敌人。对我们杀手来说,只有雇主与刺杀对象,我们只是杀人的工具,对谁都没有爱恨,不是么?”
秦无恨好像神情一凛,有一丝异样的表情从他眼底掠过,秦天暮看不懂。半晌,秦无恨唇边掠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的笑意,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没有爱恨,是啊,我们是杀手,无爱无恨……无恨,无恨,可我偏偏还有恨啊……”
“爸,您说什么?”秦天暮没有听清,只是觉得父亲脸上的表情怪极了。
秦无恨不语,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秦无恨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脸色更加难看,接起来,声音有些僵硬:“时限还没到,你已经等不及了?”
“天绝杀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麻烦了?秦老大,你的手脚越来越不利索,难道你的心变软了?”隐含轻蔑的声音,听来象小刀在砂纸上摩擦,有些刺耳。
“你说什么?!”秦无恨的脸上骤然涌起怒意,“杨枭,你付钱,我替你杀人,杀不了我把钱赔给你,可是你没有资格污蔑我!”
“别生气。”电话那头口气缓下去,“我只是怕你真的心软了,毕竟楚云天姓楚……”
“不,他不姓楚,他姓萧!”秦无恨立刻打断他。
“我知道。好了,还有三天时间,我提醒你一下,但不是催你。看来,秦老大你该亲自出马才对。我可是为你好,杀了楚云天,对我们都有好处。”
“这个道理我早就知道了,不用你提醒我。”秦无恨也缓了语气,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你等我的好消息。”
“好。”对方挂上电话。
秦无恨缓缓放下手机,目光却仍然怔怔地盯在手机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大。”门外又有声音响起,“楚门门主楚云天带着一名小弟前来拜会。”
秦无恨的手指猛地握紧手机,脸上刹那间闪过狰狞之色。
第八十五章 激战天绝
萧楚云只带了萧然一个人进来,留下飞廉他们守在天绝门外。看到庭院中参天的水杉与法国梧桐,还有掩映在绿荫中的粉墙绿瓦、雕窗围廊,萧楚云的脚步有些迟缓,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那么象外公在T市的祖宅?只是巧合吗?
萧然没有见过楚家祖宅,但云天庄园的风格是中西合璧的那种,园内同样遍植水杉与法国梧桐,只是建筑与室内布局更象萧家的样子。
此刻见萧楚云脸上露出怔忡之色,他也隐隐有些触动:“门主,这秦无恨对植物的爱好与您一样。”
“是啊,真巧。”萧楚云轻轻感慨,“不过,也许因为都是黑帮,都想借助于这些植物来掩盖什么吧。”
如果说这栋别墅的外观令萧楚云心中稍有疑惑,那么看到秦无恨本人时,这种疑惑就更加强烈了。这张脸,难道是第一次看到?可为什么觉得那么熟悉?他拼命搜索记忆,思维渐渐飘到楚家。在那些发黄的相片里,似乎有一张慢慢与眼前之人重叠……这个人就好像是那张照片上的人被岁月镀上了一层风霜。因为年龄,稍稍改变了容颜,可是依然可以找到昔日的模样。
秦无恨看起来并不老,整个人就好像一把用久的利刃,没有开锋时那种夺目的锋芒,却有更强的杀伤力;没有华丽的外表,却有深刻的质感。
萧楚云微微摇头,暗笑自己神经过敏,可能是周围的环境误导了他,以至于他有些疑神疑鬼了。天下相像之人不计其数,总不能都有血脉渊源。
客厅很宽敞,秦无恨高大的身影站在当中,神情肃穆。两边各站着两名手下,秦天暮贴身站在他左侧。
萧楚云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步履翩翩地步入大堂,好像是来拜会朋友一般,轻松而潇洒。萧然依然白衣白裤,满身朝气,绝美的面容映着阳光进来,令堂上众人眼前一亮。
他身后跟着那名叫樊仲的杀手,即使萧然没有绑他、没有点他穴道,他也无力逃脱,因为他已内外俱伤。原本如花岗岩般的脸上泛起一层暗灰之色,目光也毫无神采。
“秦老大,蒙你三番五次派人光顾寒舍,在下深表感激,今日特意给你送份礼物来,还请秦老大笑纳。”萧楚云笑吟吟地向秦无恨打招呼,然后一指身后的樊仲。
樊仲已支撑着跪下:“老大,属下无能……”
“还要在此丢人现眼?下去!”秦无恨面沉似水,冷厉的目光锁在樊仲头上。
“是。”樊仲始终神情平静,而秦天暮却暗暗松了口气。父亲没有命大哥去领罚,必定是看出大哥有伤在身,不忍心责罚他。父亲也没有当着外人的面喝斥大哥“滚下去”,还算给他留了脸面。
秦无恨转向萧楚云:“楚门主,请坐。来人,上茶。”
萧然注意到秦无恨身旁站着的天暮,俊朗的双眸中自然流露出关怀之意。秦天暮接触到他的目光,微微一怔,一丝波动从他本来平静的眼底滑过。萧然勾起唇,报以友好的笑容。
两人的细微表情没有逃过秦无恨的眼睛,秦无恨一指萧然:“楚门主,这位是……”
“在下的侍卫,名叫萧然。”
“莫非是萧家之人?令尊的义子?”秦无恨自然想起了儿子所说的话“不是他……是他身边一位十七八岁的男孩……”,瞳孔收缩,针尖般的利芒从萧然脸上刮过,萧然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萧楚云觉得有趣:“秦老大似乎不单单想要我的命,对我本人也比较感兴趣?否则怎会连我家人都调查到了?
秦无恨哂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杀手也需要讲究策略的。”
萧然站在萧楚云身后,闻言不禁微笑:“原来杀手为了研究策略,倒把看家本领荒废了,难怪秦老大连派三人,三人都失手了。”
秦无恨勃然变色。
“小然,不许放肆!”萧楚云回头轻斥,可唇边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萧然看在眼里,躬身应道:“是,门主,属下知错。”
“秦老大,既然杀手都是受雇杀人,在下倒也想与秦老大合作一回。”萧楚云淡淡而笑,“是谁出钱雇你杀我?我出双倍的价格,请你去杀此人。不知秦老大意下如何?”
秦无恨面色一僵,眼底颜色愈深,盯着萧楚云,慢慢笑出来:“楚门主,真不愧年少俊杰,不愧为楚门门主。在下钦佩楚门主的胆识,只是杀手也有杀手的规矩,我既然先收了别人的定金,自然不可能背叛原雇主,再与阁下合作,倒打一耙。若是如此,我天绝还何以立足?”
萧楚云哈哈大笑:“好,就冲秦老大这番话,在下敬你是位挚诚君子。”
“我只听人说杀手是冷血动物,今日第一次听到挚诚君子四个字,真令在下大开眼界、受宠若惊。”秦无恨说这几句话时,眉心聚拢,眼里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萧楚云与萧然看得一怔,为什么,感觉秦无恨的样子似是有些无奈与感喟?
萧楚云正视秦无恨,眼底一片坦诚:“既然秦老大不肯合作,那么,今日我只带一名侍卫送上门来,秦老大不妨在此动手,亲自完成任务,在下等着。”
“萧楚云!”秦无恨陡然提高声音,目光凛然,可是萧楚云与萧然却从他声音里听出一丝慌乱,好像在害怕什么,或者在忌讳什么。
萧楚云心中奇怪,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萧然一眼,萧然分明有相同的疑惑。
“……你真是狂妄之极。”秦无恨说完,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萧楚云,“既然你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身旁四人见此情景,也一齐掏出枪来。
萧楚云叹气:“看来天绝的枪还真不少,可惜我们楚门穷得连一把枪都没有,我是空着手来的,只好等死了……”
秦无恨一怔,这个萧楚云,漫不经心,在此情况下还有心调侃,难道他有什么诡计?
正当他一愣之际,忽然觉得手腕上一疼,极细微的感觉,好象被针扎了一下。可是手里的枪突然握不住,失手坠落下去。与此同时,眼前白影一闪,他的枪已被另一个人捞到手中。
萧然拿枪对准秦无恨的太阳穴,笑得犹如地狱里最美的修罗:“秦老大,看来你真是研究策略太多了,身手已经不如以前灵活。如果一直是现在这副身手,我真不敢相信你能活那么久。”
天绝四名手下包括秦天暮在内,都没看清萧然动手,只是刹那间,局势陡转。四人一齐变色,秦无恨更是骇然失色。这个男孩……行动快得犹如鬼魅,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他制住,还夺了自己的枪。难怪紫夜、天暮与樊仲都败在他手里,他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可能!
“秦老大,你看看自己的手腕。”萧然微笑,声音温和而动听。
秦无恨抬起右手,刚才觉得刺痛的地方赫然留下一点红色,犹如针孔。可是就在他抬腕的时候,他骤然觉得一阵尖锐的刺痛沿着手腕一直向手臂方向延伸,而皮肤下有一根针状的东西在蜿蜒游走,好像自己长了眼睛、长了脚一般。很快隐没在筋脉中,再也看不见了。
秦无恨死死咬紧牙关,额头已渗出冷汗。四名天绝门下也清楚地看到了这种骇然的景象,脸上失血。
“萧然!”秦天暮执枪对准萧然,厉声喝道,“你给我……你给门主下了什么?”
萧然看着他,眼里尽是同情之色,轻声道:“其实我们都已知道他是你父亲了,你不用改口。我给秦老大喂了一口摧心透骨针,这针已渗入血脉。如果没有我帮他取出来,它会在秦老大身体里游走全身,三天之后就会进入他心脉,他会感受到生不如死的痛苦,最后吐血不止、血枯而亡。”
秦无恨已经脸色苍白,却依然维持着镇静,向秦天暮下令:“开枪,杀了他们!”
“不!”秦天暮嘶声吼出来,执枪的手已经微微颤抖,“萧然,请你……求你把针取出来……”
“天暮!”秦无恨大怒,如果不是被萧然拿枪指着他的头,他肯定已经一巴掌甩上去了,“你还是不是我儿子,是不是天绝的人?畜生,别给老子丢脸!还不动手?”
见儿子不动手,他又向其他三人喝道:“杀了他们!今天他们如果活着离开,我一个都饶不了你们!”
三人神情刚动,萧然右手挟着秦无恨,一个旋风般转身,左手聚集十成功力挥出,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三人被萧然推出的狂飙扫中,身形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砰砰撞到墙上,再弹回来倒在地上。劲风所到之处,桌椅齐齐遭殃,大堂上只听到阵阵碎裂声。
那三人口吐鲜血,拼命忍着没有呻吟出声,可是人人脸上溢满痛苦。
秦天暮已经面如土色,自己这班兄弟人人都经过特殊训练,武功、枪法都不俗,可在萧然面前竟然不堪一击。这少年的功力太过骇人,根本只有在武侠电影中才能看到,难道他们撞见鬼了?
萧楚云也大惊失色,他见过萧然动手,那是在夜之神的舞厅里,可那时他只是施展拳脚,没有运用内功。此刻亲眼目睹,真是觉得匪夷所思。
萧然用枪抵到秦无恨头上,漆黑的双眸中已射出冷厉的光芒,一字字道:“说,是谁买你杀我们门主?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你开枪吧,我不会说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七八名天绝门徒出现在堂下,人人手中拿着枪。萧楚云依然稳如泰山地坐在那儿,脸上的表情十分悠然:“看不出,这么安静的别墅里原来藏着这么多人。”
萧然看了一眼门外,突然微微掉转枪头,扣动扳机。
“啊”门外七人中有一人发出一声惊呼,用手捂住左耳。萧然笑道:“别急,只是打掉了你一个耳环而已。原来杀手也有赶时髦的,可爱。”
那群人见门主在萧然手里,萧然的枪法又那么好,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退下!”萧然向那些人喝道,“如果还想你们头儿保命,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齐齐把目光投到秦无恨身上,秦无恨颓然抬了抬手:“下去!”
萧然凑到他耳边,轻声笑道:“现在,你该说了吧。”
秦无恨冷笑:“就是我想杀萧楚云,你杀了我好了。”
第八十六章 回归
“哦?”萧楚云瞟了秦无恨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原来竟是秦老大自己要杀我?只是我们素昧平生,在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秦老大,以至于秦老大非要楚某的命不可?”
秦无恨目光一沉,瞳孔中有极浓的阴云翻动,眼底又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出头,却被他苦苦压制着。他眯起眼睛,把那种矛盾与纠结之色隐没在眼睑后,呆了许久,才重新恢复视线:“恕难奉告。”
萧然向萧楚云眨眨眼,笑道:“门主,人家想要杀您,却又不敢说为什么,那肯定是有见不得人的理由了。没准是当杀手不过瘾,觊觎楚门的实力,妄想吞并楚门。”
“你胡说!”秦无恨突然厉声打断他,见面到现在,他第一次这么失控,好像被说中了心事,又好像被诬陷了,十分愤慨。
秦天暮眉头一皱,向秦无恨投来一道疑惑的目光。萧然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这个秦无恨把心事藏得真好,连自己儿子都要瞒着。如果真是他想杀大哥,秦天暮显然并不知情。如果不是,他又为何要为雇主顶着?难道雇主是他熟识之人,甚至跟他有交情?这个人,难道真如大哥所说,是“挚诚君子”?
“门主,我们干脆把他押回楚门去,好好拷问他。”萧然建议。
“不!”秦天暮大惊,如果父亲被他们带走,肯定凶多吉少,还有那根摧心透骨针,三天之后父亲就会吐血身亡了。不能让他们带走!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凭萧然一人之力,整个天绝都不是他对手,绝不能跟他来硬的。一念至此,他冲口而出,“萧然,你不能带走我父亲!他只是不愿泄露雇主的秘密,不是他想杀楚门主。我们只是杀手,我们只是为钱而杀人。你们不能把账算在我父亲头上!”
萧然目注他,平静地道:“我们没有把账算在令尊头上,只要他说出雇主是谁,我自然放过他。”
“萧楚云,除了我的命,你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秦无恨盯着萧楚云,刚才眸子中涌动的复杂情绪已经平息下去,面容变得十分冷漠。
萧楚云有一瞬间怒意上涌,几乎想命萧然立刻出手教训他。可不知为什么,看着秦无恨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他又狠不起这个心来。
“萧楚云,请你放过我义父。”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萧楚云一怔,随即缓缓转身,眼里已露出温和的笑意:“紫夜,你终于出现了。”
上官紫夜一步步走进来,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一眼不眨地看着萧楚云,唇边慢慢露出一个分不清是喜悦还是忧伤的笑容:“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云哥哥,你曾在S市的孤儿院外陪过我很多次……原来是你,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面熟……”
“是我。紫夜,你终于想起来了。”萧楚云的声音越发温柔,“你的伤好了么?”
“我好多了,谢谢你。”上官紫夜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被萧然挟持的秦无恨,回眸注视萧楚云,“楚云,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如果你还念着当初的数面之缘,就放过他,好么?”
萧楚云暗暗叹息,紫夜,其实我根本不会拿他怎么样,我知道他是你义父。
秦无恨已经气得脸色发黑,自己的养女、儿子心都向着外人。这个养女竟然当着自己的面与敌人上演一出温情脉脉的儿女情长戏,而自己却被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挟持在手中,在天绝所有人面前颜面扫尽,枉为杀手之尊!
萧然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睛里射出噬人的利芒,悄悄凑到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其实,做为养父,你应该为女儿能遇到好姻缘而庆幸。不如就成全上官姑娘与我们门主吧,你得了佳婿,她得了如意郎君,一举两得,你说多好。”秦无恨微微动容。
“紫夜,你放心,我不会拿你义父怎么样。我只想知道谁是幕后黑手,我不是一个习惯于等着挨打的人。”萧楚云的声音依然温和,可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根本不容置疑。
上官紫夜一怔:“抱歉,楚云,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没关系,我们等秦老大说。”萧楚云气定神闲地看向秦无恨,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看我们谁耗得起。
“门主,需不需要属下帮秦老大一把,让摧心透骨针在他体内游走得快一点?可能他记性不好,那就让疼痛提醒他吧。”萧然扬眉,满脸促狭的表情。
“哦,如果秦老大再不说,你不妨试试。”萧楚云淡淡地答道。
萧然一把抓住秦无恨的手,手掌贴到他臂弯上,催动真气。秦无恨的脸孔骤然扭曲,剧烈的疼痛令他觉得那根针已经进入了他的骨髓,同时又仿佛已穿透他的神经。
“是不是很疼?受不了你就喊出来吧。我马上让它刺穿你的天府穴……”萧然的声音犹如魔咒,说不出的动听,可是却令人不寒而栗。
萧楚云不禁刮目相看,这小子,真是个小魔头!
“萧然,不要!”秦天暮惊得脸色发白,声音已经变调,“别再折磨我爸。我说,要杀楚门主的人叫杨枭……”
“杨枭?原来是他。”萧楚云眉头一皱,原来是当初离开楚门的那几位元老之一。当初他们离去时每人砍去了自己一只手,那是他们自愿的,可是分明仍然怀恨在心……
“天暮!”秦无恨狂吼,几乎一口血喷出来,“畜生,我秦无恨没有你这么懦弱的儿子,你给我滚!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义父!别赶天暮走,他是为了救您。”上官紫夜见父子俩闹到这种程度,心中又急又痛,拉了秦天暮一把,两人一起跪在秦无恨面前,“义父,求您了。”
“爸,儿子该死,您不要赶我走,我宁愿被您亲手打死。”秦天暮跪伏在地,清秀的脸上慢慢淌下泪水,低低地、哽咽地哀求,“爸,我们父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儿子虽然不肖,可毕竟是您的亲生儿子。我还没有报答您的养育之恩,您别赶我走……”
萧然看得心中愤然,放开秦无恨的手,上前去拉秦天暮:“天暮,不要求他!这样的父亲不值得你留恋。你跟我们走,你已经到了独立的年龄,不需要再依赖他!”
秦天暮却轻轻推开他的手,依然垂着头跪在那儿,喃喃低唤:“爸……”
秦无恨轻轻笑起来,笑得极冷、极苦涩,语声中充满恨意:“走,我不再需要你,天绝也不再需要你这样的废物,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秦天暮的身躯一阵颤栗,抬头看着父亲,巴巴地希望父亲改变主意。可是他看到的是秦无恨冷若铁石的面孔。那双鹰隼般冷厉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厌恶与憎恨。
“义父……”上官紫夜的眼里也泛起了泪光,她想开口求情,可秦无恨立刻打断她:“紫夜,你若想跟萧楚云走,你也可以离开。你们都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留不住你们。”
萧楚云听得大喜:“紫夜,跟我走,离开天绝。如果你觉得对不起你义父的养育之恩,我帮你补偿。秦老大,你提出条件,需要紫夜如何弥补?”
秦无恨僵立在那儿,眼里的目光渐渐变作灰烬,一字字缓缓道:“天绝有二十名杀手,其中四人是我收养的孩子,不是为了让他们当杀手,是因为同情他们的遭遇。萧楚云,我告诉你,杀手也是人,也有感情。感情是不能用金钱去弥补的……萧然说得对,紫夜已经长大
第31回
了,她有一个好归宿,也是我希望看到的。紫夜,你走吧,跟萧楚云走。”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谁也不敢相信秦无恨会说出这样有人情味的话来。萧楚云向萧然点头示意:“帮秦老大取出那根针,放开他。”
“是。”萧然应了一声,回头重新抓住秦无恨的手,在他臂上轻拍几掌,又贴着他的曲池穴,用内力一吸,一根银针刺破秦无恨的皮肤,落到萧然掌中。萧然又伸手解了秦无恨的穴道,轻轻道:“秦老大,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很抱歉。”
上官紫夜看看秦无恨,又看看萧楚云与秦天暮,呆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义父,紫夜随他们走,但不管紫夜到哪里,义父都是我的义父,在紫夜心目中,义父就跟紫夜的亲生父亲一样。紫夜一定会报答义父的养育之恩,请义父保重。”
说着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天暮,我们走吧。”
秦天暮呆呆地跪着,已经不再流泪,可是目光呆滞,整个人好像失了魂魄一般。直到上官紫夜唤他,他才清醒过来,膝行到秦无恨面前,仰起脸来:“爸,儿子不孝,请爸保重。”额头重重地叩在地上,沉重的撞击声令在场三人听得心头抽痛。只有秦无恨的目光深不可测,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直到四人离去,秦无恨才脱力地跌坐进椅子里,闭上眼睛,骤然变得苍老的脸上泛起一丝悲凉的笑意:“爸,你看到了吗?天暮已经回到楚门了。楚门,它带给你那么多痛苦,可你偏偏忘不了,死也忘不了……我真不甘心,不甘心,可是,我也老了。天暮,爸看着你……”
回到云天庄园已经很晚了,泽悦已回学校去上课,萧楚云安顿好上官紫夜与秦天暮,来到萧然房里。
“大哥。”萧然正想给自己哥哥打电话“每日汇报”,见萧楚云进来,连忙站起身,“紫夜姐姐和天暮都歇下了?”
“是的,住在客房里。”萧楚云坐下,含笑看着萧然,这小子真机灵,一回来就改口叫紫夜姐姐了。上官紫夜与秦天暮显然十分喜欢他,才短短的几个小时接触,他们就已经将他当作家人了。秦天暮虽然情绪仍然低落,可只要跟萧然在一起,他就会露出真心的笑容。
“天使毕竟是天使,哪怕偶尔露出恶魔本质,还是很得人心的。”萧楚云一开口就调侃萧然。
“大哥!”萧然脸一红,抗议道,“是门主要属下当恶魔的,属下不敢不从。可属下的本质还是天使。”
“好,好,哥不跟你开玩笑,你的确是天使。”萧楚云大笑,“今天你表现得真帅,哥为你骄傲。”
萧然有些赧然:“大哥过奖了,保护大哥是我的职责。”
“你那针是哪来的?难道真从古代带了摧心透骨针来?”萧楚云颇为好奇。
萧然失笑:“只是普通的绣花针,是我隔空用内力催动它在秦无恨体内游走。”
“一个大男人,你哪来的绣花针?”萧楚云恶劣地笑,“不会是也练了什么葵花宝典吧?”
萧然大窘,满脸通红:“大哥!我……我是今天早上问你的女仆小燕要的。”
萧楚云见宝贝弟弟害羞的模样,心情大好,笑得十分开朗。
萧然见状,连忙趁热打铁,凑上两步:“大哥,我今天立了功,可不可以要奖赏?”
“哦?你要什么?”
“我想请大哥……”萧然颇为狼狈地看着萧楚云,“请大哥免了那四十个巴掌……大哥你大**量,饶过小弟这回吧。”
“不行,一事归一事,本门主一向是赏罚分明的。”萧楚云不依不饶地逗他。
萧然心中委屈,看了萧楚云一眼,赌气地跪下去:“既然大哥要罚,小弟现在就罚给大哥看!”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抽去。
萧楚云苦笑,这死小猫,一说就炸毛了。见萧然用尽了全力,才两下就打得脸颊通红,心里一疼,伸手拉住他:“好了,哥既往不咎。这两下小惩大诫,以后自己小心些!”
萧然心里乐开了花,大哥还是不忍的,只是脸上装得凶罢了。
第八十七章 醉翁之意萧楚云见萧然一脸得了便宜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心中暗道,萧楚云啊萧楚云,这小子真是你命里的克星,如果换作别人,你哪会容他在你面前放肆。“大哥,你准备怎样安置紫夜姐姐和天暮?”萧然问道。“你觉得呢?”萧楚云颇有些考验萧然的样子。萧然调皮地一笑:“大哥是不是真心想娶紫夜姐姐?”“当然,假如她愿意嫁给我的话。”萧楚云毫不隐瞒。萧然慷慨承诺:“包在我身上,我去帮大哥做媒。”“臭小子,多大的人,大言不惭。”萧楚云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头。萧然扮了个鬼脸:“相信我嘛,大哥,小弟出面,一定马到成功。假如你真想娶紫夜姐呢,我建议你把她安排到萧氏去。一来你肯定希望娶个贤惠的妻子,为你照顾好爸和萧家;二来,有她做调和剂,你可以早点取得爸爸的原谅。这不是一举两得么?”这个想法与萧楚云不谋而合,他不禁再次对萧然刮目相看,难为他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细密,处处为自己考虑。可是,要如何向爸开这个口,爸现在还肯跟我说话么?萧然注意到他脸上闪过的黯然之色,连忙安慰道:“大哥你别担心,爸不是诚心想赶你走的,他只是在气头上,一时转不过弯来。你就借着这件事去求爸,爸知道你有心上人,很快就可以娶妻生子,不知道会多开心呢。”萧楚云点头:“那么天暮呢?”萧然微微蹙眉:“大哥,不知道是不是我过分敏感,我总觉得,这个秦无恨不是无缘无故赶走天暮的。我怀疑,他与楚门有关系,借着这个机会把天暮推入楚门。天暮一开始死也不肯离开他父亲,可后来他跪到他父亲身边时,我注意到秦无恨递给他一个暗示的眼神,分明是让他将计就计。可能天暮暂时不知情,但秦无恨肯定还会跟他联系的。不管秦无恨要他做什么,他肯定会听从父亲的命令。所以我想,干脆就把天暮留在楚门,看秦无恨玩什么花样。”萧楚云赞道:“然儿,你真是心思缜密、观察入微。我的想法跟你完全一样,也正打算把天暮留在楚门,看他们如何进展。”萧然笑得眉飞色舞:“这叫强将手下无弱兵,门主这么厉害,我这当小弟的怎么能差呢?”“瞧你得瑟的!”萧楚云笑骂了一句,可语声中满是宠溺。“那你的紫夜呢?”萧然戏谑地斜了大哥一眼,“她那么毅然决然地跟你走,你倒丝毫不怀疑她?”“我有一点怀疑,不过相信她是出于善意。”萧楚云目光闪亮,唇边挂着自信的笑容,“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她本来就不应该做杀手,现在她只是跳出天绝,但并没有与秦无恨脱离关系。她换一种方式一样可以生存,一样可以报答她义父。”“大哥,你真不害臊。”萧然轻轻调侃了一句。“放肆!”萧楚云脸一沉。萧然赶紧改口:“我错了,大哥,我是想说,大哥你真自信。”暗暗抹一把冷汗,大哥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为什么你可以取笑我、调侃我,我就不可以开你的玩笑?动不动就拿门主的脸对我,真不够意思。萧楚云见他一脸憋屈的样子,暗暗好笑,脸上却毫不动容。“可是,我担心秦无恨利用紫夜姐姐。”“没关系,你紫夜姐毕竟不比天暮,她有自己的主意。”萧楚云说得笃定。“是啊,她都敢背着秦无恨给你示警,就冲这一点,她也是女中豪杰。大哥,你真有福。”萧然黑亮的眸子闪闪烁烁,里面尽是笑意,“只是要验证爱情的力量,还得*我哦。明天我就帮大哥去试探紫夜姐姐。”等萧楚云离去,萧然唯恐萧潼已经休息,先发了个短信过去:“哥,你睡了么?我可以打电话给你么?”好久没有反应,萧然想,哥哥身上有伤,怎么可能这么晚还没睡,明天再打电话给他吧。一静下来,心里就空落落的,想到哥哥受伤,自己却没有在他身边照顾;义父被自己和大哥气了一场,却还要支撑着照顾哥哥。萧然,你真是不孝。客房里的上官紫夜与秦天暮也同样心事重重,从小成为杀手,从小受到严酷的训练,这些年一直在暗夜里活动,每次任务都在赌自己的生命。想不到突然之间命运改变了一切,从此真的可以过上光明的生活了吗?手机在裤兜里震动,秦天暮一看是父亲的电话,连忙接起来:“爸。”“你在云天庄园?”“是。”“很好,听我说,你不要说话,可能庄园内会有监控装置。你想办法进入楚门,另外找机会到庄园外打电话给我。”“爸……”秦天暮低低地唤了一声,夹杂着鼻音,“爸您消气了么?是儿子不孝……”“好了!”电话那头声音严厉起来,“我教了你二十多年,你就长成这副德性?!动不动掉眼泪,你哪里象男人!我秦无恨的儿子就这么窝囊?你可真是打你老子的脸!”秦天暮吓得一抖,如果父亲在眼前,铁定一耳光扇过来了。他赶紧调整呼吸:“儿子错了,儿子以后再也不会了,爸您别生气。”沉沉的叹息声:“看来你还是象你妈,不象我。老子真失败,培养的都是什么人!还指望你……好了,你爷爷在九泉下如果看到你这副样子,他恐怕会气得再死一回的。不说了,给我打电话。”秦天暮茫然地看着屋顶。爷爷?指望你……父亲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变得神神秘秘的?自己为了救他,把雇主的名字都说了出来,爸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他还会继续刺杀萧楚云吗?貌似不太象,那么他为什么又改变主意,让自己跟萧楚云走?他和杨枭说话也是神神秘秘的,两人仿佛是同谋。难道爸真的对楚门……清晨,萧然刚刚洗漱完,就听到电话铃响。他一看来电显示是哥哥,连忙接起来:“哥,我昨晚发短信给你了,太晚,不敢打扰你。你的伤好点了么?陆伯怎么样?”“我没事。”萧潼的声音依然低哑,不过听来稍稍有了些力气,“陆伯的伤势也稳定下来了。你不用担心。”“是爸在照顾你吗?我怕他累坏了。”“他和陆涵轮流照顾我俩,昨晚他在家休息,今天会过来。”“哥,你帮我和大哥求求情好么?大哥很难过……”萧然想起萧楚云黯然的样子,心里十分酸涩。“我知道,我会慢慢劝他的。爸心里也疼着大哥呢,只是一时情急,总会消气的。”萧潼安慰道,“你在那边也劝劝大哥,做小辈的,总得先退一步。”“是的,哥,我知道了,我会劝大哥的。哥,我昨天跟大哥杀到天绝的老巢去了……”电话那头没了声音,萧然不用想也能猜想到哥哥脸上的表情,连忙接下去:“哥,你别担心,我已经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那个杀手老大被我制服了。哥,你要相信我的武功嘛,我肯定是无往而不利的。”“我相信你的武功,可我怕你手上染上血腥。”萧潼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哥你放心吧,你弟弟本性纯良,怎么会干杀人的勾当?”萧然故意用了调皮的语气。“谁跟你嘻皮笑脸!”萧潼硬邦邦的声音砸过来,“哥警告你,虽然哥同意你跟大哥回楚门,可那是为了让你保护他。如果你染上黑帮的恶习,甚至伤人性命,哥绝饶不了你!”萧然想到哥哥威胁他扒光了吊在院子里打的话,背上寒毛直竖,哥,你怎么总是不相信我呢?心里委屈,声音就有些闷闷的:“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就算真的身陷黑帮,我也能洁身自好的。何况大哥的楚门本来就已经漂白了……”萧然心里默念:忽略那些□场所和背后的黑幕,忽略所有不好的地方……“虽然漂白了,里面的人还是原来的人,习气与传统肯定还在。”萧潼一针见血,“然儿,你好自为之,别有一天逼哥对你下狠心。”“是,小弟记住了,绝不敢胡作非为。”萧然心中叫苦,哥,你什么时候当我大人,不要再用这种口气威胁我?“好,你把昨天的事详细告诉我吧。”萧然把天绝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说到萧楚云把上官紫夜带回来,萧潼十分高兴:“我呆会儿跟爸说,他马上就有儿媳妇了。这下可好了,我身上的担子也没了。”萧然呆了呆,终于明白义父肯定指望着哥哥让他抱孙子呢。偷偷抿着嘴笑,幸好自己年纪还小,不用为终身大事烦心。年轻真好啊!又讲到秦天暮,提到那个天绝门主叫秦无恨。萧潼似乎愣了一愣:“秦无恨?这个人多大年纪?”“大概五十岁不到,看起来还挺年轻的,只是天暮都已经二十二岁了,所以我想,秦无恨至少四十七八吧。大哥,怎么了?你听过这个名字?”萧然敏感地问道。“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呢。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我翻萧氏人员档案时,曾经看到过二十多年前一位员工的名字,也叫秦无恨。本来只是位普通工人,可我当时看到他的照片,不知为什么觉得他眉宇间有一种东西特别吸引我,我觉得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很年轻,可让人感觉历尽沧桑,特别坚强、刚毅,就好像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苍松,欺霜傲雪、虬劲有力。”萧然心头一动:“哥,你所描述的这个人,真的很象这个天绝门主。哥,我把他的长相画下来,扫描了发到你邮箱,你身体好后帮忙核对一下,是不是这个人。如果是,我们正好可以了解他的背景资料,相信他进厂时肯定有登记的。”“好,没问题。”“哥,你身体不好,我不多打扰你了。你放心,我在这儿一定听大哥的话,不会闯祸,还会每天打电话跟你汇报。”“好。”早饭是四个人一起吃的,吃完后四人到书房。萧然站在萧楚云身旁,一双黑亮的眼睛默默注视着秦天暮与上官紫夜两人,观察着他们脸上所有细微的变化,眼里闪动着沉静而睿智的光芒。萧楚云问秦天暮:“天暮,你既已脱离天绝,今后有什么打算?”秦天暮站起来,恭敬地道:“天暮想追随门主,加入楚门,求门主接纳。”“哦?”萧楚云看他一眼,微笑,“加入楚门,你要一切从零开始,而且毫无地位可言,你愿意吗?”“天暮本来就是浪子一个,身无长物。如蒙门主不弃,肯收留天暮,天暮愿意为门主效犬马之劳。”秦天暮这几句话说得极其诚恳,可是眉宇间隐隐闪过忧色。萧然唇边慢慢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秦天暮,看来果然很听他父亲的话。只是,他是个善良人,我的眼光不会错的。偷眼看大哥,萧楚云一脸云淡风清的样子,沉稳而从容,门主的威严呼之欲出。“好,我同意了。”萧楚云慨然应允。秦天暮眼睛一亮,立刻跪下身去:“多谢门主。”“小然,你先带天暮去熟悉一下庄园,我有事与紫夜说。”萧楚云吩咐道。“是,门主。”
第八十八章 含冤受罚
萧然带着秦天暮在庄园里转时,迎面正好遇见刑堂堂主滕康。萧然彬彬有礼地鞠躬:“滕堂主好,您身体康复了?”
滕康见到他,脸色蓦然一变,说不出是忌恨、厌恶还是尴尬的表情从他眼里一闪而过,目光又接触到他身旁的秦天暮:“这位是……”
“是门主新收的小弟,还未正式入门,可门主已经应允了。”
“哦?”滕康脸上露出狐疑之色,上下打量着秦天暮,“他是什么人?”
“他……”萧然顿了顿,微微一笑,“门主自会向滕堂主介绍的,小然只是门主的侍卫,未得门主之命,小然不敢多话。”
一丝怒意从滕康眉宇间浮起,犀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刮过萧然的脸庞,萧然淡淡含笑,不卑不亢。
“萧然!别以为门主为你顶了罪,你就可以逍遥法外了。门主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保护你,门中众兄弟会怎么想?知道的说门主宽仁体恤,不知道的说他偏袒徇私。你是楚门的祸害,人人都会憎恨你的。”
“滕堂主,您言过其实了。”萧然湖泊般的双眸中泛起明朗的笑意,宛如映在湖面的月光,纯净而清雅,“恐怕只有滕堂主与傅堂主对小然有些偏见,以至于迁怒门主;孙堂主与钱堂主都不曾有过非议。小然深知滕堂主在楚门资历非浅,只是是非功过还需公论,仅凭滕堂主一面之词,恐怕很难服众……”
“你!”滕康大怒,“好嚣张的小子!凭你一个刚入门的小弟,竟敢在我面前指手划脚!”
“滕堂主您错了,天暮可以作证,小然既没动手,更没动脚,不知道堂主这指手划脚四个字从何而来?”萧然依然笑得温文尔雅,那种气定神闲的样子令滕康更加恼怒,扬手就是一巴掌抽过去。
秦天暮在一旁大惊失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眼前白影一闪,萧然与滕康的位置已经交换。萧然把滕康的右手反拧到身后,稍一用力,滕康就痛得脸孔扭曲,冷汗唰的一下流了出来。
萧然目光凛然,毫无畏惧地盯着滕康:“滕堂主,关于背叛楚门一事,小然自会给门主一个交待,也绝不会让门主代小然受过。小然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是,如何责罚还需门主定论。滕堂主若想公报私仇,小然绝不屈服!”
滕康气得脸上阵青阵白,抬头看了看萧楚云的书房,厉声道:“你可知你这是以下犯上?”
“是,小然明白。”萧然慢慢放开手,正色道,“滕堂主,小然无意冒犯,只希望滕堂主严格执法、禀公办事,不要掺入个人成见。”
说罢轻轻一拉秦天暮:“天暮,我们走。”
滕康看着两人的背影离去,气得浑身发抖,径自走上二楼去。飞廉已经看到了滕康在楼下与萧然对峙,此刻见他怒冲冲上来,连忙迎上去,微微躬身:“滕堂主,门主正在会客,请滕堂主留步。”
“我知道。”滕康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却不好在飞廉面前发作,忍着气道,“等门主空下来,请通知我一声,我有要事求见。”
“是,属下一定转告。”
书房里,上官紫夜与萧楚云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在各自眼底悄悄流露,空气中仿佛有火花在静静跳跃。四周安静极了,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两个曾经擦肩而过的人,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沧海桑田,又在某个有缘的时空不期而遇。
再见时,才发现年少时的梦依然停留在心间,记忆中还有当初那一抹未曾随岁月逝去的纯净。原来,彼此很近,刹那间化作永恒……
萧楚云慢慢站起来,慢慢走向上官紫夜,慢慢伸出手,握上那双略嫌粗糙的细长的手,声音轻柔得宛如呢喃:“紫夜,为我离开天绝,值得么?”
“值得。”上官紫夜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目光一如初见时的样子,沉静而坚定。
“不会后悔?”
“不会。”
“那么,愿意把你的未来交给我吗?”萧楚云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心里期待的完全是肯定的回答,深黑的眸子中含着温柔的笑意,渐渐化作一汪深潭,吸引着上官紫夜的心。
“我愿意。”上官紫夜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泛起了红晕。二十七年的岁月里,孤独、冷漠、血腥、黑暗、杀戮,这些都不应该属于一个女人,可是偏偏象噩梦一样紧紧缠绕着她。唯独缺少的,似乎就是女子的羞涩与心底悄悄涌动的柔情。
可是,此刻面对萧楚云,她却真实地感受到了。
“那么,愿意帮我吗?愿意为我去照顾我的父亲与家吗?”萧楚云的双臂慢慢揽住上官紫夜,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温热的气息扑到怀中的女子脸上,那张脸更红了。
上官紫夜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点头,不敢去看萧楚云的脸。
“爸在生我的气,他希望我解散楚门,回到他身边。可我现在做不到,我很为难。紫夜,对不起,你一来我就丢给你这个难题。可我真的希望,你代我去照顾我爸,安慰他的心。我现在不敢面对他,不敢打电话给他,我是个懦夫……”萧楚云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也越来越黯淡。
上官紫夜的心轻轻颤动起来,原来,这么强势、这么风光的男人,他心里也有苦闷、也有纠结、也有为难的事么?
“楚云,你别担心,有我在,我一定为你解开你爸的心结,让他开心,让他原谅你。”
“谢谢你,紫夜。我会跟二弟说,让他在萧氏为你安排工作。我二弟叫萧潼,就是小然的亲哥哥,他是萧氏的总经理。他现在被你们的杀手射伤,正在医院,还有我们的管家陆伯,也受了重伤。”
上官紫夜一惊:“这样,你爹岂非很辛苦,要照顾他俩?”
“是啊。”萧楚云愁眉苦脸地道,“我这个不孝子又不能呆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所以心里好内疚。”
“我马上去萧家照顾他们。”上官紫夜立刻下了决心。
萧楚云大喜,这个紫夜真不愧是女中豪杰,做事干脆利落,斩钉截铁。有她在,也许父亲会开怀许多吧?
“好吧,那我命孤舟送你去S市。”萧楚云感激地看着她,“只是我们刚刚相聚……”
“来日方长,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父亲与兄弟。”上官紫夜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我先回去,等你……”
“紫夜,你真好。”萧楚云向她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
等送走上官紫夜回到书房,飞廉立刻向他禀报:“门主,刚才滕堂主来过,属下看到小然与他在楼下碰面,好像起了冲突,然后滕堂主来找门主,属下请他稍待。”
萧楚云眉头一皱,然儿这小子,是不是又不知轻重了?滕康上次因为他而挨了一顿鞭子,还自己掴了自己几个耳光,心里对然儿的怨恨只怕更深了。他好歹是楚门元老,而且是刑堂堂主,在楚门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然儿是刚入门的小弟,就算他给他气受,他也只好受着。可这小子又倔又傲,多半得罪他了。
“你去请滕堂主来,另外把小然也叫来。”
飞廉应声而去,很快把滕康请来,萧然和秦天暮也跟着走了进来。
“门主,你的侍卫好像很不懂规矩,我只是随便说了他几句,他就对我出言不逊。本来我好歹算长辈,不该跟他计较。可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身为门主的近卫,如果连起码的门规与礼仪都不懂,那我们楚门岂不是变成了乌合之众?”滕康冷冷地扫了萧然一眼,压抑着怒气,声音还算平静。为了脸面,他没有说出被萧然反拧右手的事。
“小然,是怎么回事?”萧楚云看着萧然,目光中已有责备之意。
萧然暗暗握了握拳头,这个卑鄙小人,竟然跑到大哥这儿告状来了!无论如何,自己已经得罪了这个滕康。他以堂主的身份压制自己,自己再有理也变得没理了。这次他只是动了嘴,没有给自己用刑,谁也抓不住他把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大哥为难……
“属下知错。”萧然轻轻跪下,低眉垂首,“是属下不懂规矩,冒犯了滕堂主。”
“抬起头来。”萧楚云下令。
萧然刚一抬头,萧楚云已一巴掌狠狠砸在他脸上:“明知故犯,罪加一等!飞廉,进来!”
飞廉进来躬身:“属下在。”
萧楚云一指萧然,声音冰冷:“教教他规矩,掌嘴二十!”
萧然心头一凉,虽然他知道大哥不得不做给滕康看,可事到临头,他还是觉得委屈和愤怒。大哥,为了你,我受再多的屈辱也愿意,只希望你知道,我并不是不守规矩,我是忍无可忍……
飞廉无奈地递给萧然一个请求谅解的眼神,上前挥起手掌,左右开弓抽了萧然二十个嘴巴。萧然只觉得两耳轰鸣,脑子里阵阵晕眩,嘴里泛起咸腥味,唇角已有血丝淌下来。可他知道,大哥仍是徇私的,如果把他交到刑堂,二十个嘴巴用皮板打下来,一张脸不知道会肿成什么样。
秦天暮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原来楚门的规矩这么严苛,丝毫不亚于天绝。看着萧然平静而隐忍的模样,他只觉得心中阵阵抽痛。
“属下……谢门主赐罚。”萧然蠕动着肿胀的嘴唇,发出含糊的语声。只听萧楚云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以后还敢这样放肆么?”
“属下不敢了。”
萧楚云厉声喝道:“滚到墙角去跪着,好好反省自己!”
“是,属下遵命。”萧然起身走到墙角跪了下去。
萧楚云拍拍滕康的肩,含笑道:“小孩子不懂事,罚也罚了,康哥就别跟他计较了。我今日新收了一名小弟,走,我们一起去给他主持入门仪式,你好好教教他规矩,免得以后也跟小然一样没脑子。”
说罢转向秦天暮:“天暮,入门要挨二十鞭,你受得了么?现在后悔也来得及。”
秦天暮的身躯微微一震,却立刻恭敬地应道:“天暮受得了。”
见他们走出书房,萧然暗暗松了口气,大哥还是照顾自己的心情,没有逼自己向滕康道歉。否则,自己只怕当场就受不了,再次与滕康闹翻了。
第八十九章 大哥的糖
萧然一动不动地跪在墙角,整个书房中寂静无声,只有庭院中传来隐约的脚步声、说话声,还有枝叶间婉转的鸟鸣声。秦天暮现在应该在刑堂挨打吧?大哥有没有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滕康?如果说了,滕康肯定会反对大哥收这个小弟的。这个人仗着是老太爷亲信的元老,在大哥面前那么嚣张,他手里会不会还攥着什么王牌,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大哥为全局考虑,肯定不会轻易动他。只有自己出面去煞煞他的气焰了,可自己身份低微,这样做的结果只会受皮肉之苦。为了大哥,豁出去了,只要大哥不怪自己就好。
可是大哥骂自己没规矩,大哥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肆意妄为,总给他惹麻烦?毕竟他身为门主,肯定想要维系好本门的安定团结的。如果自己开了以下犯上的先例,而大哥不加惩罚,那门下弟子人人效仿,楚门岂不是要乱套了?虽然道理都明白,可萧然心里总觉得有些委屈。
身后响起脚步声,接着听到萧楚云的声音:“天暮,你回房休息去吧。”
“天暮没事,天暮想在老大身边伺候。”
“二十鞭没有打疼你?”即使萧然背对着他们,也能想象到大哥脸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样子,果然秦天暮的声音里有了丝怯意:“天暮在天绝早已习惯……”
“哦?”萧楚云笑了,“看来楚门的刑罚比天绝要仁慈些,我差点忘了,你曾是杀手,对杀手的训练应该是近乎残忍的。好吧,我给你半天时间,你回去上药休息。以后你跟小然住一个房间,我要你们俩近身保卫。只不过你不算侍卫,你还是做我的小弟,我会慢慢把你引入楚门的生意中。”
“是,谢谢老大。”
“飞廉,你带天暮去上药,小然,你把房间钥匙拿出来,让天暮去搬房间。”
萧然心中一动,大哥把天暮安排在自己房间,分明是想让自己监视他吧?大哥的一举一动都有用意。
他取了钥匙,伸手递给秦天暮,注意到秦天暮脸色苍白,额头还挂着汗珠,他递给他一个关怀的眼神,秦天暮报以微笑。
等他们走出去,萧楚云关了书房门,轻声道:“起来吧。”
萧然却没有动,低着头道:“属下坏了门主的规矩,属下应该受罚的。”
“臭小子,你在跟我怄气?”萧楚云差点笑出来,“看来二十个巴掌没有打醒你。”
“属下不敢。”
“滚过来!”萧楚云见他那么倔,有些生气。
第32回
萧然越发委屈,几乎忍不住流下泪来,转过身,一步步膝行着挪到萧楚云身边。萧楚云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看到弟弟一张俊脸又红又肿,嘴角破碎了,垂着眼帘,紧抿着嘴唇,显得又委屈又倔强,他的心不由地软了。
“后悔跟我出来了?”萧楚云看着他,唇边噙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没有。”萧然抬起睫毛,乌黑的眼珠映出萧楚云含笑的眸子,清澈如水的目光毫无遮掩,“属下做错了事,门主再怎么罚都是应该的。属下既然决定追随门主,自然无怨无悔。”
萧楚云心头一颤,这孩子,真是善良、忠诚得让人心疼。伸手把他拉起来,轻轻摸了摸他肿胀的脸,和声道:“然儿,你受委屈了,哥跟你道歉。”
萧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跟自己道歉?他心里反而充满歉意,涨红了脸,讷讷地道:“不,是属下的错,门主赏罚分明,门主没有错。”
萧楚云宠爱地揉揉他的头发:“傻小子,哥早跟你说过,你不适宜黑帮。可你非要跟我出来,真是死心眼的孩子。楚门规矩繁多,今天只是小事一桩。我十六岁回外公家,跟外公学规矩,几乎每天都要挨打,藤条、板子、鞭子、耳光、罚跪,这些都是家常便饭。有一次外公罚一名小弟,我见他可怜,为他求了情,结果被外公一顿耳光抽得我满脸开花。他要让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做为一名黑帮老大,必须要学会冷酷、狠戾。”
萧然听得心惊肉跳,看着萧楚云温和的笑脸,觉得心里暖暖的,忍不住促狭地笑道:“要是知道大哥现在还这样宽厚、仁慈,楚老太爷恐怕死不瞑目了。”
萧楚云见宝贝弟弟的脸终于由阴转晴,伸手捏捏他的耳朵:“好了,还总说自己是大人了,我怎么看你都是个会赌气、会任性、会发小脾气的孩子,丢不丢脸?”
萧然用手触摸着肿胀的脸颊,小声嘟囔:“大哥,好疼啊。”
“装!”萧楚云瞪他,“在你哥面前敢不敢这样?被他打得死去活来都不敢叫一声疼,是不是?看来哥真是太宠你了。”
萧然嘿嘿笑道:“大哥人好嘛,所以小弟才要跟着大哥啊。大哥,等我们回去,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报仇?”萧楚云斜睨着他,“你想让哥教训小潼,帮你报仇?”
萧然笑得象只狐狸。
“死小子,我还不知道你?”萧楚云一个暴栗敲上去,“嘴上这么说,如果我真打小潼,你估计要扑上来跟我拼命了。”
萧然摸着额头:“我哪儿敢啊,我是家里最小的,在谁面前不得夹着尾巴、俯首贴耳?”
“又装!哥还不知道你骨子里是个小恶魔?”萧楚云笑骂了一声,道,“我已给你们校长打过招呼,说这段时间我要借用你办点事,所以暂时不回去上学。”
“谢谢大哥。”
“现在你去西面那栋楼,二楼东面一间,找到鹰卫首领深岚,叫他过来一下。”
萧然僵住:“门主,属下……”心道大哥你打个电话不就成了,或者叫飞廉去,干嘛叫我?我现在脸肿成这样,怎么出去见人?”
“在楚门里挨打受罚是正常的,没什么丢脸,还不快去?”萧楚云一脸严肃。
萧然心道,大哥你这不是故意刁难么?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可是又不敢公然抗命,应了声是,走到外面,正好看到飞廉,他一把把他拉到旁边,悄悄道,“飞廉大哥,帮忙通知深岚过来好么?门主有事找他,可他命我去叫,我这样子……”
论身份现在萧然是萧楚云的近卫,属飞廉管辖,可萧然跟飞廉关系好,从来不叫统领,只叫大哥。飞廉见他的样子,知道他为难,点头答应,立刻拨通深岚电话,通知他过来。
等深岚到楼下,萧然才带他到萧楚云书房:“门主,深岚统领来了。”
“深岚,你去查一个人,就是五年前离开楚门的杨枭,我要他全部资料,越详细越好。他现在在干什么,他的社交圈子有哪些,他经常出没在哪些地方,他的居住地,以及他的联系方式。”
“是,属下遵命。”
“还有那个秦无恨,你继续调查,他对我很重要。”
“是。”
等深岚离去,萧然才问起秦天暮入帮的事,问萧楚云有没有把秦天暮的真实身份讲给滕康听。萧楚云点头:“讲了,滕康脸色有些不善,不过当着天暮的面没说什么,估计过后还会来找我。”
Z市第一医院,萧潼拨通新任总裁秘书赵月清的电话:“小赵,帮我到人事部调二十五年前的员工档案,找到一位叫秦无恨的,把他的资料扫描下来,发到合资公司萧总经理的邮箱。”
“是,总裁。”
萧远山见儿子气色稍有好转,心里十分宽慰。陆伯也醒了,虽然身体虚弱,可至少可以吃些流食。萧远山给他用了最好的药,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
萧潼接了个电话,是萧楚云打给他的,听完面露喜色,对萧远山道:“爸,您未来的儿媳妇马上就到了。”
萧远山不明所以,萧潼就把上官紫夜的情况说了一遍。萧远山气得咬牙切齿:“这畜生连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典型的先斩后奏。等他回来,我饶不了他!”
“爸,您别生气。大哥是被您赶出去的,他现在哪敢打电话给您?不过他和然儿都跟我讲了这件事,让我跟您说。大哥好不容易有了安家的打算,从此可以给您开枝散叶了,他没有把紫夜姐姐留在楚门,而是让她回来,分明是有意要回到您身边的,爸您就原谅了他吧。”
萧远山听儿子说得有理,心中略感安慰,就在这时,孤舟带着上官紫夜进来,单膝跪地:“萧老爷,我家门主命属下带上官姑娘来见您。”
萧远山连忙摆手:“起来,我可不是你们门主,当不起你的大礼。”
孤舟知道这老头不待见楚门,连忙站起来退后一步,恭敬地道:“萧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带给我们门主么?”
萧远山没好气地道:“你对萧楚云说,如果他眼里还有萧家,就把他娘的坟墓迁回来。”
孤舟躬身应了声“是”,告辞离开医院。
“你叫紫夜是吧?”萧远山看着眼前身材高挑、目光清亮的女子,心里十分欢喜。云儿这小畜生,骗女孩子的本事倒不小,几天前才要杀他的人,转眼成了女朋友了。好,好,总算这个浑小子想到成家,萧家后继有人了。
“是,萧伯伯。”上官紫夜安静地站在萧远山面前,只看了萧远山一眼,就有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眼前这位老人看起来好温和、好慈祥,典型的敦厚长者模样(要是她知道萧远山责罚儿子,估计要另眼相看了)。
萧潼看着他们之间的目光交流,心里暗暗叫好。第一步成功了,义父对未来大嫂很有好感。等大嫂把义父搞定,大哥就可以回来了。
他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第九十章 楚老太爷的兄弟
萧楚云桌上堆了一大叠文件,正在认认真真地看,萧然跪在他书桌前,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动不动,就象一座完美的雕像。
已经跪了足足两个小时了,大哥你看那么久的文件,眼睛会不会酸啊?抬头看我一眼吧,你把我晾在这儿已经两个小时了。我的腿好麻,我浑身的关节都快僵硬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也给我一个明示啊。
萧然在心里叫苦不迭,可是又不敢出声。幸好这时,孤舟在外面敲门:“门主,属下回来了。”
萧楚云这才从文件上移开目光,示意萧然去开门。萧然揉揉麻木的双腿,慢慢爬起来。谢天谢地,大哥终于发现自己的存在了。
“门主,属下已经将上官小姐送到Z市第一医院,萧老爷让属下带回话来,说门主如果眼里还有萧家,就把母亲的坟墓迁回萧家去。”
萧楚云眼睛一亮,父亲让自己把母亲的坟墓迁回去,也就是说自己可以重回萧家了?萧然听了此话也是心头一喜,看来紫夜姐姐初战告捷,义父对大哥的气消了十之八九,那自己那一关看来也已经过了。
萧楚云满意地摆手命孤舟下去,萧然见萧楚云脸色不错,也没再命自己跪下,抬了抬眼帘,试探地问道:“门主……属下不知做错什么……?”
“不知?”萧楚云盯着他,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小然,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门主又聋又瞎,或者是个任由下属欺瞒的傻子?”
萧然一震,大哥这话说得好重!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服从他的命令,转而托飞廉去叫深岚,大哥已经知道这件事?大哥那样做,难道是为了考验自己的?大哥,你真坏,我要是知道你在前面设了绊马索,哪里还敢往前走啊?
萧然狼狈地垂下头,脸上有些发烫。只是这么一点小伎俩都被大哥看破,真是难堪。感觉到萧楚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他只好勉强抬起头,慌乱地解释:“门主,属下知错了。属下只是顾着脸面,不敢到西楼去,所以请飞廉大哥帮忙……”
“在楚门中,门主的命令高于一切,服从是楚门门徒必须遵守的信条。就算你是我弟弟,既然你甘心当我的侍卫,就该遵守这里的规矩。小然,要不要我现在就考你楚门门规?”萧楚云的声音依然平静而温和,可是萧然只觉得他的目光压得自己抬不起头来。
“属下知错,请门主责罚,只是,此事与飞廉大哥无关,请门主不要迁怒于他。”他小声恳求,样子十分乖巧。
萧楚云苦笑,这小子天生这么讲义气,自己还自身难保呢,先想着为别人求情。然儿啊然儿,你可知我是冒着多大的风险把你带在身边的?要是你变坏,要是你染上黑帮恶习,小潼非跟我拼命不可,爸更加饶不了我。可你的性子这样桀骜不驯,我要如何才能让你听话,如何才能将你保护在我的羽翼下?
然儿,虽然我现在对你严厉,可我是为了约束你,让你循规蹈矩,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希望你能理解,不要埋怨大哥对你无情。
“过来。”他淡淡地下令。
萧然心一沉,大哥又要责罚自己么?他慢慢挪过去,央求地看着萧楚云:“门主,属下今天已经受过罚了,刚才门主又罚属下跪了两个小时。属下已经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门主您饶了属下吧。”
萧楚云在心里笑了出来,好嘛,这小子真是吃定自己了。在他哥面前他哪敢这样求饶?可是今天已经罚过他,脸上还没消肿呢,刚才又让他跪了那么长时间,他哪里还忍心再罚。轻轻把萧然拉到身边,揉了一下他的头发:“今天罚过你,不会再罚了。”
“谢门主宽宏大量。”萧然心里窃喜。
“别高兴得太早,晚上回自己房里,跪着把楚门门规默写一遍,明天交给我。”
萧然无限哀怨地想,又是罚跪,还不如干脆狠狠打我一顿呢,跪着的滋味真不好受。不过大哥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跪了,不如偷奸耍滑一下?啊,不行。他突然想到庄园里有监控装置的,万一自己房间里也有,被大哥看到自己没有服从命令,自己岂不是要雪上加霜了?
无可奈何地应了声:“是。”
萧楚云把身子往后*在椅子里,长长地舒了口气,唇边露出欣慰的笑容:“爸让我把妈的坟迁回去,他终于肯理我了。然儿,我们周末一起迁坟回去,看看陆伯和小潼怎么样了。”
萧楚云眼里流动的喜悦感染了萧然,他也忍不住露出微笑:“是啊,我就说,爸没那么狠心,他只是在气头上才说出那么决绝的话。大哥是爸唯一的宝贝儿子,他哪里舍得你流落在外?”
“什么流落在外?”萧楚云瞪他一眼,“说得我象流浪狗似的!”
萧然见大哥一瞬间的表情颇有几分孩子气,而且瞪他的样子懊恼中夹杂着甜蜜,他的心中也甜甜的。大哥,只要你们父子言归于好,一家人安然团聚,那么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挨打受罚也都是值得的了。
晚上,萧然跪在凳子前默写楚门门规,秦天暮看着他安静俊美的面容,心里慢慢溢满温暖的感觉。这个比自己小了四岁的男孩,长着一张天使的脸,一双纯净如山间湖泊的眼睛,身怀绝世武功,还有一颗善良宽仁的心,几乎集所有优点于一身,可是在自己兄长麾下却只能乖乖听话,一点也不敢违逆。
这个少年,真让自己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感谢萧楚云,把他安排在与萧然一个房间,以后他们之间可以尽情交流了。自己初入楚门,什么都不懂,正要向萧然多多请教。
“看着我干什么?”萧然感觉到背后的目光,轻轻叹口气,“我做错了事,被门主罚跪,还要默写门规。要是默错了,明天的日子更不好过。门主说,错一条漏一条十藤条。”
秦天暮觉得心里一疼,安慰道:“你记性好,不会错的。”
“你背上的鞭伤好点没?”萧然关心地问道。
“好多了,在天绝时经常被鞭打,我已经习惯,伤好起来很快。”秦天暮平静地道,语气中感受不到半点委屈或怨恨。
萧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好不容易带他离开那个冷漠无情的地方,可是他却没能摆脱天绝的阴影。秦无恨,到底跟楚门有什么渊源,还有那个杨枭,两人绝对是同盟,否则秦无恨不会那样护着他。
“小然,那个滕康跟你有什么过节?他为什么要找你的碴?今天他口气那么不善,好像还在针对门主。”秦天暮在他背后问道。
萧然心中一动,杨枭是从楚门分裂出去的,当初和滕康一样属于元老之一,滕康还与他有来往吗?会不会滕康虽然留在楚门,却是属于不安定分子?以他对大哥的态度,好像手里握着什么王牌,有点有恃无恐。难道他也在找大哥的错处,想借机打击大哥?
今天听大哥讲,十一月中旬有一场门会,到时全国各地楚门的堂主都要来庄园开会。大哥会不会到那时再处理自己背叛的事,当着所有堂主的面到刑堂受刑?不,不行,一定要打破滕康的阴谋,把杨枭、秦无恨的事都解决了,还要阻止大哥受刑。
他心中想着,故意愤愤地道:“这个滕康,原是元老级的人,当初老太爷在世时颇为器重他,想必给了他什么临终遗言。这家伙嚣张跋扈,在门主面前张牙舞爪,我看他一定有反意。可惜门主心善,敬他是元老,一直对他很宽容。我看不过,所以才得罪了他。可我只是刚入门的侍卫,他是堂主,按规矩我是不能冒犯他的。门主罚我,我也认了,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秦天暮微微动容。萧然心中暗道:“这消息恐怕你会去向你父亲汇报了吧?”果然过了一会儿,秦天暮称闲着无事,想出去走走。萧然微笑,象个大哥哥一般叮咛道:“天暮,你身上还伤着,就附近走走,散散心吧,别走远了。”
“我知道。我只是出去熟悉一下环境,很快回来。”
等默完门规,萧然打开电脑,查看邮件,了解合资公司的进展情况。他发现总裁秘书赵月清发了封E-mail给他,标题是“秦无恨资料”。萧然大喜,点开附件,是一张秦无恨的员工登记表,上面还有照片。
他激动地跳起来,来不及细看,赶紧去找萧楚云,萧楚云还在书房。萧然连上网络,点开自己的邮箱,把那封邮件调出来,兴奋地道:“大哥你看,这个秦无恨长得非常象天绝的秦无恨,我看就是他本人。”
萧楚云看着那张照片,呆若木鸡。
“大哥,你怎么了?这照片上可不是美女,你怎么看呆了?”萧然促狭地笑。
萧楚云斜了他一眼,把那份登记表往下移。下面是地址:Z市凤凰乡秦家村4组。家庭成员,母亲一栏写着秦美云,父亲一栏写着楚龙骧。
萧楚云脑子里哄的一声响,楚龙骧,原来真的是他,难怪自己初见秦无恨,就觉得他的脸好像楚家那张发黄的照片。
萧然看到这个名字也愣住了,他想起在北麓山下看到的那个墓碑,墓碑上的名字是楚龙骏。楚龙骏、楚龙骧,一字之差,原来秦无恨的父亲跟楚老太爷是兄弟!
第九十一章 当年旧事
萧楚云呆呆地看着那张秦无恨年轻时的照片,看了很久,记忆又飘回T市楚家,那栋古典建筑的深宅中,那本又厚又重的相册。那张照片上的人年轻英俊,高挺的鼻梁凸显出刚毅,宽阔的眉宇又昭示出深沉的内涵。一双眼睛冷静、睿智而又充满坚定的神采。
“大哥,这个楚龙骧是不是有不寻常的故事?”许是从萧楚云脸上看出悠远凝重之色,萧然用极轻的声音问了句,仿佛唯恐打破大哥的回忆。
“是啊。我虽然知道得不多,可我从外公的语气中听得出,这个叔公是个不寻常的人,他对于楚门来说,也是个不寻常的人。至今楚门中恐怕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了,但老一辈的人都曾经为叔公疯狂过。”
“疯狂过?”萧然不解。
萧楚云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那时候的人和我们现在不同,我们现在的人多自我、多叛逆、多骄傲,而那时候的人却是崇拜英雄的。那种崇拜是发自内心的、近乎狂热的。而叔公,正是楚门在外公那一代被人敬仰的英雄。”
萧然的心微微一沉:“如果他是英雄,那他的光芒岂非要盖过楚老太爷?”
萧楚云再次看他一眼,有些赞许、又有些嗔怪:“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真多,你要是在楚门呆上三年五载,怕是四五十岁的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萧然窘迫地微红了脸:“大哥,你又叫我孩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好,好,不叫你孩子。依我看,你是小滑头、小狐狸才对。”
“大哥!”萧然抗议地瞪着萧楚云,再一想自己刚刚偷奸耍滑了一次,还被大哥罚跪了两个小时,气焰立刻熄下去,轻轻嘟囔道,“我哪有滑头?大哥要打就打、要骂就骂,我还不得乖乖听话?”
萧楚云见他这副委屈相,忍不住笑道:“别装可怜了,你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谁能比得过你?”
萧然越发不好意思,连忙扯开话题:“那天暮的爷爷后来怎么样了?”
萧楚云慢慢收起笑容,继续回忆道:“外公很少在我面前提起叔公,我因为对他好奇,也曾问过门中前辈,可他们都避而不谈,好像叔公是什么秘密一样。有一次我趁着外公喝了点酒,有些兴奋多言,就向他提起叔公。谁知道他的情绪一落千丈,样子十分难受,一会儿叹息、一会儿感慨,后来甚至流下眼泪。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听出了一些大概。
外公只有叔公这一位兄弟,两人相差五岁,关系非常好。他俩都是从十七八岁就加入楚门历练的,外公一直带着叔公,手把手的教他。他对叔公很疼爱,可是更加严格要求,叔公经常会因为一些错误挨外公的打,可是叔公对外公十分敬重与依赖,不亚于对自己的父亲。他们的父亲过世早,外公二十八岁就当上了楚门门主。
那时候二十三岁的叔公已当上楚门最大的风云堂堂主。他虽然年轻,可他聪明、勤奋、坚强、勇敢,更难得的是重情重义,对堂下兄弟极好。兄弟们都服他、肯为他卖命。风云堂做的是军火生意,因为叔公的能力特别强,他在楚门的贡献有目共睹,威望也节节飙升。到他二十五岁时,他在楚门的地位已经与外公并肩了。只要是他说的话,门下兄弟都会当成是门主的话去执行。”
萧楚云缓缓诉说着,声音中已经有了感慨、苍凉的味道。萧然见他停下来,目光黯淡,忍不住问道:“是不是你外公开始忌惮他、排挤他?”
萧楚云又是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你真聪明。不过外公他自己并不知道,或者说,他并不承认他有这种心思。但我从他的回忆中感受得到,他当时对叔公的确有着强烈的嫉妒。他说叔公声望日高,外界不断有传闻,说楚龙骧有超越门主,取而代之的打算。而他渐渐觉得叔公跟他没有以前亲近了,总是恭敬而疏离地对他,却跟门下兄弟越走越近,渐渐形成核心之势,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
直到有一次,他们一批军火生意突然出了事故,本来双方都已谈妥,过程进展得密不透风,谁知交货时突然被别的门派吃了黑,而且楚门损失了好几名兄弟。
结果查出来,那个抢了楚门生意的是汉流帮的人,偏巧叔公与汉流帮的第二把手关系不错,隔夜门中兄弟还看到他们在一起喝酒……”
萧然心一沉,这下楚龙骧的背叛之名恐怕难以洗清了。
“于是外公召开门会,当场审问叔公。令人吃惊的是,叔公当场就承认了!外公盛怒之下,当着在场所有堂主的面,狠狠掴了叔公两巴掌,打得叔公口鼻流血,牙齿掉了一颗。然后他下令将叔公按门规处置,挑断手筋脚筋,逐出门去。”
萧然惊得目瞪口呆,可是心里隐隐觉得不对:“这会不会是冤案?会不会你叔公因为对楚门、对哥哥忠心耿耿,却横遭猜忌,误以为哥哥想要除掉自己,所以才自暴自弃地承认了这件事?”
萧楚云叹息:“这件事后来成了无头公案,但当时叔公被挑断手筋脚筋,逐出门后,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后来他突然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可是有百丈崖附近的村民说亲眼目睹了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从崖顶跳下大海,让他看叔公的照片,他一口咬定看到的正是此人。
外公不死心,还到处贴了寻人启事寻找叔公,可是一年年过去,叔公杳无音讯,于是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后来楚门与汉流帮火拼了几次,汉流帮遭受重创,再也不敢与楚门为敌。而汉流帮那个第二把手又在与别的门派争斗中死了,于是就算叔公是被冤枉的,也没有人再为他翻案了。”
萧然心头泛起阵阵寒意,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如果楚龙骧当年正是因为含冤莫白,自寻死路却侥幸未死,又娶妻生子,那么他对楚门的怨恨传递到下一代也属正常。可是不对啊,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给儿子取名无恨?他分明是已经看破冤仇,不想再介入帮派之争了。
既然这样,秦无恨为什么还要杀大哥?难道他是恨父亲不争,所以代替父亲来报仇?于是他与杨枭勾结起来,一起对付楚门?
可是在天绝时,当大哥漫不经心地说自己空手而去,只好等死时,秦无恨为什么惊慌发抖了?他是不是心中还有一念之仁,所以不忍对大哥下手?
“在想什么?”萧楚云的问话打断了他的苦思冥想。萧然看着萧楚云,眸子清亮而澄澈,冷静地道:“大哥,依小弟之见,此事没那么简单,当年的楚龙骧极有可能怀着冤屈,心有不甘。或者,即使他没有恨楚门,秦无恨胸中也是块垒难浇,所以他现在才要来对付你。也许他想与你争夺楚门,也许他想为父亲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可是……不管怎么样,天暮是个善良之人,大哥,你想不想栽培他?”
萧楚云微笑,仿佛很舒心的样子:“我这位表弟么……我对他十分有爱。如果他是可造之材,我就把楚门让给他何妨?反正我老爹已经巴不得我赶紧把楚门丢了,现在有个替罪羔羊,我何乐而不为?”
“大哥,是真的?”萧然惊喜交集,“你真的愿意丢开楚门,回到萧氏去?”
萧楚云横他一眼:“你得意个啥?就算回到萧氏,我是董事长,你是分公司总经理,你还是要受我管辖,你给我小心着点就是!”
萧然摸摸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萧楚云:“我看我才是那只待宰的羔羊吧?到哪儿都被大哥欺负。”
萧楚云哈哈大笑,从未有过的欢畅。
第九十二章 从天而降的表弟
萧然回到自己房间时,见秦天暮也已回来,正站在北窗前,看着黛色的夜空发呆。从后面看,他的背影清瘦高挑,稍嫌羸弱,完全不象一位杀手的样子,倒象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可萧然记得他从**器里听到秦无恨对他说的话,说他是自己最器重的人。那么,秦天暮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只是假象?或者说他的锋芒被天绝压住了,暂时没有显露出来?
大哥说:“如果他是可造之材,我就把楚门让给他何妨?”那么假如他没有这种能力,承担不起楚门呢?
想起大哥讲的那个故事,萧然觉得心头十分沉重。楚龙骧,那个被门徒当成英雄敬仰的人,最终却落了个叛逆的下场,被逐出楚门不算,还被挑断手筋脚筋。纵然活下来,他也是半个残废,手足都不堪重负了。他的后半生是如何活下来的?不过二十五岁的人啊,正是生命最辉煌的时候,却绝望到自寻死路的地步。他的心该有多痛、多悲凉、多寒冷、多空洞?
他是流落到秦家村后一直在那里务农,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吗?可是他的手足受过那么重的创伤,他肯定是无法劳作的。是不是他遇到了贤惠的妻子,而这位可敬的女子无怨无悔地照顾了他一生?
萧然浮想联翩,满脑子都是对楚龙骧的同情,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就断定楚龙骧是被冤枉的,是好人。也许是因为这个秦天暮吧?是爱屋及乌?
听到他的声音,秦天暮转过身来,脸上还有一抹来不及收敛的愁容,恰恰落入萧然眼里。
“天暮哥。”萧然自然地唤出一声哥,没有觉得半点不妥。
秦天暮似乎愣了愣,然后微笑,清秀的脸庞给人极舒服的感觉:“小然,你去哪儿了?”
“我去把默写的门规交给门主。”
“没什么错吧?”秦天暮立刻担心起来。这个门主虽然是小然的大哥,可是看起来对小然好严厉,白天因为得罪滕康而挨的二十巴掌,至今让秦天暮心有余悸。可是小然这样淡定……真是个不寻常的少年啊。
萧然心中泛起一丝暖意,灿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没事,门主现在还没时间看呢。明天等他看了再说,大不了一顿藤条。”
正说着,听到敲门声,萧然转身开门,进来的竟是萧楚云。
“门主。”
“老大。”
两人同时躬了躬身。
萧楚云摆手,慢慢走进来,目光落在秦天暮身上,唇边露出蔼然的微笑。想不到,自己竟然还有一位表弟呢,长得漂漂亮亮的男孩,清秀斯文,怎么看都不象杀手的样子。想必从小吃了很多苦吧?叔公究竟流落成什么样,为什么秦无恨会辗转打工、尝遍人世艰辛?他们现在打算如何对待楚门?是想与杨枭勾结夺下楚门吗?舅舅,表弟,如果你们只是来讨个公道,我会以礼相待,哪怕把楚门让给你们也是心甘情愿的,可我不喜欢被人设计。如果你们要搞阴谋,就先问我同不同意!
秦天暮觉察到萧楚云的目光,开始不安起来。这个人笑得那么温和,还有一种奇怪的、深不见底的目光,他要干什么?
背上的鞭伤擦了药,疼痛本来已缓解了许多,可现在在萧楚云的目光下,他觉得如芒在背,疼痛便变得鲜明起来。
他终于沉不住气,轻声问道:“老大
第33回
是不是对天暮有什么吩咐?”
萧楚云笑道:“怎么,我们三人就这样站着吗?你们不欢迎我?”
秦天暮窘迫之极,端了把椅子过来:“老大请坐。”自己却垂手恭立在萧楚云面前。
萧楚云仔细看他的表情,从他脸上看不出异样来,心道舅舅有没有把他的身世告诉他?有没有说出让他进楚门的用意?
“天暮,别紧张,来,坐下,我只是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萧楚云的声音温和动听,连萧然都不禁诧异了,难道大哥打算马上认这个表弟?不会啊,他不是还有长远计划吗?
“天暮没事。”秦天暮有些腼腆,“谢谢老大关心。”
萧楚云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萧然,看得萧然有些发毛,大哥这是干什么?他在打自己什么主意?
萧楚云回头又看着秦天暮:“天暮,你是什么学历?”
秦天暮一愣:“我……天暮惭愧,没有上过学,我们所有课程都是在天绝接受训练时专门请人教的,后来到学校里考张毕业证书就算学成了,天暮只是高中学历。”
萧楚云点点头:“我去帮你报一个周末大专学习班,你要学习大学课程,至少拿一张大专文凭。”
秦天暮明显怔住了,自己不过是刚入门的小弟,门主为什么这样器重自己?
“不,门主。”他连忙谢绝,“天暮初进楚门,身份卑微,不配受到老大如此栽培。”
萧楚云目光一凛:“下次不要让我听到这个‘不’字,对我的命令,你只有服从的份,否则按门规处置!”
秦天暮心一沉,看着萧楚云满脸威严、冷厉之色,恍惚以为刚才的温柔是自己的幻觉,连忙恭敬地垂下头:“是,天暮再也不敢了。”
“还有,从明日开始,每天早上你六点起来,跟小然学一个小时的武功。”
“大哥,我……”萧然忍不住叫出来,心想这又干我什么事啊。我都比他年纪小,还要做他师父不成?
“嗯?”萧楚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还要我说第二遍么?”
萧然无奈地应声:“是,门主。”
萧楚云看看萧然,又看看秦天暮,无声地叹口气,面容缓和下来:“天暮,我十分欣赏你,你既已加入楚门,以后好好干。我会让你慢慢接触楚门生意与管理,但我会对你非常严格,你少不了挨打受罚。你先做好思想准备,不要到时怨我。”
萧然暗自腹诽,大哥你就只知道威胁天暮。你小时候受了那么多罪,现在也要让天暮受这种罪么?难道不那么严苛就培养不出接班人来?
心里想着,眼角就抗议地瞟了萧楚云一眼,正遇到萧楚云向他投来洞察一切的眼神,他连忙把目光移开。
秦天暮心中疑虑重重,却再也不敢说个“不”字,只能躬身应道:“天暮谢老大栽培,天暮一定努力,不辜负老大的期望。”
萧楚云拍拍他的肩,和声道:“这就好,你们早点休息,我走了。”
秦天暮抬起眼帘,再次从萧楚云眼里看到一个近乎宠爱的眼神,他僵在那儿,无限困惑。直到房门被关上,房间里恢复宁静,秦天暮仍然有些神思恍惚。
萧然苦笑,看样子他老爹还没把实情告诉他,为什么不说?是怕他心软,不肯对自己的表哥下手?这样一来,天暮如何摸得清头脑?大哥对他忽而严厉、忽而温和,不要说他,换作任何人来都会莫名其妙的。
大哥果然是心疼这位表弟,开始尽力栽培他了。可是干嘛要扯上我?大哥,你真不地道。人家天暮可是我哥,哪有我当弟弟的去教他武功的?
心里刚一转念,就听秦天暮道:“小然,从明天开始,我要叫你师傅了。”
萧然双手乱摇:“天暮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比我大四岁,你是我哥,我哪敢做你师傅?只是门主之命罢了,可我教归教,称呼不用变,否则我自己难堪死了。”
哪知秦天暮却认真地道:“既然是门主之命,你我都应该服从。师傅,你就别推辞了。”
萧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人怎么那么死脑筋?你可是奉了你父亲之命前来做卧底的,那么认真干嘛?忽然想到自己当初做卧底时比他还认真,不禁嘴里发苦,无奈地挥挥手:“好,好,我败给你了,你想叫就叫,我可还叫你天暮哥。”
两人洗漱完,萧然上床,捧了手提电脑,给自己哥哥写E-mail,把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给萧潼听。
天绝,秦无恨的房间,秦无恨拨通杨枭的手机:“杨枭,你还记得滕康吧?”
“记得,刑堂堂主,当年也算元老级的人物,老太爷临终给了什么遗嘱的。神神秘秘不肯说,搞得自己好像先帝临终托孤的功臣一般。看起来对楚云天死心塌地,可谁也不知道他按的什么心。我们跟着老太爷的一共四个人,三人离开,就他留了下来。”
“我儿子现在已经混入楚门了,刚刚他给我打电话,说滕康跟楚云天关系不怎么样。滕康公然挑衅楚云天的义弟萧然,为此萧然还挨了楚云天的耳光。依我看,滕康怕不是那么甘心呆在楚门的,而楚云天却碍于他在楚门的根基,不敢轻易动他。”
“你的意思是……我们去拉拢他?”
“是啊,你们应该是老关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拉拢他,恐怕会比较容易。现在看来,我们要不了楚云天的命,只能从内部分崩离析了。”
杨枭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声音中有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我看你还是不忍心要楚云天的命吧?天绝的老大,原来心是豆腐做的。”
“胡说!”秦无恨冷着声道,“要怎么做我自有分寸,你要是不肯与我合作,就自己单独行动!”
“何必动气?我只是这么说说而已嘛。想当初令尊跟老太爷的关系可以说雷打不动,就算他真的死在老太爷手上,也不会有半分怨言。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放屁!”秦无恨突然暴怒起来,“我如果对楚云天有不忍之心,怎么会答应你派我的人去行刺?”
杨枭大笑起来:“那是因为是我雇你去杀的,你只是完成任务,楚云天只是你的猎物,所以你可以在心里推卸责任。”
秦无恨僵住,脸上阵青阵白。
第九十三章 意外之痛
萧氏集团,董事长室。
因为上官紫夜的到来,萧远山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上官紫夜性格豪放、洒脱不羁,坚持要求由她来照顾萧潼与陆伯两人,白天有她在,晚上则有陆涵在,萧远山就可以正常上班了。
回到办公室的萧远山刚刚处理完公司事务,立刻便想到萧然的事,打电话到南暨大学大一外贸系,找到萧然的班主任陈老师,再次谎称是萧然的亲戚找他。
“萧然啊,他没有来上学,听校长说有人为他打电话请假了。”陈老师是个相当热情的人,电话里的声音听来十分阳光。
“是谁?”
“是傲宇集团董事长楚云天先生,他是我们学校的赞助人,校长说他找萧然做些事,所以萧然暂时不回学校。”
萧远山的怒气腾地冒起来,再问:“那他什么时候才会来上学?”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答应了来参加期末考试,现在仍算病假期间。”陈老师叹口气,颇为感慨地道,“现在的孩子啊,简直自由到极点。读书就象儿戏一样,想来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根本不把读书当一回事。你是他亲戚,我说这话你别不爱听。当老师的总希望学生成才,他进我们学校时分数是最高的,远远高出我们的分数线之上,甚至进清华、北大都没问题。我们当时特别兴奋,想这么好的学生怎么选择了我们这所学校,谁知他进来之后不久就生病了,现在好不容易病好,又被楚董借用了。”
隔着电话,陈老师哪里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脸色越来越青,兀自侃侃而谈:“才十八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现在读书最重要,工作完全可以毕业后再做。象他这么好的学生,到哪儿找不到工作?偏偏现在就急着工作了,真是耽误学业。我只怕这么好的苗子就这样毁了。”
萧远山气得手足冰凉,僵了半天才挂上电话,然后立刻拨通了萧然的手机。电话中传来萧然又惊又喜的声音:“爸,您肯打电话给我?您不生我的气了?”
萧远山努力克制着心头的震怒,努力让声音平稳:“然儿,在上课吗?”
“没,现在是课间休息。”萧然温润的声音,隐隐含着笑意。
萧远山眼前发黑,很好,公然欺骗我,真是我的好儿子!“然儿,你到底在哪里?”他的声音陡然高起来,震得萧然的耳膜连续颤动了几下。
萧然大惊失色,惨了,是不是爸爸发现自己没有去上学?他求救地看了一眼坐在书桌前的萧楚云,萧楚云也正看向他,神情有些紧张。
萧然结结巴巴地道:“爸……我……我在学校……”
“你还要骗我?”萧远山怒到极点,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很好……然儿,你长大了,学会当面撒谎了。爸已经打电话到你学校问过,你根本没去上学!”
萧然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脸色顿时发白:“爸……然儿错了,您别生气。然儿还没回学校去……”
“为什么不回去上学?你离开医院时潼儿怎样叮嘱你的?”
“哥……哥让我回来后尽快回学校上学,可我……可我还有一点事情没有解决……”萧然心跳如擂鼓,声音颤抖不已,“爸,您别生气,等事情解决,然儿立刻回学校上学,再也不敢耽搁了。”
萧远山气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怒吼一声:“让你大哥听电话!”
萧然吓得手一抖,立刻握紧手机:“不关大哥的事,是然儿死皮赖脸求大哥让我留下的。爸,大哥正忙着呢,他不在这儿,您有什么事,然儿转告他。”
萧远山干脆挂了电话,直接拨给萧楚云。萧楚云看到手机上的号码,脸色立刻就变了,狠狠瞪了萧然一眼,一副“被你害惨了”的表情:“爸。”
“你和然儿在一起?”萧远山开门见山地问。
“……是,他这会儿在云儿书房。”萧楚云硬着头皮答道。
“很好,看来你害了自己不够,还要拉弟弟下水,你这个门主当得可够威风啊。买通校长,瞒天过海,真是手眼通天。看来我真该为你这个儿子骄傲了。”
萧楚云看一眼手机,心道如果可以,爸爸肯定从手机里探出头来掴自己两巴掌了。那样悲愤、失望、恨铁不成钢,这种语气比十三年前更让自己心痛。
“爸,对不起。”他低低地道歉,“是云儿纵容了然儿的好奇心,云儿错了,云儿马上逼他去上学。”
“很好,我希望你说到做到。”萧远山气冲冲地说了一句,就想挂电话。
萧楚云立刻叫住他:“爸,等一等……爸,我这个周末把妈妈的坟迁回来,再去向您陪罪。”
萧远山咬了咬牙:“你和然儿每人一百藤条,谁也逃不了!如果出尔反尔,仍然不叫他去上学,那你们俩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萧楚云心头一震,呆了两秒,低声道:“是,云儿马上送他去上学。”
放下手机,萧楚云看着呆呆发愣的萧然,疾步走过去:“然儿,我让飞廉送你去上学。”
“不,大哥,我不去。”萧然清醒过来,执拗地摇头,“大哥,我不能离开你,我要保护你。”
“你再不去,爸会不认我们这两个儿子的!”萧楚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然儿,不许任性,听哥的话,现在就去上学!”
“不,大哥,我不走!等回到家里,我会向爸解释的,我会求爸原谅,他不会怪你。所有错都由我一人承担,大哥,大哥,求你留下我!”萧然急得身上冒出冷汗,连连恳求。
“这个周末我们回去每人要挨一百藤条,爸已经不能原谅我们了,你还要变本加厉么?”萧楚云的脸上已经阴云翻滚,用力攥紧萧然的手腕,“走,马上跟我走。”可他的力气哪有萧然大,萧然稍一用力,就将萧楚云推开:“大哥,相信我,我一定会解决问题的。爸那边有我,小弟一定求得他原谅。别让我走,我是你的侍卫,我要留在楚门保护你!”
萧楚云忍无可忍,扬手一巴掌挥出去,把萧然打了个趔趄。萧然站定,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来,漆黑的眸子中染满哀伤,怔怔地看着萧楚云:“大哥……”
“既然你是我的侍卫,我的命令你敢不从?”萧楚云紧盯着他,双眸中已经喷出火来。
萧然缓缓跪下,抿了抿嘴唇,握了握拳,一字字不容置疑地道:“属下不是不遵从门主的命令,是请求门主容属下留在门主身边。门主要打要罚都可以,就是请不要让属下离开!”
“你……”萧楚云气得手脚发抖,猛地一把揪起萧然,把他推到沙发上,拔出他的皮带,劈头盖脸就往他身上抽去,“我怎么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弟弟?我今天就抽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再这样任性!”
萧然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地忍受着大哥犹如狂飙般的怒气,皮带每一次打在身上,那种噬人的疼痛都狠狠钻进肌肉,沿着神经扩散到全身,深入到骨髓中。
“门主,你打死我吧……就是死,属下也不能离开楚门……”
见萧然这样倔强,萧楚云更加怒不可遏,下手更重。萧然终于忍不住发出压抑的惨叫,身子随着每一次打击而抽搐。
“老大!”一条人影飞快地扑进来,跪倒在萧楚云面前,伸手去托他的手,“求老大手下留情,小然他受不住了。”
“天暮!”萧楚云眼里射出冷厉的光芒,被怒气肆虐的他再也没有理智,挥手就是一皮带抽下去,“你给我滚到外面去,谁准你进来的!”
“老大……”秦天暮仰头看着萧楚云,毫不退缩地求道,“老大,小然是你弟弟啊,他一心保护你、孝顺你,就算他做错什么,也请老大手下留情吧。”
萧然觉得眼睛一阵潮热,回头看了秦天暮一眼,微笑道:“天暮哥,谢谢你,我没事……是我的错,让门主惩罚好了……你的鞭伤还没好,千万别再雪上加霜了。”
萧楚云看着这两个同样温润却同样倔强的弟弟,只觉得一股怒气憋在胸口,奔腾不息,却找不到突破的口子,狠狠把皮带扔在地上,扶了扶额头,指着萧然:“好,好,我拿你没辄了是不是?你给我滚到楼下院子里,太阳底下跪着去,看看近晌午的太阳能不能晒醒你!”
萧然努力把涌到喉咙里的眼泪咽下去,跪直身子,恭敬地应了声:“是。”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楼下去,一个背影挺得犹如标枪般笔直。萧楚云被那个背影刺痛了眼睛,无力地跌坐进椅子里,只觉得头痛欲裂。
庭院里来来去去的人都看到萧然被罚跪,那个孤独而傲气的身影一动不动地跪在院中,眉宇间却雷打不动的执着与坚定。滕康从刑堂的窗口看到萧然的身影,眼睛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幽深的笑意。他故意走出去,装着散步的样子,经过萧然身边,然后愕然地问道:“小然,你怎么了?”
萧然抬了抬头,还未回答,就听滕康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喂,是哪位?”然后脸色骤然一变,看看萧然,发现萧然根本没有注意他。他走开几步,到萧然听不见的地方,压低声音跟电话里说了几句。
可是以萧然的绝顶内力,仍然听到了他说的话:“哦,老杨,好,好,那晚上见。不要去我们的地方,去……蓝色经典吧。”
滕康说完,慢慢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萧然从眼角的余光中观察着他,发现他动作迟缓,眉心有些纠结。只是呆了两秒,他向萧然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现出同情之色:“你做错了什么事被门主罚跪?”
萧然淡淡一笑,却有隐约的忧伤从眉间掠过:“小然冒犯了门主,罪有应得。”
滕康摇头叹息:“门主近来火气比较大,小然,你在门主身边,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萧然轻轻点头:“谢滕堂主教训,小然谨记在心。”
滕康转身扬长而去,萧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暗笑起。老杨?莫非是杨枭?这么快就联系上了?好,一切都在自己算计之中。今晚蓝色经典,看来我得在那儿守株待兔才行。真巧啊,本来想夜探滕康家的,谁知在这儿听到了他跟杨枭通电话,真是天助我也。
第九十四章 蓝色经典之夜
滕康猛地一惊,脸上变色:“老杨你……”
杨枭呵呵笑起来:“阿康,你别紧张,我只是随便猜猜。听说老爷子对他这位弟弟一直心怀愧疚,所以我猜想,他还是会费尽心思查找他的后人的。他多半跟你说,如果楚云天这个门主当得不称职,你可以拿楚龙骧来威胁他,是不是?或者,他让你寻找楚龙骧的后人,必要时取而代之?”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5年8月11日20时16分0秒编辑过]
第九十五章 擅自行动
滕康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一时摸不透杨枭的意思,可终于明白了杨枭醉翁之意不在酒:“老杨,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慢慢眯起眼睛,眼底有疑惑的光芒一闪,“是不是你还记恨着当初离开楚门时自断左手,今天想来报仇雪恨?”
杨枭面色一冷,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哧笑:“阿康,你太小看你枭哥了。当初我们三人壮士断腕,自愿离开楚门,走得堂堂正正、义无反顾,又不是被驱逐出去的。我怎会记仇?”
“那么你今天跟我讲这番话,究竟有什么意图?你来找我绝不是为了叙旧的。”
“阿康,你真是越来越精明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杨枭似感慨又似赞叹地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才在楚云天手下真是太委屈了,当初老爷子那样器重你,如今楚云天对你若即若离,你就受得了这种冷遇?其实你不妨把老爷子的真实想法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关于楚龙骧,我所了解的比你多得多。”
滕康看着他,眼底带着研判之意,后者不动声色,脸上的表情十分诚恳。两人都陷入沉默,杨枭端起茶杯,目光四下逡巡,漫不经心的背后是一种猎人般的忍耐、笃定与算计。而滕康则在彷徨、犹豫。两人都是年近不惑,都是在黑道上打打杀杀、经历风雨的人,各自斗着城府、心计,无声地较量着。杨枭短短几句话,滕康就已隐约猜到他的意思。
“枭哥。”滕康改了称呼,杨枭眼里掠过一丝笑意,他知道猎物已经上钩了。于是平静地看着滕康,等他说话。
滕康叹口气:“其实,老爷子十分器重这个外孙,当初尽了一切努力打造他、培养他。只是楚云天到底是萧家人,他唯恐有朝一日留不住这个外孙的心,楚云天会重回萧家,把楚门的事业抛弃。所以,老爷子叮嘱我一定要严格督促楚云天,不让他的妇人之仁有探头的机会。如果实在不行,就用楚龙骧来警告他,就说,我奉老爷子之命,仍然在寻找楚龙骧的后人……”
杨枭轻轻笑起来,笑得就象一只抓住小动物的狐狸:“阿康,警告他有什么用?楚云天本性难移,你能控制得了他?依我之见,干脆来个弄假成真,不,我这个表达不对,应该说,干脆来个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滕康愣住,“枭哥,你的意思是……”
“让真正的楚家人来坐江山,你我便是开国元勋,不仅可以分一杯羹,说不定还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杨枭压低声音,笑声中充满神秘的味道,“阿康,其实你我都明白,谁做门主都不重要,这门主是仁慈还是狠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们的人,在我们手里。”
滕康皱眉:“枭哥,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当初离开楚门,不就是因为楚云天太不象黑道中人,不想楚门被漂白,才把你的‘玄冰堂’分离出去的吗?我只是因为忠于老爷子的遗命,才没有和你们一起离开。如果换个门主仍是软柿子,那我们还混什么混?”
“傻瓜!”如果不是在茶馆里,杨枭会忍不住仰天大笑,他指着滕康,憋着笑道,“楚云天可不是软柿子,只不过是个不听你指挥的人。他心善也罢,他想漂白楚门也罢,都轮不到你来改变或作主,所以,你不是对楚云天不满,你是对他不听你的话不满。”
滕康神情一震,目光慢慢垂下,看着桌面,呆了半晌,才苦笑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枭哥竟然是这么深奥的人?”
杨枭嘿嘿笑道:“所以,听我的没错。”
“好,你说,我听着。”
“我找到了楚龙骧的后人,他的孙子刚刚进入你们楚门。”
滕康几乎跳起来:“你是说,秦天暮—那个杀手?”
“正是。”
滕康错愕地盯着杨枭,这消息实在太令他震惊,他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斜了杨枭一眼,有些挑衅的意思:“你不怕我去告诉楚云天?”
杨枭笑了笑:“你不会,因为跟我们合作的优势太大,我相信你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滕康无语,身子*进沙发里,缓缓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杨枭道:“这里是茶馆,恐怕禁止抽烟。”
滕康却不理他,径自点了烟,狠狠抽起来。杨枭知道他心里矛盾,也不说话,只是静等大鱼上钩。
坐在杨枭背后的萧然暗暗冷笑,好啊,想夺楚门尽管来夺,大哥本来就想把楚门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别人。只是,这样的阴谋算计,别说大哥,我都无法忍受。若不给你们一个教训,你们还真当楚门门主任人欺凌了!
呆了好久,他听到滕康说了一句:“好,让我回去再想想,我们明天通电话。”其实谁都可以听得出,他的意志已经动摇了。
“行!”杨枭爽快地答应。
两人出茶馆,一齐往地下停车场走,分别进了自己的车。滕康的车发动开了出去,杨枭踩了两下油门,车子却没动,他感觉后车身有些下沉。下车看了看,发现两个后车轮胎全都爆了,连一点气都没有,软塌塌地趴在地上。他抬脚往轮胎上狠狠踢了两下,悻悻地骂了声“见鬼!”,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身侧袭来一股冷风,天生的职业敏感令他心头一沉,还没等他明白过来,脸颊上突然受到一下猛烈的重击,他的身子往后一仰,重重地砸在地上。
杨枭只觉得自己面颊上一阵剧痛,怀疑颧骨都被击碎了,嘴里满是血腥味,眼前金星乱舞。他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只见一个身穿米色风衣的少年笔直地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犹如寒冰利剪般锁在他身上,一股无形的杀气迎面扑来,浸透他全身每个毛孔,令人寒入骨髓。
他用力爬起来,刚刚站直身子,就被萧然一把拽住,拖进他的车子里。然后他那辆汽车疯狂地抖动起来,抖得几欲散架。
直到看着杨枭昏过去,萧然才一抖风衣,扬长而去。
回到云天庄园,门卫上的保安一见他进来,立刻迎上来:“小然,门主命你回来后立刻去他书房。”
萧然一愣,自己出来时骗秦天暮门主派他出去做事,难道这期间大哥到自己房里去看过了,发现自己外出,所以才要找自己?
他忐忑不安地来到萧楚云书房,看到萧楚云坐在书桌前沉思的身影。他走过去,轻轻唤了声:“大哥。”
萧楚云抬头看他一眼,唇边扯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我还担心白天罚了你,不知你伤得怎样了,特地到你房里去看你。现在看来,你的精神很不错嘛,还可以出去逛夜市?”
“对不起,大哥。”萧然低声道歉,“我晚上没任务,所以出去了一下。”
萧楚云似笑非笑地道,“不是跟天暮说奉我之命出去的吗?怎么又说没任务?说来听听,我到底派了你什么任务?”
萧然局促地低下头,每次撒谎都要被大哥抓住,真糗:“是我错了,大哥,我骗天暮的。”
萧楚云看着他,忽然目光一凛,站起来向他走去。萧然吓一跳,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大哥……”
萧楚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身边,目光从上往下扫。在萧然米色的风衣上有两块蚕豆大的鲜红的血迹,分明是新染上去的。再一吸鼻子,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萧楚云皱眉,手指用力攥紧萧然的手臂:“你干什么去了?身上怎么有血?你出去打架了?”
“我……”萧然被他一喝,心头一阵狂跳,可仍然沉住气,目注萧楚云道,“大哥,你别生气,请听我说……”唯恐萧楚云发火,他一五一十把今晚发生的事都讲了出来。
萧楚云一边听,一边脸色慢慢发青,等听到他在地下停车场殴打杨枭,萧楚云再也忍不住,猛地一巴掌挥出。这一掌用力之大,竟将萧然打得跌倒在地,清脆的巴掌声在书房中久久回荡。
萧然耳边嗡的一声响,眼前一片漆黑。等他清醒过来,只觉得脸颊滚烫,唇边流下粘稠的液体。他用手捂住脸,跪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脸色铁青的萧楚云,只觉得心头剧痛。他不敢相信大哥打了自己一巴掌,他只知道自己没有错。
眼睛很烫,是被打出来的吗?为什么眼前有些朦胧了?大哥,我是为了你啊,为什么你还要打我?
“那天你打天绝的杀手樊仲时,我跟你说过什么?”萧楚云的声音在他耳边大吼。
萧然觉得脑子里仍然很晕,恍惚忆起当天的情形:“大哥说……不许我染上血腥,不想我有朝一日摊上命案,进了监狱……”说到这里心中更痛,原来大哥是为了保护我,不是真的要罚我……
“那你还敢明知故犯?还敢一个人自作主张、单独行动?是谁给你的胆子那么做?你只是我的侍卫,楚门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萧楚云气得发抖,语无伦次地向萧然吼,“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小潼和爸交代?我许你留下来,是想看你安安稳稳呆在楚门,不是看你胆大妄为、擅自行动的!上次你打了白麟堂的人,后来被他们暗算,中了一枪。你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故态复萌了。你……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小畜生,真要气死我了!”
猛地一把将萧然拖到书桌前,把他的身子往书桌上一摁,伸手扯掉他的皮带,扒下他的裤子,挥起手掌就往萧然臀上打去。
萧然背上已经挨了皮带,萧楚云的手正好摁在他背上的伤处,疼得萧然暗自抽气。这样被扒了裤子打屁股的事只有自己哥哥干过,谁知大哥一怒之下也会毫无章法地动用他的铁砂掌。萧然脸上更加火辣辣的烫,屁股上也被打得象火烧一般烫起来。他扭动着身躯,逃开萧楚云的巴掌,转身拉住萧楚云的手,借势跪下去:“大哥,饶了我吧。我是为了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哥你原谅我……”
萧楚云见他抗刑,怒气越发如狂涛般卷起来,再次把他揪住,一边打一边吼:“你想我把你交刑堂去么?还有胆子抗刑,反了你了!今天不打得你一个月起不了床,我就不是萧楚云!”
“大哥,疼,求求你,饶了我,呜呜.
第34回
…..饶了我吧……”萧然不敢再躲,任由萧楚云打着,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哭得呜呜咽咽。
“大男人流什么马尿?还不给我擦了?!”萧然云抬手一耳光抽过去,萧然身子一晃,轻轻闷哼一声,人软软地倒在地上,竟然昏了过去。
萧楚云大吃一惊,见弟弟倒地,他的心好像突然被铁锥狠狠扎了下一,痛得眼前一黑。不假思索地俯身抱起他,奔到他房间,推门就闯了进去。
“老大?”秦天暮见状大惊,连忙站起来,帮着他把萧然放到床上,脱了风衣,塞进被子里,慌忙问道,“小然怎么了?”
“可能白天受了罚,身体本来就虚,刚刚出去跟人打了一架,回来被我打了几巴掌就昏了。”萧楚云的气息有些紊乱,额头冒出冷汗。
“打架?”秦天暮不敢置信地看着昏迷中的萧然,这么好的男孩,怎么会出去跟人打架?
“臭小子,无法无天!”萧楚云悻悻地骂了句,“再敢这样,我打断他的腿!”
“老大,小然天性善良、单纯,他不会轻易跟别人打架的,肯定是别人先惹了他。”秦天暮直觉地为萧然辩解,又伸手去掐萧然的人中,低声唤道,“小然,小然,你醒醒。”
萧楚云心里又苦又涩,长长地叹口气,慢慢站起来,背转身去:“这死小子,简直是个小魔头!我要再不管他,他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语声中充满无奈,却又掩饰不了疼爱之意。
躺在床上的萧然忽然睁开眼睛,冲萧楚云的后背做了个鬼脸。这个动作把秦天暮吓了一跳,刚想喊出来,萧然向他挤挤眼睛,立刻又闭上装晕。
第九十六章 晴天霹雳
“老大,您先回去休息,让天暮来照顾小然吧。”秦天暮唯恐萧楚云发现萧然装晕的事,赶紧婉言支开他。偏偏萧楚云担心萧然,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又回头坐在萧然床边,吩咐道:“天暮,去拧块毛巾来。”
“是。”秦天暮连忙拧了湿毛巾来,萧楚云拿毛巾轻轻擦着萧然肿胀的脸颊,才一会儿时间,他半边脸颊就已经青紫起来。萧楚云后悔不迭,暗恨自己出手如此之重,心疼得用掌心轻轻揉过萧然的脸,再次叹息:“臭小子,总是有本事把我激怒,自己受皮肉之苦,却不知道别人……”想说心痛二字,却不愿在秦天暮面前表现出温柔来,于是把最后两个字吞了回去。
秦天暮惶惑地看着萧楚云细心呵护的模样,简直有做梦的感觉。原来萧楚云温和起来,配上他那张儒雅英俊的脸,简直是完美的结合。要是永远这样,没有那种黑帮老大的令人敬畏的气势,他真的会是一位好哥哥吧?
他把小然打成这样,是不是因为小然出去打架?小然不是说奉门主之命出去公干了吗?难道是骗我的?这男孩神神秘秘的在干什么?难道他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所以惹门主生那么大气?
萧楚云轻唤了两声,见萧然依然一动不动,气息沉沉,他再次伸手去掐萧然的人中。萧然痛得脸上的肌肉差点抽搐起来,拼命绷紧,眼皮有些轻微的跳动。萧楚云敏感地觉察到异样,仔细看了萧然两眼,唇边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回头对秦天暮道:“天暮,我看实在没办法了。你会不会人工呼吸?”
“啊?”秦天暮呆若木鸡,昏过去的人可以用人工呼吸……吗?
“来,天暮,帮忙试试。”萧楚云和蔼可亲地向他示意。
“我?”秦天暮整个儿僵住,满脸尴尬,“老大,我,我……我是男的……老大是小然的大哥,还是老大来吧。”
“没办法,我只好勉为其难了。这死小子,真是害人精!”萧楚云宠溺地骂了一句,慢慢把嘴唇往萧然唇上凑。
温热的气息喷到萧然脸上,萧然象触电般睁开眼睛,腾地跳起来,几乎把萧楚云撞翻,站在床上,双手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势,结结巴巴地道:“大哥……我……我没事了,我好了……谢谢你……”
“你好了?”萧楚云脸一冷,“好得真快啊。”
萧然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我……我年轻,好得快……”
“给我下来跪着!”萧楚云一声断喝,俊脸立刻黑得象锅底一般。萧然吓得腿一抖,惶惶地看了萧楚云一眼,慢慢挪到床下,在萧楚云面前跪下:“大哥……我错了。”声音细小如蚊蚁。
萧楚云四下里寻找称手的家伙,一言不发,满身的怒气在整个房间里喧腾,秦天暮看得心惊胆战,暗道惨了,小然这下祸闯大了,公然戏弄、欺骗门主,恐怕萧楚云不会轻易放过他。他连忙悄悄捅捅萧然,示意他赶紧求饶。萧然嘴里苦得象吞了黄连一般,俊脸缩成一团,低声哀求秦天暮:“天暮哥,你避一避好么?”
秦天暮知道他面子上过不去,可门主在这儿,他怎好随便离开?恨不得自己是影子,马上消失不见,却又放心不下萧然。想不到萧楚云主动发话了:“天暮,你到院子里转转去。”
“老大,小然只是孩子气,他不是有意戏弄老大的,老大您……”秦天暮还想求情,被萧楚云一个冷冷的眼神吓退,无奈地看了萧然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萧楚云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找不到发泄的工具,回头看萧然一眼,见他笔直地跪在那儿,低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划出弧形的阴影,薄唇紧抿,平静中隐含着淡淡的委屈与忧伤。他不禁心头一震,慢慢向他走过去。
“大哥……”萧然低唤一声,垂下头去。
萧楚云怔怔地看了他半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儿,哥管不了你,不过自然有人管得了你。”
萧然大惊,大哥是要向哥哥告状?他猛地扑过去拉住萧楚云的手,仰起脸来,刚才的平静全盘崩溃:“大哥?大哥你要告诉我哥么?”
萧楚云没有回答,可表情已经默认。萧然惊慌失措,紧紧抱住他的手,语无伦次地道:“不,大哥,别打电话,不要告诉我哥。他要是知道我打了人,他会打死我。他已经警告过我,他会扒光我的衣服,吊在院子里打的……大哥,求求你,我知错了,你打我吧……”
他手忙脚乱地扒了自己的裤子,转过身,把臀部对着萧楚云,哀求道,“大哥,你打我吧,你狠狠打我吧,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说到最后,声音就哽咽起来,“把我交刑堂都可以,只求你别告诉我哥。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再也不敢骗你了…….大哥,大哥,求你饶了我吧……”
萧楚云见他害怕成这样,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的疼。如果真的被小潼知道,他恐怕一怒之下会不管不顾,真的把他扒光了吊在院子里打吧?然儿这小子,在我面前还敢放肆,在他哥面前连哼都不敢哼一声。他敢对我偷奸耍滑,也是因为跟我亲密,不是吗?他不顾一切地留在楚门,为我做了那么多事。虽然自作主张、胆大包天,可毕竟出发点是为了我啊。
他在心里叹口气,走到萧然面前,俯下身,扶起跪趴在地、泪流满面的萧然,伸出手掌。萧然以为他又要打自己耳光,吓得往后一缩。萧楚云苦笑:“我不打你。”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水,沉了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流眼泪!哥警告你,下次再让哥看到你这种样子,哥一定把你拉到刑堂,亲自掌你的嘴!”
萧然一激灵:“小弟不敢了,请大哥原谅。”
萧楚云扶起他,为他拉好裤子:“今天你受的罚已经够多了,哥不再罚你。可你要记得教训,记得你是楚门的人,楚门是个有规矩的地方。在哥面前,哥纵容你的调皮、你的放肆、你的小小的滑头,可在楚门,没有人能够容忍你这样做。你明白么?”
萧然听大哥语声温和,虽然在教训自己,那双注视自己的眼睛里却充满疼爱之意,他心头一暖,乖顺地应道:“谢谢大哥不罚我,小弟记得大哥的教训,以后再也不敢肆意妄为了。”
萧楚云拍拍他的肩:“杨枭这个小人,先买杀手来杀我,后又离间滕康,我绝不会放过他的。你虽然擅自行动,但的确帮了我很大的忙,哥还是要谢谢你。”
萧然腼腆地一笑:“只要大哥消了气,不再怪小弟就好了,小弟可不敢要大哥的感谢。”
萧楚云见这小子终于露出笑脸,有些无奈,却又觉得欣慰,柔声道:“好了,早点休息吧。”听萧然应了声“嗯”,他又想起什么,戏谑地笑道,“你记性不错,默写的门规一字不差,不会是抄的吧?”
萧然抗议地圆睁了双眼:“天暮哥可以为我作证,我绝对是一字字默出来的!”
萧楚云失笑:“好,好,别做出这副楚楚可怜样。哥相信你了,只不过,你记在脑子里,却没记在心里。门规照记,错误照犯,你说你这样算什么?”
萧然求饶地看他一眼:“大哥,我以后一定事事遵从大哥的命令,再不敢自作主张了,请大哥相信我。”
第二天早上九点,萧楚云书房,一张S市的早报拿在萧楚云手上。“啪”的一声,那报纸被萧楚云猛地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几乎倾倒。萧然站在旁边,明显感觉到大哥的脸色急遽转晴为阴,最后面色灰白。
“门主?”萧然走到他身边,“门主您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楚云僵在那儿,呆了足有五秒,手指颤抖起来,紧接着身躯也颤抖起来。他慢慢站起来,死死盯着萧然,盯得萧然浑身发冷。忽然,他从桌子后面直冲过来,揪住萧然的领子,挥起手掌,劈头盖脸的耳光向萧然脸上抽去,一边抽一边咬牙切齿地骂:“畜生,你干的好事!”
萧然被大哥那种疯狂的样子吓呆了,一动不动地任由萧楚云殴打。噼噼啪啪的声音响彻整间书房,连门外的飞廉也听到了,冲到门口,看清里面的情形,他吓得魂飞魄散,不明白门主为什么忽然这样暴怒。
“门主,手下留情。”他惊慌地扑跪下去,为萧然求情。
萧楚云如梦方醒,停下手来。见萧然被自己打得满脸肿胀,嘴角鲜血直流,却象泥塑木雕一般站在那儿,茫然而惊恐地眼大眼睛看着自己。他只觉得手足痉挛,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手指门外,艰难地道:“飞廉,起来,出去,把门关上。”
飞廉不敢违背,起身出去,拉上房门。
萧然清醒过来,蠕动着肿胀的嘴唇,含糊地问道:“请问门主,属下做错了什么?”
萧楚云转身拿起桌上的报纸,猛地摔到萧然脸上。萧然接过,看清报纸上的新闻,心脏骤然停止跳动。
“昨夜S市北区步行街停车场发生一起人命案,死者四十岁左右,被人暴力殴打,内脏破裂,死于车内。”标题旁附着照片,照片上的死者正是杨枭!
第九十七章 放手
萧然有好长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只觉得浑身发冷、手足发麻,血液已经冻结成冰,唯有脸上在火烧火燎的胀痛。而萧楚云那双噬人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无穷的怒意从他脸上喷涌出来。他茫然地看着,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直到耳边听到萧楚云一声嘶吼:“畜生,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你才多大的人,竟敢去杀人?”衣领被萧楚云紧紧揪着,勒得他几乎窒息。他猛然清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意识到大哥有多愤怒。刚才那几巴掌,几乎打得他牙齿松动,大哥恨不得亲手打死他吧?从来没有见到他如此暴怒过,他一定是被这晴天霹雳震得失去了理智,他一定对自己绝望了。
“大哥,我没有。我只是把他打昏了,没有打死他。”他贴着萧楚云的大腿跪下去,扬起肿得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急切地为自己辩解,“大哥,小弟有分寸的,我真的没有打死他,请你相信我。我只是恨他阴险歹毒,要杀你、要吞并楚门,我只想教训他一下,没有想要他死。大哥,大哥,你相信我……”说到最后,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也哽在喉咙里。
大哥,连你也不相信我么?你是我大哥啊。为什么,你和哥哥一样,一怒之下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不容我解释?在你们心目中,我真的如此胡作非为么?
萧楚云颓然跌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好像有一群蜜蜂在嗡嗡叫,本是那样冷静睿智的人,此刻被极度的惊惧攫据了他的心。神经好像被砂纸在来回磨砺着,疼得他浑身的肌肉都颤栗起来。
然儿是父亲最疼爱的儿子,是小潼最疼爱的弟弟,也是自己最喜欢的弟弟,虽然相处短暂,可然儿给了他浓浓的兄弟情。他已经将他完全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宠着、爱着、管教着,无论是责罚还是关怀,都是基于爱的出发点。
可是他竟然摊上了命案,他竟然那样轻而易举地杀了人。自己一再告诫他,不许他手上染上血腥,可他还是染上了。他才十八岁啊,青春刚刚开始,难道就这样被扼杀了?
心一阵阵地抽疼,疲惫而痛苦的目光落在萧然脸上,那张英俊绝伦的脸,此刻已被自己打得面目全非。唇角的血迹还没擦掉,眼里晃动着泪光,满身锐气的少年,在自己面前显得那样脆弱而哀伤。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吧?也许他只是下手太重,却没料到杨枭会死?以他的绝顶武功,他一掌就能置人于死地。他不是有意要杀人,只是误杀。可不管怎么样,人已经死了,他的罪过已经犯下了,这件事要如何收场?
萧楚云在心里迅速盘算着,努力压住自己的情绪,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年,问道:“你确信你没有下重手?”
“没有,大哥,打他的时候小弟根本没用内力。”
“没有内力,你的力量也是惊人的,哥尝试过。”萧楚云皱紧眉头,“哥相信你不是有意的,可不排除过失杀人的可能。据你所说,当时蓝色经典只有你们三人,你在地下停车场打人时滕康已经走了,是不是?”
“是。”萧然垂着头,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考虑事情的种种可能性。当时那种情况下,他确信周围没有人。滕康走了,杨枭是独自开车出来的,还会有人在暗处窥探到这一切,然后趁自己打昏杨枭后再把杨枭杀了吗?
不,不可能。那么,正好有杨枭的仇家无意中撞见杨枭昏倒在车子里,趁机将他打死?有这种可能。
可是如果警察排查杨枭当晚的行踪,排查蓝色经典的人,自己便是最大的嫌疑人。要是警察再将蓝色经典的排查结果与滕康一对质,滕康本就对自己恨之入骨,他绝对只会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证供,那自己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打完杨枭,走的时候他只是昏迷,还有气息?”萧楚云再问。
“是。”
萧楚云苦笑,纵然内脏破裂,人也不会马上断气。问这句话等于白问,然儿走了杨枭还是可能死的。
“然儿,你起来吧。”萧楚云放缓了语气,“事已至此,打你骂你都没用了。我现在只希望警察充分发挥他们尸位素餐的本事,这件事永远查不到你头上。”
萧然抬起头,湖泊般明净的眼里满是愧疚与自责,嗫嚅道:“大哥,小弟错了。小弟对不起大哥的教诲,总是给大哥惹麻烦,请大哥重重责罚。”
萧楚云叹口气,伸手去拉他,脸色黯淡:“其实要罚也该罚我自己,是我不好,不该答应你,让你回到楚门。我对不起爸和小潼,爸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打死我的。小潼也要急死了,你是他最疼爱、最骄傲的弟弟,他把你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萧然慢慢站起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大哥,无论结果是什么,小弟都会坦然去面对。”
萧楚云摆摆手:“我不会让你去面对的,我是你大哥,我来保护你。你现在回房间去,我让飞廉去拿冰块给你敷脸。抱歉,哥太冲动,打重你了。”
“不,大哥,是小弟错了,大哥打得对。”
“等脸上消肿,你就回家去。”萧楚云后面一句话令萧然心头剧震,直觉地反对:“不,我不回去。”
萧楚云没有发火,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我说了,这里的事都交给我,我会保护你。你先回家避避风头,远离S市,心里会好受些,至少暂时忘记这个噩梦,顺便好好陪陪小潼和爸爸。”
“不,大哥!”萧然肿胀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可是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满是抗拒之色,“我不回去,大哥。大哥现在正在最困难的时候,内忧外患不断,小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而且,我如果回去,爸和哥哥知道我犯了案子,他们会被气死的。”
萧楚云伸手拍拍他的肩,沉沉叹息:“然儿,哥怕了,你是爸的儿子,是小潼的弟弟,不是哥一个人的弟弟。你出这样大的事,哥担不起这个责任,哥只能让你回家去。家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好好回家休息一阵,调整一下心情。”
萧然心头一阵剧痛,脑子里有些晕眩。大哥,是我连累了你,是我让你伤心、失望了,是我给你带来了这么沉重的负担。你赶我走,你想摆脱我这个包袱,是不是?我给你惹了祸,我对不起你。我要怎样做,你才会原谅我?
眼睛酸涩难当,却没有眼泪流出来。他顺从地应了声“是”,转身回自己房间去。慢慢收拾着自己的衣物,一件件塞进旅行包里,目光落到秦天暮那张床上,心里觉得很难受。天暮已经开始到下面的分堂去实习,大哥一心栽培他,而他自己还不明不白地在充当父亲的棋子。
他收拾好东西,听到有人敲门,他打开,见是飞廉。
“小然,门主命我拿冰块给你。”飞廉看着他青紫肿胀的脸,语声中难掩心痛之色,“小然,你做错了什么,门主要这样责罚你?”
萧然黯然摇头:“飞廉大哥,你别问了,总之是小然的错,门主就是打死我都是应该的。”
敷完冰块,觉得脸上的胀痛消了许多,萧然独自坐在房间里,一个人想了很久。然后他背了旅行包出来,到萧楚云书房,见萧楚云正在与鹰卫统领深岚说话,他在门外等了会儿,等到深岚离开,萧楚云叫他进去。
“大哥,我来向你告别,我回家去了。”他垂了眼帘,脸上的神情平静而安详,好像今天早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萧楚云站起来:“收拾好了?”
“是的,大哥,我走了,你保重。”萧然看了萧楚云一眼,微微躬身。
“我送你回去,跟爸和小潼说明一切。”
“不,大哥,你如果回去,爸肯定会责罚你的。你马上要召开门会,还可能会有杨枭的人来找你麻烦,还有滕康,不知道他会怎样兴风作浪。大哥现在不能受罚,所以,我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去就成了。”
萧然说完,再次鞠了个躬,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萧楚云伸了伸手,想要留住他,却被他那个决绝的背影刺痛了眼睛,生生把手缩了回去。是不是我伤了这孩子的心?他这样毅然决然地离去,平静到死寂的样子……然儿,不要怪我,为了你,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摆平这件案子。我的手段可能不是你可以接受的,所以,我只能支开你。
我是你大哥,我会尽一切力量保护你。你回家好好享受几天宁静的生活吧,我已经给紫夜打电话,说你犯了点小错,叮嘱她如果爸责罚你,一定要为你说情。
晚上,萧楚云安静下来,心情暗沉,孤独地燃起一枝烟,拨通萧远山的电话:“爸,您在家里还是在医院?”
“在家。小潼住不惯医院,已经出来,在家休养了,陆涵在医院照顾阿诚。等你周末回来,我们又可以一家团聚了。”萧远山的声音听来醇厚而温和,隐隐含着笑意。
萧楚云一愣,父亲的态度不对啊。他没有痛斥自己一顿,甚至都没生气?
“爸,您……您不生云儿的气?”
“为你包庇然儿的事?爸不是说了,每人一百藤条,谁也逃不过。”萧远山轻松地道,带了一丝开玩笑的语气。
萧楚云心一沉:“不是,我是想问,然儿他回来了没有?”
“没有啊。回来,他为什么回来?你没叫他去上学?”萧远山明显吃了一惊。
“不,我叫他回家来了,他今天上午走的,早该到家了。”
“你说什么?”萧远山更加惊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让他回来,他根本没回来啊。”
第九十八章 然儿,你在哪里?
萧楚云觉得自己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淋透了,寒意遍布每个毛孔。然儿没有回家,然儿竟然没有回家!他那样乖顺地跟自己说回家了,东西都收拾得好好的,可他竟然没有回家。他去哪儿了?一个人流落在外,会有多少危险,多少未知的因素?尤其是在现在这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况下……
难道他去自首了?他不愿连累自己、连累家人,所以甘愿去面对一切?“一人做事一人当,大哥,无论结果是什么,小弟都会坦然去面对。”难道他说这句话时便决定了后面的行动?可是他说的是“无论结果是什么”,现在还没有结果,他就要去面对了吗?
萧楚云忽然觉得这个弟弟的心思太深,竟是自己无法猜测的。他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有些发黑。勉强控制自己,好不容易才把萧然发生的事慢慢讲出来,努力放缓语气,唯恐令父亲受惊。
讲完,他屏息凝神,好像等待判决一般等待着父亲的怒斥或大吼,可是隔了半天,电话那头什么声音也没有。萧楚云忽然心头一激灵,难道爸爸昏过去了?“爸,您怎么了?”他握紧手机,声音不再冷静。
“我没事……”萧远山低涩的声音费力地发出来,“云儿,你和然儿真是考验我的心脏,还好我人虽老,心脏却还强健,否则我恐怕真的受不了了……”。
“爸……”萧楚云蓦然觉得心头酸楚,爸爸的语气好悲凉,他那样强势的一个人,现在被自己和然儿折腾得疲惫不堪了。还有小潼,小潼还伤着呢,要是知道这个消息,恐怕会跳起来了,“爸,是云儿的错,云儿没有管好弟弟。爸,等云儿回来,您罚我吧。”
“不要说了,我想休息会儿。”
听到电话里传来挂机的嘟嘟声,萧楚云的心骤然沉下去。如果爸爸对自己大发脾气,他还可能安心些。可他这样沉默着、阴郁着,令他更为揪心。
他站起来,茫然地往处面走,自己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走到萧然门口。秦天暮过来开了门:“老大,小然回家了?”
“是啊。”萧楚云走进去,在房间里搜索了一遍。床上铺得好好的,萧然的衣物、手提电脑都已经收拾掉了。他机械地拿出手机,拨通萧然的号码,却骤然听到房间里响起萧然的手机铃声。
秦天暮也吃了一惊,四处寻找,立刻找到了手机铃声的来源:在被子下面。他走过去掀起被子,果然看到萧然的手机躺在床上,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大哥,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给大哥带来太多麻烦,我会想办法弥补。手机留在这儿,不用跟我联系,事情办完,我自然会回来的。手机里有一段录音,是我在蓝色经典偷偷录下的杨枭与滕康的对话,唯恐被他们发现,偷录的时候比较小心,有的对话比较清楚,有的比较模糊。但至少可以给你作为证据,门会时用来打击滕康。
傅清南相对滕康来说气焰比较低些,相信只要没有滕康挑拨,大哥不必为我的背叛受三刀六洞之刑。如果大哥一定要遵守这个承诺,小弟会回来自己受刑。求大哥不要为我伤害自己的身体,否则然儿今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小弟知错了,等解决完楚门的事,等大哥回到家里,小弟会向大哥请罪,任由两位哥哥和爸爸处置。小弟不孝,就此拜别了。”
秦天暮惊讶地从萧楚云脸上看到黯然神伤的表情,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心中也跟着忐忑起来。“老大,小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楚云看他一眼,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楚门现在真是多事之秋,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都凑在一起发生了。这位表弟也是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自己来个惊天动地?舅舅啊舅舅,你打算如何对我动手?我拭目以待。
他心中想着,微微一笑:“没什么大事,我让他回家,他以为我生他气、赶他走,所以有些伤心,留信向我道歉,请我原谅。”顿一顿,又道,“只是这样一来,没人教你武功,有些可惜了。”
“我没事。”秦天暮连忙道,“天暮一切全凭老大决定。”
“好。”萧楚云赞赏地看他一眼,“年轻、懂事、温厚有礼,我喜欢,只要再发挥一点锐气,就完全符合黑帮领袖的要求了。”
秦天暮怔住,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老大……天暮愚钝……”
“我说过我会栽培你的,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对了,学校我已联系好,就在南暨大学财经系,你本周末就去上学。”萧楚云的声音特别温和。也许是萧然的离去令他心情黯淡,也许是觉得对不起萧然,不该在这个时候对他放手,他不自觉地将兄长的宠爱转移到了秦天暮身上。
秦天暮恍惚地看着萧楚云脸上温和、优雅的笑容,再次有做梦的感觉。为什么这个楚门门主对自己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只是因为赏识自己吗?
等萧楚云离去,秦天暮依然处于那种半醒半梦的状态,呆呆地看着萧然的床,眼前却晃动着萧楚云英俊的面容。就在这时,他听到自己的手机响,接起来,是他父亲:“天暮,你到庄园外去给我打电话。”
秦天暮连忙出门,到庄园外僻静处,拨通父亲的电话:“爸,您找我有事?”
“天暮,昨晚楚门的人有什么动向?”
“爸,天暮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是说,昨晚楚门有没有什么行动?”。
“天暮不知,庄园中一直很安静,没有出现异常。”秦天暮困惑地道,“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昨晚杨枭死了,我今天下午刚刚得到的消息。玄冰堂的一位副堂主今天告诉我,杨枭被人暴力殴打致死,出事地点在S市步行街地下停车场,他今天去公安局认领尸体。公安局正在彻查此事。我怀疑会不会跟楚门有关,所以才打电话来问你。”秦无恨缓缓叙述着,声音中没有太大的起落,最后道,“天暮,如果真是楚门动的手,他可真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供出他,他怎么会死于非命?”
“爸……”秦天暮在黑暗中颤抖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紧张地问道,“玄冰堂的人有没有迁怒于爸?”
“他们敢!”秦无恨的声音中骤然有了金属般的冷厉、坚硬。
“可的确是我把杨枭供出来的。”秦天暮心里的弦突然绷紧,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昨晚萧然出去打架了,回来后还挨了萧楚云的耳光,难道是他?可是怎么会?如果他是奉了萧楚云的命令去的,萧楚云为什么还要罚他?如果不是,他又为什么要单独去杀杨枭,又是如何知道杨枭的行踪的?
秦无恨声音一沉:“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你永远不许提起。我不是怕玄冰
第35回
堂,只是不想无端多一个仇人。”
“爸,您怪我吗?杨枭本来是您的同盟……”
“我当然恨你误事,只不过,现在他已经死了,我们不用再指望他。也好,我们可以单独行动了,天暮,你已进入楚门,这是最有利的条件。你要拉拢刑堂堂主滕康,与他结盟,比杨枭有用多了。”
“可是,爸,为什么您一定要得到楚门?儿子不明白……”
“这是楚门欠我们的!”秦无恨骤然冷了声音,秦天暮刚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到秦无恨一声惊呼:“是你?你怎么进来的?”随后手机戛然而止。
秦天暮大惊,难道父亲遇到什么危险了?他再打秦无恨的手机,里面却传出“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秦天暮再打樊仲的手机,无人接听。
J市锦绣路382号,天绝总坛,里面已经一片腥风血雨。天绝的人与一帮来路不明的人打成一片,客厅里、走廊上、院子里到处都有血迹,甚至还有断肢。最里面一栋楼里燃起火焰,火光照出一些扭曲的、摇曳的身影,还有他们手里的短刀,偶尔还有一两个人手中握着手枪。
秦无恨左肋下已经中了枪,有四名三十来岁、身材魁梧、身形矫健的男人将他团团围住。天绝不过十八名杀手,加上一些杂役,而来的人有百名之多。明显的敌众我寡,令杀手之尊的秦无恨顾此失彼。为照应一名门下杀手,不幸中了一枪。他飞腿踢掉对手手中的枪,另外三人的刀就砍了过来。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叮叮”之声,那三人手中的刀脱手飞出,一条雪白的人影犹如旋风般冲进人群,在人们惊魂未定之时,只见那帮来路不明的人一个个象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狂喷。
一群人齐齐聚拢来,将那名白衣人团团围在当中,短刀并举、拳脚相加,可是他们连那人的衣角都碰不到,就纷纷倒跌出去,撞到水杉、梧桐上,或者砸到墙壁上,再摔到地上,跌得手脚抽搐。
秦无恨与门下之人都住了手,各自扶着伤处,怔怔地看着激战的人群。显然这位白衣人是来帮助他们的,可他会是谁呢?蒙着面,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快得犹如闪电般的身形。
激战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地上已经倒了一大片人。天绝的人个个看得瞠目结舌,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绝顶的武功。
“住手!”一声断喝,仿佛晴天霹雳,人群哗地散开。那位白衣人飞身跃到院中一处平台上,渊停岳峙,看身形矫健、优美得犹如一只小豹子。蒙面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精光四溢的眼睛,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儿,就有一股夺人的气势扑面而来。
“你们已经有三十八人受伤,难道还想把命丢在这儿?还不快滚?”听声音极年轻,最多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
S市萧家庄园,萧远山在萧潼的房间里,两人面面相觑,脸上的忧虑更多于怒意。
“爸,潼儿明天一早就动身去大哥那儿。”萧潼道。
“不,还是我去吧,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萧潼微笑,故作轻松的语气:“爸,您如果过去,我怕您控制不住会把大哥打残废了。所以,还是潼儿去吧。放心,潼儿的伤不重,宇辰给我用了最好的药,这点伤不碍事。”
萧远山沉吟片刻,点点头:“潼儿,你真懂事……好吧,那你去吧……”
第九十九章 兄弟携手
下周三就是楚门门会,还有一周的时间,萧楚云早上召傅清南、滕康、孙在丰、钱坤一起到云天庄园开了个短会,给他们布置好任务。
萧楚云从眼角的余光瞥见滕康虽然坐在那儿,精神却有些不集中。他随手拿起茶杯,浅浅抿一口,气定神闲地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原来的玄冰堂主杨枭死了?”
滕康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杯里的茶几乎泼出来。萧楚云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他,滕康面上一僵,赶紧避开目光。傅清南敏感地觉察到异样,看了他们俩一眼,接口道:“杨枭?他离开楚门后不是到南方去了么?难道又回来了?”
“我不知道他的根据地是不是搬回来了,总之人刚死在S市。”萧楚云说这话的时候,唇边飘过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黑瞳深得见不到底,语气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什么?”孙在丰一惊,“你是说前天晚上发生的那起暴力杀人事件,死者是杨枭?”
钱坤立刻接上去,神情有些激动:“是啊,他的颧骨被人一拳打碎了,半边脸有些变形,我第一眼看到那照片也没看出来。后来正好有公安局的林警官来我们夜之神喝茶,他跟我关系好,海阔天空地聊,告诉我这死者叫杨枭,原是南方的一个大老板,一年前搬到J市,做石油生意。不知为什么突然死在那个停车场。我仔细想想,他确实是杨枭。”
“还没找到杀手吧?”萧楚云问了一声。
“没,哪有那么快?现代的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哪有什么刑侦手段?无非*群众举报,或者找到什么怀疑对象,抓进去屈打成招。”钱坤轻蔑地道。
“也没有人自首?”萧楚云再问一句。
钱坤有些奇怪地看看萧楚云:“没有。老大,你对这件事特别关注?”
“也不是,只是杨枭毕竟曾是楚门的人,所以免得不了多关心一点。”
“那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公安局戴局长问?老大不是跟戴局长走得很近么?”
“我只是不想惹上什么嫌疑。戴宏峰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只会在他的自由裁量权内与我相安无事。可我如果过问太多,倒显得我心虚了,这不是没事找事么?”萧楚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杨枭当初可是自己走的,我并没有逼他,所以对于他的死,我也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孙在丰在旁边叹道:“毕竟曾经是我们兄弟,我倒有些为他难过。好歹也算英雄一世,没想到落得这种下场,死得真惨。多半是跟谁结了仇怨,被人打死。可是,在S市他还有什么仇家啊?”
萧楚云的目光再次扫过滕康,微微一笑:“他走了五年,如今还有人想要杀他,不太可能是旧恨,恐怕会是新仇。用重手法活活将人打死,这下手之人还真是心狠手辣。你们觉得谁有可能?”
四人纷纷摇头,只有滕康脸色微微发白。萧楚云关心地道:“康哥,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一直不太好。”
滕康怔了怔,勉强微笑:“我没事,可能有些受寒。”
“哦,是啊,这阵子天气变化太快,让人防不胜防,康哥年纪也不小了,现在的人都得学会保养自己才行。”
本是开玩笑的话,听在滕康耳朵里却骤然生出寒意。他警觉地看了萧楚云一眼,萧楚云只是淡雅地微笑,毫无异常。滕康嘿嘿笑道:“象门主这么帅的男人才要保养,属下一个粗人,整天跟鞭子、藤杖打交道,再保养也是这副丑样,还是不保养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
散会时萧楚云特意留下钱坤,叮嘱他向林警官旁敲侧击地询问案子进展情况。钱坤是个聪明人,一听门主的意思,立刻心领神会:“放心,老大,属下一定随时向你汇报。”
回到书房,萧楚云刚刚坐定,就接到门卫电话,说萧潼来了。萧楚云心里暗暗叫苦,没想到萧潼会来,他以为就算有人来,也必定会是父亲。如果是父亲,即便被他狠狠打一顿,自己也会好过些。现在他最不想面对的便是萧潼了,当初向他打了包票,保证把然儿完好无损地交还给他,谁知弄成今日的格局。他还有何脸面去见萧潼?
萧潼因为身上有伤,脸色仍然略显苍白,穿一件浅灰色的风衣,从庭院中走过时,一种帝王的雍容、尊贵气度便自然地流露出来。萧楚云在楼上看到,心中暗自赞叹,自己的两位弟弟,一个是古代皇帝,一个是古代王爷,两人俱是人中极品、风华绝代。
迎上萧潼,伸手握住他的手,黑帮老大第一次露出窘迫、愧疚之色,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小潼,对不起,我把然儿丢了,害你带伤赶到S市来,这样辛苦。我本以为爸会来的……”
萧潼压下心里油煎火烹的焦灼,微微一笑:“如果爸来,大哥今天就站不起来了,所以还是小弟来比较好。”
萧楚云被弟弟调侃得脸上发烫,连忙侧过头,做出有请的动作,避开萧潼的目光。待萧潼坐定,萧楚云坐在他对面,上下打量着他,见他虽然消瘦了不少,可面容平静,并没有他预料中怒不可遏的样子。萧楚云暗暗叹息,这个弟弟还真是修炼得稳如泰山,恐怕只有在然儿面前,他才会沉不住气吧?
萧楚云拿出萧然留下的那封信,交给萧潼:“小潼,这是然儿留下的。怪我不好,我本想让他回家避避,也借机哄他离开楚门。谁知这小子吃了秤砣铁了心,骗我回家去,人却不知溜到哪儿去了。可能是我伤了他的心,他本是自尊心极强的,怕是以为我对他失望了,所以拼命想去弥补。”
萧潼接过信的时候,黑色的瞳孔已然收缩,怒意从他眉间狂涌而出,帝王的威严与冷肃霎时毕露无遗。一边看,一边脸上泛起暴风雨的气息。萧楚云暗道,然儿,你这臭小子,这下你死定了。就算我不罚你,你自己哥哥也饶不了你。
萧潼拿着信纸的手有些痉挛,好久才平息下来。把信缓缓放在桌上,抬眸看着萧楚云,歉然道:“大哥,真对不起。然儿不懂事,给大哥带来很多麻烦,连累大哥了。是我没有教育好他,大哥生气就罚我吧。”
萧楚云本以为萧潼会埋怨自己没有兑现承诺,没想到萧潼反而向他道歉,一时心中既感且愧,苦笑道:“你不怪我就好了,我怎会罚你?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努力摆平此事,不会让然儿坐牢的。”
萧潼的目光黯了黯,手指下意识地缩紧:“我相信然儿不会打死人的,他虽然嫉恶如仇,可心地善良,纵然对于十恶不赦之人,他也愿意网开一面。所以,我相信里面另有隐情,即使没有,那也是过失杀人。只是……”声音沉下去,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这小畜生现在越来越肆无忌惮、任性妄为,我一次次严厉警告他,看来对他毫无用处。他如果敢回来……”他没有说下去,可是那张铁青的脸已经宣告了一切。
萧楚云怕他身体还未康复,不能久坐,关心地道:“去床上躺着吧,我到房间里慢慢把事情经过讲给你听。”
萧潼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的确觉得伤口又疼痛起来,深身疲惫,于是点点头。萧楚云把他引到萧然房间,让他躺好,给他倒了茶来,兄长般的呵护令萧潼觉得心里暖暖的。噙着一丝微笑道:“大哥好手段,那么轻易就把嫂子骗到手了?嫂子真是贤惠,一来就博得了爸的欢心。”
萧楚云随手一个暴栗敲过去:“臭小子,和然儿一样,动不动调侃我,真是胆大包大。信不信我揍你?”
萧潼从十五岁登上大位,穿越时已当了五年皇帝,一直勤政爱民、独当大局,在家中又是大哥,日日照顾、教导两位弟弟,肩上的担子一向很重。到现代后为了适应现代生活,及早熟悉萧氏管理,起早贪黑、兢兢业业,从未有一日懈怠过。
习惯了做一位英明的企业管理者、一位强势的兄长、一位孝顺的儿子,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被比自己年长的哥哥照顾着,用宠溺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他忽然觉得很温馨、很幸福,第一次露出调皮的、坏坏的笑容:“然儿在这里恐怕被大哥教训得多了,大哥现在没人教训,就来教训小弟了?”
萧楚云诧异地看着萧潼,原来这小子也会笑得如此可爱?他不禁萗尔,本来郁闷的心情也豁然开朗了。摇摇头道:“然儿这小子脾气比牛还倔,我再怎么教训他都没用。完全白费力气,到最后只有我向他投降的份。”
萧潼如遇知音:“我的感觉跟大哥完全一样,这小子总有法子把我气得七窍生烟,然后他自己摆出一副无辜相,好像我多委屈了他似的。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放手不管了,可又哪里放得开?”
萧楚云调侃道:“怎么你堂堂一国之君也会这么憋屈无奈?”
萧潼苦笑:“在现代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来的一国之君?”瞟了萧楚云一眼,又笑道:“堂堂一国之君不是还被大哥威胁揍我?”
萧楚云忍俊不禁:“小潼,你真是我的福星。你一来,我心情好了许多。”顿了顿,放低声音,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急,爸也是,我今天一早就派手下到处去寻找然儿的下落了,至少可以确定,他没有去自首。”
“然儿不会傻到去自首,他一定是自己去查找真相了。这死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可以担尽一切。我怎么教训他、责罚他都与事无补,真不知道他要让我*心到什么时候。”萧潼悻悻地说着,想想又好笑,觉得自己有些婆婆妈妈。
两人本来都窝着一肚子火,可见面一聊,气都消了不少。彼此对望一眼,竟颇有“同病相怜”之感。
J市人民医院,天绝一夜之间伤十三人,其中五人重伤。医院里一番救治,到早上八点才安定下来。在萧潼到达云天庄园的同一时间,那位从天而降的白衣人正坐在秦无恨床边,默默看着秦无恨苍白失血的脸。
剑眉星眸、英气勃勃的少年,不是萧然还会是谁?
身边出现高大挺拔的身影,是秦无恨的养子樊仲。“萧然兄弟,谢谢你救了我们。大恩不言谢,樊仲谨记在心,将来一定找机会报答。”
萧然心中一动,这人曾被自己痛打一顿,此刻却来感谢自己,倒是一个恩怨分明的大丈夫。他看他一眼,眸子中带了温暖的笑意。
秦无恨本来在呆呆发愣,听到樊仲的声音,他转过脸来,目注萧然,唇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没想到你会来救我们。”
萧然微微勾起唇角,干净到不染纤尘的笑容:“我本来怀疑你杀了杨枭,所以夜探天绝。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些人是玄冰堂的?”
“正是,他们也同样怀疑我杀了杨枭。”
“为什么?”萧然困惑地道,“你与杨枭不是同盟吗?”
第一百章 一笑泯恩仇
“同盟?”秦无恨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意味,欲言又止。
萧然轻轻摆手:“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必对我讲。对了,昨晚玄冰堂的人在你们西楼放火,樊先生送你们去医院后,我与你的几位门徒一齐将火扑灭了,幸好火势没有蔓延开来,只是烧毁了一些家俱。地上的血迹与残肢也收拾干净了,你可以放心。”
秦无恨震动地看着他,眼里闪过奇异的目光。这么年轻的男孩,还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他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本事?不仅身怀绝世武功,而且心思缜密、头脑灵活,行事作风完全不象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心里百感交集,本来冷漠的面容,此刻象冰山解冻一般,微微露出松动:“谢谢你,小兄弟。”
萧然微笑,看来秦无恨的态度大大改变了,原先跟自己处在敌对的位置,现在叫自己小兄弟。他心中高兴,一双星眸中便漾起春风般的笑意:“其实,我该尊称你一声舅舅吧?”
秦无恨脸上猛地一僵,平静的面容犹如被巨锤敲击的岩石,绽开条条裂纹。然后唇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两下,抬头看一眼樊仲,哑着声道:“仲儿,你去照顾别的兄弟。”
樊仲恭声应是,转身悄悄退出,把门带上。
萧然从秦无恨眼里捕捉到震惊已极的表情,还有那种被揭开往事的痛苦、悲哀,他心里轻轻叹口气。果然如自己所料,他是有着极大的苦衷的。
“舅舅……”他轻轻唤了一声,眼里是一片诚挚、温暖,还有深深的理解与同情。
“谁是你舅舅?”秦无恨忽然愤怒起来,拔高声音大吼,却牵动肋下枪伤,痛得皱紧眉头,连连喘息。
萧然连忙递上一杯水,放软了声音道:“舅舅,你别激动,先喝点茶,顺顺气,我们慢慢说。”说着轻轻扶起秦无恨,让他喝了几口水,再把他慢慢放下。
秦无恨怔怔地看着他,从这少年眼里,他看到的是一种纯净如水的目光,那样沉静而温暖的眼睛,就明春日里阳光下的湖泊。此时此刻的样子,哪有半分昨天夜里满身杀气的模样?他要干什么?为什么救自己,又为什么叫自己舅舅?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他已经知道,那萧楚云知道么?原来自己以为做得有多隐秘,他们却已经知道了真相。
既然如此,萧楚云为什么不来杀自己?为什么还留着天暮在楚门?他是想请君入瓮?可这少年的举动又代表什么?
万千思绪如潮水般奔腾在胸口,可秦无恨的脸上却是冰川般的冷寂:“你怎么知道的?萧楚云也知道了,是不是?”
萧然微笑,坐下来,笔直地看着他:“是的,从天绝回来,我们就查到了。你二十五年前在萧氏工作过,是不是?你填的员工档案上父亲名叫楚龙骧,是不是?”
不知道是因为枪伤剧痛,还是因为萧然的话刺激了秦无恨,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瞳仁中泛起烟灰般苍凉的颜色,呆了半晌,唇边扯出一个冷冷的笑意:“我没想到这一层,我以为这么多年了,萧氏不可能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
“舅舅,我听大哥讲起叔公的事,他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背后有什么真相,可他很同情叔公。”萧然深深地看到秦无恨眼底,语声中也有了萧瑟之意,“舅舅,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如果当年楚老太爷有什么对不起叔公的地方,那也是过去式了。大哥根本不知道,所以,请舅舅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虽然我与舅舅只见过一次面,可舅舅给我的印象是真正的英雄。”
秦无恨低低地笑出声来,无限嘲讽:“英雄?英雄都没有好下场!家父当年曾经是楚门公认的英雄,可结果呢?落魄到在乡间务农,不,他甚至连务农的力量都没有,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劳作。如果没有母亲,他早就没有勇气活下去了。母亲救了他,把他带回乡下,夫妻俩过着平淡的生活。当年叱咤风云的英雄,到头来寂寂无名……他后来得了肺结核,四十岁不到就死了。”
萧然心头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四十岁不到就死了?他离开楚门时二十五岁,也就是说后来活了不到十五年,那时候的秦无恨还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吧?就这样没了父亲,却留下满腔的仇恨。难怪他后来吃那么多苦,辗转打工,漂泊不定,最后当上杀手,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涯。
秦无恨仿佛被萧然那双温润如水的眼睛蛊惑了,忘记自己身在何处、面对何人,慢慢沦陷在记忆里,喃喃道:“可他还是那样傻,还是念着他那位狠心的哥哥,无怨无悔,默默生活在没有人知道他的乡村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给我取名无恨,他让我不要怨恨伯父,他说,这是他的命……”
泪水从萧然脸上缓缓滑落下来,而秦无恨那双幽深冷漠、染满沧桑的眼睛里,此刻也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秦无恨忽然激动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嫣红,手指紧紧抓住被面,恨不得将它撕裂,脸孔有些扭曲,“楚门欠了我父亲的,楚龙骏欠了我父亲的,我要夺回来,我要凭自己的本事夺回楚门。我要为父亲报仇!他是无辜的,楚龙骏妒嫉他,故意冤枉他,把他逐出楚门,还残忍地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萧然轻轻握住他的手,用低缓的、探询的语声问道:“舅舅怎么知道是楚老太爷冤枉了叔公?”
“是杨枭告诉我的。五年前他找到我,告诉我这个惊人的秘密。他说当年是楚老太爷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了汉流帮,嫁祸给我父亲,目的只是想除去我父亲。”
萧然在心里叹息,果然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秦无恨这样厉害的人物竟然也会轻易上当。他凑上一些,一眼不眨地看着秦无恨的眼睛:“那么,玄冰堂的人为什么要来天绝杀人?如果杨枭是正直之士,如果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他诚心与你结盟,他的手下怎会怀疑到你?杨枭一死,玄冰堂的人立刻找你麻烦,原因很简单:杨枭在利用你,而他的手下也深知你们之间这种关系。
现在杨枭无故被杀,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想甩开他单独干,所以把他斩草除根;二是你将他出卖给了楚门,是楚门的人杀了他。因为杨枭做这些事都是秘密行动的,只有你和他自己人知道。所以玄冰堂的人才不顾一切地来杀你!”
秦无恨再次心头狂震,这个少年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有这样周密的推理能力?事实上昨夜玄冰堂的副堂主闯入天绝时,自己正与天暮通电话,也许正被他听到了那句“天暮,如果真是楚门动的手,他可真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供出他,他怎么会死于非命?”,也听到了自己丢开杨枭,让儿子拉拢滕康的话。
这样与他们原先的怀疑印证下来,正好吻合,所以他们才起了杀心。可这孩子怎么可能懂得这么多?他怎么能将黑道上这一套勾心斗角的事理解得那么透?
萧然从他脸上看到动容之色,微微苦笑:“舅舅,您是当局者迷,所以才没有识透杨枭的用心,被他利用,想要除去我大哥,想要侵占楚门。事实上,从大哥的叙述中,我可以感觉到,楚老太爷或许曾经起过妒意,但归根到底,兄弟毕竟是兄弟,他后来还一直在寻找叔公,一直后悔当初的决定。”
他握紧秦无恨的手,郑重地道:“大哥早就知道舅舅想要对付他,可他只觉得外公对不起叔公,他从没怨过您。他还十分器重天暮哥,尽一切力量栽培他。他为天暮哥报了大学的周末专科学历班,供他去上学。”
秦无恨闭了闭眼睛,感觉喘不过气来。
萧然站起来,深深一躬,然后抬起头,毫无遮掩的目光落在秦无恨脸上,一字字清清楚楚地道:“舅舅,我求您,求您仔细想想,您忍心把这么好的外甥当作您的对手么?如果这么做,您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叔公,对得起自己的心么?”
秦无恨的身躯在被子里微微颤抖起来,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俊美绝伦的少年,震惊、感动、心酸、悲苦、自责、悔恨……种种情绪翻江倒海般在心里涌动。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以为自己已为生活所迫,将自己的心磨砺成钢铁、磨砺成岩石,可是,为什么在这位小小少年面前,自己却失态了?
他清澈的眼睛、他诚挚的语声,悄悄打动着自己,悄悄摧毁了自己心中坚硬的堡垒。一滴眼泪终于从秦无恨眼里滑落下来,原来,自己真的没有想象的那么冷酷、那么坚定,原来,自己真象杨枭所说,心是柔软的?
他缓缓伸出手,声音有些凝滞:“小然,是舅舅昏了头,被仇恨蒙蔽了眼睛,舅舅错了……”
萧然又惊又喜,白皙的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舅舅,您想通了?太好了。天暮哥如果知道,他也会开心死的。”
秦无恨闭上眼睛,唇边露出一丝笑容,带着解脱的味道:“好了,你吵了我半天,现在,我要休息了。”
萧然连忙道:“好,好,小然不打扰舅舅了。舅舅您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事您喊我一声。”他转身出去,拉上房门。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秦无恨的泪水潸然而下。
萧然走下住院楼,到外面公用电话上,拨通萧楚云的电话,心情激动。听到那边“喂”了一声,他低低地唤道:“大哥,我是然儿。”
“然儿?”萧楚云惊喜交集的声音,“你在哪里?”
“大哥,我在J市。舅舅他……我是说秦无恨……他被玄冰堂的人杀上门来,是我救了他。我跟他谈了很多,原来一切都是误会。舅舅已经想通了,他不会再跟你为敌。大哥……大哥?”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声音,萧然的心紧张得突突乱跳,小心翼翼地道:“大哥,舅舅受了伤,天绝这次损失惨重,你愿不愿意带天暮过来看望舅舅,趁机叙叙甥舅之情?”
“好,我明天就过来。”萧楚云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中有意义不明的笑意,“然儿,你真厉害,一个人就敢做这么多事。”
“大哥……我只想补偿自己犯下的错。大哥,你原谅我吧……”萧然一语未了,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声音:“你这无法无天的小畜生,你想让全家人为你担心到什么时候?”
他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眼前一阵晕眩,好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哥……哥你也来了?”
“我不来,是不是没人管得了你了?”萧潼的声音冷得能将人冻结成冰。
“……哥,我错了,等舅舅好一点,我回去任你处置。”
“很好,别忘了哥曾经说过的话。”
萧然惨笑:“是,小弟记得,哥要扒光我的衣服,将我吊在院子里打。”哥,我做错了很多事,我知道你生气,我对不起你。如果你真的忍心,你就打吧。可我不后悔……
“哥,对不起,我要去照顾舅舅了,我挂了。”他不等萧潼回答,轻轻挂上电话,付了钱,转身往医院里走。
脚步很慢,眼泪在眼眶里晃动,却执拗地不肯掉下来。
第一百零一章 甥舅相认
傍晚秦天暮从烈焰堂回来,到书房去见萧楚云,向他汇报他一天的实习情况。萧楚云想到萧然电话里所说的话,心里隐隐觉得酸涩。假如秦无恨一直保持强势,想要与他一较高下,他绝对不会听之任之。纵然他已有心将楚门让给秦天暮,可前提是在他心甘情愿的状态下。堂堂楚门门主,是绝不会受人胁迫、威逼或者被人用阴谋篡夺门主之位的。萧楚云自有非同一般的霸气。
可现在,他这位舅舅自动心软了,而且听萧然讲,其中是有误会的。所以,萧楚云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天暮,你今天跟你父亲联系过吗?”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温顺而恭谨的表弟,唇边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秦天暮下意识地心头一凛,事实上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没有打通父亲的电话,秦无恨一直关着机。何况人在烈焰堂,跟在钱坤身边,他不敢轻举妄动,期间只是偷着出去打了两个电话,都以失望告终。可萧楚云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对自己已经有所怀疑?
“天暮没有。”
“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J市人民医院,令尊与天绝大部分人都受伤了。”
秦天暮大惊失色:“怎么会?”难怪,昨天晚上父亲在电话那边一声惊呼,然后立刻关了机,连樊仲的电话也打不通,让自己一直提心吊胆到现在。父亲出了什么事?天绝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萧楚云知道?
萧楚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态度亲切而自然:“别急,令尊伤得不重。有然儿在照顾他,你放心吧。”
“小然?”秦天暮更加困惑,“小然怎么会在那儿?他不是回家了么?老大,您知道发生了什么?”
“详情我也不清楚,等我们明天去就知道了。”萧楚云心里
第36回
暗暗思量,要不要现在就把两人的关系说出来?想想还是算了吧,让他父亲讲给他听,或许会比自己讲好得多。毕竟那样一个漫长的故事,自己所知并不多,现在讲出来,只会徒留诸多疑问,让秦天暮今晚睡不着而已。
“是,谢谢老大。”秦天暮顺从地应了一声,正准备回自己房间,萧楚云道:“今天来了位客人,我去给你引见。他身上有伤,今晚我睡在你房间里照顾他,你睡到隔壁客房去。”
“是,老大。”
晚上萧楚云为萧潼换过药、换过纱布,两人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看电视,目光忽然被电视里的《新闻前线》节目吸引住了。
“步行街地下停车场暴力杀人案后续—S市惊现魅影杀手。”一个骇人听闻的标题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紧接着主持人职业化的声音娓娓道来:“继前天晚上步行街地下停车场发生凶杀案后,公安局迅速展开刑事侦查,现死者身份已明。该男子名叫杨枭,四十岁,原系T市人,五年前离开T市到南方经商,一年前迁至J市,经营石油。
据被害人下属称,当晚被害人约了朋友到蓝色经典喝茶,回来时在停车场被杀。经察看停车场门口的监控录像,发现八点十二分有一条人影一闪而过,进入停车场,快得犹如鬼魅,停车场门卫竟然没有看到此人进去。即使用慢镜头倒过去,也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只能隐约看出他身材修长,穿一件米色风衣。
该凶手身法诡异,手段惊人,公安局提醒广大市民加强防范。调查还在进行中,如有线索,请大家立刻向公安部门提供。”
萧楚云恨恨地一拳砸在床头柜上:“现在的警察真是废物,果然还想借助于群众举报!如果真有魅影杀手,他们把这么重要的消息泄露出来,就不怕被杀手暗杀了?”
萧潼只是死死盯着电视屏幕,目光幽深得好像一泓寒潭,脸上青白交错。隔了很久才发出声音:“警察不是傻子,一定会去蓝色经典盘问服务员,也许他们已经有了一些把握,才会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发布出来。现在的破案率低得可怜,难得有一件有了眉目,警察当然要炫耀一番,引起轰动效应。”
萧楚云知道他说得不错,更明白他心里着急,只能安慰他:“放心,就算最后查到然儿,我也会用我的手段去摆平这件事,现在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萧潼深深吸一口气,萧楚云从侧面看过去,只觉得他的脸冷得犹如冰山。
“这小畜生,他非要把我们都折磨死才安心!”萧潼从齿缝里发出一句低语,房间里的温度随着他的语声降至冰点。
萧楚云心里也重得象压了块石头似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黑道的手段去跟公安局打交道,可是现在看来,这种“机会”已经迫在眉睫了。
他故意用轻松的口气道:“车到山前自有路,小潼你先别想太多。你身上有伤,不能肝火旺。明天我和天暮去J市看望我舅舅,这段陈年旧怨,也该到了结的时候了。你留在这里养伤,等我回来。”
萧潼心中憋着满满的怒火,恨不得立刻赶到J市,把萧然拉回来狠狠揍一顿。可是他也明白,萧楚云此行必定有很多事与秦无恨谈,最重要的是让他们甥舅相认,所以自己的事可以缓一缓。
“大哥,你把然儿带回来吧,如果由着他流落在外,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萧潼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深深的无奈。
萧楚云点头。
J市人民医院,十一点,秦无恨躺在床上挂着吊滴,萧然在旁边陪着。室内很静,秦无恨睁着一双深邃的眼睛,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空,眼底似有流沙滑过,带动万千记忆,无限悲凉。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萧然跳起来去开门,一眼就看到萧楚云与秦天暮两张帅气的脸。
“大哥。”萧然刚刚唤了一声,秦天暮已扑进去奔到床前,急声问道:“爸,您怎么样?”
秦无恨摆摆手,示意他无事,目光却一直锁在进来的萧楚云身上。此刻的萧楚云收敛起满身黑帮老大的气势,只剩下儒雅、稳重的气质,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进来。看着脸色与床单一样苍白的秦无恨,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交织。
四目相对,秦无恨的眼底也波动起来,仿佛被风吹绉的湖面。他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唇角微微颤动,费力地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楚云,你来了?”
萧楚云眼眶一热,一股泪水冲进喉咙里,他用力将它咽下去,走到床前,双膝下沉,重重地跪到地上:“舅舅……云儿来迟了……”
秦天暮瞬间呆若木鸡,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而秦无恨的泪水哗地一下流了出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秦天暮连忙伸手去扶他坐起来,他不顾身上的伤痛,伸出双手:“楚云?楚云,你不怪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你还肯认我这个舅舅?……”肋下剧烈,他连连咳了几声,大口喘息。
萧楚云连忙挪到床头,伸出双手与他相握,目光也变得朦胧起来,唇边却展开笑容:“不,舅舅,我相信,是外公对不起叔公、对不起您,所以,您才会怀恨在心,才会报复我。我没有怪您,无论如何,您是楚家人,是叔公的儿子,是我妈的堂兄,是我的舅舅。”
秦无恨一把把他拉起来,紧紧拥抱着他,任泪水肆意滂沱,哽咽着道:“楚云,你真是好孩子,是舅舅犯傻,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如果没有小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提起小然,萧楚云回头狠狠瞪了萧然一眼,萧然吓得扑通跪了下去,一声也不敢吭。
秦无恨见此情景,奇怪地道:“楚云,怎么了?你干嘛吓小然?他救了我,如果没有他,我们甥舅二人再也见不到面了。”
萧楚云摇摇头:“一言难尽,云儿呆会儿跟您说。”
秦无恨拉着他坐在床沿上,对秦天暮道:“天暮,这是你表哥,快叫一声。”
秦天暮傻傻地看着两人,迷茫地叫了声“表哥”,萧楚云笑道:“还是叫我大哥吧,你还有一位二哥,叫表哥恐怕叫不过来。”
秦天暮只觉得自己在做梦,终于忍不住问道:“爸,您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秦无恨把目光移向窗外的天容,声音变得悠远、低涩,缓缓讲起过去的那个故事:“此事说来话长,我本想等夺下楚门,再把真相告诉你,想不到现在,一切都变了……”
在秦无恨幽幽的语声中,三人都了解到了更多、更为辛酸的内幕。
“……其实,在那次失手后,父亲本想闯进汉流帮,找到他那位朋友问个究竟,并且抢回自己的货物。谁知伯父盛怒之下,立即召开门会,当场审问父亲。伯父铁青着脸,满眼暴戾、狠绝,恨不得亲手将父亲打死。父亲看着他的样子,心寒到极点、绝望到极点。他想,伯父猜忌他了,伯父再也不相信他,果然,外界的那些传闻影响了他们的兄弟情,伯父再也不当他是自己最器重的兄弟了。
那时候,他忽然觉得心灰意冷,觉得世间一切都变得空洞、变得毫无意义,于是他根本不愿意辩解,直接承认是他出卖楚门,那批货是他卖给汉流帮的。
伯父象被激怒的猛虎,扑上去揪住父亲的衣领,狠狠掴了他两个耳光,把他的牙齿生生打掉了一颗……父亲临死前的那段日子,反反复复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他说,他后悔了,他不应该跟伯父怄气。伯父没有相信他,可他也没有相信伯父,所以,两人都错了;所以,他不恨他……”
萧然跪着,秦天暮站着,萧楚云坐着,三个人同时听得热泪盈眶。
“他被挑断手筋脚筋,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可以行动后,他打的到百丈崖下,一点点爬上百丈崖,想跳海自尽。可是他没有死,被海浪冲到岸边,却被我母亲无意中救了。”
秦无恨收回目光,看着萧楚云,本是岩石般坚定的脸,此刻充满辛酸、落寞,沉沉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他是那样沉默、那样平静,有时候他会在院子里一坐一整天,有时候他会站在村口,看着T市的方向,直到他再也站不动……他死时我只有十三岁,我过早的懂事了,看着父亲的样子,我心里象被扎进了一根刺,这根刺越扎越深,一碰就痛得我喘不过气来。那时候我就在恨这个伯父,他让我父亲变成这种样子,我一定要为他出一口气。
可父亲他不怨,他从来没有怨过!他真傻……
等我长大,我走出那个偏僻的乡村,来到城里,到处打工,我拼命想让自己强大起来,为父亲报仇。后来我当了杀手,再后来杨枭找到我,告诉我当年是伯父有意陷害我爹,想要除去他这个功高盖主的人,我便信了。
是杨枭的死以及玄冰堂的夜袭让我清醒过来,是小然的话让我明白了是非对错……”
秦无恨说完长长的一段话,虚脱一般吐出一口气,脸色更加苍白。
萧楚云连忙递上一杯水,把他的身子扶起些,后面用枕头垫高,让他喝几口水,缓解一下情绪。
“舅舅,我相信当年的事只是出于误会,如果舅舅同意,我想把叔公的坟迁回T市,把他的灵位放进楚家祖宅。”萧楚云说着,回头看秦天暮一眼,“还有,是外公欠叔公的,天暮才是真正的楚家传人,楚门门主之位,我要转让给他。请舅舅同意。”
就在这时,萧楚云的手机响了,萧楚云接起来,里面传出飞廉的声音:“门主,公安局林警官来了。”
萧楚云心头一沉:“你说什么?”
“公安局林警官来找门主,现在二少爷在接待他。”
第一百零二章 古代皇帝与现代警察
萧然听大哥声音不对,抬头看了他一眼:“大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的事估计发了,公安局找上门来,你哥在对付他们。”萧楚云心中迅速转念,脸上已恢复平静,“你哥让我把你带回去,我们现在立刻出发。”
“楚云,发生什么事?”秦无恨连忙问。
萧楚云毫不隐瞒:“杨枭死前被然儿打了一顿,现在然儿脱不了干系,公安局找到我们了,我得赶紧回去。舅舅,我刚才向您提的建议您好好考虑,给我来电话。天暮留下照顾您,好么?”
“不,小然出这么大事,还是让天暮跟你回去吧,多个人多个帮手。”秦无恨转向萧然,用安慰的目光看他,“我明白了,怪不得你来找我查杨枭的事,原来是为了给自己洗清嫌疑。你把那天的情况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你想想?”
“好。”萧然把那天蓝色经典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秦无恨听了杨枭的那番话,再次肯定杨枭对他说的完全是在欺骗他、利用他,心中百感交集,又悔又恨。
“楚云,小然,你们有没有怀疑过滕康?”
萧然摇头:“不可能是他,他没理由杀杨枭。”
“也许因为他发现了你,怕杨枭跟他结盟的事败露,所以杀他灭口?”秦无恨推测道。
“不,我不这么想。” 萧然冷静地分析,“一是我敢确定他当时没有发现我在偷听,否则他不会跟杨枭说那么多话;二是即便他发现我在偷听,他为了不让大哥识破他的阴谋,只会杀我灭口,不会杀杨枭。因为只要我回去,我就会把他在蓝色经典见杨枭的事告诉大哥。”
萧楚云再次在心中感慨,这个弟弟真是心思太过缜密,简直滴水不漏。秦无恨忍不住赞道:“楚云,你这个弟弟真厉害,如果跟你易地而处,他不会做得比你差。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萧楚云冷哼一声,微微苦笑:“胆大包天、为所欲为,舅舅你没跟他一起呆过,否则就知道他是怎样难缠的一个家伙了。”
萧然低头跪着,听到这句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心中既羞愧又委屈,暗想大哥果然对自己失望了,自己哥哥更不用提,已经一再扬言要不顾自己脸面,把自己扒光了吊起来打。原来,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真的这么差劲……
秦天暮见他的样子,心中着实不忍,轻轻劝道:“大哥,小然只是想自己解决问题,他是个要强的人。您别怪他,让他起来吧。”
萧楚云扫了萧然一眼:“起来吧。我不管你,回去自有你哥管你。”
萧然垂着的睫毛颤抖了一下,默默站起来,走到秦无恨床前:“舅舅,我跟大哥回去了,您保重身体,等伤好就来云天庄园找我们,好么?”
秦无恨拉住他的手,轻轻拍拍他的手背,蔼然笑道:“小然,你是我们天绝的救命恩人,等我伤好,一定要好好谢你。”又转向一脸严肃的萧楚云,道:“楚云,小然这么好的弟弟,你就多担待些、多疼疼他,别动不动给他摆脸色、动不动罚他。现在可难得有他这么好的男孩呢。”
萧楚云苦笑,心道舅舅,您哪里知道我这个宝贝弟弟有多无法无天?我倒还可以忍,只怕家里那位忍不了啊。回去这小子恐怕会被他暴打一顿……
“舅舅放心,云儿有分寸的。您好好养伤,回头给我打电话。”
“好。”
三人坐进汽车,萧楚云一边开车,一边打开蓝牙,拨通萧潼的电话:“小潼,方便说话吗?是不是公安局有人来?”
萧潼的声音十分平静:“大哥,没事,我现在跟林警官回局里去,配合他们调查。”
萧楚云心一沉,看来事情果然闹大了:“小潼,你请林警官接一下电话吧。”
“哦,好。”萧潼把手机交给姓林的警察,“林警官,我大哥想跟你说几句话。”
“楚董,我们来得真不巧,今天你正好出去?”林烨轻松地跟萧楚云打招呼,就象平时在夜之神一起喝茶时的样子。
“林Sir,今天哪阵风把你吹到我们云天庄园?真不巧,我到J市来看望一位生病的亲戚,怠慢你了。不过我二弟在,让他陪你也一样。我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你先跟我二弟吃顿饭,随便聊聊,我两个小时内赶回家。”萧楚云的语气十分亲密,好像他与这位林警官是哥们。
“别,楚董。”林烨笑道,“现在路上车子多,你千万别飙车。悠着点好了,我与你二弟聊得正投机,他愿意跟我回局里配合调查。
抱歉,讲了半天没说到正题,是有人举报你家三弟,说他身怀绝世武功,轻功更是绝顶,有些象我们在停车场监控录像中看到的那个魅影杀手。还有,我们在蓝色经典查问过服务员,他们说出事当晚有一位身穿米色风衣的少年进茶馆,长得象明星那么漂亮。我们核对下来,他的长相跟举报人说的令弟的长相吻合,而他的穿着与监控录像里的杀手吻合。
所以我们到你庄园来看看,找你三弟调查一下,没什么别的事。”
萧楚云心里咯噔一下,有人举报,难道是那个蓄意嫁祸给然儿的人?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然儿分明说没人跟踪他,然儿的内功高深莫测,不会有人近身而发现不了的。那么,是别有用心之人想诬陷然儿?他跟谁有仇?
心里转念,却没有丝毫耽搁,萧楚云扬起声音,脸上陡然有了怒意:“你说什么?谁这么恶意诬陷我三弟?就算跟我结了梁子,他也该找我才对。我三弟才十八岁,还在学校里读书,他怎么可能成了杀手?林Sir,我相信你的判断能力,只不过这个人要是被我找出来,我可饶不了他!”
“楚董,你别生气。”林烨倒是不急不恼,依然带着笑,“我知道你的脾气,只是我们一直相安无事,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也别轻易出手。我们警察只相信证据,要是这家伙诬陷了你三弟,不要说你不饶他,我也饶不了他!敢左右我们的视线,他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这时,萧楚云听到电话里萧潼的声音,温和沉静,格外令人安心:“大哥,你放心,林Sir说得对,警察是讲证据的,不会随便诬陷好人。我现在就跟他们回去,看看他们要调查些什么。如果他们觉得不够,等然儿回来,我们再恭候他们大驾吧。”
“好,小潼,辛苦你。”
挂上电话,萧楚云的目光狠狠扫向萧然:“有胆子出去打人,却没脑子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你的样子出现在蓝色经典,怎会不引人注目?还有,地下停车场有探头,警察看到了你闪电般掠过的米色身影,新闻里把你称为魅影杀手。然儿,这件案子一破,你可出名了。”
萧然低着头,不敢去看萧楚云愠怒的眼神:“大哥,我错了。进去时我确实没想到有监控,后来才想到。所以出来时我是贴着屋顶飞出来的,避开了探头。哥会看出端倪,他会引开警察的视线。我本来只是想打杨枭一顿,哪里会顾忌那么多?大哥……我……”
“好,这个先抛开,你骗我回家,结果拐个弯去了J市,你知不知道一家人都在为你担心?你有意考验我们的心脏承受能力?哥要是脆弱一些,早被你活活气死了!”萧楚云一张侧脸上遍布阴云,就算没有看,萧然也已感受到了。
“小弟怀疑舅舅,所以才去J市调查……我只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大哥,我错了,您饶了我吧……不,回去大哥狠狠罚我吧……”
萧楚云不再说话,只顾加大油门开车,一时车内陷入沉寂。萧然僵硬地坐着,心里不断回忆着当天的情景,思索着谁有可能杀掉杨枭。
公安局刑侦科,萧潼跟着林烨进去的时候,所有警察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大家不约而同地被萧潼身上天然流露的帝王气度吸引了,这个人,只是那样简简单单地走进来,却仿佛正站在世界之巅,君临天下、睥睨众生。
林烨早在云天庄园时就被萧潼的气势折服了,对他态度极客气,请他坐下:“萧先生,谢谢你肯来配合我们工作,我只要向你了解些情况,做个笔录就成。”
“没关系,林警官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一定全力配合。”
林烨询问了一下萧然的基本情况,以及当天他是否到蓝色经典,去干什么。萧潼毫无隐瞒,称萧然那天去与女朋友约会,可惜后来女友爽约,他便败兴而归了。
讲完,萧潼微笑:“林警官,我对刑侦工作也比较感兴趣,林警官如果不介意,可否让我看看那天地下停车场的录像,也许我可以为你提些建议?”
林烨点头,把当天地下停车场两个门口的监控录像都放给萧潼看。萧潼反复看了几遍,看到八点十二分屏幕上有一个米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快得犹如闪电,要用特别慢的镜头才能隐约看出是一个人。八点十三分,杨枭与滕康先后进来。
萧潼道:“林警官,我有一个疑点。”
“请说。”
“我们看到八点十二分的那个米色影子,可是,您有没有看到他什么时候出去?”
林烨一愣,发现自己竟没留意这个问题,他又把录像从头到底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那个米色影子再次出现。再看汽车出口处的录像,还是没有。仔细看出去的每一辆车,车子里也没发现那个影子。
林烨思索着:“他有可能躲在哪辆车里出去了,也许躲在后备箱里,所以录像里拍不出。”
“好,那么,请问林警官,杨枭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什么时候?”
“在九点左右。”
“那个魅影杀手是八点十二分进去的,对不对?”
“对。”
“杨枭死前有没有挣扎的痕迹?”
“没有,看来是被人一击即中,立刻丧失战斗力。”
“好。”萧潼微微一笑,“林警官,凶手是八点十二分进去的,杨枭的死亡时间约九点,期间有48分钟的时间,凶手又是一击即中,那么他剩余的时间在干什么?难道他打倒杨枭后又在车里闲坐了那么长时间,欣赏杨枭昏迷的样子。或者,假如杨枭没有昏迷,他在那儿跟杨枭闲聊?”
“这个……可能因为两人原先有过节,见面后先言语纠缠了半天,最后凶手才发起进攻。”
“你的意思这位凶手并非职业杀手?”
“按这样推测的话肯定不是。”
“好,假如是这样,我提两点:第一,我弟弟才十八岁,还是在校生,跟一位四十岁做石油生意的老板会有过节?第二,你们有没有调查八点十二分之后到九点前这段时间内出入的车主?如果有,很简单地就可以问出当时是否有人在停车场里发生口角。”
林烨面上动容。
“最后,关于不见米色人影出来这一点,既然林警官怀疑他是钻在什么后备箱里出去的,林警察可以调查九点之后出去的车子,看看谁有可能与我弟弟有关系。”
萧潼说完,轻轻站起来,微笑:“不知道林警官还需要我留下配合么?如果不需要,我先告辞。等舍弟回来,如果林警官还想调查,欢迎随时上门。”
第一百零三章 古代王爷VS现代警察局长
从公安局回来,萧潼觉得疲惫不堪,草草吃了午饭,看时间已近一点。他躺在床上休息,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墙上的钟已指向三点,背上的伤又隐隐觉得疼痛,他动了动身子,慢慢坐起来。
“哥,你觉得怎么样?”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双手伸上来轻轻扶住他。
萧潼回眸,见萧然笔直地跪在床前,抬起的睫毛不易察觉地轻轻颤抖,薄唇紧抿,那双一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隐隐含着忧伤、愧疚,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只有萧潼能够看到他眼底如水纹般掠过的颤动,看到他平静的外表下绷紧的神经。
不看到他的时候还能淡定,现在一看到人在眼前,两天来的焦灼、恼怒、担心、失望、害怕一齐喷涌而出,萧潼不假思索地一巴掌挥了出去。这一掌用劲太大,把萧然打得扑倒在地,头撞到床头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而萧潼自己牵动背后的伤处,痛得眼前一黑,脸色立刻发白。
萧然只觉得耳边象听到了一声炸雷,余音还在久久回荡,半边脸顿时高高肿起,嘴角有温热的液体渗出来。他顾不得擦掉血迹,迅速爬起来跪直身子,见萧潼再次举起手掌,他连忙伸手托住他的手臂,哀求道:“哥,哥,求你别打。小弟不是逃避责罚,是哥有伤在身,小弟不愿哥累坏身子。哥,等你身体好了再罚然儿不迟。然儿任打任罚,哥无论打多少都可以。求求哥了……”
萧潼气得胸口发麻,指着萧然,本来苍白的脸被怒火一烧,泛起病态的嫣红:“很好,打量我有伤在身,没力气罚你,是不是?”掀起被子从床上下来,一把揪起萧然,咬着牙喝道:“把裤子全部脱了!”
萧然脑子里哄的一声响,哥哥真要扒光了打自己,就在这里?还算给自己留了颜面,没有吊到院子里打……浑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那种羞惭、耻辱的感觉犹如无数条鞭子同时抽在自己身上。
“不,哥,小弟知错了,求哥原谅,小弟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听哥的话。哥你饶了我吧……等哥好了,回去再打……”他挣脱萧潼的手,一步步膝行着往后退,漆黑的眸子中溢满哀求,泪水已经在眼睛里打转,却拼命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你也知道没脸吗?”萧潼沉声怒吼,“知道没脸你还敢那么胆大妄为?是不是以往哥没打痛你,所以你根本不记得教训?”
萧然身子一抖,闭上眼睛,把涌进眼里的泪水生生吞回去。哥,你在我心目中不仅是哥哥,更是父亲,你给我的一切我都甘之如饴,所有疼痛、委屈、羞辱,我都当成是你的恩赐。你要怎样践踏我的自尊,怎样折磨我的灵魂,我都接受……只要你能原谅我,忘掉我的忤逆与不孝……
他伸手摁到腰上,缓缓地、一点点地把皮带抽出来,把长裤脱下,紧紧咬着牙。因为羞耻与挨打,脸上红得几乎可以滴血,闭上眼睛,双眉紧皱,眉心满是隐忍的痛苦。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萧楚云走进来,见兄弟俩这种僵持的局面,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上前瞪着萧然,怒声斥道:“气你哥气得还不够?他现在有伤在身,你还惹他生气。他现在罚得动你吗,啊?还不把裤子穿上,滚到刑堂去?你哥教训不了你,我来教训你!”
萧潼被萧楚云的怒气震了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萧楚云已抓起萧然,三两下帮他套好裤子,拖着他往外走。萧然垂着头一声不吭,刚刚走到门外,听到萧潼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哥,然儿没有触犯门规,不宜到刑堂受罚。”
萧楚云回过身来,一脸关切、焦急之色:“可是你身上伤着,不能动怒,更不能用力。我怎么忍心你来动手?”
萧潼苦笑:“我先记在账上,等回去再找他算账。”
萧然脑子里绷紧的弦蓦然放松下来,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萧楚云悄悄松了口气的样子,他心里一暖。原来大哥是在帮自己解围,虽然他也生过气、罚过自己,可心里到底是不舍的。
“小潼,今天去公安局的事……?”
“大哥请坐,我慢慢讲给你听。”
听完萧潼的叙述,萧楚云心中暗暗钦佩,这个弟弟真不愧是雄才伟略的皇帝,推理缜密、目光如炬,这样抽丝剥茧的分析,将然儿的嫌疑洗清了大半。估计警察会加深调查,暂时不会来骚扰然儿了。
就在这时,萧楚云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公安局长戴宏峰。接起来,听到戴宏峰爽朗的声音:“楚董,今天你那位二弟在我们公安局吸引了不少眼球啊,我们林烨对他的分析推理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们又查问了一些当晚在停车场出入的车主,证实从八点十二分到九点期间停车场一直很安静,没有发生口角或争执事件。所以那个所谓魅影杀手杀人的嫌疑已经基本消除。”
萧楚云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也就是说我三弟是被人诬陷的了?戴局可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戴宏峰道:“抱歉,我们有规定,不能随便泄露举报人姓名。不过,楚董,我对你这位三弟十分感兴趣,你能不能让他来公安局一趟?我想找他随便聊聊,就他一个人来,楚董不会藏私,不让我们见他吧?”尾音翘起,夹杂着那种十分愉悦的、平易近人的笑声。
萧楚云在心里骂了声:“老狐狸,分明仍然怀疑然儿,要对他进行单独进攻。”点点头道:“没问题,他马上就到。”
放下手机,他对萧然道:“公安局长戴宏峰要单独见你。”
“我马上去。”
“等一等,脸肿着,赶紧用冰敷一下。”萧楚云细心地叮咛。
“好。”
公安局长室,戴宏峰看着门外进来的白衣少年,眼前顿时一亮。好帅气的男孩,难怪蓝色经典所有服务员都对他记忆犹新,这样的帅哥,真是令人过目不忘。
他拨通林烨的电话:“把监控录像拿上来,萧然来了。”
萧然唇边掠过浅浅的笑意,看来自己成了公安局的名人了,还好戴局长没直接开口说“犯罪嫌疑人”,只说了萧然。
两位警察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男孩,从他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睛里,他们看到的是不染人世纤尘
第37回
的纯净、明朗、帅真,以及包容世间万物的宽和与善良。这样的少年,怎么可能是一位残忍的杀人犯?
萧然彬彬有礼地道:“戴局长吗?我大哥说您想见我?”
“是啊,你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脱,可我们知道你只是位十八岁的大学生,前程似锦。我们不想为此事影响你的声誉,所以,我想找你聊聊。来,请坐。”戴宏峰招呼他坐下,又让林烨把监控录像放出来。先从头到底放一遍,然后回头重放,等放到那个米色人影时,戴宏峰把镜头停在那儿,仔细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再比对着身边的男孩。
萧然也盯着屏幕看,苦笑道:“戴局长,您真的认为这世上有灵异事件?”
戴宏峰一愣:“什么意思?”
萧然道:“假如这个真的是人影,世上有谁有这样快的身法?戴局您不会真的相信武侠电影中飞来飞去的绝顶轻功吧?还有,这个人只见进,不见出,难道他凭空消失了?”
戴宏峰微微蹙眉,说实话他自己的确不相信这是一个人,因为那影子就象一缕轻烟般掠过,十分缥缈、模糊,可公安人员总不可能相信灵异事件。除了把它解释为一个人,还能有什么别的说法?
“那么,你觉得的呢?”
萧然腼腆地一笑:“我随便说的,可能异想天开,戴局您别怪我。”
“你说。”戴宏峰仿佛对萧然越来越感兴趣,语气十分和蔼地问道。
“我们都知道海市蜃楼。在平静无风的海面、湖面或沙漠上,有时眼前会突然耸立起亭台楼阁、城郭古堡,或者其他物体的幻影,虚无缥缈,变幻莫测,宛如仙境,这就是海市蜃楼。这种景象不仅能在海上、沙漠中产生,柏油马路上偶尔也会看到,通常是由气温的反常引起的。我不敢说这个影子是由蜃景引起的,但这似乎是可能性之一。
据我所知,这个地下停车场空间比较大,上层空气冷、密度大,而停车场行人入口处的地下埋着管道,连通隔壁的香港城浴室,受蒸汽薰染,地面空气较热、密度小,这是很容易造成蜃景的。”
戴宏峰与林烨两人听得连连点头。
“当然,另外,也可能是机器故障引起的。”萧然不急不缓地侃侃而谈,这时候那盘带子忽然有些卡,林烨去弄了两下没修好,萧然道:“让我看看吧。”接过录影带,摸索了一会儿,重新放进影碟机。
再次打开录像,放到米色影子那个地方,戴宏峰反反复复、仔细研究那个画面。越看越觉得不象人,那影子静止时有些扭曲,给人头重脚轻的感觉。
“局长,我怎么感觉这影子怪怪的?”林烨也道。
“是啊,可我刚才怎么没觉得?”戴宏峰说着,又把录像从头到尾看一遍,发现里面好多画面都有些扭曲。
萧然道:“看来是刚才卡了一下带子引起的,由此可见,机器这玩艺儿也有出错的时候,也会误导我们。”
戴宏峰站起来,亲切地笑道:“好的,小同志,今天跟你随便聊聊,却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谢谢你,你回去吧,有什么情况,假如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我们会再来找你。”
萧然温润地笑道:“只要局长需要,我随传随到。”
他走下公安局的时候唇边带着一抹调皮的笑意,谁也不知道,他刚才在动那个录像带时,用内功在带子上轻轻按了一把……
第一百零四章 安定楚门与周末归家 云天庄园,萧楚云书房,滕康进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原先规规矩矩站在萧楚云身边的秦天暮正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温和而舒心的笑容,正跟萧楚云谈着什么。“老大,您找我?”滕康想到杨枭说的秦天暮的真实身份,背上感觉凉飕飕的。萧楚云笑得十分儒雅,简直让滕康有惊艳的感觉,他背上的凉意又增加了几分。“康哥,我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我新收的小弟秦天暮,其实他真正的身份是我叔公楚龙骧的孙子,从此应该改名楚天暮了。”见滕康脸上迅速掠过一丝惊愕之色,他又微微一笑,“康哥在楚门的资历比我深,时间比我久,想必也听说过楚龙骧的大名?”滕康的心脏已经开始收缩,但脸上努力保持着平静:“是的,属下知道,他当年曾是楚门的传奇英雄,可惜后来因为背叛楚门,被老太爷逐了出去。”“是啊,当年的事恐怕是外公今生最大的遗憾,他后来每每念及叔公,总是会不知不觉地流露出后悔之意。如今我已与舅舅见面,并且澄清当年的误会。楚门是姓楚的,所以,我有意栽培天暮,是为了让他成为新门主。下周门会上,我会让天暮正式亮相,向所有堂主介绍他。”萧楚云含笑道来,意态闲适,周身流露出笃定、沉稳、胸有成竹的气度,令旁边的楚天暮由衷敬佩。滕康心里吃惊非小,刚刚与杨枭合谋,准备倒向秦无恨一边,共同对付萧楚云。没想到一转眼,这两位仇人倒结成联盟,自己成了两头不是人。最关键的是,杨枭突然死了,是不是萧楚云下的手?听说公安局来人了,可后面没有动静,难道不是?如果不是,杨枭是怎么死的?萧楚云知道了多少?他把楚天暮介绍给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心里犹如擂鼓似的咚咚直跳,却听萧楚云道:“天暮,康哥是我们楚门的元老,以后你要多请教他。”楚天暮已经站起来,闻言顺从地应了声“是”,又转向滕康,微微欠身道:“康哥,天暮初来乍到,不懂之处,还请康哥多多指点。”滕康强笑道:“楚少爷说哪里话?滕康只知效忠楚门,楚少爷有任何差遣,滕康都责无旁贷。”萧楚云听得一笑,对楚天暮道:“天暮,你去把小然叫来。”萧然刚刚从公安局回来没多久,将自己在公安局里的应对跟两位哥哥讲了,萧楚云连连夸然儿机灵,萧潼却听得直皱眉,只是当着大哥的面不好说。等萧楚云一走,他就沉下脸来教训了萧然一通,骂他自从进入楚门后,学得越来越奸诈狡猾,越来越象黑道中人。萧然自知理亏,由着哥哥骂,一句话也不敢回。这时候楚天暮来叫萧然,萧然跟他到书房,见滕康在,顿时明白大哥要对付滕康了。萧楚云看着他,轻松地扬了扬眉:“小然,你周一晚上在蓝色经典约会女朋友,是不是偶然听到了一段有趣的对话?”滕康的脸唰的一下白了。“是啊,门主,属下那天恰巧看到滕堂主和一个叫杨枭的人,恰巧听到他们的对话,属下觉得比较精彩,便冒着侵犯他人隐私权的风险,偷偷把他们的话录了下来。”萧然依然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对滕康道,“滕堂主,十分抱歉,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还要请你原谅。”“康哥,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下?”萧楚云好整以暇地问道。滕康双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萧楚云面前,背上冷汗涔涔而下,脸色发灰:“门主……属下罪该万死……”“康哥,身为刑堂堂主,康哥对楚门的规矩比我懂得多,康哥应当知道背叛门主是什么罪过。”萧楚云淡淡地道。“门主,属下知罪……”滕康猛地抬头看着萧楚云,象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惊惶失措地辩解道,“可是属下并没有答应杨枭,只说回去考虑一下。门主,属下一时糊涂,求门主原谅。”萧楚云冷笑,黑瞳中射出的光芒犹如最锋利的刀刃:“康哥,请吧。刑堂就在边上。”滕康爬上两步,伸手拉住萧楚云的裤腿,声音剧烈地颤抖起来:“门主,门主,属下真的知错了。属下不是贪生怕死,可我上有老、下有小,他们全都需要属下照顾,属下不能死……”说到这儿,泪水已涌进眼睛里,滕康的声音堵在胸腔中,艰难地发出来,“门主大**量,饶过属下这回,属下愿为门主效犬马之劳。门主……”萧然第一个心软了。平时见滕康一副嚣张跋扈样,他恨不得亲手扁他一顿。可此时见他眼含热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又觉得他十分可怜。看看大哥,萧楚云仍然面沉似水,不为所动。他几乎忍不住为他求情,刚想开口,楚天暮跪了下去:“门主,滕堂主并没有做出背叛门主的事来,他只是被杨枭蛊惑,说出对门主不敬之语。他已经忏悔了,今后必定会一心效忠楚门、效忠门主的。门主待人宽仁,请看在滕堂主为楚门效劳这么多年的份上,饶过他吧。”滕康身躯一震,回头看了楚天暮一眼,脸上露出感激之色。萧然也在楚天暮旁边跪下去:“门主,属下亲耳听到滕堂主与杨枭的对话,他只是稍有心动,却并没有最终答应。求门主开恩,饶了他吧。”萧楚云看着滕康,滕康的脸白了红、红了白,现在又变得面如死灰。只是脸上再没有以前那种张狂的样子,眼里沉淀下一切焦躁、不满,只剩下忠诚与求恕的目光。萧楚云轻轻叹口气,伸手去扶滕康:“康哥,我敬你如自己的兄长,实在没想到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竟不惜与楚门的叛逆同谋。算了,我知道你有些负气,并非真的想要背叛我。我不怪你,起来吧。”“谢谢门主。”刚才还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此刻泪水却哗的一下冲了出来,滕康站起来。萧楚云拍拍他的肩:“康哥,不要放在心上,去吧。”见滕康退出,萧然看看楚天暮,又看看萧楚云,恍然明白了什么,指着萧楚云笑道:“大哥你真坏,你和天暮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分明是想让天暮哥施恩于滕康,将来滕康才会对天暮哥死心塌地。”萧楚云一个暴栗敲过去:“臭小子,就你精灵古怪,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萧然挠挠头,苦着脸道:“还不是被大哥影响的?小弟以前本来是再单纯不过的人,可楚门是个大染缸,早就将我染得花花绿绿……”“贫嘴!”萧楚云再一个暴栗敲上去,却被萧然避过,三人同时哈哈大笑。“天暮,交给你一个任务。”萧楚云转身面对楚天暮。楚天暮条件反射一般站直了身子:“请门主吩咐。”萧楚云宠溺地拍一下他的肩,蔼然笑道:“不用紧张,不是楚门的事。我只想让你劝服舅舅,解散天绝,以后与你一起为楚门奋斗。杀手这门职业实在不适合舅舅,我不想看他手上染上无辜者的鲜血。相信这么多年,他也应该厌倦了。”楚天暮点点头:“小弟明白,请大哥放心,我一定说服他。”“好,下周门会,假如他的伤好得差不多,就请他过来开会。”“是,大哥。”周六,鹭岛对岸鸷山下新添了一座坟墓,墓碑上写着“爱妻楚襄晴”几个字,立碑人的名字则写着:丈夫萧远山,儿子萧楚云、萧潼、萧然。萧远山久久地看着墓碑上妻子的照片,泪水潸然而下,唇边却露出欣慰的笑容:“襄晴,你终于回来了。十三年了,我终于再次见到你。我们的儿子带着你回来了,我们一家又团聚了。襄晴,你在九泉下也该瞑目了……”听他语声酸楚中混合着甜蜜,旁边站着的三兄弟加上泽悦、上官紫夜都湿了眼眶。回到家时钟嫂已经准备好午饭,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吃饭。萧然敏感地发现,上官紫夜与自己大哥时不时用目光交流,浅浅的柔情在两人眼底蔓延。而义父看见儿子与上官紫夜这种眉来眼去的样子,脸上露出十分满足的表情。温馨的氛围在家中弥漫,泽悦坐在萧然旁边,兴奋地想,萧然的事情应该快要过去了吧?楚门的问题也基本解决了,那他岂非可以回去读书?自己岂非可以有人作伴了?午饭后众人坐在客厅里休息,上官紫夜惦记着萧楚云要挨打的事,心里忐忑,不时向萧楚云投去担忧的目光,萧楚云报以安慰的微笑。萧然也在提心吊胆,心道义父您要打就早点打吧,这样等死的滋味真不好受。心里想着,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抬起头,正对上萧远山向他投来的目光。萧然心头一跳:“爸……”萧远山看一眼萧然,再看一眼萧楚云,淡淡地道:“放心,我没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你们俩一个纵容弟弟逃学、混黑帮,一个不仅逃学,还公然欺骗我。我说过,每人一百藤条,谁也逃不过。”萧潼本不知此事,一听义父的话,顿时吓了一跳,脱口道:“不,爸。然儿回楚门是潼儿和大哥商量的结果,是潼儿同意的。爸您要罚就罚我吧。”“你说什么?”萧远山大吃一惊,在他心目中这个儿子是最懂事、最可*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淌了这趟浑水,“那你在医院里跟然儿说的话是故意说给我听,为然儿打掩护的?”“……是……爸,对不起……”萧潼愧疚地低下头。萧远山看了他足有五秒,脸色一沉,怒气横陈在眉间:“你们三个,给我到书房里去跪着!我呆会儿再来收拾你们!”
第一百零五章 为爱责罚
泽悦见师公刚刚还和颜悦色,令人如沐春风,转眼冷下脸来,立刻就要责罚他们兄弟三人,他吓得心里怦怦乱跳,小心翼翼地道:“师公……师父如果做错什么,请让小悦替他好么?”
萧远山挪到他身边,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宠溺地道:“悦儿,你是个好孩子。可你那位混帐师父做了太多混帐事,我已经受够了。十三年没有管他,好不容易盼他回来,我本想好好疼他,好好补偿他,可他做的事却没有一件不让我生气的!小悦,你别管,这是你师公跟师父之间的事……”
上官紫夜本来也想求情,一听萧远山说出这番感慨而苦涩的话,她立刻把涌到喉咙口的说词吞了回去,换了口气道:“萧伯伯,楚云不该惹伯伯生气,伯伯再怎么罚他都是应该的。紫夜只担心伯伯现在在气头上,一下子责罚他们三人,恐怕要累坏了身体,还请伯伯让他们分期付款吧。”
萧远山忍不住苦笑,这个未来媳妇真是聪明,也会说话,看她的样子真不敢相信她以前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她这是变着法儿给他们三人求情呢,云儿这臭小子,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一下子找到这么贤惠的媳妇。
“紫夜,你真是个体贴的姑娘,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萧远山平和的一句话把上官紫夜的求情消弭于无形,上官紫夜尽管十分心疼萧楚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书房里,三兄弟齐齐跪了一排,萧然看着自己哥哥,急声道:“哥,是小弟的错,不关你的事,爸要罚就让他罚我一人吧。你和大哥都是被我连累的,害你们受罚,叫我如何担待得起!”
萧潼看他一眼,依然如沉渊般深邃的眸子中没有一丝波纹:“谁叫我们是兄弟?我既管不了你,就是我的错,爸罚我都是应该的。何况是我同意大哥带你走,是我隐瞒了爸,是我不孝。”
这些话比鞭子抽在萧然心上更令他痛苦,他低下头,艰难地吐字:“哥,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性、太倔强、太自负,是我对不起大哥和哥,对不起爸爸。哥,不要为我受罚,否则,小弟会恨死自己的。”
萧楚云跪在萧然边上,见他如此痛苦自责,心中不忍,轻轻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对萧潼道:“小潼,你这是何苦?我和然儿本来就逃不了责罚,你还自己送上门来。爸罚过我们,事情也就过去了。可你在爸心目中是最听话、最懂事的,现在连你都忤逆爸,他岂不是更加生气?你的伤刚刚好起来,我怎么能看你挨打?”
事实上,萧楚云对萧潼更加愧疚,如果没有楚门,如果没有自己的报复,一切都不会发生。追根究底,他才是祸根。因此他恨不得让父亲罚了自己一个,放过两位弟弟。
“大哥,我没事。”萧潼微笑,“我们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都很有担当,很象男子汉。你们兄弟三人串通起来对付我一个,是不是?”萧远山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进来的脚步踩在书房地板上,沉重得好像踩在每个人心上。
“爸,我们不敢。”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都给我过来!”萧远山在沙发上坐下,瞪着三人,沉声怒喝。三兄弟谁也不敢起来,一个个膝行着挪到萧远山面前,低垂着头,一副乖乖认罪的模样。
萧远山的目光一一掠过三人,三张年轻英俊的脸,凑在一起真是令人赏心悦目。此刻一个个低眉敛目,看来极乖巧、恭顺,真的有些令他狠不起心来。可是再想到他们做的事,他又气不打一处来。
“然儿,你先说,想清楚没有,自己错在哪里?”萧远山盯着萧然,这个让自己最骄傲、最疼爱的儿子,一年未见,竟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让自己刮目相看。以前那样乖巧、那样优秀,在学校里永远考第一,永远是老师心目中的宠儿,永远让男生崇拜、让女生倾倒。可现在呢?混黑帮、逃学,在老师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老师都认为他只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少爷,将读书当作儿戏。还会打人,几乎犯下命案。还有本事不声不响跑到别的地方去,让家里人个个为他担心。
想到这些,萧远山气得恨不得将他一把揪起来,狠狠几巴掌掴上去。可看着萧然白皙如玉的脸庞,他到底生生忍住了。憋得胸口疼,气息也粗重起来。
萧然见此情景,心中大痛,仰起脸来哀求:“爸,然儿错了。然儿不该欺瞒爸爸,没去上学,却留在楚门帮大哥。大哥赶我走我也不走,是然儿太倔强、太不听话,跟两位哥哥无关。他们只是被我逼得没法,才会勉强同意然儿回楚门的。爸,求您责罚然儿一人吧,不要打两位哥哥……”
“你们一个都逃不了!”萧远山一声断喝,把萧然吓得一激灵。
“还有呢?就这点错?”萧远山再问。
“然儿不该殴打杨枭,为自己带来杀人嫌疑。”
“然儿不该骗大哥回家去,却私自去了别的地方,害爸和两位哥哥担心。”
萧然心中暗道,不知爸到底知道多少,不知哥有没有跟爸提起自己在公安局的事,唯恐漏过了惹义父更生气,只能老老实实和盘托出:“还有,然儿不该捉弄公安局长,把他们的监控录像弄花……”
“嗯?这是怎么回事?”萧远山目光一沉,瞪了萧楚云一眼。
萧楚云暗暗叫苦,然儿啊然儿,你怎么连这条都招出来了呢?爸可不会认为你聪明,只会认为你被我教坏,变得偷奸耍滑了啊。
萧然比他更苦,俊脸缩成一团,结结巴巴地把自己在公安局做的事说了出来。
萧远山气得一掌拍在茶几上,几乎咆哮起来:“你能干!然儿,爸真想不到你竟这样能干!自己出去斗殴倒也罢了,还敢公然毁坏公安局的查案证据,你这是妨碍国家公务的行为,你知不知道?”
萧然被义父的怒气吓坏了,跪直身子,颤着声道:“那盘录像不是原始的,然儿只是跟他们打个比方,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器里仍有原始录像,然儿没有去毁坏……爸,然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这样胆大妄为,您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四条过错,每条三十藤条。今天爸先罚你三十藤条,以后你每周回来领三十藤条。过了这个周末,你就回学校去上学。爸会打电话到学校问你的情况,如果你再敢逃学,爸一定亲手打死你!”萧远山已经压低声音,可干涩的声音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懊恼,听得萧然一阵心痛。
“是,爸,然儿以后一定听爸的话。”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祈求的味道。
萧远山回头指着另外两个儿子:“还有你们两个,包庇弟弟,纵容他胡作非为,联起手来欺骗我,你们知不知错?”
萧楚云连忙抢着道:“爸,一切都是云儿造成的:是云儿把然儿引入楚门,逼他学坏,后来又向小潼打了包票,把他带回楚门。然儿只是为了保护我,而小潼只是碍于我是哥哥,才没有反对我。爸,我是大哥,没有教好小弟,是我的错;带坏然儿,也是我的错;连累小潼,更是我的错。求爸责罚我一个,饶了两位弟弟吧。”
萧远山怒目而视:“当然你的罪过最大!我绝不会轻饶你,本来打算罚你一百藤条,可好几天过去,爸的气也消得多了。看在你肯把楚门转让给天暮,回到萧家的份上,爸罚你五十藤条,你可心服?”
萧楚云心中暗暗松一口气,不是为自己减少责罚,而是父亲可以少辛苦一些了。
“谢谢爸。”
“潼儿,还有你。”萧远山转向萧潼,“你一向懂事,爸本来不想罚你。可然儿是你的亲弟弟,你竟然不顾他的前程,同意云儿将他带走。你就不怕毁了然儿,就不怕萧氏少了位合资公司总经理?为了包庇他,你竟然还在医院里演戏给爸看,你……你就是这样教育弟弟的?”
萧潼被萧远山责备得脸上发烫,低头嗫嚅道:“爸,潼儿知错了,请爸狠狠罚潼儿吧。”
“爸不重罚你,就和然儿一样,打三十藤条,让你记住今后要以身作则,做弟弟的好榜样,你可心服?”
“爸……”萧然刚想说让他一人承担,萧潼已回眸狠狠瞪了他一眼,把他涌到嘴边的话瞪了回去。
“爸,潼儿知错,潼儿心服。”萧潼乖顺地应道。
“好。”萧远山站起来,“到沙发上趴好,自己把裤子解了!”
三兄弟面面相觑,人人脸上都是狼狈不堪的表情。萧潼自登基后从没挨过打,只在义父回来后被打了几藤条,现在不仅挨打,还要当着哥哥弟弟的面。他的脸一点点涨红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萧楚云凑到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反正三人一样,我还比你年长呢。”意思是你就皮厚一点吧。
不说犹可,一说萧潼的脸更红了,颤抖着手指把裤子退下去。三人齐齐跪趴在沙发上,抬高臀部。
“你们自己记着数,满了就告诉我。”萧远山淡淡地吩咐一声,扬起手中藤条,挟着风声甩下去。“啪”,一藤条结结实实打在萧然臀上。萧然的皮肤最是白皙,只一下便落下一条清晰的红痕。第二下打在萧潼臀上,萧潼吃痛,几乎脱口喊出来,赶紧用拳头堵住嘴。萧然连忙伸出一只手,握住萧潼的手掌,仿佛想借自己的手给哥哥力量。
“啪”,第三下狠狠抽到萧楚云臀上,打得最重,萧楚云顿觉臀上被一道火焰灼过,疼得他几乎跳起来,一声闷哼脱口而出。他哀怨地看了父亲一眼,爸,您这是明显的偏心!为什么打两个弟弟那么轻,打我这么重?心里腹诽,嘴上却乖乖地道:“谢爸责罚,云儿知错了。”
萧远山没好气地看他一眼,甩手又是一藤条打下去,横亘萧楚云的臀部,抽出一条深深的红痕。
“啪”“啪”“啪”,响亮的抽打声在书房里回荡,萧远山一声不吭,只是挨个儿抽下去,因为三人轮着打,挨过一下后就有一段时间回味那种疼痛,三兄弟谁都不好受。抽到二十下的时候,三人臀上都已肿起条条红檩,印着或白皙或麦色的肌肤,渗出细密的血珠,看来象朱砂画出的画,色彩鲜艳夺目。
萧潼死死握紧萧然的手指,捏得萧然的指节由红变白,最后褪尽血色。他自己咬紧嘴唇,闭着眼睛,有好几次已差点叫出声来,只是在两位兄弟面前实在不愿如此丢脸,才苦苦忍着。可是背上已被冷汗湿透,额头的头发也浸在水汽里。
萧然见此情景,心痛如绞,转身不顾一切地扑跪到萧远山面前,抱住他的腿,泪水在眼睛里打转:“爸,爸,求您打然儿吧,哥怕痛,他受不了了。是然儿的错,一切都是然儿造成的。然儿该死,求您饶了两位哥哥……”说罢猛地挥起手掌,左右开弓抽打自己的耳光,打得又快又狠,才几下便抽得两颊高高肿起。
萧远山大惊失色,甩手丢了藤条,一把抓住他的手,心疼地把他抱进怀里,泪水在刹那间涌进眼眶:“然儿,爸是心疼你啊。你小小年纪,为什么要担负这么多?爸只想打掉你的傲气,打掉你的倔强,打掉你事事担当的臭脾气。爸不想失去你,你可知道,当我听你大哥说你摊上命案时,爸好像万丈高楼失足,差点当场昏过去。骗你哥我没事是假的,爸心疼你,你知道么?”
萧然浑身颤抖,紧紧抱住萧远山的身子,哭得泣不成声:“爸,然儿错了,然儿再也不敢任性了。爸,您打我吧,您狠狠打我,别再打两位哥哥了。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萧楚云与萧潼见他们父子相拥而泣的样子,心中也是无限酸楚,两人都忘了臀部的疼痛,呆呆地看着他们。
萧远山把萧然的脸抬起来,轻轻用袖子擦掉他脸上的泪痕,揉着他红肿的脸颊,笑嗔道:“傻儿子,你以为爸喜欢罚你们吗?爸只是太疼你们了,不想你们任何人犯错,不想你们任何一个出事。”他深深吸一口气,转向另外两人,“你们都起来吧,爸太冲动了……后面的藤条给你们记着,下次犯错一并责罚。”
三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萧远山去开了书房门,见上官紫夜与泽悦正躲在外面,他招呼他们:“紫夜,悦儿,麻烦你们给云儿、然儿上药。”
萧楚云刚才没觉得什么,这会儿看到上官紫夜出现,他的脸一下子红到脖根。上官紫夜笑得坦然,向他伸出手,闪亮的双眸中含着一丝促狭的笑意,仿佛在说:“怕什么?将来还怕我看不见你的……?”
萧楚云脸上哄的一下象被火烧。
泽悦伸手扶住萧然,心疼到极点:“小师叔,小悦扶你去上药,你慢慢走。”萧然硬把裤子拉好,疼得嘶嘶抽气,慢慢往自己房间挪。
萧远山扶着萧潼回房,让他躺在床上,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蔼然笑道:“死小子,以为你的心思能瞒得过爸?”
“爸,您说什么?”萧潼装傻,“您不生我气了?”
萧远山一巴掌拍在他臀上,痛得萧潼象鱼一样弹起来。
“你分明是不想兑现自己说过的话,不想真的把然儿扒光了吊起来打,才跟爸来这一招。这样一来,你自己挨了打不能动,自然不能再罚然儿。而然儿见你挨打,比他自己挨打更痛苦,从此哪里还敢忤逆你?”
萧潼嘿嘿笑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萧然PK泽悦
泽悦看着萧然臀上一条条狰狞肿胀的伤痕,心疼得抽搐,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嘴里还不停念叨:“小师叔,痛你就喊吧,反正没有别人。我以前挨师父打时都忍不住大喊大叫的,师父一心疼就不舍得打重了。”
“大哥打你你敢喊?你有这个胆儿吗?别哄我了……啊,啊,轻点,轻点,疼死我了,好疼……小悦你要谋杀我?”萧然哇哇大叫,把泽悦吓得赶紧缩了手:“我很轻了啊,可是上药就是很疼的,小师叔,要不我拿镜子给你照着,你自己上?”
“没事,我只不过叫两声,发泄一下……”萧然喘息着,“才二十下而已,以前哥打得比这狠得多,我都习惯了。小悦,你上吧,明天还要回去的。再不回去上学,爸要扒了我的皮。”
“你已经决定回去上学了?”泽悦开心得差点跳起来,要不是萧然趴在那儿,他几乎忍不住上去拥抱他,“太好了,我终于盼到你回去了。这下我可热闹了,干脆我们俩都不住校,每天回云天庄园。不,最好就我们俩在外面租房子,自由自在,谁也管不着。”
萧然回他一个白眼:“想得美!现在爸和哥管我象管劳改犯似的,我哪里还有半点自由?在学校外面租房子?他们不打断我的腿才怪!我现在只盼
第38回
着自己快快毕业,到时候参加工作,独立起来……”说到这儿又忍不住叹口气,“可就算我成家立业又有什么用?我永远是爸的儿子,两位哥哥的弟弟,在这家里永远是最小的,永远都要被他们管着……上帝啊,我这辈子没有自由了……”
“谁说的?”泽悦受了刺激一般跳起来,“家里最小的是我!谁都可以管着我。”
萧然眼睛一亮,扭头看他一眼,贼贼地笑道:“哈哈,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你是我师侄,以后我可以管着你啊。在学校里我可会盯着你哦,成绩不好的话……你就等着挨揍吧。”
泽悦俊脸一垮,一双漂亮得近乎妩媚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师叔,不是吧?你可说过当我兄弟的。咱们私下里就不用分什么辈分了吧?”
萧然见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心情大好,几乎忘了自己刚刚挨打。故意摆正脸色,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在家里大哥管着你,可你在学校里的样子他看不到,我不管你谁管你?以后我也要给你定个规矩。”
泽悦眼皮直跳:“什么规矩?”
“每次考试都必须在八十五分以上,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呃……不过分。”泽悦心道,你要摆出小师叔的架子来,我还不是得乖乖受着?
“少一分十藤条,回家跟你一起清算。”
“哦。”泽悦乌黑的眼睛骨碌碌乱转,盘算着将来如何应付他。
“还有,如果在学校里谈恋爱……”萧然威胁地看着泽悦,“这个我就不管了,让大哥教训你去。”
“我哪儿敢?”泽悦抗议,“我要敢早恋,师父铁定抽死我。你瞧他自己,到二十九岁才谈恋爱,如果见我小小年纪走在他前面,他岂不是要大为光火?不打死我才怪。”
萧然哈哈大笑,笑得几乎抽筋:“小悦,你逗死我了。要是被大哥听到这句话,不用等你谈恋爱,他现在就抽死你!”
“然儿,看来今天没打疼你?笑得这么开心。”萧远山低沉醇厚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萧然的笑声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呛得连连咳嗽:“爸…….咳咳,我……我这不是苦中作乐嘛。”憋得脸上通红,看起来更加肿胀。
萧远山走过来坐在他床上,检查了一下他臀部的伤痕,又摸摸他的脸颊,宠溺地道:“爸打疼你了?”
“没有,爸,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爸教训然儿,哪有哥厉害?”萧然表示乖巧。
萧远山拍拍他的头,语气变得沉肃起来:“爸知道你有多强大、多厉害,可你现在年纪还小,这么纵情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爸就怕你这股子劲刹不住,将来变本加厉,脱离正确的轨道。所以爸才这么罚你,你可记着教训了?”
萧然侧过身子,面对义父,郑重地保证:“爸,然儿知错了,您相信然儿,然儿自己有分寸、有节制,不会走上歪路的。”
“好,有你这句话,爸就放心了。其实,爸怎会不知道你天性善良?可你也嫉恶如仇,就拿杨枭这件事来说,你恨他对付你大哥,就用自己的方式去教训他。可这社会是法制社会,不是古代替天行道、匡扶正义的江湖武林,你这样做是违法的。”萧远山谆谆教诲着。
“是,然儿记下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萧然答应一声,突然想到什么,嗫嚅道,“爸,您今天饶了我,可是,后面还有九十藤条……”
“我说了你每周回来领三十藤条。”萧远山淡淡地道。
萧然苦着脸,还要打啊?原来爸没有完全饶了自己。可是转念一想,爸让自己每周回来领罚,只是想每周看到自己,唯恐自己“脱离轨道”吧?一念至此,心里又暖暖的,觉得被义父这样管着也是种幸福。
于是整个下午,兄弟三人都在房间里呆着养伤。萧然想起下周的门会,想起杨枭的案子还未破,心情依然沉重,哪里能够放得下心来回去读书?可是想到义父严词警告自己,又不敢违逆他的话。暗暗想着两全之策,心道回去只好找老师商量一下了。
黄昏,夕阳还未坠落,萧家庄园中一片宁静、安详。上官紫夜正在厨房里帮钟嫂捡菜,萧远山在书房里看书,萧楚云趴在床上看电视。泽悦拉住萧然,悄悄跟他耳语:“小师叔,我们好久没松动筋骨了,不如出去比比轻功?”
萧然心道,好嘛,这死小子真够奸诈的。分明平时轻功比不过我,今天趁我屁股上伤着,想要占我上风。他点头,笑得极温雅:“好啊,我非常乐意奉陪,不过我们得有个输赢。”
“输赢?怎么个赌法?”泽悦兴致盎然。
“如果你输了,帮我做一个星期的作业,如果你赢了,我取消刚才立的规矩。”
泽悦大喜,这么好的事怎么可以错过?连连点头:“好,好,我答应,我答应。”
萧然一拉他的手:“走,到花园里,我们一二三一起飞!”
萧潼站在窗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看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心情格外好。一家人终于又团聚了,弟弟的事应该解决得差不多了吧?他可以恢复正常的学业,自己与义父也可以不用*心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花园里飞起两条人影,后面是泽悦,前面那位正是自己刚刚受罚的宝贝弟弟。两人起起落落,在树枝间穿梭,就象两只投林的小鸟,轻盈而灵动。满庄园的保安、佣人都被他们吸引了,一起出来观看。那两个家伙享受着众人惊异的目光,毫无避讳,飞得更加热闹。
泽悦显然身法没萧然好,始终落下一截,萧然在前面不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笑,笑得阳光灿烂。然后猛地飞身掠起,扑到最高的一棵梧桐树上,惊飞一群小鸟。他伸手一抓,竟然随手掳住一只小鸟,惹得众人纷纷惊羡:“小少爷真厉害!小少爷太棒了!小少爷,什么时候教教我们本事吧,以后我们可以更好地为老爷少爷效劳啊。”
萧然站在树上,虽然穿着宽松的运动装,却令人感觉犹如身穿白袍,衣袂翩翩:“好啊,你们拜我为师,我就教你们。”
树下呼啦一下跪了四人:“拜见师傅,请师傅教我们吧。”
萧然向泽悦得意地扬了扬眉,泽悦懊丧地嘟囔:“有什么了不起?输就输,写作业就写作业。”
萧潼远远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死小子,刚刚挨过打,竟然这么快就活蹦乱跳起来,看来精力真是旺盛。将来家里有这两家伙,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家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第二天下午,萧楚云与萧然、泽悦回S市去,当晚,萧然向萧楚云请求让他与泽悦每晚回云天庄园,他的理由是这样一来,他们的一举一动就都在大哥掌握中了。
其实萧然根本放心不下大哥,可萧楚云不知道他打的是这个主意,便欣然同意了他们的要求。萧然还是与楚天暮住一个房间,依然计划每天早上履行他的职责:教楚天暮武功。因为明天要回去上学,萧然晚上恶补了一阵功课,萧楚云进来一见,心中欣慰不已。
他打了个电话给钱坤,问他公安局那边有没有消息。钱坤道新闻前线已经**了“魅影杀手”的说法,称那个米色影子是因停车场入口处温差异常,由空气折射而造成的,并非人影。而市民们却将这个说法添油加醋地传扬开来,纷纷说那个地下停车场有灵异事件,大大渲染了这件事的神秘感。
案子还在调查中,目前的怀疑对像是与杨枭在石油生意上有竞争的那些对手。
萧楚云暗暗松口气,看来然儿的嫌疑彻底洗清了。他叮嘱钱坤继续套林烨的话,一定要查出是谁故意诬陷萧然。
第二天萧然回学校,在年级中掀起了新闻般的热潮。校园里纷纷传扬,说大一外贸系那位最帅的帅哥回来上学了,班里所有女生都冒粉红泡泡
下课后萧然找到班主任陈老师,向他道歉,说自己先生病,后又为大哥做事,没能来上学,请他谅解。陈老师本不知道楚云天是萧然的哥哥,现在一听这个消息,不禁大吃一惊,对萧然更是刮目相看。
“陈老师,我有个不情之请。”萧然澄澈的双眸中满含着请求,这样一双眼睛,让任何人都不忍拒绝。
“你说。”陈老师充分表现出为人师表的和蔼。
“我大哥那边还有很多事要我做,可我又不愿意继续耽误学业,所以我回来上学。可我希望老师能宽容我,如果我大哥需要,我可能会随时请假。但我向老师保证,以后每门考试我都拿第一。如果老师需要,我也会去参加学校与外校的各种竞赛,为我们学校争光。”
陈老师大喜过望,立刻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周二下午放学后,萧然回到云天庄园,走进萧楚云书房。萧楚云道:“然儿,晚上公安局戴局长请客,我们约了在夜之神见面。”
“请客?请我?”萧然一愣,这位公安局长又打算做什么?
“是的,我们俩。你先抓紧时间把作业做完,晚上七点我们到夜之神。”
“哦。”萧然嘴里应着,心里偷笑。这周自己根本不用做作业,全交待给泽悦了。可是,这个公安局长……还真是让自己有些忐忑……
第一百零七章 夜之神之夜
晚上七点,夜之神二楼茶座里,*窗坐着一位身穿黑色茄克衫的男人,手中捧着一杯茶,目光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的夜景,衣领高高竖起,看不清他的长相。
他的样子很容易让人想到心情郁闷,独自过来排遣的男人,所以谁也没去留意他。
戴宏峰与林烨走进来,找了个位置坐下,每人要了一杯茶。林烨拿出手机,拨通萧楚云的电话:“楚董,我们已经到了,在茶座里等你。”
“好,我马上就到。”
*窗的男人被声音惊动,侧过脸来看了一眼,又迅速掉过头去。过了大约十分钟,那人喝完茶,示意服务员结账,然后他站起来往外走。就在经过戴宏峰与林烨身旁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一把匕首猛地从他手里刺出来,犹如毒蛇般扎向戴宏峰的后背!
坐在戴宏峰对面的林烨骤然发现异常,还未来得及惊呼,听到头顶一缕风声掠过,那名黑衣人已被一条白影扑倒在地。当的一声,匕首失手脱落。
茶座里所有人都被惊动,惊呼声响成一片。大家腾地站起来,骇然失色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谁都没有看到那个白影是什么时候进来,又是什么时候从林烨与戴宏峰头顶飞过去,将这位凶手扑倒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快得令人来不及眨眼睛。
戴宏峰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等他回过头,却见那位救命恩人已用匕首抵在黑衣人脖子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高挑的身材、轮廓分明的五官,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动着寒星般冷洌的光芒,剑眉深蹙,盯着黑衣人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在夜之神刺杀公安局长!”
林烨松了一口气,顿觉背上被冷汗湿透,凉飕飕的。戴宏峰抬起头,见萧楚云正站在侧前方,而刚才抓住黑衣人的正是萧然。
“戴局,真对不起,在我们夜之神出事,害你受惊了。”萧楚云歉然道,“走,我们到三楼包厢里,好好谈谈。”
戴宏峰看看萧然,再看看那名黑衣人,惊魂未定,脸色有些苍白,点点头:“好。”
包厢里,林烨打电话叫两名警察带手铐上来,将那名黑衣人铐走。黑衣人被萧然点了穴道,浑身酥软,连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只是临行时回头死死瞪了戴宏峰一眼,那目光令人想起半夜里沙漠中一对狼的眼睛,触目令人遍体生寒。
戴宏峰还没有从惊恐中苏醒过来,手指还在微微痉挛。萧楚云递上一杯热茶,示意他安心。
林烨对萧然钦佩万分,赞不绝口道:“楚董,你这位三弟到哪儿学来这么好的功夫?小小年纪真是好身手,刚才那样子……我简直不知道该怎样用语言形容,他简直象一阵风、一道闪电,不,象雷霆霹雳一样。太强了!”
戴宏峰拿着茶杯,茶水的热度温暖了他的掌心,也令他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回头含笑道:“是啊,小兄弟的功夫真是了得。今天如果没有你救我,我这条命就丢在这儿了。”
萧然腼腆地笑道:“是小时候遇到了一位武林高手,他教我的武功,可他很神秘,不肯让我泄露他的身份。今天只是巧合,我和大哥进来时一眼看到那个人走近戴局,我看他面露杀机,知道不好,立刻就扑了上去。”说到这儿,他又勾起唇,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如果今天戴局在这儿出事,我们夜之神哪里还脱得了干系?我大哥恐怕要上公安局的黑名单了。所以,谢天谢地,让我们撞上了。”
戴宏峰伸手拍拍他的肩,饶有兴趣地笑道:“原来这世上真有武林高手,那天你问我相不相信武侠电影中的绝顶轻功,我本来不信,可现在你亲自示范了。”
萧然呆了一呆,好像没明白他的意思,想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有些委屈:“戴局,您的意思是怀疑我……?”
戴宏峰哈哈大笑:“我如果怀疑你,就不会跟你说这些话,直接将你铐起来了。”他转向萧楚云,正色道:“楚董,我今天约你来,是想向你调查一些事。”
萧楚云微笑:“戴局有话尽管问,我一定配合。”
“杨枭曾是楚门的人,是不是?”
“是。”萧楚云毫不隐瞒。
“我们查到,萧董是四年前从T市迁来S市的,而杨枭是五年前离开T市的。虽然这只是偶然的巧合,但我们不打算放过任何疑点,所以我们询问了杨枭的手下。最终被我们查到,杨枭原是你楚门的堂主。”
“不错。”萧楚云坦然道,“五年前因为我漂白楚门,他才愤然带着他玄冰堂的人离开。但后来我和他再也没有见过,直到我从电视里看到他被人杀死在S市的消息。戴局总不会因为他曾是楚门的人,就怀疑我杀了他吧?”
戴宏峰连忙摆手:“我没有,楚董,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也不是第一天了解楚门。事实上楚门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的功劳。所以这些年我们相安无事,我得谢谢你。可是,如我刚才所说,作为公安人员,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疑点。我们也可以推理,是你想杀杨枭,而你这位三弟,经别人举报,他是身怀绝顶武功的。这一点,我们刚才亲眼目睹了。所以,假定我们的推理成立,你可以让你三弟出面杀人,他只是一位在校生,不会引人注目。”
萧楚云皱眉,略有怒意:“戴局你……”
戴宏峰再次摆手,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别急,我只说这是我们的推理。可刚才,你三弟已经为自己洗清了嫌疑。如果他心怀鬼胎,他不会为救我而暴露武功。”
萧楚云心里一动,难道这老狐狸故意设了套子让我们钻,故意试探我们?还未等他开口,萧然已道:“戴局和林警官是为了保护老百姓的人身、财产安全,才会对那些犯罪分子构成威胁,才会遭到暗杀。我如果不救戴局,我还算好市民吗?”
戴宏峰与林烨交换了一下会意的目光。戴宏峰道:“楚董,我们相信你的为人,所以,你看,我们只是约了你在这儿见面,而不是公安局。请别介意,今天就当我们是约你出来散散心的。”
萧楚云展颜笑道:“戴局说哪里话,太客气了。既然来了我们夜之神,今晚我作东,请你们俩唱歌。”
戴林二人欣然答应。
萧然却依然有些忐忑不安:“戴局,刚才那个是什么人,您认识么?”
“是黑道上的人,被我抓住他的犯罪证据,一败涂地,在监狱里关了八年,对我恨之入骨。不过听说他去年到西南发展了,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到他。唉,真是一个亡命之徒。”
萧然原先对这位戴局没多少印象,现在却油然而生敬意,这种敬意从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来:“戴局,您是真正为老百姓不计生死的人,令人可钦可佩。”
戴宏峰从没有听到一个人如此真诚地说出这样赞美的话,心中有些感动。这少年,真是正直、清纯得很啊!
萧楚云好像想到什么:“戴局,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十年前S市著名的黑帮‘狼族’的老大夜狼凌烈?”
“是的。”
“听说这个人势利盘根错节,谁也没想到能够把他扳倒。多亏了戴局不畏强权,顶风作战,才将他判罪下狱。”萧楚云由衷地敬佩起戴宏峰来
戴宏峰慨然叹道:“可惜还是没有真正将他打倒,他这样的人应该判死刑,可最后只判了八年有期徒刑。出来后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今天如果没有你这位三弟,我恐怕性命不保了。”
这时林烨在旁边眼睛亮了亮,道:“戴局,我有个提议。”
“什么?”
“萧然兄弟武功那么高,我们应该聘请他当我们的武术教练,帮我们局里训练警察。等大家都身怀高超武功,出去值勤就会安全、有效得多。”
戴宏峰立刻心动:“楚董,借用一下你三弟,行不?”
“可我三弟还在学校里读书。”萧楚云有些为难,“我怕这样不妥。”
“又不占用他多少时间,每周来上一两堂课就行了,周末或者平时抽空出来。”戴宏峰直接转向萧然,“小兄弟,你自己做主。”
萧然看萧楚云一眼:“我……我听大哥的。”
萧楚云想了想,好啊,这样一来,然儿和警察成了师徒,谁还会怀疑他?于是点头答应:“好吧。”
回到庄园时已经九点多了,萧楚云去看泽悦,见泽悦正在写作业,他随手翻了一下他的作业本,却赫然发现本子上写着萧然的名字。萧楚云一愣:“小悦,怎么这是然儿的本子?”
“呃……”泽悦心里叫苦,暗道师父你的眼睛怎么那么尖?他支吾着道,“星期六我跟小师叔赌轻功……我输了,他……他让我帮他做一个星期的作业。”
萧楚云啪的一声把本子拍在桌上,立刻拎起电话:“然儿,你到小悦这儿来。”
萧然正准备洗了脚上床,闻言半点不敢耽搁地过来,见萧楚云脸色不善,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哥……?”
萧楚云一指那本子:“好能干啊,让小悦帮你做作业。你这个师叔还做得真像!”
“大哥……”萧然吓得一抖,下意识地往后缩,“我……我跟小悦开玩笑的,就今天,就今天让他做,明天不会了……”
“把手伸出来!”萧楚云一声怒喝,手里已多了一把戒尺。
“大哥,不要,明天还要上学,求你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手打肿了不好写字,同学看到也会笑话的,大哥,你饶了我吧。”
第一百零八章 偷懒的后果
萧楚云猛的一戒尺打在桌上,震得戒尺反弹回来,发出嗡嗡的声音:“再敢跟我犟!”抬头看到墙上挂着一个算盘,他伸手摘下来,往地上一放,“不想挨打是吧?好,那就跪上去,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领罚!”
萧然嘴里苦得象吞了个黄连一般,不过想想膝盖受伤别人看不见,手上被打肿人人都可以看到,于是硬着头皮走过去,无声地跪到算盘上。哪料萧楚云一戒尺往他头上敲来:“把裤子挽到膝盖上!”
萧然心里一哆嗦,可怜兮兮地看了萧楚云一眼,见他毫无动容之色,只能把裤子提起来,挽到膝盖上,将自己裸_露的膝盖硬生生硌在一粒粒算盘珠子上,垂着头一声不吭。
萧楚云见他这副倔强的样子,越发恼怒,恨恨地瞪了他两眼,又冷着脸向泽悦喝道:“还有你,自己把手伸出来!”
泽悦又惊又委屈:“师父,小悦是奉命行事……”
萧楚云冷哼:“你当师父是傻子?周六那天你小师叔刚挨了打,他会跟你比轻功?分明是你提出来的,想趁人之危占他便宜,是不是?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得不给你小师叔做作业。”
“大哥英明。”萧然喜出望外,“其实不怪然儿……”
“闭嘴!”萧楚云怒斥一声,把萧然吼得睫毛一颤,乖乖低下头去,“虽然是小悦提出比试,可这输赢是你定的吧?旷了这么多课,不知道好好去补上,竟然还要让小悦帮你做作业。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可以不用用功?”
“小弟不敢……”萧然的声音细如蚊蚁。
“小悦,把手伸出来!”萧楚云再次厉声喝道。
“师父,小悦知错了。师父您饶了小悦,不要打手心了……”
萧楚云再不多话,一把抓住泽悦的手,泽悦下意识地握紧拳头,萧楚云更怒,挥手一巴掌打过去,把泽悦打得身子一偏。等他站定,见师父满脸怒气,来不及触摸滚烫的脸颊,赶紧把手伸出来:“师父,小悦不敢了,请师父责罚。”
萧楚云挥起戒尺往他掌心砸上去。“啊!”泽悦一声惨呼,把萧然吓一跳,见泽悦掌心落下一条两指宽的白印,马上由白变红。泽悦疼得缩了缩手,却终不敢缩回,再怯怯地伸出来,眼巴巴地看着萧楚云:“师父,小悦错了……”
“啪啪啪”,萧楚云连连三戒尺打下去,泽悦死死咬着下唇,脸上先涨得通红,再慢慢转成苍白,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溢满痛苦。萧然心里狠狠一痛,冲过来跪在萧楚云面前,拉住他的手:“大哥,大哥,求您饶过小悦吧,是然儿的错,您打然儿。”
主动把双手摊开,伸到萧楚云面前,眼里饱含着哀求之意。泽悦见此情景,心中感动,扑通跪下,紧挨着萧然,也把手伸出去:“师父,是小悦先挑起来的,不怪小师叔。您打我吧。”
萧楚云咬咬牙,戒尺挟着风声,重重砸在两人手掌上,四个手掌轮着砸过去。两人用尽全力举着自己的手,不让它们掉下去,疼得呲牙裂嘴,掌心好像被滚烫的开水浇过去,很快就肿成一片,泛着鲜艳的红色。
“师父,疼……我们知错了,饶了我们吧。再打,我们的手掌要烂了……再也不能写字,也不能握筷子,更不能为师父揉肩捶背了……”
“住口!师父还不老,不用你献殷勤!你念好自己的书,师父就谢天谢地了。”萧楚云听徒弟这么贫嘴,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一连四下抽在泽悦掌心,泽悦疼得呜呜大哭:“师父饶命,小悦再也不敢了……呜呜,师父,您养大我,难道要亲手打死我吗?师父,师父……”
萧然见他哭得这样惊天动地,真正觉得叹为观止,想想比起小悦,自己还是很有骨气的。上前挪了半步,恳求道:“大哥,然儿错得更多。大哥你打我吧,小悦是被我连累的。饶了他吧……”
萧楚云一言不发,又是几戒尺打下去,全部打在萧然右手上。萧然只觉得自己的掌心肿起足有一倍,就象熊掌一样厚,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着他的泪腺,他也忍不住流出泪来:“大哥……已经打了三十戒尺了,再打掌骨要断了,大哥……求您别打了,要是大哥仍不解气,就打屁股吧。手上这样……真的很难看……”
萧楚云把戒尺往桌上一丢:“给我跪在地上,把今天的作业全部抄一遍!等等!你今晚搬到我房间里去睡,自己去拿被子打地铺!”
萧然咬咬牙,应了声“是”,爬起来拉好裤管,从桌上拿了作业,回自己房间搬了被褥,来到萧楚云房里,铺在地上。然后跪在一边,搬了张凳子写作业。两只手掌肿得除了疼痛已经没有别的知觉,写字真是艰难。。819f无边烟雨《穿越到现代的兄弟》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萧然抬了抬头,见大哥冷着脸看着自己,他心里又羞又愧,费力地抄着作业,又小心翼翼地哀求:“大哥,然儿明天还要一早起来教天暮哥武功,看在天暮哥的份上,大哥就饶了小弟吧。”
萧楚云直接拿了桌上的烟盒扔过来,啪的一下砸在他额头:“想早点休息就快点做!别以为离了家就没人管你了,为了你自己的前程,你给我好好读书!再敢偷懒,看哥不抽烂你的屁股!”
萧然不敢再多话,努力夹着笔,歪歪扭扭地写字。等把作业抄好,已经十点了。他倒头便睡,不消五分钟就进入了梦乡。萧楚云见他如此疲倦,心里又生出不忍,用力把他抱到床上,捏着他的手,给他两个手掌上都涂了些消炎的药膏,然后替他盖好被子。。89f0fd5c927d466d6ec9a21b
那边泽悦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隐约觉得有人*近自己,凉凉的液体滴在自己掌心,手掌上的胀痛顿时消了不少。他睡梦中觉得舒服,嘴角咧了咧,露出一丝微笑。一只手掌轻轻抚上他的头发,然后是他半边被打肿的脸,有人低低地、宠溺地骂了声:“死小子”,泽悦费力地从梦中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be无边烟雨《穿越到现代的兄弟》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模模糊糊觉得心里很软、很暖,可是已经没有力气思维了,眼皮沉沉地垂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六点,萧然被手机的闹钟吵醒,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而大哥睡在地上。一看掌心,肿胀消了许多,颜色也不那么红了。他心头涌过一股暖意,爬起来洗漱好,就叫了楚天暮去院子里练功。。1e056d2b0ebd5c878c无边烟雨《穿越到现代的兄弟》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师傅,昨晚被大哥罚了?”楚天暮关心地问他。
“天暮哥。”萧然被他叫师傅还是觉得别扭,可是又纠正不过来,“是我不好,自己偷懒,让小悦帮我写作业。结果大哥发现了,就打我的手心。”
“那你今天不多睡会儿?一早就起来教我,你会累坏的。”
“我没事,天暮哥,你早点学成高超武功,大哥就更加对你放心,将来楚门在你手里就更加兴旺了。”萧然轻松地笑了笑,“大哥巴不得早日回家成亲,你一定要早点把楚门接过去。”
楚天暮笑道:“其实我哪是那块料?倒是你,当这个门主十分合适呢。”
“别,别。”萧然双手乱摇,“为了楚门,大哥与爸之间纠结了二十多年,如果我当这个门主,爸非亲手打死我不可。”
他停了停道:“明天就是门会,你有具体的日程安排吗?”
“怎么?师傅也要来参加?”
萧然凑近他,两人嘀嘀咕咕讲了半天,萧然握住楚天暮的手:“天暮哥,咱们兄弟联手!”
“好,你放心。”
“舅舅会来吗?”
“他不会,他不想介入太多,想由得我和大哥去安排。”
“那他自己呢?”
“他在养伤,还同时忙着修缮天绝被焚毁的东西。”
“哦,也好。等你当了门主,他再过来帮你不迟。”。
第一百零九章 三刀六洞
早上,萧然见到泽悦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道歉:“小悦,昨晚连累你了。害你受罚,算我欠你的,以后有机会还你。”
泽悦耸耸肩,满不在乎地道:“没事,只怪我自己太笨,没有掩饰好,一下子被师父发现了。所以,师父打我也打得不冤。
第39回
”然后笑嘻嘻地道,“不过有这么好的机会你说欠我的,我怎么舍得拒绝呢?不如我什么时候懒得做作业时,你也帮我做一两次。”
“行,没问题。”萧然爽快地答应。
晚上吃饭时,萧楚云通知萧然,他已命人把他的床移到泽悦房里去了,理由是两人都在上学,住在一起有利于互相督促、共同进步。萧然无所谓,而泽悦求之不得。
两人做好作业,萧然到萧楚云房间,关心地问明天门会的事,最后说:“大哥,我是你侍卫,明天让我参加好么?我也想看看楚门这么大一个帮派的门会有多盛大。”
“不许!”萧楚云不假思索地反对,“你现在已经回到学校,恢复正常的学业,不能再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了。给我好好呆在学校里,要是敢来庄园,看哥不打断你的腿!”
“大哥……”萧然软了声哀求。
“说了不行就不行!”萧楚云斩钉截铁地道,“无论如何,你现在在我这儿,爸和小潼对你寄予那么大的厚望,要是我再纵容你,爸头一个不饶我。”
萧然无奈地应了声:“哦,那我回去看书了。”心中暗道,既然求了大哥不允,我就只好出下策了,大哥,请别怪我。
第二天早上九点,各地楚门的堂主陆陆续续到了庄园的大会议室,萧楚云从书房里出来,正想到会议室去,楚天暮带了个人过来:“大哥,我爸来不了,他派了我二哥穆离来,小弟只是担心,他不是楚门的人,是否适宜参加?如果不行,就权当他来看看小弟吧。”
萧楚云心里反而有些高兴,暗想看来舅舅已经将楚门与天绝当成一家了,放心派自己的养子过来,是好事。将来反正两家要合并成一家的,只是时间问题。看看那位叫穆离的小伙子,也是长得器宇轩昂,令人喜欢,遂点头道:“好,那就去参加吧。”
“楚门主,我们老大派我来只是想见识一下楚门的盛会,尽他当舅父的一点心意。可我毕竟不是楚门中人,不宜参与会议。如果门主同意,请让我扮成门主的侍卫,伺候在旁边,好么?”穆离十分谦恭有礼地请求。
萧楚云越发对这年轻人赞赏起来,欣然同意。唤了飞廉进来,让他给他一套侍卫装穿上,与其他三名侍卫一起,跟随萧楚云进会议室。
会议进行得十分顺利,各地堂主先后向萧楚云汇报工作。然后萧楚云把楚天暮介绍给大家,告诉大家他是叔公楚龙骧的后人,已经加入楚门,他有心栽培他,将来要派他到各个堂口历练,请各位堂主多多关照。
众人先是惊讶,继而叹息,为当年的楚门英雄还有后人感到欣慰,最后钦佩,觉得萧楚云胸襟广阔、气度过人。虽然大家没有说出来,可彼此眼里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萧楚云姓萧,楚天暮才是正宗的楚家之后。如今萧楚云把楚天暮引进来,分明对他毫无顾忌,就不怕楚天暮夺了他的门主之位?
只有滕康已经从萧楚云嘴里听过他的打算,知道他有心把楚门让给楚天暮,所以他最是平静。
上午两小时会议后,大家在云天庄园吃过午饭,自由休息,一个园子里热闹非凡。下午一点,会议继续,萧楚云的目光缓缓掠过众人,缓缓站起来:“下面的议题,是关于傲宇集团的事。大家可能都有所耳闻,今天,我借这个门会,向众兄弟请罪。身为门主,我将个人恩怨带入楚门,连累南哥与手下众人,将傲宇推入风口浪尖,名誉扫地。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我楚云天一人之过,与旁人无关。”
堂下众人窃窃私语,显然都没想到萧楚云会在众人面前罪己,而且将所有过错一力承担。有些本来对萧楚云心怀不满,打算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的堂主,此刻倒被萧楚云的气度震住了,有些说不出话来。
滕康连忙站起来道:“门主,请别自责,这事跟您无关,门主的决策没有错,更为飓风堂带来了极大的利益。只是后来出了萧然的事,才会让飓风堂一败涂地……”
萧楚云摆摆手:“小然是我弟弟,也正因为我将个人恩怨带入楚门,才把他牵扯进这件事中,与其说他背叛楚门,不如说是我连累了他。所以,我今天在此将这两大罪状一起承担,请众兄弟见证,楚云天以待罪之身,接受三刀六洞之刑,用自己的血洗清罪过,向楚门、向众兄弟致歉!”
“门主,万万不可!”滕康急声道,“门主是万金之躯,是我们的魁首,怎么可以亲自受刑?”
傅清南、孙在丰与钱坤也站了起来:“门主不可……”
萧楚云平静而隐含威严的目光慢慢扫过会堂,一字字缓缓道:“身为门主,更应该以身作则,如果连我都不守规矩,又何以以规矩服人?你们不必多言,走,我们现在就去刑堂!”
说罢率先转身往外走,几名侍卫立刻跟上去。刚刚走下西楼没多久,萧楚云忽然感觉身后袭来一缕极细微的冷风,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一片晕眩,头顶的太阳好像变得模糊起来,他身子晃了几晃,在一片惊呼声中,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门主!”楚天暮立刻扑到萧楚云身边,把他扶起来,又惊又急,向众堂主道:“烦请各位堂主到客厅等一会儿,门主近日身体不佳,经常头晕,我立刻把他扶回房里救治。”
飞廉道:“属下打电话请叶大夫过来。”
楚天暮与穆离把萧楚云扶回房去,客厅里十三位堂主坐立不安,钱坤看着楼梯的方向,感叹道:“楚门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出了飓风堂的事,门主身体又大不如以前。只不过门主这样勇于担当、铁骨铮铮的汉子,真是令人敬佩。”
众人纷纷附和。
坐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忽然有人轻轻喊了声“看”,客厅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投向门外走进来的一个人—一位白衣白裤、身材修长的美少年。他从阳光下走来,脸上仿佛还染着光晕,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很镇定,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就象原野上的风,夹杂着青草的气息,沁人心脾。
“萧然?”滕康低声惊呼,傅、孙、钱三人也不禁呆住。此时此刻,萧然突然出现,他来干什么?今天门主没有让他参加会议,看来是有心护着他的?可他为什么又来了?
萧然走到滕康面前,微微欠身,姿态优雅而恭敬:“滕堂主,小然特来领三刀六洞之刑。”
“原来他就是萧然?原来就是他出卖楚门?”其他各地堂主纷纷议论。
“滕堂主,既然他是叛徒,就应该惩罚他,不该让门主担罪。”
“不错,不错,门主太仁慈了,宁可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护着这个叛逆。太便宜他了!”
萧然抬起头,清澈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掠过,唇边微微露出云淡风清的笑容:“诸位堂主,一切都是小然之过,小然绝不会推诿、逃避,请大家允许小然赎罪。”
众人点头。滕康想起萧然为他在萧楚云面前求情,心中有些不忍,可现在骑虎难下,他受罚总好过萧楚云受罚,于是便答应了。
刑堂里站满了各地来的堂主,以及刑堂门下,萧然接过滕康手里的尖刀,在众人面前缓缓跪下:“请大家指定小然受刀部位。”
三刀六洞是用利刃在自己的身体上对穿三个窟窿,是一种仅次于自尽的自我刑罚。最轻的是在小腿肚上扎三刀,形成六个洞,如果罪过大,受刑者被指定扎在其它部位,受到的伤害更为严重。
“要表示诚意,就看你自己的了。”有人出声道。
“小然,就扎小腿吧。”钱坤与孙在丰比较维护他。傅清南最恨他,冷着脸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滕康看看萧然,再看看傅清南,十分为难,最后也只好沉默不语。
萧然淡淡一笑,拿起那把长长的尖刀,猛地扬手,对准自己的左肩刺下。“噗”的一声,一股鲜血喷射而出,悉数溅到他身后隔着一米多的墙上,可以想见那一刀的力度有多大。“滕堂主,请您……验刑……”萧然脸上的肌肉微微扭曲了一下,立刻恢复平静。
他背转身来,把后肩部展示给众人。那把刀完全没入肩胛,刀尖从后肩穿出来,鲜血一滴滴滑落。
饶是众人都是黑道上见惯杀戮的人,见此情景也不禁骇然。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皮肤又白又嫩,看起来好像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的子弟,可却有如此烈性、如此勇气。
萧然慢慢回过身,把脸面向众人,猛地拔刀,带出一串鲜血,肩头的白色外套已被染红。他的眉心颤抖了一下,漆黑的瞳孔中颜色有些变淡,目光迷离了片刻,又重新恢复清洌。
第二下,他把尖刀对准左腹,噗的一声扎入,依然是一刀对穿过去。面色霎那间变得惨白,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只是嘴唇上已被咬出血痕,额头有冷汗一滴滴流下来。
鲜血汩汩地从他身体里流出来,所有人都看得惊心动魄,背上冒出了冷汗,一片抽气声响了起来。这少年,他难道是铜皮铁骨?
萧然染了血的牙齿慢慢离开下唇,再次拔刀,一蓬血雨从刀口处喷涌而出,萧然喉咙里发出呜的一声低呼,然后闭紧嘴唇,深深吸了几口气。稍一扭头,一刀扎进自己左小腿,又是这边进、那边出。
“三刀六洞……大家可都还满意么?”他用左手捂住自己左腹的血洞,挣扎着,一点点站起来,左脚拖在地上,右脚一步步往前挪。鲜血在他身后流了一地,一地蜿蜒,而身后十三位堂主呆若木鸡……
“小然!”一声痛呼从门外传来,只见楚天暮象疯了一般冲过来,双手扶住萧然,泪水瞬间濡湿了眼睛,“小然,快,我扶你回去治伤……飞廉,叶医生怎么还不来?他什么时候能来?快,快,再打电话给他……”
飞廉也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立刻再打叶楠的电话。萧然摆手:“天暮哥,飞廉大哥,我没事,不用慌……”
楚天暮扶着他走进萧楚云的房间,萧然伸手解了萧楚云的睡穴。萧楚云睁开眼睛,满眼都是血光,他惊得魂飞魄散:“然儿,你……”骤然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而萧然发生了什么,他惊怒之下猛地一掌挥了出去,却结结实实地打在楚天暮脸上。
“为什么不阻止他?为什么?”萧楚云狂吼。
萧然慢慢跪下去:“大哥,对不起……我又没听你的话……你打断我的腿吧……”一语未了,人已昏了过去。
第一百十章 每个人的心痛
一番抢救、包扎、输血,云天庄园成了临时医院,叶楠忙得焦头烂额,一向好脾气的他第一次冲萧楚云大吼大叫:“他是你弟弟不是?每次把他弄得这么惨,你这哥哥是怎么当的?血都流成河了,人身体里的血是有限的,你知不知道?流光了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萧楚云红着眼睛,任由他骂,一言不发,然后眼睁睁看着呼吸微弱、脸色苍白、牙关紧咬的萧然,眼泪一滴滴流了下来。叶楠正数落他,回头瞥见他的表情,顿时吓了一跳。这个强势的男人竟然会哭?他这样默默流泪的样子,还真让人忍不住心疼。
于是连忙住了口,小声道:“我只是太急了,没有怪你,门主你别难过……”
“他会残废吗?”萧楚云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鼻音。
“不会,你放心,也没伤及要害,就是失血过多……伤口是对穿的,太过惨烈,性命虽然无忧,可他要吃太多的苦。这孩子,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要强、这样勇敢的。”
萧楚云苦笑,只觉得心脏阵阵收缩、刺痛,身体又空又冷,脑子有些迟钝,疲惫不堪。此时夜色已经悄悄来临,叶楠把一切需要注意的细节都交待给萧楚云,就告辞离去了。
萧楚云守在萧然床边,一直看着他的脸,注意到他脸上每一个痛苦、惊悸的表情,听到他嘴里发出模糊的呓语,好像在经历一个噩梦,感受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的痛苦叫嚣,他恨不得狠狠掴自己几个巴掌。为什么总是害得然儿受伤?为什么当哥哥的总是无法保护弟弟?
门外传来轻轻的语声:“大哥,我是天暮,可以进来看看小然吗?”
萧楚云一听他的声音就怒火万丈,腾地站起来开门,一把将楚天暮揪进来,扬手就想扇他耳光。楚天暮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等他打下来。
萧楚云见他那副等着挨打的样子,这一掌却再也打不下去,悻悻地垂了手,不理楚天暮,回身坐到萧然床头。
楚天暮扑通跪下,膝盖与地板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大哥……”他挪到萧楚云面前,仰起脸来,“大哥你打吧,是天暮的错。”
“你和然儿串通好,让他假扮穆离,是不是?”萧楚云盯着他,声音沉了沉,怒意却依然在眼底翻涌。
“是小然说想混进会场看看,顺便保护大哥,但大哥不同意他参加,所以他央求我让他假冒天绝的人。小弟没想到后果会有这么严重,便同意了他的要求。后来大哥在会上罪己,要受三刀六洞之刑,小弟害怕,就和小然交换了目光。他暗示小弟,他会想办法解决。然后大哥在去刑堂的路上突然倒下,小弟猜到是小然动的手脚,就故意配合他,说门主近日身体不好,总觉得晕眩。
后来小弟陪在大哥身边,小然说下去看看众堂主的反应,就出去了。小弟没有料到他会到刑堂去领罚,后来见他不回来,小弟骤然想到不对。等冲到刑堂,小然已经成了血人…”
楚天暮看着床上昏迷的萧然,心痛如绞:“大哥,是小弟太蠢、太迟钝,请大哥责罚。”
萧楚云沉沉叹息,原来如此,小然这小子,真是精灵古怪到极点,连天暮都被他骗了。其实不该怪天暮的,自己倒是错打他了。他伸手去扶楚天暮:“对不起,天暮,是哥打错你了。”
“不,是天暮的错,天暮该打。”楚天暮喃喃地发出低语,眼底纠结的自责、痛苦令萧楚云也为之心颤。
就在这时,萧然的身子动了动,嘴里发出极低的声音:“痛……哥,我痛……大哥,别去,让我去……”睫毛不停颤动,看起来象要醒了。
萧楚二**喜,萧楚云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摇晃:“然儿,然儿,你醒醒,你醒醒。”
萧然的眼睛一点点睁开来,目光没有焦距,疲惫不堪地叹息:“好吵,我要睡觉……”
“然儿,你醒醒,我是大哥,你看见我了吗?”萧楚云几乎喜极而泣。
萧然的瞳仁慢慢由灰变黑,把萧楚云的影子慢慢吸入眼底,唇角扯开一个苍白的、缥缈的笑容:“大哥……是你。我怎么了?到处都痛……”
萧楚云握紧他的手,宠溺地笑道:“死小子,还在做梦呢?自己干了什么不记得了?”
萧然慢慢明白过来,想起今天一天发生的事,被萧楚云握在掌心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弱弱地道歉:“大哥,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还算计你,等我好了,请大哥责罚……”抬眼又对上楚天暮的目光,“不关天暮哥的事,大哥,都是然儿的错,大哥你打我吧……”
萧楚云心里痛得一抖,眼泪几乎又涌进眼睛里,放软了声音道:“哥知道你是好意,虽然哥气你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可你已经受了这么多苦,哥不罚你。”
萧然好像得了大赦一般,动了动嘴角,想要表达一个笑意,眼睛却又慢慢合拢:“大哥,我好痛,想再睡一会儿,睡着了就不痛了……”
双眸闭上的瞬间,萧楚云注意到他的睫毛上沾了几粒细小的水珠,他伸出手掌,轻轻为他擦干,柔声道:“睡吧,流了那么多血,哪里还有精神?好好睡。”
“大哥,你去吃晚饭吧,小弟在这儿照顾小然。”楚天暮建议。
萧楚云摇摇头:“我吃不下。”
“那大哥去休息休息,让小弟留下照顾小然。”
“我不累,我来照顾他,今晚让小悦和你住一个房间吧。”萧楚云刚说完,就听到轻快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泽悦回家,直接在楼下吃了晚饭,上楼进房间。第一眼就被房里的情形吓住,萧然脸色雪白地躺在床上,床边还挂着点滴,师父和天暮师叔脸色黯沉,呆呆地看着床上的人。
“师父,小师叔怎么了?”他的声音顿时紧张得变调。
“天暮,你带小悦到你房里去,你跟他讲。”萧楚云语声艰涩,下意识地,他想回避今天发生的那段事,不愿意从自己嘴里讲出来。
泽悦见此情景,感觉到师父状态不对,毫无异议地跟了楚天暮回房间。
萧楚云陪了萧然一夜,在泽悦那张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后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会儿,天很快就亮了。他爬起来,见萧然依然气息沉沉,脸上、唇上都毫无血色,紧皱着眉头,显得十分虚弱、痛苦,他费力地吐出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父亲的电话。
“爸,云儿对不起您,没有照顾好弟弟,然儿他,他为我受了三刀六洞之刑……爸,您别急,别激动,听我说,这是为了傲宇那件事,然儿身为楚门中人,背叛楚门,要受到严厉的惩处……云儿本想自己去受刑,可被然儿捷足先登了……爸,爸,一切都是云儿惹的祸,云儿绝不逃避惩罚……”
电话那头的萧远山连连喘息了几声,一口血涌进喉咙里,他张口呕出来,在同一时间挂了电话。而萧楚云却在临挂机的那一刻听到了电话那头异样的声音,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萧潼正好经过走廊,听到义父在书房里一声狂吼,等他冲进去的时候,恰巧看到义父吐出一口血来。萧潼吓坏了,扑上去扶住萧远山:“爸,爸,您怎么了?”
萧远山脸色灰白,十指根根痉挛,拼命克制着自己:“然儿受了三刀六洞之刑,潼儿,今天我们不上班,马上去S市。”
好像一声霹雳当头炸开,萧潼惊得魂飞魄散,木然地听萧远山把事情经过简单讲了一遍,忽然想到他在云天庄园看到的萧然的那封信。当时确曾被“三刀六洞”那四个字震得心头狂颤,可后来听萧楚云讲滕康已被收服,此事已经无忧时,他的心便放下了。
原来事情根本没有了结,原来大哥想瞒着自己去受刑,而此事又被然儿抢着担当了。他心头一凛,若是如此,义父怎能饶了大哥?
“爸,这事不怪大哥……”萧潼一句话刚刚出口,就被萧远山猛地打断:“还要磨叽什么?还不快走?”
“……是……”萧潼见义父震怒,不敢再说什么,立刻下楼,连早饭都没吃,自己开车载着萧远山直奔S市。
云天庄园从门卫到侍卫都认识了萧潼,见他与萧远山奔进来,谁也没有阻拦。飞廉立刻将他们引到萧然房间,萧楚云刚刚起身开门,就被萧远山劈面一巴掌打得几乎跌倒在地。
等他回过神来,萧远山与萧潼已经冲到床前,两人齐齐看着床上的萧然,声音颤抖地唤:“然儿,然儿,你醒醒。”
萧楚云就着刚才站立的姿势无声地跪下,半边脸颊痛得麻木,到现在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可以想象父亲有多愤怒,出手有多重。
他一动不动地跪着,见萧然慢慢醒来,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爸,哥,你们怎么来了?”
“然儿,你!”萧潼见萧然醒来,怒气顿时燃到眉梢,一把揪住他的胸口,厉声质问道,“爸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你还要犯这种自以为是、事事自己担当的臭脾气?你知不知道大家都为你心痛、为你担心?你知不知道爸都急得吐血了?”
萧楚云身躯一震,脸上的肌肉痛苦得微微扭曲。
“你这样做还要连累大哥,害他被爸责罚,你于心何忍!”
萧然好像被一棍子当头砸下,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看到大哥正红着半边脸跪在门口,再看看义父又惊又痛又怒的眼神,他顿时清醒了。从床上滚落下地,跪在萧远山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腿:“是然儿的错,爸,然儿对不起您,害您生气、害您吐血。请爸重重责罚然儿……不怪大哥,大哥是被我算计的,他本来要自己去受刑,然儿乔装改扮成侍卫,在背后偷袭他,把他点晕,然后才去受刑的。”。e1e32e235eee1f9704无边烟雨《穿越到现代的兄弟》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因为身受重伤,又一口气憋出这么多话,萧然只觉得浑身的痛楚都涌进胸腔,连呼吸都疼得发颤,身躯一阵哆嗦:“爸,您不要责罚大哥,要罚就罚然儿吧……爸,求求您……”用力磕下头去,牵动左腹的伤,鲜血顿时从前后两个伤口一齐涌了出来。
萧远山心痛得眼前发黑,连忙将他扶起来,让他重新躺回床上,手忙脚乱地为他去检查伤处:“好,好,爸答应你,不罚你大哥。你别急……”回头向萧楚云厉吼,“还不过来帮忙?”
萧楚云立刻爬起来,为萧然重新上药包扎。幸好他对这行已经驾轻就熟了,很快帮萧然重新包扎好。
“爸,大哥已经在门会上把天暮哥介绍给大家了,他很快可以将楚门转交给天暮哥,大哥这样孝顺爸,爸您就别怪他了,好么?”萧然费力地、气喘吁吁地为萧楚云求情,萧远山见此情景,心中既感动又心疼。回头看了儿子一眼,萧楚云又默然地跪了下去,神情黯然,一脸的憔悴之色触动了萧远山的心。
他轻轻叹口气,伸手去扶萧楚云:“云儿,爸只是气极了,爸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
萧潼走过来,担心地道:“大哥,你脸色不好,肯定是照顾然儿太累了。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然儿。”
萧楚云感激地看了萧潼一眼,这个弟弟真是体贴。他点点头:“那就麻烦小潼了。”
打开门出去,一股新鲜空气从窗外飘进来,萧楚云深吸一口,顿觉神清气爽。
第一百十一章 尘埃落定
“大哥。”萧潼在身后叫住他,微微噙着笑意,“爸第一次来你的云天庄园,你这位主人也不带他去转转?”见萧楚云回眸,他向他挤了挤眼睛。
萧楚云知道弟弟是为了促进他们父子感情,毕竟相认以后风波迭起,与父亲在一起一直惹他生气,的确是该多调和一下关系了。他站定,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萧远山:“爸……?”
萧潼目注萧远山,亲昵地道:“爸,您去吧,潼儿在这儿守着然儿就行了。”
萧远山起身:“好吧,这园子很有特色,我很喜欢呢。云儿,我跟你去转转。”
“好的,爸,容云儿回房间去一下。”萧楚云半边脸肿着,哪敢这样公然露面,先回房拿冷水洗了把脸,擦了点消炎药,然后带父亲到园子里转了一圈。所到之处所有侍卫下属都向萧楚云恭敬地行礼,尊称“门主”,萧楚云唯恐父亲生气,偷偷看了一下他的脸,却发现父亲脸色如常,他才放下心来。
萧远山虽然憎恶黑帮,但看到儿子将楚门建设成现在这种样子,到底有些骄傲,心里欢喜,表情便变得和蔼可亲。与儿子边走边聊,提起上官紫夜,直夸萧楚云眼光好。提出年底就为他们成亲,萧楚云道,只要上官紫夜没有意见,他就一切OK。
萧楚云特意打电话命楚天暮中午回来吃饭,他要将他引见给父亲,以宽慰父亲的心。
萧然房里,萧潼坐在萧然床边,一眼不眨地看着弟弟消瘦憔悴的脸,一面恨极了他的胆大妄为,一面又为他受这么多苦而心痛不已。萧然害怕哥哥生气,小心翼翼地惦量着哥哥的脸色:“哥,你生我气了,是不是?”
“你说呢?”萧潼的语气沉了沉。
“对不起,哥。”萧然垂下眼帘,喃喃道,“小弟以为哥会理解我的,哥总不想大哥受到伤害吧?”
“我不是气的这个!”萧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哥当然知道你是为了保护大哥,哥只恨你什么事都藏着掖着,不肯跟哥讲,只知道凭自己的意思去做!你当哥是什么人?是局外人么?你就这么防着哥?”
“不,不是。”萧然惶然道,“小弟……只是不想让哥担心。”
“你是我弟弟,我不担心你担心谁?”萧潼忍着怒气,凝注着萧然的眼睛,一字字道,“你给我听好,今生今世,我们都是兄弟。我对你永远逃不开责任,永远要尽一位兄长的义务。然儿,你到现在都没有认清自己的错误,你永远只知道我行我素。哥承认,你是一位真正的男子汉,你坚强、勇敢、有担当、宅心仁厚,你所做的事都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可是,你有想过别人么?你做事那么冲动,从来不去考虑别人怎么想。你受这三刀六洞之刑,可知道爸和哥心里有多痛?大哥心里有多自责?爸如果一怒之下责罚大哥,他们父子的关系又会疏远。这是你忍心看到的事么?
“我们受义父养育之恩,应该处处为义父着想……”
“哥,小弟正是为义父着想,才不忍让大哥受苦啊……”萧然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唇边掠过一抹谁也看不清的苦笑,语气稍稍加重,“哥,如果爸因为怪罪大哥而责罚他,至少我们还可以劝他,还可以弥补。可是,假如大哥受这么重的伤,爸会心痛死的……”
他一激动,又扯动了伤处,脸上的肌肉疼得抽搐,急速地喘息了几声。萧潼大惊,连忙柔声安慰:“好了,好了,哥不怪你。你伤得太重,别多说话,闭目养神吧。”
萧然见哥哥神情和蔼,心里隐隐觉得甜蜜,眼里终于泛起和煦的笑意:“我没事……哥,对不起,害你担心,害你歇了工作来看我……是小弟不孝……”
萧潼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额头垂落的头发,无限怜惜地道:“别说了,哥都明白。好了,觉得累就睡吧,哥在这边陪着你。”
萧然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哥,握着我的手……”
萧潼握住他的手掌,萧然闭上眼睛,慢慢又陷入了昏睡中。萧潼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死小子平素那么要强,现在受了重伤倒变小了,这么跟自己撒娇!
等萧远山父子回来,萧潼跟他们商量,要把萧然带回家去养伤,家里还有紫夜在,可以照顾然儿。他们也可以天天见到他,省得在家里牵肠挂肚。萧楚云怕萧然身体太差,经不起颠簸。建议让然儿再养一天伤,等巩固伤势,周六他再送然儿回家。父子俩同意。
周六,萧楚云带着泽悦、萧然再次回萧家。萧潼打电话请秋宇辰过来为萧然检查,秋宇辰看到萧然身上那么多伤,心痛之极,承诺每天抽空过来为萧然疗伤。
泽悦在萧然房里陪了他一天加周日一个上午,萧潼一日三餐都为弟弟送上来,督促他把所有营养餐都吃下去,还给他买了很多补药逼他吃。萧然苦着脸:“哥,你要把我养成一只猪么?”
“胖一点有什么不好?你现在体质这么差,又失血过多,当然需要补一补!”
“哥,你好婆妈……”萧然小声嘀咕,“要是长胖了,我就不漂亮了,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敢!”萧潼脸一沉,“在学校里敢谈女朋友,哥就打断你的腿!”
泽悦在旁边偷笑,冲萧
第40回
然扮鬼脸,得意非凡。
萧然只好做驯服状:“小弟不敢,只是随便说说的。”
那边萧楚云已经在跟上官紫夜展开一场求婚仪式,上官紫夜顾左右而言它:“这事总得义父同意才好。”
萧楚云扬眉而笑:“我已跟舅舅相认,亲上加亲,他不要太高兴。”立刻打电话跟秦无恨商量,秦无恨欣然同意,让萧楚云自己定日子。
萧楚云欣喜若狂,抱起上官紫夜转了三圈,把上官紫夜逗得娇呼不已。
周日萧楚云又回S市去,萧然在家里安静地养伤,每天由嫂子照顾得妥妥贴贴。象萧然这样人见人爱的小叔子,当大嫂的上官紫夜怎会不宠?亲自给他烧营养餐,补充他的体质。再加上秋宇辰每天来检查他的伤势,萧潼每天逼他吃补药,半过月过去,萧然苍白的脸上就有了一些红晕。
云天庄园,萧楚云接到钱坤电话:“老大,我已经找到那个出卖小然的人了!”
“哦?”萧楚云又惊又喜,“你怎么找到的?他是谁?”
钱坤得意地道:“把林警官灌醉套出来的,我找到那个人,原来只是街道里运送垃圾的环卫工,我威逼利诱了一番,终于把他的幕后主使人盘问了出来。”
“是谁?”
“白麟堂那个二当家高仲鹏!”
萧楚云拍案而起:“这个姓高的畜生!上次害我三弟受一枪,这次又诬陷他是杀人犯。不教训教训他,他当我萧楚云是好欺负的!”
于是当天晚上,白麟堂那个二当家高仲鹏在外面喝了酒回家,摇摇晃晃地进了自己所住的小区,却突然被一个麻袋兜头罩住,紧接着被拖到无人处,棍棒、拳脚一起往他身上招呼,打得他浑身是伤,鬼哭狼嚎。
打他的人自称是玄冰堂的人,质问高仲鹏是不是他杀了杨枭。高仲鹏在麻袋里抖得象筛康一样,却始终称他当晚只是看见杨枭与滕康在蓝色经典出现,后来他走得晚,不知道杨枭如何丧命。
那些人见问不出什么,就把他丢下,一哄而散。
回去向萧楚云汇报,情况正与萧楚云设想的一致。虽然高仲鹏恨萧然入骨,可他不至于为了陷害萧然而去杀一个与他无怨无仇的人。
一个月满,萧然身体康复,重回学校上学。公安局戴局长打电话给他,请他正式到公安局开班,为他训练警察。于是萧然每周抽出两天,每天两小时,当那些警察的教练。十八名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管萧然叫师傅,刚开始萧然有些难为情,习惯了也就变得坦然了。
自从当上警察的教练,萧然发现自己差不多变成了公安局的编外人员,遇到危险的任务、凶狠的犯罪份子,他的那些徒弟们就会请他出手帮忙。于是S市多了一位神勇无敌的小公安,在市民的传闻中变得神秘而充满传奇色彩。
仅仅一个月时间,他就为S市抓了三次重案犯,在公安局的庆功榜上名列前茅。而最后一次也就是杨枭的那个案子,最后查明凶手是在石油生意上与杨枭互相排挤的另一个黑帮首领。
凶手被抓获后,供出当时他在停车场遇到杨枭纯属巧合,而更巧的是杨枭被人打昏在车里,因为认识那辆车,他才留意了车内的情形,于是趁机补上几拳,将杨枭打死。。
于是这前面一位行凶的人又成了无头公案,可戴宏峰他们不是傻子,前后一想,也就猜到此人是谁了。只是萧然现在成了自己人,他们便干脆将此事一笔揭过,正式把杨枭的案子结了案。
期末考试,萧然果然考了年级第一,更加令班里同学倾倒。
然后,萧家热闹非凡的寒假生活便开始了。
第一百十二章 热闹非凡的萧家生活(大结局)
周六上午,庭院里铺满阳光,萧远山与萧潼正在客厅里坐着,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样子十分惬意、悠闲。萧楚云与上官紫夜一早出去拍婚纱照,楚天暮则回天绝去看他父亲了。
萧远山在澳洲的牧场暂时请人在打理,他也贪恋家里的热闹、温馨,所以多呆一天是一天,每日只通过邮箱、电话与牧场联系。自己有了牧场,所产的原毛可以直接供给萧氏,让萧氏真正成为一条龙企业。只是萧家牧场规模还太小,杯水车薪,远远满足不了萧氏的需求。
萧氏与傲宇订了协议,萧楚云正式将傲宇并入萧氏,准备过年后开始着手扩建萧氏厂房,将傲宇的机器搬迁至Z市。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虽是数九寒天,萧家每个人心里却都洋溢着春天般的温暖。
“老爷,二少爷。”陆伯急匆匆走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好像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的样子。萧远山看他一眼,纳闷地道:“阿诚,怎么了?”
“是小少爷……他在花园里练功。”陆伯的语声有些不联贯,表情更尴尬了。
萧远山见他这样,猜想是不是然儿在胡闹,陆诚想“控诉”,却又怕落下告状之嫌。展颜笑道:“我知道,然儿是个不安分的家伙,我看他一放寒假就开始教保安练武了,教得有模有样。还有小悦也搀和着,咱们家本来死气沉沉,现在这么热闹,不是挺好么?”
“不是,老爷。”陆伯哭笑不得,“咱们花园里本来常绿树木不多,现在是冬天,别的树叶都掉光了,就指望那几棵树。可现在,现在都快被小少爷给摘光了。”
“他摘树叶干什么?”萧潼也不禁奇怪地问了句。
“小少爷功力超凡脱俗,这两天他一直在练……练那个什么‘飞花摘叶’的功夫。昨天把一只小鸟打下来,他又不舍得,让钟嫂给它治伤;刚刚竖了个木头靶子在园内,好家伙,小少爷一片叶子飞过去,就象飞刀一样扎进了那木板,把所有保安、佣人的眼睛都看直了。还有泽少爷,两人总喜欢切磋轻功,在树上飞来飞去,把树叶弄掉好多……”
萧远山听得有趣,侧耳一听,花园那边传来狗叫声,看来小家伙又在闹了。他忍俊不禁:“潼儿,走,咱们去看看。”
两人往花园走,狗叫声听来越发清晰,叫得不胜张惶,好像受到了什么攻击。然后他们看到一条狗在园子里狂奔乱跳,可无论它逃到哪儿,萧然手中的叶子总能准确地找到它。那狗被惊得汪汪乱叫,奇妙的是,树叶打在它身上又不掉下来,却象被胶水粘住了一般贴在它身上。于是一条黄狗身上前后左右都粘了树叶,看起来象披了盔甲一般。
泽悦在那边拍手大笑:“好,好,小师叔,真厉害。给它身上粘满树叶,让它穿一件绿袍!”
三名保安站着看热闹,看得目瞪口呆。萧然轻盈地站在一棵大树上,稳稳地踩着一根横伸出来的树枝,手中握着一把树叶,一片又一片飞向那条狗。黄狗看来是被吓昏了头脑,只知道在花园里转圈,却不知道逃出去。
萧然开心得手舞足蹈,嘴里不时发出嗬嗬的吼声。
于是狂吠声、保安的赞叹声、泽悦的大笑声、萧然的呼喝声响成一片,一个花园沸反盈天,热闹非凡。
萧潼暗暗抚一下额头,天,这家里有了这对活宝,简直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他突然出声断喝:“然儿,你还没玩够?多大了还这么玩?”
萧然正玩得兴起,被他一吓,几乎站不稳从树上掉下来。瞧见义父与哥哥都在看着他,他连忙飞身落下,伸手往狗的方向一挥,狗身上的叶子稀里哗啦全部落地。那狗好像突然被解了束缚,掉头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萧然知道自己兴奋过头,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义父与哥哥的眼睛,心里惴惴,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屁股:“爸,哥……吵到你们了?”
泽悦见萧然被喝斥,也乖乖蹭了过来:“师公、二师叔。”
萧潼瞪着萧然:“当自己是七八岁呢?玩疯了,回来这几天连书角都没翻一下,净顾着玩了!去自己房里反省,三十板子!”
见哥这样“铁面无情”,萧然嘴里发苦,求救地看看萧远山。
萧远山善解人意地劝道:“潼儿,算了,大过年的,就饶了他吧,图个吉利。”
萧潼心道,离过年还有两天呢,这死小子,自从上次挨了三刀六洞后,家里人人把他宠得捧在掌心,百依百顺。现在他越发得瑟了,再这样下去不知会无法无天到什么程度!
他依然阴着脸,狠狠盯了弟弟一眼:“爸说饶了你,那就不打板子了,自己回去跪着看两个小时的书!”又转向泽悦,“小悦,你也去,顺便监督他!”
两位绝色少年面面相觑,不敢有二话,乖乖应了声“是”,灰溜溜地走了。
萧然从书橱里拿了本书,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泽悦体贴地给他开了空调,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故意逗他开心:“小师叔,再过两天就过年了,你可记得要给我什么?”
“什么?”萧然不解。
“压岁钱啊!”泽悦笑嘻嘻地道,“家里人人都是我长辈,都要给我压岁钱,你是师叔,当然不例外。”
萧然抬了抬睫毛,眼里飞快地溜过一抹促狭的笑意:“哦,是啊,我怎么忘了,我是你小师叔啊。”
泽悦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
萧然突然脸一板:“很好,既然我是你师叔,我就要来跟你算账了:期末考试你几门功课没考满85?”
泽悦一脸苦相,惨了惨了,没想到他在这儿等着我呢。“……呃,有三门没考满。”
“总共差几分?”萧然斜睨着他,笑得象个抓住狐狸的猎人。
“总共……十分。”
“哈哈,十分,一百藤条。怎样?我这当师叔的要不要跟你算算?”萧然挑了挑眉,表情有些阴森。
“不要,不要。”泽悦连忙摇手,“算了,算了,我也不要压岁钱了,咱们两清。”
萧然大笑。
热闹的新年在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中度过,年初八是萧楚云与上官紫夜的婚礼。楚天暮父子都来了,今天是先在萧家办酒,楚门的盛宴等回S市之后再办。
象上次米歇尔来访一样,萧然充分发挥他的组织安排能力,跑前跑后帮了很大的忙。
晚上和泽悦回到房间里,萧然向泽悦招招手,笑得十分诡秘。泽悦看着毛骨悚然:“小师叔,怎么了?你哪根筋被活动了一下?”
萧然一巴掌拍到他头上:“我好得很,不劳你*心!来,给你看样东西。”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香烟盒大小的东西,向泽悦扬了扬,“这玩意儿是我大哥教的,现在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听好了。”
“什么玩意儿?”泽悦吓一跳,直觉不妙,“难道是???**器?”
“然也。”萧然得意地点头,“我趁新房里没人,悄悄塞在花瓶里。哈哈,大哥不让我们闹洞房,我们就来听听他们在洞房里发生的故事。”
“小师叔,你不要命了?”泽悦的眼皮开始蹦跶,“被师父知道,他会扒了你的皮。”
“没事,他和大嫂新婚燕尔,不知道有多甜蜜。人心情好的时候脾气也好,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揍我的。”萧然一脸笃定的样子,打开了**器。
“紫夜,我感觉象在做梦。”**器里传出萧楚云的声音,酥酥的、醇醇的,听来令人醺然欲醉。
泽悦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这是师父?他多咱这样温柔过?呃,我听得浑身掉鸡皮疙瘩。”
萧然浓密的睫毛跳了一圈华尔兹:“所以你得感谢我吧?要不是我弄这玩意儿,你能见识到大哥这么肉麻的一面?”
两人说话的过程中,那边悉悉索索,好像是上官紫夜在拿茶叶、倒茶,然后放到萧楚云面前。“楚云,今天没喝多吧?我知道你海量,不过今天一圈酒敬下来,也够份量的。”
“没醉。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怎么会把自己弄醉,然后让你这位新娘子来照顾我?”萧楚云满怀深情的语气
“楚云……”上官紫夜喃喃低唤,声音轻柔得象某种乐器。
“不要叫楚云,你忘了小时候怎么叫我?叫一声来听听。”萧楚云戏谑的声音。
上官紫夜轻轻笑起来:“傻样,现在都快三十的人了,我叫你云哥哥象话吗?”
“为什么不象话?我就要听,叫吧。”萧楚云极力怂恿。
上官紫夜憋了五秒,带着气声唤:“云哥哥。”
萧然一下子关掉**器,满脸恶寒:“不行,我受不了了,不听了,再听下去我们今晚就要躺在鸡皮疙瘩上睡觉了。”
泽悦用手摸着鼻子:“这就是谈恋爱?师父那样气宇轩昂的大男人,在女人面前怎么好像回到五六岁了?天哪,他智力下降了。”
“也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萧然微蹙着双眉,做出思索的样子,“说不定将来我们谈恋爱也会这样,也很白痴。”
“我还想听,咱继续听吧。”泽悦央求。
“好吧,好吧,再听听他们会不会说出我爱你三个字,这可是现实中的教材,不是电影,我们跟着学学。”萧然说着,又把**器打开。
“紫夜,累坏了吧?”
“我不累,你呢?”
“我不仅不累,还兴奋得不得了。”萧楚云梦呓般地道,“我本来觉得爱情两个字太过缥缈,从来没有想过我也会在生活中遇到那个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子。可是见到你……真是缘分,觉得就是命里安排好的,觉得只要我向你伸出手,你肯定会跟我走。紫夜,我觉得自己好幸福……”
“楚云……”一丝颤音从语声中泄露出来,上官紫夜分明被眼前的男人感动了,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一旦说起来,是不是就特别动听?
“紫夜,我还没有听你说出那三个字。”
“我……我不好意思说,你知道就行了。”
“不,我就要听。”萧楚云固执得象个小孩。
“我……”上官紫夜肯定害羞了,声音小小的,“那我凑到你耳边说。”
“房间里又没别人,怕什么?”
“我……”上官紫夜憋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我要听你先说。”
“好,我先说。”萧楚云慷慨得好像要走向刑场,“我向全世界宣布,我爱你—我的紫夜!”
“呸,没诚意。”
“那你说个有诚意的我听听。”萧楚云调笑的声音。
“你……你这坏人!”上官紫夜扑上去扭打的声音……
算萧然倒霉,第二天,还没等他把犯罪证据从现场拿走,勤快的新娘子一大早整理房间,嫌花瓶里的花插得不够艺术,动手去摆弄了一下,顿时发现瓶里的机关。
正好萧然与泽悦从走廊里经过,萧楚云象风一般冲出来:“你们两个兔崽子,哪个想到的主意,嗯?”气极败坏的男人扬着手里一支象笔一样的东西,咆哮的气息喷到两位少年脸上。
泽悦吓得一抖:“不是我,是小师叔。”
萧楚云冲萧然咬牙切齿:“好啊,我教会你了?你牛!敢拿这个来算计你哥嫂!小浑蛋,今天不打你个屁股开花,我就不叫萧楚云!”
萧然连连后退,俊脸皱得象苦瓜:“那个象芯片一样的玩意儿您从哪里弄的?我买不到。这东西是我警察徒弟送给我的,可惜太大了一点,否则您一定不会发现……大哥您饶了我吧,今天是您新婚第二天,不宜发火,不宜发火……”。
萧楚云象猛虎一样扑过去,萧然已退到一扇开着的窗前,见他过来,他噌一下从窗子里跳了出去。
楼下陆伯正捧了早饭进客厅,从天而降的萧然把他吓得手一抖,一大盆粥失手掉在地上。
于是年初九的早上,萧家上演了一出十分热闹的大戏。而我们帅得没边的萧然小少爷,在自己哥哥手下结结实实吃了一顿竹笋炒肉……
番外一 新年礼物
“咣当”一声,陆伯手里一大盆粥失手坠地,滚烫的粥四散飞溅,从天而降的萧然眼疾手快,一把抱住陆伯往后飞掠,堪堪避过飞溅起来的粥。
陆伯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吓得心惊肉跳,好些没一口气回不来,直到萧然把他放下,他仍然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脸色惨白。
“小……小少爷,大过年的,你玩什么……空中飞人啊?差点……把我半条命吓没了。”陆伯气喘吁吁地捂着胸口。
“陆伯,对不起,烦你收拾一下这烂摊子,我要逃命去。”萧然急声说了一句,扭头就想跑,却听身后一声怒吼:“站住!”
萧然的身子顿时石化成像,呆立了足足五秒,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三座大山:一位义父加两位哥哥。而自家哥哥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此刻布满阴云,怒目瞪着自己。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萧然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体的某些部位隐隐作痛。他深深吸口气,心里默念:拜托,这是过年,老爸、老哥,求你们法外开恩,饶了我吧。心里想着,屏气凝神地站在那儿,一副认罪服法的样子。
“把地上收拾干净,去厨房重新煮一锅粥,吃完到自己房里跪着反省!”萧潼一口气把命令说出来,每说一句脸色沉一分。
萧楚云本来气得恨不得亲手劈了这小子,可一见萧潼发火,他倒又有些不忍了,知道然儿落在自己哥哥手里准没好下场。连忙劝道:“算了,小潼,小孩子贪玩,没什么大不了,饶了他吧。”
“小孩子?”萧潼冷哼,“过年十九岁了,还是小孩子?我们萧氏合资公司就指望他这样调皮捣蛋、无法无天的家伙去当总经理?大哥,你是未来的董事长,你受得了你下属分公司的领导是这副样子的?”
“潼儿,他不是还在读书吗?等毕业出来就不会这样了。”萧远山也劝道。
“爸,对不起,今天潼儿不能听您的,哪怕您过后再责罚潼儿。潼儿就是要教训他,让他改改这毛毛躁躁、肆意妄为的坏毛病。今天他敢算计大哥大嫂,以后还不定干出什么事来呢!”萧潼脸上纹丝不动,声音里甚至带了些负气的味道。
萧远山父子二人只好作罢。
萧然不敢再说什么,乖乖收拾了地上的残局,到厨房重新煮了一锅粥端出来,自己一口也没吃,垂着头道:“哥,我去反省了,你们慢慢吃。”说着转身要往楼上走。
“站住!”萧潼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更火。好啊,我罚错你了吗?跟我怄气不肯吃饭?“回来把粥吃了!”
“哥,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
萧然心中一阵委屈,在爸和大哥面前,你这样凶我,你还是我哥吗?他没有回头,倔强地道:“哥打我骂我都可以,可吃不吃饭是我自己的事。”
萧潼气得一口气噎住,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自己哪里还吃得下去?慢慢放下刚刚端起的饭碗,轻轻道:“爸,大哥大嫂,你们吃。”
泽悦怔怔地看着萧潼,再看看呆呆站在不远处的萧然,忽然心里涌起一阵酸楚。他们俩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都好像受了伤?可自己作为晚辈,又不好说什么。他只能拿恳求的目光看看自己师父,萧楚云见他们兄弟这样,也只是暗暗叹息。
萧远山苦笑了一下,这两个孩子。闹成这样,只好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了,自己再搀和进去,恐怕更伤了潼儿的心。
萧潼径自走上楼去,经过萧然身边时,咬着牙喝了一声:“跟哥上去!”
到房里,萧然默默地跪下。萧潼从书房拿了板子过来,打开空调,一言不发地盯着跪在面前的少年。
萧然咬咬唇,无声地把裤子一层层褪下去,褪到腿弯,慢慢转过身,把臀部对准萧潼:“小弟顽劣,不懂规矩、不守礼仪,有负哥哥教诲,请哥重重责罚。”
请罚的话一字字说出口,臀上已爆起一粒粒鸡皮疙瘩,可他的脸却一点点红起来,两颊好烫,觉得好羞耻。是自己的错,可是哥说的话太伤人了,“我们萧氏合资公司就指望他这样调皮捣蛋、无法无天的家伙去当总经理?”“今天他敢算计大哥大嫂,以后还不定干出什么事来呢!”,哥,在你心目中,我真是如此不堪吗?
心痛、悲愤、伤感、懊恼、委屈,种种情绪交织在心头,萧然只觉得眼睛好涩,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板子兜着风,抡圆了打下来,“啪”的一声重重的挥在萧然臀上,萧然的身子随着惯性往前一冲,几乎跌倒,半边臀上一麻,然后才有火辣辣的疼痛袭来。萧然扯了扯唇角,好痛,哥,只是因为我偶尔的淘气,你就给我判了死刑么?既然这样,你打吧,你尽情地出气吧。
他重新摆好姿势,等着萧潼下一板子打来。
萧潼见他垂着头,从侧面看上去依然一副隐忍却又倔强的模样,心里更气。抡起板子,一下比一下快地往萧然臀上抽去,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也不给萧然。只觉得无比失望、无比痛心,恨不得这些板子能彻底抽醒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萧然用力稳住自己,才没让身子随着每次的打击往前冲。一个咬着牙打,一个咬着牙扛,寂静的房间里除了啪啪的打击声再没有别的声音。萧然雪白的臀部已经布满红肿,萧潼猛然扬手,重重的两板子打在他臀腿之间最细嫩的肉上,萧然啊的一声惨呼,泪水夺眶而出。
萧潼的手微微一颤,停了几秒,见他臀上已经没有一块皮肤呈白色,赤红的颜色在慢慢变成淤紫,皮肤肿胀到极致,仿佛再接下去就要破裂了。他有些手软,盯着萧然,沉着声道:“哥为什么打你?”
萧然依然垂着头,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地道:“哥要打,还需要理由么?”深吸一口气,人自弃一般地缓缓放松。你打吧,反正我在你面前动辄得咎,你干脆打死我好了……
萧潼被他一句话气得眼前发黑,手中板子用力扬起,用力抽下去。“呃……”萧然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因为不敢运用内功,又完全放松了身体,这一下打得他直直往前冲去。他连忙用力抓住地板,稳住身体,感觉到身后的皮肤已经迸裂开,有温热的液体渗出皮肤。
当的一声,萧潼手中的板子失手脱落,眼前发晕,身子晃了晃,倒退几步,跌坐进沙发里,用手支着额头,闭上眼睛,暗暗调息,觉得异常疲惫。
可是忽然间,他感觉不对,心里有种莫名的震动。他抬起头,看到萧然跪趴在地上,脸埋在手臂上,身子在轻微地颤抖。他腾地站起来,伸手去扶萧然。萧然轻轻挣扎着,不敢大动作,但却也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萧潼不由分地地推开他挡着脸的手臂,然后惊讶地发现萧然满脸都是泪痕,眼睛已经有些红肿。
忽然有针刺般的疼痛在心里漾开,身受三刀六洞之刑都不肯流一滴眼泪的少年,此刻却在自己面前哭了,哭得那样压抑、那样伤心。为什么?
“然儿,哥打疼你了?”萧潼赶紧扶着他往沙发上趴,“快伏好,哥给你上药。”
萧然默然地由他摆布,慢慢收干泪水,一声不吭。萧潼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见他疼得双手揪紧沙发套,咬紧嘴唇,脸色发白。刚才胸中奔腾的怒火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心疼。
“死小子,这么大的人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大哥大嫂新婚燕尔,洞房里有多少亲密的话,那是你一个小孩子可以听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弟弟,大哥一掌劈了你都可能!你都多大了还这么淘气?哥能指望你什么?打你,你身上疼,哥心里疼;可不打你,你简直越来越无法无天!”
萧然的身躯猛地一颤,身后的疼痛突然变远了,耳边只有哥哥那句话:“打你,你身上疼,哥心里疼”,原来,哥你这样疼我吗?可是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说那些伤人的话?
闭上眼睛,眼泪又掉了下来。
萧潼用力拿袖子擦掉他的泪水,沉声斥道:“光知道哭!还是不是男人!有什么话不能跟哥讲吗?”
萧然回头,濡湿的眼睛更加清澈,看着萧潼,慢慢流露出愧疚之色:“哥,我错了,对不起。只是,今年经历了太多痛苦的事,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开开心心过个年,我想让自己放纵一下……我知错了,哥,只要你不对我失望,你就打吧……”
萧潼心里狠狠一痛,傻小子,原来那么计较我说的一两句话……他搂住弟弟,也不怕这个动作太过宠溺,轻轻笑出来:“臭小子,自己做坏事时不顾一切,我说你几句你就受不住了?没出息!”
萧然见哥哥终于和蔼起来,心头一宽,疼痛就铺天盖地涌上来,他哼了两声,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于是低声嘀咕:“哥,过年你还没给我什么礼物呢。”
“礼物?刚才那顿竹笋炒肉不是?”萧潼戏谑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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