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帮的家法_只有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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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回

第 1 章 
      散会后从祠堂出来,周进便招呼了兄弟们一同吃饭,会后饭局,这是老规矩了,姚顺跟在人后面,满肚子憋得是火,凑近两步拉着葛老挥唠叨:“葛哥,怎么办?这次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嗯?”,葛老挥习惯摸一把半秃的头顶,呲起一口黄牙,“你说是霍一飞干的,你能抓到他的证据吗?”
 
     “还要什么证据啊!”姚顺跺脚,“除了他谁还有这本事?!我当时身边有二十多个兄弟!高速路上正飙着,他都能冲进来,霍一飞以前不是干过这个吗?!”
 
     “那你就说是他干的啊?我说你挺大个人,长的也漂亮,是不是,不比霍一飞差,怎么脑袋就比人家缺根弦儿?!”葛老挥深吸一口烟,把烟嘴夹在嘴唇里,发黄的手指头在姚顺头上使劲杵了两杵:
 
     “你说满H市,会飙车,会砍人的多了去了,凭这点儿,你就能说是霍一飞干的,你说是他干的,我信你啊!可是别人呢?!”他说着压低声音,“周进摆明就是护着他,你还看不出来?”
 
     “操!”姚顺在心里暗骂,我他妈的又不傻,怎会看不出来,我认你当老大,还指望你替我出头,没料到事到临头,你比谁跑的都快,真不愧是老油条!
 
     但当葛老挥面,这句话决不敢说出口,毕竟自己在和记里上位,还要多靠他背后支持,姚顺咽咽吐沫暂时忍下这口气,眼珠一转说道,“周进这么宠霍一飞,说不定以后都会让他接班啊,真要是那样,我们兄弟可没法混了,咱都得罪他不浅,以后他掌了权,那还不得报复?”
 
     这句话正说在葛老挥的痛处,他咂咂嘴巴没吭声,他惦记大龙头的位置已经很久了,原以为周进之后,论辈分论实力,这把龙头棍定是要传到自己手里,想不到半路杀出程咬金,姚顺说的没错,近两年来,周进把霍一飞宠的红得发紫,和记里上下都说,周进是准备把他扶植承接班人,葛老挥在耳朵里,他不免感到岌岌可危。
 
     “霍一飞不过是个小崽子,我早晚整死他!”葛老挥咬牙道。
 
     心里赌着气,饭自然吃不甚好,面对山珍海味也没有胃口,姚顺只是拿个酒瓶不停的灌酒,葛老挥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暗骂他没甚出息,吃点小亏儿便这个样子,葛老挥奉行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信条,尽管他比姚顺更憎霍一飞十倍百倍,面上还是装出一副笑脸
 
     拎瓶啤酒摇摇晃晃走到霍一飞身边,“噗嗤”一声坐下来,胳膊搭在霍一飞的肩膀,“一飞,刚才不好意思了!老姚他是搞错了,你别介意哈!”
 
     “葛哥说什么呢!”霍一飞弯弯腰,将椅子顺势向后退开,自己晃开葛老挥搭在肩膀上的手臂,不着痕迹推开他站起来,他打心眼里讨厌葛老挥,尤其在他每次故作亲密的对着自己吹满口浊气的时候,真有心将他一把推开,但毕竟还是不敢,江湖帮会里规矩森严,讲究谈资论辈,他虽然得宠,但也从不会恃宠而骄,只是陪了笑意客套的回葛老挥,
 
     “葛哥太客气了!姚哥是会中堂主,论辈是我前辈,我怎敢跟姚哥计较?”
 
     “嘿嘿,是你太客气了!”葛老挥话里有话,霍一飞只当没听出来,站在一侧恭敬的斟酒添茶,葛老挥也不客气,大模大样受用起来,周进都没要霍一飞伺候,反倒是他在这里充起辈份来,霍一飞不便多说,只有在腹中讨厌。
 
     饭局散后,众人纷纷散去,周进打发了司机阿杰先回去,吩咐霍一飞开车送自己回家,阿杰连忙应了,翻出车钥匙交在霍一飞手里。霍一飞手里接过钥匙,心里不由得犯怵,夜已经很晚,周进知道他住的远,通常都不会要他开车送自己,今天叫他去,定然还是为了姚顺的事情。
 
     方才在祠堂,姚顺一口咬定自己砍伤了他,口口声声要周进严惩自己还给他公道,也不知周进信是不信,只是不咸不淡的要他拿出证据,霍一飞暗自窃喜,这件事自己做的干净利落,自然不会留下把柄,姚顺什么都说不出来,不得已只好咽下这口窝囊气。
 
     当时自己还想,难道真的把进哥骗过去,逃过了这顿责罚?现在看自然是空欢喜一场,周进显然心知肚明,只是当了人面不去拆穿,回头散了会,再叫自己回家里领打。转头看周进已经开了车门坐到里面,不敢迟疑连忙跟着钻进车里。
 
     周进居所距离饭店也不甚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将尽12点钟,从屋外看客厅里的灯还亮着,周进打开门,看见佣人容嫂还守在客厅里,一点一点着脑袋似在打瞌睡,似乎是被门声响动惊醒,睁开眼睛看见周进回来,连忙站起来。
 
     “老爷回来了!”,她一边迎过来,一偏头看见霍一飞跟在后面,不由笑道,“小飞也过来了?!可好几天没见你了啊!快好好坐着歇息,我去冲茶给你们解酒!”
 
     霍一飞口里应着,一边服侍了周进脱下外套挂好,忽然想起说不定一会儿便会挨打,生怕给容嫂看见了,连忙赶过去拦在她面前,
 
     “容嫂就不要忙乎了!我又不是外人,还客气什么!不早了您歇着吧,进哥这里有我呢!”见她还是不肯答应,霍一飞贴在她耳边压低了声,“容嫂不快回去歇着,回头进哥要怪我不懂事的!”
 
     容嫂到底经不住劝,被他半哄半推回了房间歇息,霍一飞自己去厨房,翻出茶叶熟练的烧水冲茶,不一会端着茶盘回到客厅。
 
     周进正坐在沙发上,头仰在沙发背闭目养神,方才满脸笑意的脸上换回了平素的肃栗冷峻,微抿的嘴角似乎透了些倦意,霍一飞当下小心的放低声音,将手中茶盘轻轻端放在沙发前的茶几,倒满一杯茶水,端起来轻晃了一阵,感觉茶水不大烫手,才凑他跟前轻唤:
 
     “进哥!”
 
     周进睁开眼睛,霍一飞忙把手里茶杯递上去,口中说,“喝多了不舒服吧?茶水解酒的!进哥喝点吧!”,看着他接过杯子抵在嘴边轻呷,自己小心的坐在一旁,平素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并不像人前那般规矩小心,时常撒娇耍赖也是有的,但今天自觉自己身上犯着事儿,挨打在前,便不敢像平常时随意放肆。
 
     周进呷了一阵茶,脸色冰冷渐渐缓和了,放下茶杯在手里摆弄,一边略带了些玩味似的眼神望着霍一飞,先淡淡笑笑,才问他,“你没事了?愣那儿干嘛呢?”
 
     霍一飞自然知道他所指为何,但见他不像是十分恼怒,心里倒比刚才有了三分底,陪了笑佯装不解反问,“进哥说什么?”
 
     “别给我装傻,拿藤条去!”,周进挥挥手,不跟他绕弯子,“犯了什么事儿你不知道?想挨轻点就磨蹭!”
 
     “进哥,我知道错了!”霍一飞软了声撒娇讨饶,“以后再不敢了,这回就饶过了,别打了吧!”从一进家门他就开始小心的向周进讨巧,实际也是觉得他并没有着实恼自己冒犯姚顺,否则祠堂里早已经家法上身,哪里还会替他遮掩回护,拖延到现在?这才企图靠软化赖过。
 
     周进听着他讨巧的话,原本也不是十分恼火,此刻更消减了三分,反而生出几分对他乖巧的喜欢,但面上还是板了脸一脚踢过去,虽然不是很重,也踢得霍一飞倒退了两步,喝道,“还废话,今天是不想站起来了?!”
 
     霍一飞暗自吐舌,知道今天这顿打赖来不过去,不敢再磨蹭反倒惹了周进恼火,只得起身不情愿去取藤条,青黑色的藤条已经有一阵没用,沾落不少灰尘,他拣了块抹布随手抹干净了,转回来捧了双手奉上。
 
     “嗯,放那吧!”周进没接,手里仍然拿着茶杯,努努下巴指着面前的茶几,霍一飞依言放上,自己走到沙发后面,双手撑着沙发背伏下身,臀部随之微微翘起,看着周进拎这藤条走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那么害怕,一脸可怜的表情,“进哥轻点打啊!”
 
     周进没理会,掂掂藤条唰的扬起来,霍一飞连忙下意识的抓紧沙发,藤条在空中划了半圈,迅速的着落在皮肉之上,霍一飞先是一凛,跟着却发觉这下抽打并不慎重,显然周进是没使大力气的。
 
     霍一飞心里一喜,虽然不是很疼,却有些夸张的大叫“啊!”
 
     “装!”周进沉声呵斥,从小带他到大,对他性子岂能不熟悉,自己没大生气,没狠打时,他叫得比谁都惨,真到打重了痛的狠了,反而没声了,霍一飞聪明机灵,挨了方才一下,就知道自己没想真重打他,于是又敢肆无忌惮的撒娇起来。
 
     周进也没甚着恼,手舞了藤条不疾不徐的连续抽打,每下之间略有停顿,虽然用力不猛,但他手劲非凡,藤条又坚韧有力,打多了还是很痛的,霍一飞结实的臀肉上慢慢隆起一条一条棱子,连在一片深红发僵,脸上也跟着浮起一层虚汗,藤条再不住打下,渐渐有些哆嗦。
 
     周进一边打,一边训:“给脸就得瑟,是不是?挺有种啊!单枪匹马敢去找姚顺,姚顺也就是没防备,否则他多少人?不砍的你渣也不剩?”,随了训话,藤条带了风声“唰唰”往下抽,方才他虽然打,其实倒也没大生气,此刻越训气儿却跟着越往上起,下手便明显重了很多。
 
     霍一飞挨着这几下,痛的一激灵,心中却也跟着一荡,帮会里势力纷乱,近几年来,葛老挥和姚顺仗着搭上金缅甸的毒源fsk,越来越猖狂,周进为了顾及大局,面上还始终维持着客客气气,这次却为了回护自己几乎弄翻脸。
 
     他暗自想,这次出手对付姚顺,虽然是事出有因,但到底自己以下犯上不合规矩,动手前也早做好了准备承受家法,没想到周进怪罪的不是这个,却是为了担心自己涉险。
 
     那边藤条已经愈打愈重,抽打着已经肿胀的臀上如同撕裂一般,火辣辣的痛感钻在肉里,直往心里窜,霍一飞没再出声,咬了牙默默的忍受。
 
     他这一闭嘴,房间里便显清寂,只剩下藤条破空时吓人的嗖嗖声响,霍一飞随着抽打,一下下的轻颤,过了有一阵,周进见他许久不吭声,也自觉下手有些重了,低头去看,见他双手紧抠着沙发,颈上俨然见汗,虽然隔着牛仔裤看不到伤势,但显然是不会轻。
 
     周进心里骤然一紧,再一下就没有打下去,霍一飞紧张的等了半天不见他动手,诧异的扭头回看时,不料被他拉了起来,“以后少干这没轻没重的事罢!你靠运气混饭吃呢?本来来以为跟你都不用说这个,越大越不如小时候了!”
 
     如此自然是不打了,霍一飞倒真心觉得歉意起来,回想这件事的确是做的冒险了,难怪周进担心惦念,回过头要苛责自己,虚虚的语气回答,“对不起,进哥,让你操心了!以后再不会了!”
 
     “还敢有下次呢?我看我是打你打的轻啊!”,周进扬起一巴掌拍在他后脖颈,霍一飞吃痛直缩脖子,讪讪的笑笑没吱声,周进打他倒算不上轻,但骄纵也是真骄纵,就象今天姚顺的事情,明明是自己不对,虽然回家要打,当了人前他还是回护,这样想着不免有些暖意,虽然痛楚也并不甚难过。
 
     周进打过这一顿,消了气儿,看着霍一飞脸上虚虚的浮着一层汗,想想又忍不住心疼,软了声音问,“疼不疼啊?”
 
     “不疼!”,霍一飞摇摇头,周进自然知道他是在嘴硬强撑,“不疼?还出一脸汗!趴那我看看!”说着一手拉了霍一飞趴伏到沙发上,一边取了伤药坐到跟前,霍一飞见他是要给自己上药,连忙转过身欲拒绝道,
 
     “进哥!那个,我自己抹药就好了!”
 
     “别得瑟!你自己怎么抹?够得着吗?”周进轻声呵斥,一把打落他伸过来抢药的手,按着他后腰一边就要拨解牛仔裤的腰带,霍一飞不肯就范,用力的挣扎一边嘴中讨好,“进哥,真的不用了,以往我不也是自己抹的?!天不早了,你教训我这一顿肯定也累了,早点歇着罢!”
 
     一边说,一边使出招数支摆周进摁他的胳膊,这会儿他是知道周进已经消了气儿,肆无忌惮放纵起来,周进一时还真拆解不过,被他瞅找个空隙,后肘虚晃一顶,趁周进来不及摁自己,一跃从沙发上跳起欲逃,怎奈臀上伤痛难当,行动不那么灵便又被按了回来。
 
     “行了别乱跑了!你愿意自己抹就自己抹!”周进有点无可奈何,他也知道霍一飞是害羞,孩子长大了,即使是和最亲近的人也不愿意暴露身体,索性不再去勉强他,留下伤药自己去洗漱,走开几步想想又回头嘱咐,“自己抹好了啊,听见没有,身上带伤别洗澡了,当心感染!”
 
     “啊!知道了!”霍一飞应付,其实等周进走开,他还是阳奉阴违。晚上虽然抹了伤药,但疼痛并没有因此有太大的减轻,霍一飞趴着床上昏昏沉沉挨了许久才慢慢睡着,一夜无梦。

第二章 
 
 第二天中午,好友廖宏斌打来电话,一张口便问,“怎么样?挨打了没有?现在在哪家医院啊?”边问边嘿嘿的坏笑着。
 
     霍一飞回敬他,“给我滚远点!你就那么盼着我挨打进医院啊?”还是被你家老爷子伺候了,想我去陪你?”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我说,你真没事?你要是没事啊,中午过来我这儿吃饭!我新请的厨师,今天弄一地道法国菜!”说起吃廖宏斌兴致勃勃,“来一起吃吧!”
 
     霍一飞摇摇头,“你自己吃吧,我不过去了!跟我老大在一起,一会要陪人吃饭呢!下午还得去墓园。”
 
     “哦,对了,我都忘记了,今天是15号,你阿姨的忌日。”廖宏斌拍拍脑门,经霍一飞提醒,也想起来今天的日子,当年他这位所谓的“阿姨”,也就是霍一飞继母吴影去世的时候,自己还帮着张罗过后事,一转眼已经五年了,念及到此,廖宏斌不禁一翻唏嘘。
 
     霍一飞和他这个继母感情很好,他从记事起,便没有见过自己的生母,据说在小一飞刚生下不到一个月,她就趁着家人出去买东西的间隙,卷了两件衣服匆匆离家而去,从此再没有回来,用霍父的话说,那女人是跟着别的男人私奔了。
 
     但廖宏斌更相信她受不料霍一飞那暴虐父亲才离家出走,他俩从小朋友,多年在一起长大,廖宏斌陪着霍一飞没少见识他父亲的暴戾成性,喜怒无常。
 
     还记得有一次,那时两人都还只有7.8岁的样子,小孩子都难免贪玩,但是小一飞从来没有这个权力,每天放学后他都被父亲早早的圈回在家里替他做家务,而他自己则总是翘着腿悠哉的看电视。
 
     只有那一次,放学的时候,霍一飞告诉自己,今天他不用赶着回家,父亲过生日,领了一帮朋友在家喝酒,怕他在家捣乱,打发了外面去玩,两个孩子得了自由,漫山漫野的乱跑,玩得尽兴忘记了时间,知道夕阳斜落,才起来往家走,廖宏斌因为要取书包,便跟了霍一飞同回家。
 
     到了门口,小一飞掏出钥匙费力的拧开门,廖宏斌跟着迈进门来,看见地上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酒瓶堆了满地,屋子里正中间麻将桌上,霍父领着三个人正快活的打牌,四只燃烧的香烟熏屋子乌烟瘴气。
 
     霍一飞进去怯怯的叫了一声,“爸,我回来了”,因为父亲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色,小一飞对他十分惧畏。
 
     霍父似乎对此不满,推开椅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到儿子跟前,张口酒气,“我不是叫你买花生米回来吗,你买哪去了?”
 
     霍一飞一听这句话,脸色都变了,被父亲逼问的后退两步说不出话来,他玩得太过开心,真的把这件事情忘到脑后,平时不犯错尚且挨打,更何况是忘了父亲的交代惹得他不顺心,都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毒打。
 
     果然,霍父见他拿不出东西,知道是没有买,当即火了起来,“手!手伸过来!”霍父恶狠狠的说,看着小一飞颤颤的伸出右手,一把抓过了,将手指夹着的香烟很狠按在孩子娇嫩的手心里。
 
     霍一飞“啊!”的惨叫一声,愈往回缩手,然而被父亲铁钳般卡着,如何能抽得回来,霍父拿了烟头只是不断的烫他,一边嘴里叫骂,“小孩崽子一点记性也没有,让你没记性!让你没记性!”
 
     廖宏斌在一旁都看傻了,他从小调皮捣蛋,也没少挨过父亲的家法,可是父亲再气的狠时,也不过是抓了他按在床上板子打屁股,哪里用过这样的酷刑?
 
     只见霍一飞痛的浑身发抖,却用另一只左手堵在嘴里死忍着不肯出声,霍父烫了一阵似乎还不解气,放了他回头找出根皮带,手拎着尾端将带着铜扣一边高高扬起,“嗖!”的一声抽落下来,着落在身上,粗大的铜扣瞬间将皮肤刮破,鲜血哗哗的向外淌。
 
     霍一飞被打的倒在地上,只是不住颤抖竟没有出声,反倒是廖宏斌在一旁看见出了血,再也禁不住害怕惊声尖叫,屋里三个抽着烟的大男人对此毫无动于衷,反而看的津津有味。
 
     到底还是在外屋拖着病痛身体洗衣服的吴影听见了,慌忙冲进来,一眼看见丈夫正挥舞皮带起劲的抽打孩子,情急之下顾不得其他,扑上来将霍一飞护在身下,一边苦苦的哀求,“不要打了!他还是孩子啊!你会打坏他的!”
 
     “要你管!他亲妈都不要他!”霍父一脚踹过去,踢得妻子满地打滚,“你给我滚开!滚去干你的活!”他撇了妻子,转回头还要去再打。
 
     吴影心地善良,虽然霍一飞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可也看不过丈夫如此虐待,见他还要再打,爬起来不顾一切的阻拦,跟丈夫扭打在一起,那三个人见仗打大了,这才不好意思再看下去,纷纷告辞离开。
 
     霍父见在朋友跟前丢了面子,自然是不免更气,索性撇下了霍一飞,转过来毒打妻子,吴影纵是反抗,柔弱多病的她又岂能是粗壮的丈夫对手,被揪住头发一翻连踢带踹,皮带挥舞棍棒齐飞,一直打的再也站不起来,霍父才住了手,拍拍屁股扬长而去,留下女人和小孩蜷缩在地,廖宏斌在一旁呆若木鸡。
 
     真难以想象,这一场毒打的原因,会是霍一飞忘记帮他买一包小小的零食花生米,从那以后他再不敢到霍一飞家里玩耍,时隔多年,霍父那狰狞的面孔至今不能忘,廖宏斌在为好友不平愤概的同时,也为吴影的不幸扼腕痛惜。
 
     吴影去世的时候,霍一飞曾经泪流满面的哽咽说,要不是阿姨这些年回护照顾,替他挨打求情,自己可能都会死在父亲的手里,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吴影待霍一飞倒比他的亲人还好的多,像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发生过多少会,每次都是吴影不顾自身,替他抵挡皮带,那时,幼小的霍一飞曾单纯的认为吴影就是他的母亲,而今虽然虽然明白了,但感情却没有改变。
 
     中午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忽然阴下来,不多时淋淋沥沥下起雨,像是存心为这日子寻找伤感,墓园路途遥远,开车也要近两个小时,到地方时雨已经下的很大了,霍一飞撑开伞紧紧抱着怀中盛开的白菊深一脚浅一脚的上山。
 
     笼罩在烟雨里,淡淡青碑上吴影美丽的面容一如昨昔,霍一飞面对青碑深深鞠了一躬,把怀中菊花端端正正摆放在墓碑跟前。
 
     “小宁上高中了,功课忙,所以没有叫他来,您不会见怪吧?”
 
     “阿姨,您在天之灵,要保佑小宁考个好成绩啊!”
 
     儿子小宁是吴影最放不下的了吧,小一飞四岁的霍一宁调皮捣蛋,总是不断闯祸不让人省心。吴影临死前紧紧攥着霍一飞的手,牵挂孩子的眼神让人揪心,“小飞,你是哥哥,要替阿姨照顾好小宁啊!”
 
     没等霍一飞回答,吴影已经闭上了眼睛。
 
     大家都说吴影没有福气,嫁了个虐待狂的丈夫,婚后没享过一天的福,三年婚姻匆匆结束,离婚后,丈夫留下这破烂的摊子扬长而去。为了养活两个年幼的孩子,她只有苦苦支撑,好不易把小孩带大,霍一飞又有本事赚了好多钱,可她却没福消受。其实霍一飞知道,吴影是宁愿清苦,也不愿意他加入黑帮挣钱,她从未求过富贵,只希望两个孩子平安。
 
     “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父亲死后很多年霍一飞都没有尝过这藤条的味道了,不知道是不是久未挨打人也变得娇气,藤条抽搭在肉上,凛冽的疼痛竟是那么难以忍受,都不知道过去是怎么熬下来的,霍一飞紧紧咬着被单一声不吭。
 
     不可以退让,霍一飞告诉自己,阿姨的病不能再撑了,更不能再去买那份苦力,家里一贫如洗,再无东西可以变卖。房东已经催了好几次房租,声明再不交就把他们赶出门外。
 
     “你去不去上学?你去不去上学?!”吴影一边质问,藤条抽得更加凶狠,疼痛钻心刺肺,霍一飞倔强不肯屈服,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回答,“我不去!”
 
     “你想气死我啊!怎么连你也不懂事?”,吴影已经哭起来,一边哭骂,一边持了藤条狠狠的抽打,动手打这个自己曾经无数次回护的孩子,怕真是失望到一定程度了吧?吴影的哭声让霍一飞心软,但想到残酷的现实还是强忍住。
 
     吴影使劲摇晃着霍一飞的肩膀,“你倒是说话呀!你给我说话啊!”
 
     “阿姨,你要是生气就打吧,打我出出气!”,霍一飞咬牙忍着疼爬起来,捡起吴影扔在地上的藤条递到她手里,这样倔强的举动让吴影又心痛,又无比的失望,索性接过藤条,没头没脑的抽打,口中呜咽的哭喊,“就打你!让你不听话!我非打死你不可!
 
     藤条把单薄的衣衫抽出一条一条的口子,露出的皮肉已经肿破不堪,然而比起心里的难受,**的疼痛似乎也无足轻重了。
 
     吴影打了一阵,却渐渐不打了,或许她也渐渐意识到这个事实,暴力和毒打是无法使这个倔强的孩子屈服的,慢慢后退几步,她无力的瘫倚在墙上,终于放弃的松开藤条,“算了!”
 
     趴在床上的霍一飞也轻轻吐了口气,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吴影身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吴影无言,只是默默的流泪,由着霍一飞把自己搀扶到床边坐下,霍一飞贴着吴影的腿缓缓跪下去道歉,“阿姨,对不起!”
 
     吴影摇摇头,起身把霍一飞搀扶起来,“是阿姨对不起你,阿姨没用,供养不起你们,逼得你出去赚钱”,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只是颤抖着纤瘦的手,小心的抚摸他遍身肿胀的伤痕,难忍的心痛,“疼吧?”
 
     霍一飞强忍哽咽,摇头笑笑反过来安慰吴影,“不疼,真的不疼。”
 
     吴影苦笑,对霍一飞的懂事安慰无言以对,只是轻轻搀了他趴伏到床上,打开抽屉翻找出一些伤药,这还是以前没有离婚时自己常用的,吴影嚼着眼泪,把已经有些干涸了的药膏用开水和开,拿了棉花沾着小心的往伤处涂摸。
 
     伤势着实不轻,藤条抽出的檩子条条高隆,颜色深紫深紫的带着血丝,触手僵硬火烫,连带着旁边的地方也一片青紫,经药水刺激,更加火烧火燎的疼痛,霍一飞不自禁的哆嗦,怕被吴影看出来,手藏在身下扣抓床单。
 
     “小飞!”吴影涂抹着伤药,悠悠开口。
 
     “嗯?”
 
     “你要出去就出去吧,就当是阿姨对不起你了!”,吴影前思后想,最终还是扛不过残酷的现实,不得不妥协,“但是你要答应阿姨,无论如何不能做黑社会,我得对的起你的妈妈!”顿了顿补充,“还有你爸爸。”
 
     “阿姨你放心,我不会做黑社会的。”霍一飞毫不犹豫回应她,撒谎眼睛不眨,一脸平静自然,可不知吴影是否还是看出弥端,沉默了一阵却这样回答,“小飞,你要是骗我,我会不得好死!”
 
     霍一飞心中重重一颤,吴影的誓言让他心惊如雷,可是自己一个半大的孩子,要赚快钱养家,除了黑社会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即使誓言如芒在背,他也只能无奈的欺骗到底。霍一飞很快能拿钱回家,但吴影的病已经不是药石所能治愈,晚期肝癌,病痛把她折磨得形销骨立,仅仅半年便撒手人寰。
 
 第三章
 
   晚上还是去了廖宏斌的西餐厅,廖宏斌正腰围围裙,头戴厨师帽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忙的一身臭汗,霍一飞悠哉的抱了个瓜子盘在外面边看电视边等,不一会,廖宏斌一手托个餐盘,一手拎了瓶红酒出来,
 
     “行了行了,好了好了!” 芝士焗蜗牛摆在正中间,衬得一桌花花绿绿的美食煞是好看,刀叉剑戟放了一桌,地道的法式西餐,“廖宏斌洋洋得意的问,“怎么样,还不错吧?我学了一整天啊!”
 
     “今天什么喜事啊?这么高兴?”霍一飞一边用叉子费力的叉起小小的蜗牛,在嘴里允着滋味,一边奇怪问道。
 
     “嘿嘿,那还不是为了庆祝你大难不死!”廖宏斌坏笑,“你挺牛啊!把姚顺砍一顿,这就没事了?我还以为至少要挨顿家法走个过场呢!”
 
     霍一飞不语只是笑,笑的颇为得意,引得廖宏斌都忍不住嫉妒起来,“你小子算是走了狗屎运,碰到进哥这样的老大,吃喝享福,我就惨了,昨晚还被我老爷子打了一顿,到现在还没消肿呢!”
 
     “这回又为什么?”霍一飞笑了问,其实廖宏斌不说,也能猜到个大概,廖老爷子一心想让他这个独生儿子能子继父业,继承自家经营的大型酒店,偏偏廖宏斌不肯,非要劳财费力的去搞个不赚钱的西餐厅,为此他被评价为全家的败家子儿,没少挨打挨骂。
 
     果然廖宏斌摇摇头叹气,“还不是为了让我回酒店,罢了,别说这呕心的事了!”
 
     霍一飞想着怎么能安慰他,在衣兜里摸索一阵,翻出一把五颜六色的卡片,推到他面前,“别烦了!出去散散心吧!”。
 
     “什么东西?”廖宏斌拿起来看,全是一些各地旅游的免费贵宾卡,其中两张金灿灿的是欧洲半月游全免,他捻在手里大赞,“这个不错!哪来的呀?”
 
     “老大给的!”,霍一飞手里总缺不了这些零碎的东西,多是全免旅游卡,高档商场的万元代金券之类,自然多数是别人孝敬周进,周进不要的便都打

第2回

发在霍一飞的手里。
 
     廖宏斌纳闷道,“你怎么不出去玩玩?成天待在H市,不嫌闷啊?”
 
     “哪有时间?当我是你啊!”霍一飞摇着手里半杯红酒笑着调侃,“这一阵子忙的要死,要不你以为进哥为什么不打我?是怕打趴下爬不起来,事儿就没人干了!”
 
     “嘿!你还真是找打,这话回头我得跟你老大传传!”廖宏斌拍手笑道,两人胡乱侃了一会儿,霍一飞告诉他,自己下周要出海带船,一星期不能在家,弟弟小宁就麻烦廖宏斌带了。
 
     廖宏斌听了,一边点头答应,忽然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冲着霍一飞暧昧的笑笑,一脸神秘莫测的模样,霍一飞禁不住问他为什么笑,廖宏斌不肯答他,敛起笑容故作了正经,“没事,没事,嘿嘿,那个小宁在我这里你就放心,保证养的白白胖胖的!”
 
     他总是喜欢神秘兮兮,霍一飞虽然被搞的一头雾水,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也懒得与他打哑谜,自己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可没有时间陪了廖宏斌胡闹。
 
     带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黑社会三大“支柱”经济来源,除了黄色生意周进做的少,剩下“毒”,“赌”各占两边,尤其是最近这两年,跟他常年合作的毒品伙伴,金三角缅甸区大毒枭OU家庭发生变故,亲弟弟FSK叛变带走了近半数的家族财力势力,OU的受损也直接影响了周进,毒品生意流通不畅,他更把大部分精力投放在赌场里。
 
     赌船是一种特殊的赌场,中国禁赌,H市公开赌场不被允许的,因此即使有经营,也是挂着酒店宾馆的招牌,安全上难免缺少十足的保障,很多达官富贵为了能赌的过瘾,又兼顾周全,就会选择赌船,赌船可以带着赌客航行到公海,公海不被任何一个国家所管辖,因此不受法律的约束,只要小心些不叫警察混上去拍到证据,即使当场抓到警方也没可奈何。
 
     周进嫡系的船队,自己负责统筹,具体管理都是交给手下去做,霍一飞也是其中之一,大家轮流带船,每两个月出海一次。赌船承载着各种来历非常的赌客和大量现金,在荒芜不见岛屿的大海上,其实十分危险,但是霍一飞常年带的惯了,也没有太紧张小心。
 
     只是这一次,中午吃过饭出来的时候,周进问起来时,特意嘱咐说,他有几个要紧的政界朋友,也在船上玩,叮嘱霍一飞要格外小心些小心些。
 
     霍一飞听了心里也加了紧,政府中人往往就怕个赌博劣迹被揪发出来,传出去影响恶劣,平时这也是要注意的,今天周进亲自嘱咐了,自然非比寻常,为此他早早就做了准备,力求周全无误了,才开船起航出发。
 
     总是越怕有事,就越要来事,这一次航程仿佛一开始就格外的不顺利,当天下午,船还没出公海的时候,就有几个赌客不知是按奈不住赌性,还是存了其他什么心思,死活吵着要提前开局,跟大厅经理一顿争吵, 刚处理了这一件,紧接着第二天赌局刚开没有多久,又有人被揪出出千。
 
     但这些还是小麻烦,最要命的在后面,一个看场的手下Denny闲得无聊翻看录像,无意中发现两个人行为十分诡异,似乎总是刻意围绕着几个贵宾客人观察什么似的,Denny不由得留了神,仔细看下,居然发现两个人是在拍录,他不敢耽搁,连忙找到霍一飞说明了情况。
 
     霍一飞闻言,随即想起周进之前的叮嘱,心里忽的一惊,跟随Denny过去一看,果不其然,那两人还在睹厅里转圈圈。怕引起纷乱,他没叫任何人进来,只让Denny跟着自己暗中引了他俩出到外面甲板上来,好在两人没想到已被发觉,没有在意果然跟了出来,自然,一踏上甲板,立刻被两个彪形大汉一人一拳打倒在地。
 
     一擒住二人,霍一飞立刻转头让Denny打开了他俩居住的房间拽出行李搜查,伪造的通行证和贵宾卡都赫然在目,但找不到任何拍摄了视频的资料。
 
     这时几个彪形大汉已经围着两人拳打脚踢,手下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一个人小肚子上,那人哀号着蜷缩着地上。
 
     “别装死!”手下骂骂咧咧,扯着头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那人还蜷缩着抽搐,手下挥舞着泵大的拳头一拳一拳搥在他腹间,没几拳他就开始哇哇吐血。
 
     “行了别打了!”霍一飞喝止他,蹲下来端详眼前这个满身鲜血的倒霉家伙,“说吧,你拍的东西在哪里?”
 
     “我不可能告诉你的,我说出去就是死!”那人一开口,血和着牙齿流淌出来,霍一飞闻言,心中忽的一动,却没有露出声色,缓缓站起身来,转手接过一把砍刀,“你不说我也是死,我只好把你的手指头一根根砍下来。”
 
     说着一脚已踩在那人手背上,那人见状连忙慌张的试图抽回手,哪里还来得及,手起刀落不过是寒光一闪的功夫,他一截断掉的小指已经在地上蹦跳。
 
     “啊!”被砍的人扯直嗓子发出一声惨烈的痛苦嘶鸣,挣扎几下痛的昏死过去,霍一飞立刻叫人将他浇醒,冷水从头浇下瞬间使人清醒,那人睁开眼睛,看见手背还被霍一飞死死踩在脚下,砍刀还立在手指尖上,脸色也青了。
 
     “别砍了!大哥!你砍我也没用。。。”话未说完,霍一飞持着刀的手腕一抖,又一根手指头切落下来,伤上加伤,剧烈的疼痛之下这人半晌都没有叫出声,过了许久才一边挣扎着一边连连惨叫。
 
     霍一飞连砍了两刀却也有些下不去手,转手将刀把交了Denny,Denny却不管那些,拿了刀砍的起劲,折磨了一阵,这被砍的没有招供,倒是旁边看着那位受不了心理刺激,忽然双腿一软跪爬在地上,
 
     “大哥!大哥!”那人叫,“你不要砍了,你要的我给你,给你!”
 
     视频都存放在一个小小的粉色U盘里面,霍一飞插在电脑上,一边看,一边也不由得后怕,小心防范下还是出了纰漏,倘若这录像外流去,就是自己赔上性命也担当不起的罪过,即便是现在找到了录像,霍一飞也还是忐忑难安,谁知道这些资料是不是全部?可事情到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权且当它没事。
 
     船回航快要靠岸的时候,霍一飞领了一班手下开始着手收尾的事宜,Denny赶上上似是有话想说,迟疑了一阵又没有开口。
 
     霍一飞看看他笑问,“有什么事就说啊!”
 
     “一飞哥,是这样”,Denny犹豫的开口,“他们想让我来问问,赌船的事,一飞哥准备怎么解决?”
 
     “什么怎么解决?”霍一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Denny想想吞吐道,“一飞哥你知道,咱们和记的规矩,赌船出事,看船的责任很大啊!左右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他们就商量让我跟你说,还不如当这事没有发生?”
 
     霍一飞倒真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事儿,当即也愣了一下,办事不利自然免不了惩罚,自己带头的固然罚的最狠,但一班手下也个个免不了受责,自己带着他们做事,出了事儿责无旁贷是要替他们抗担,可是若要撒谎骗周进当没事发生,他既不敢,也是不能。
 
     “这件事怪不得你们,全是我没有看好,让他们混进来,责任在我,更加该我一力承担,放心,我会跟进哥好好说,大家都会没事的!”说到这顿一顿,霍一飞忽然想起来,“说起来要不是你及时发现了,还不定得出什么事,我还没谢过你!”
 
     Denny不禁失色,“一飞哥,这你说哪去了?!你是不是怪我们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个。”
 
     “哪有的事?!”霍一飞笑了拍搭着Denny的肩膀,“怎么胡思乱想的,我是那小心眼的人?我既然带着你们兄弟做事,当然有责任要照顾你们!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第四章
 
 下了船回家,霍一飞一路开着车,脑子里转的还是赌船上这一件事,不能确定是否已经拿回所有证据,心里始终是忐忑不安,若这两个偷拍的只是无聊之人,或者与赌客有仇有怨,前来报复的还好,可是偏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逼供的时候,霍一飞曾经一直追问他录像放在哪里,在这过程中,他忽然插过一句,问他俩来到赌船上是受谁指使,那人错不及防,脱口说出过一个“姚”字,虽然立刻闭了口,但霍一飞就在跟前,听得清清楚楚。
 
     赌船把关重重,要凭空混上来确是没有那么容易,要说是姚顺背后指使,一切便说的过去,姚顺早看自己不顺眼,上次为966高速路上砍伤他,更加结下大仇,他要找麻烦,惹出祸害是自己受罚都是情理之中,可是他使这样的阴谋手段,坑害的不仅是他霍一飞,更害的是周进。
 
     念及到此,心情自不免烦躁,霍一飞一路开车也没什么好气儿,闯了不少红灯,原打算着回家稍事整理,便去找周进交代赌船事宜,不料一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坐下,电话忽然“哇哇”的响起。
 
     霍一飞接起来,里面的声音倒十分客气,“请问是霍先生么?你家的霍一宁同学在学校打伤了教学主任,请你马上来学校处理一下。”
 
     霍一飞一听火就在往上冲,电话里大体问个情况,撂下电话匆忙赶去学校。
 
     弟弟小宁就读的是H市最大的一所重点贵族学校,霍一飞跟着周进收入颇丰,赚的钱都全力供养弟弟,无论吃穿用度,小宁向来享受的最好,可能也就是哥哥娇惯的他太厉害,小宁虽然聪明懂事,但也调皮捣蛋的太过厉害,在外打架都不是稀罕的事情,这回更离谱,连主任都打了。
 
     “霍一宁打伤我们韩主任,这还是上周的事儿,学校还是希望家长能来处理一下,霍先生,你确实是他的家长么?”,花白头发的老校长透过眼镜若有所思的看着霍一飞,似乎话里有话。
 
     霍一飞也没大在意,“我父母不在,弟弟一直是我照顾的。”
 
     “你这个弟弟,真是厉害!”老校长摇头,“逃课逃了好几天,主任教育一下,打他一巴掌
 
     ,他还手也就罢了,还把人家打的重伤!”他一边摇着头,一边把事情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最后语重心长的劝道,“现在主任住院呢,看病什么的,你们私下好好协商吧!”
 
     霍一飞连连道歉,出来学校顾不得教训小宁,先提款携物到医院探望,一翻商讨之下,所谓主任的家属起先强硬的很,自称家里是黑社会,咬定了要霍一飞赔偿到底,后来不知道为何,可能了解了对方也同样有深厚背景,这才不了了之。
 
     毫不容易把事情了结,出了医院大门,霍一飞理也不理小宁,径自前去提车,小宁跟在他身后也不敢多言语,一道上躲在车子后座一句话也不敢说,回到家霍一飞拧开门,没待小宁反应,飞起一脚将他揣进屋里,
 
     小宁收不住势扑倒在地上上,连忙又马上爬起来,连退了好几步贴到墙根上,看着哥哥愤怒的脸说话声也抖了“哥你听我说。”
 
     “说什么?”霍一飞撇他一眼,脱掉外套摔在沙发上,自己跟着坐下来,转了头问他,“这次又有什么理由?说吧!你说我听着!”
 
     小宁听说让他说,嘴里开始支吾,真实的原因不敢说,为了喜欢的女孩逃课,争风吃醋打追求她的班长的爸爸韩主任,这种话哪里敢当作理由跟哥哥争辩,小宁只能绞尽脑汁的编排理由,却没料得正在编排中,一抬头看见哥哥缓了两口气,站起身向自己走了过来。
 
     小宁下意识后退,后背顶着墙无处闪躲,眼看着哥哥走到他面前,手伸到腰间就开始拨解腰带。
 
     “哥!”
 
     小宁叫一声,声音打着颤,尽管从小被哥哥娇惯,但到他真生气时,他还是很害怕的,尤其是今天这事实在罪无可恕,哥哥不打的他脱层皮都是轻的,想到这心里害怕,慌忙上前双手攥着霍一飞的胳膊软声求饶,“哥饶了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霍一飞抽出胳膊甩开小宁拉他的手,顺势将皮带抽了出来,小宁还要上前去拉,被哥哥一手推在肩头斜着跌摔出去,
 
     “少跟我来这套,我不问你为什么逃课,也不问你为什么打架,我就问你还想不想上学,以后想不想考大学?”霍一飞冷着脸逼上前一句句质问,他能容忍小宁打架,都不能容忍他不肯好好学习,“说!你还想不想考大学?”
 
     小宁被哥哥逼问的连连后退,早没了打人时的威风,口中喃喃的回答,“想上!想上!”
 
     “想上?”霍一飞轻笑一声,转回头捡起小宁的背包翻捣一阵,将一打测试成绩单拽出来,‘唰唰”翻看了两眼,“啪!”的一声全甩在小宁的头上,厉声喝斥道,“看看你的成绩,你打了几分?还逃课?”,散落一地的成绩单上,一宁七门功课有四门不及格,在他所在精英学校里已属下流。
 
     “还有话说吗?”霍一飞问,小宁抽抽嘴角无话可说,就听哥哥命令他,“没话就脱裤子,快点!”
 
     听到这句话小宁更加害怕,哥哥手里拎着自己的生牛皮腰带又坚又韧,狠抽一下都能带起一层皮,他又怕挨打,又不敢真的逃躲,只能低垂着头缩在墙角一声不语。
 
     看弟弟不肯就范,霍一飞火气更冲,上前一步一把抓了他往沙发上扯,小宁把他一抓惊惧的叫出声来,“不要啊哥!”,一边叫一边极力的挣扎,但他如何能支摆过黑帮打手出身的哥哥,没挣两下,便被按倒在沙发上。
 
     霍一飞按着他头发,一边三下两下撕扯下牛仔裤,口里威胁道,“再敢动一下,我把你吊起来打!”
 
     小宁也知道哥哥说得到做得到,不敢再动,皮肤触在冰凉的沙发上不禁打个冷战,双手紧攥着沙发的边沿,紧张的等待即将到来的疼痛。
 
     霍一飞看他终于乖觉了,后退一步,扬起皮带“唰!”的抽落下去,皮带“啪“的重重抽在肉上,立时浮起一条宽阔的长檩,小宁呜咽的痛叫着,瞬间就觉皮带在身后扬起抽落连着足有十好几下,他再也忍不住疼痛,右手扭到背后遮挡挥舞的皮带。
 
     “手拿开!”,霍一飞停下来喝令,小宁不肯,被他一把抓住狠狠扭过去,这一反抗直使得他更怒,扬手唰唰连着十几下,一下比一下打的狠,小宁只觉得臀上一阵阵撕裂似的疼痛,皮带落下像揭起层皮一般,冷汗都跟着直往外涌,那时也顾不得疼痛,只是哀声求饶,“哥!哥!别打了!疼啊!”
 
     霍一飞不为所动,挥动皮带只是狠打,又急又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连续抽打下,宽阔僵硬的檩子一条条高高肿起,交叉连接的地方,隐隐渗透着血珠。
 
     足足打了四五十下,小宁终于经受不住,松开手翻下沙发摔在地上,皮带抽空落在沙发上,真皮沙发抽出一道明显的痕迹,几乎破裂。
 
     “哥不要打了!我知错了,我一定改!”小宁趴伏在地上,强忍着臀上钻心的痛楚一边抽咽一边连连作着保证,“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了,再也不打架了,我一定给哥考上大学!”
 
     霍一飞停下来轻轻喘着气,听着小宁说话瞪着他没有回答,小宁见哥哥不肯答应,也摸不准他是不是还在气头上,不敢多言只是伏着地低声的抽泣,冷不防胳膊被一只手掐住,小宁制不住的被拖起来。
 
     “起来!”霍一飞撇掉皮带,攥着小宁的手臂拖着他往里间,小宁伤口一动更痛得钻心,不敢大叫只是呲牙咧嘴勉强挪着腿,但还是跟不上哥哥的步子,几乎是被连拖带拽到屋里去的。
 
     进了屋霍一飞松开手,看一眼墙上悬挂的吴影淡淡微笑的遗像,转了身面向小宁喝令,“跪下!”,小宁闻言不敢多嘴,连忙顺从的跪下了去。
 
     “霍一宁!”霍一飞手指着弟弟的头,“我不用你对得起我,只希望你能对得起你妈妈!”转过脸看着吴影的照片,“你妈妈坎坷半生她为的是谁?她完全可以像我妈那样走掉,她留下来,委曲求全一直到死!都是为了你!”
 
     小宁本来已经忍住哭泣,被哥哥重话一说,又低声抽噎起来,霍一飞低头看着他,许久叹一口气道,“你自己想想吧!”,口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严厉,转身出屋反手把门关上,留下一宁一个人在屋里罚跪作惩。
 
     直到晚饭时分,他才打开房门回去看,小宁已经跪的七扭八歪,好在还没有瘫倒在地上,霍一飞看着也是又心疼又好笑,小宁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今天挨这一顿狠打,又罚跪那么久,能撑到现在还不知道是如何咬牙强撑的,虽然跪的毫没规矩,但自己哪里还舍得再加责怪,
 
     当下抱起了他起来,送回到卧室里。
 
     揭起被单将小宁安置在床,轻轻掀开上衣的下摆,伤口经这一段时间肿胀的更加厉害,原本皮肤白皙的臀上,檩子一条条夸张的高隆,深红的颜色都转了发紫,不少地方破了皮渗得血珠干涸在皮肤上。
 
     霍一飞用清水浸湿纱布小心缓慢的擦拭,纱布碰到伤口上十分刺痛,小宁不由得哆嗦一下,
 
     想叫又不敢叫,忍了忍闭嘴没吭声,清洗过后又要抹上伤药,很久才处理利落,小宁几次忍不住想要叫疼,见哥哥始终不说话,想想又忍了回去。
 
     两人沉默了一阵,到底是小宁忍不住先开口,“哥。”
 
     “怎么?”,霍一飞问。
 
     “哥还生气呢?”,小宁听见哥哥理他,连忙挪动一下胳膊撑高身体扭回头,被哥哥扳着肩膀又拧了回来。
 
     “别乱动!”霍一飞轻轻拍拍让他趴好,站起来一边收拾用剩的纱布和伤药一边说,“你歇会罢,叫腾清阁做了粥送过来,应该快到了,我去看看,你好好趴着不要乱动!”
 
     小宁点点头答应了,看着哥哥开门离去,心里忽然有些难受起来,哥哥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他其实是心疼了,每一次都是这样,哥哥再生气,打得再狠,回过头还是疼惜自己,舍不得太过苛责,比起哥哥受的苦自己真是幸福的太多,却还总是不知道珍惜,想到这就后悔不该不听话逃学,又逞气打架,白白惹了一顿教训不说,更让哥哥心里难过。
 
     霍一飞取来外送的粥,端到小宁身边一口一口喂了他喝下,小宁最喜欢这腾青阁做的清谈甜粥,一口气喝了干净,这晚霍一飞原本是要到周进那里,但是打了弟弟,不放心把他自己留下,结果还是待在家里陪他。
 
 第五章
  晚上小宁抓了哥哥不肯让他回房,非要陪着自己睡一宿,霍一飞知他是借故撒娇,拗不过只得跟他挤了一张床上,2米宽阔的大床两人睡并不拥挤,但是小宁带着伤,横趴在床中间,霍一飞怕挪动他在牵了伤疼,只是搭在狭窄的边侧上,这一晚睡得颇累。
 
     第二天早上小宁还在梦中,霍一飞早早起来赶到周进家里,容嫂边开门边凑到他耳边低声嘀咕,“老爷今天心情不好,在房里骂人呢!你可不要惹他生气啊!”,霍一飞连忙点头说知道了,心想该不会是周进知道赌船的事情后,正在跟手下追究责任吧,想着连忙加紧两步奔上楼去。
 
     楼上小客厅里房门没有全关,隔着长长的走廊能听见周进正在喝斥着什么,霍一飞留神听了几句,说的却不是赌船,而是与缅甸毒枭ou的交易,霍一飞加快两步走到门边轻轻扣门。
 
     周进听见敲门声,略顿一顿看也没看的吩咐一声,“进来!”
 
     霍一飞进屋,才看见陈耀清站在屋里,里面的沙发上还坐着两位堂主,葛老挥也在其中,不由得皱了皱眉,周进全没理睬他,只是对着陈耀清依旧喝斥,霍一飞见此情形,连忙退了两步贴了墙,低眉敛目规矩的站着,陪了陈耀清一起听训。
 
     “你那表弟三番四次捅了多少回漏子?你是怎么带人,怎么管教的?带不明白趁早给我散了!”当着一众人的面,周进指着陈耀清的鼻子斥骂的毫不留情,霍一飞在一旁都不禁替他捏了把汗,真不知道周进会不会气急了,抄起家伙动手责打起来。
 
     好在周进只是叱喝,并没有真的动手,训了一阵摆摆手叫他出去了,陈耀清晦暗着脸转过身,看见霍一飞站在后面,略有些尴尬的咧下嘴匆匆离开。
 
     他走了以后周进缓了些脸色,拉了张椅子坐下来,葛老挥陪了笑插言,“进哥也别上火了,耀清那表弟是毛躁些,好在没出大乱子就是万幸!你让老七责打一顿也就是了,不要自己气坏身子嘛!”
 
     他说这话时,眼角不时的瞟瞟不远处站着的霍一飞。
 
     周进知他话里有话,只当没听出来,淡淡笑笑不咸不淡的回应,一边转了身招手叫了霍一飞过来,“这又没外人,你站那做什么,找个地方坐!”
 
     他跟霍一飞说话时,脸上才有了笑意,葛老挥在一旁看出滋味,眼珠一转嘿嘿笑着说,“一飞,你看你进哥多疼你,你多站一会儿他都心疼呢!”
 
     霍一飞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刺儿,也就没有坐下,仍侧立一边浅笑了恭敬回答,“进哥待我们下面的个个都很疼惜,但葛哥跟言哥,武哥都在跟进哥说话,我怎敢没有规矩,站一会也不会累着。”
 
     他这一番说话,葛老挥倒讪讪的没了言辞,周进听着笑了半开玩笑道,“老葛,你别尽欺负我孩子,还当我面呢!”
 
     “进哥,你这是冤枉我!”葛老挥脸上笑,肚里抽抽,面上装着没事一样,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说笑一阵,正事儿既已谈完,也就都纷纷告了辞,周进只是起身送了几步,霍一飞跟容嫂把几人送到门口,打发走了才返回房里。
 
     “大早起来忙成这样!”周进笑道,“我昨天还找你呢,电话怎么关了?”,这会儿屋里只剩下他两个人,他心情似乎好了起来,拍搭着霍一飞的肩膀拉了他一起坐在沙发,一边随手剥着个荔枝一边笑着问他,“怎么个情况?船上出事儿了?葛老挥特意跑来跟我说!”
 
     霍一飞自是不会隐瞒,如实将事情来龙去脉复述一遍,听说葛老挥大早跑来是为了自己,就知道他这次定又是抓住了话柄,存心来与自己倒霉。
 
     周进听完却没有什么反应,不外乎和往常一样点点头,接过这一周账目随意的翻了两眼就放在了一边,霍一飞见他没说责怪,主动问道,“进哥,我要不去找七哥领责?这事儿到底是我办砸了!”
 
     “嗯?还想挨打了?”周进笑,“没你的事儿!这分明是姚顺下套整你,背后只怕还是葛老挥出的主意!那两人不都弄死了么,船上什么东西也传不出去,不打紧!葛老挥不用去管他,难道他还敢越过我动你不成?”
 
     霍一飞听着周进安慰他的话,虽然明知是安慰,心里还是轻松了不少,听他这样回护自己,心中更觉难言的温暖,周进素来严厉,待他虽然娇宠,但从没有半点纵容,可是每到这样时候却又是真心的回护。
 
     挨打自然没有人会盼望,和记刑堂里的家法棍子更让人看着都胆战心惊,尝过滋味的更加想起来身上都发冷,但是霍一飞自知有过,周进越是护着他宠着他不责怪他,他越觉得歉疚难受,想到葛老挥和姚顺这些人只怕是早早的就等在这里抓这个小辫子,他就难以当作没事发生。
 
     从家里告辞出来,霍一飞径直去了祠堂。
 
     “呦呵,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了?”应七见到霍一飞十分亲热,搭着他肩膀亲昵的拉他坐下,他两人在帮会里一贯聊得熟,应七平素性格孤傲,兼之掌管刑堂,对待多数人都是不冷不热,只有周进跟前这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他看着喜欢。
 
     “好一阵子没见你了,忙什么呢?”
 
     霍一飞笑了回答,“带船去了!七哥别见怪,我来就是添麻烦的!赌船出了点事,进哥叫来领家法,五十棍子。
 
     “哦?这样!”应七闻言哦了一声,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太过吃惊,霍一飞来这里找自己,他也猜了多半是为了这个,周进以往也没少令他到自己这里来领打,那多半是他气急了,自己打都嫌不够狠,非要这刑堂的家法伺候才能解气。
 
     应七不禁同情,“你这孩子,怎么又惹了他了?你可没听错吧?五十棍子可是重了啊!平常也没打过那么多的!”
 
     霍一飞被他说的心里也有些颤,他凭空说了这五十棍子,当时并没有想到有多厉害,现在想想自是不免有些紧张,心里自我嘲解,上次姚顺的事情没有打到,这回索性新账旧账一起算,也省得葛老挥那些人抓住不放,说三道四。
 
     想着笑笑道,“哪会听错了!往少了听,也不能往多了听,照规矩也该是这些,七哥尽管打,不必顾虑的!”
 
     “得了吧!”应七拍他一把,“你可别逞英雄了!藤杖你又不是没挨过,那么好受呢?一半就够把你打昏的。”,他话没说明,其实意思是让霍一飞向周进求情,哪怕少打几下,他碍着身份不好多嘴,不然就亲自去了。
 
     霍一飞连忙道,“七哥你别吓唬我了!进哥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的话什么时候改了?我求情还不是多挨几下!您就打吧,早打完早完事!”
 
     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应七想想也没奈何,知道九成是说不动周进,五十棍一进不少,搞不好再涨上几棍子,岂不更够霍一飞受的,当下也只得领了他进去。
 
     刑堂也不过是间不大的屋子,只是仿佛永远飘着股散不掉的戾气,大概是沾染了太多血腥的缘故,帮派里家法沉重,不知道有多少人犯了错的,在这里受罚甚至受死,每次进这间屋子,不论是不是自己挨打,霍一飞都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屋子靠里一边摆了若干大小架具,多半是打人用的器械,里角有一个粗大的水缸,应七走到跟前拨捞一阵,拎出个黝黑的有小孩手臂粗的藤杖,这缸里装的是陈年的盐水,盐分的充分吸收可以使得刑具又坚又韧,打人分外疼痛。
 
     霍一飞一眼看着,心里也是一惊,刻意避开眼光,自顾自低头解开腰带,把牛仔裤褪到膝弯处,脸上先是一阵羞愧,咬了咬牙挪几步,伏趴在半米来高的木质刑架上,又反手将衬衫僚到腰际,麦色

第3回

结实的肌肉毫无遮拦暴露在空气中,依稀还看得见两周前周进责罚他抽打的伤痕。
 
     应七提了藤杖到跟前,看霍一飞趴的乖顺,一副认打的模样,心中便有三分不忍,咳了咳后退一步,手中藤杖扬起来,落下时却没舍得使大气力,霍一飞感到藤杖打下来,着落在身上没有预料的惨烈疼痛,知道应七是手下留情,回头说:“七哥,您这么打,我没法跟进哥交代啊!”
 
     应七叹口气,也知道家法难以容情,惹恼了周进只有更糟,说不得也只好使足了劲去打,
 
     ,坚韧的藤杖着落在臀肉上立即是一条青黑,像滚油烫了过去,痛的霍一飞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手握拳塞到嘴里,堵住冲口的惨叫忍着没出声。
 
     这一下剧痛刚有少许换转,下一杖紧接着打下来,紧挨这上一杖打下的位置,淤血随着杖落充鼓在一起,皮肉禁不起这残酷的击打夸张的高肿着,待到三杖打下,充血的皮肉一下子绽开,鲜血迸流而下。
 
     疼痛刻骨钻心,霍一飞直觉自己臀上肌肉像烧着似的剧烈的抽搐,几乎忍不住要弹躲起来,生怕控制不住自己,一手紧紧抠着木架尽力的忍耐。
 
     打了一阵,藤杖着落似有节奏,每次扬起落下的间隙隔着一两秒的时间,应七有意控制着速度,不敢打的过快,以避免打伤骨头,但这样一来,间隔中有了让人回味痛楚的时间,疼痛自然更加剧烈难熬,霍一飞脖颈上筋都暴涨起来,冷汗一滴滴涌成串,顺着肌肤小蛇般弯曲的流淌。
 
     饶是应七再留着手,藤杖毕竟是太过厉害,打到三十来下,表皮肌肤纷纷绽裂开来,落出里面鲜红的嫩肉和着鲜血模糊在一起,肌肉在这难捱的捅痛楚下一跳一跳的抽搐,应七从上往下看,霍一飞趴伏的双肩上衣衫都被冷汗浸透,整个人随着藤杖抽打一下下颤抖。
 
     尽管疼成这样,他始终紧咬着手压抑着没有吭出一声,应七一边打,一边心里痛惜,更怜爱这个孩子懂事坚强,再苦再痛也是独自默默的忍耐,想到这心里一阵发软,看看伤已至此,尽管尚未足数也不忍心再打下去。
 
     “行了!打完了!起来吧!”应七呼呼喘两口气,把沾了血的藤杖扔到一边,俯下身来试图搀扶霍一飞起身,霍一飞方才疼痛难忍的时候,一直默数着数目熬挺伤痛,知道此时只打了不到四十,应七是在存心放水了,艰难牵起嘴角扯出微微的笑容,由心道,“多谢七哥照顾!”
 
     应七叹口气笑说,“不用谢我!你进哥不过是一时气急,叫我来打你,回头他消了气,看了准又心疼,说不得还要怪我打得太狠。”
 
     霍一飞不禁被他逗得轻笑,顺了他的搀扶艰难的起身,这一动又牵到了臀上伤口,更加如同被刀子割剜一般,撕心裂肺的疼冲的他连连咳嗽,动一下腿也麻木僵硬,下半身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似的不听使唤,到底还是应七抱了他给监刑的验过伤,连忙安放在外间的软床。
 
 第六章
 
 霍一飞虚弱的瘫趴在软床,两个处理外伤的医生拿着酒精棉签伤药之类在他身后忙乎,应七看了两眼见医生处理尚还算妥当,嘱咐他俩要格外仔细包扎伤口,转身到门外摸出手机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没多一会,周进黑色的劳斯莱斯扬一路尘烟停在门口,应七心说你倒来得快,匆匆抽了口烟,把手里的烟屁股扔在地上,自己快步迎了过去,没到跟前先抱怨,“我说不就是赌船那么点事,什么大不了的过错,一开口就是五十,人叫你打得爬不起来,你可就消气了?”
 
     周进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说叫你打霍一飞了?我根本没说过!”
 
     应七闻言更诧异,两人各自怔了一会,瞬间也都明白过来,应七不由得连连跺脚,又心疼的叹气,“这孩子!”。周进撇下他,匆忙的扎进屋里。
 
     霍一飞已经给医生处理了伤口,一番折腾更痛的满身是汗,那医生给他拭了几回,但身上不便动弹,身下的床单也给冷汗浸的潮润,柔软的碎发湿漉漉的一缕一缕搭在额前,此时臀上伤口火烧火燎的疼痛,霍一飞深蹙着眉头,侧脸伏趴一声不语。
 
     周进走到门口,隔着玻璃看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先就一阵翻涌,推开门,霍一飞听见动静立即扭过头来,看见进来的是周进,虚虚的叫了声,“进哥!”,想着自己“先斩后奏”主动找应七领了这顿打,这会儿给周进瞧见,便有些不好意思。
 
     周进应了声到他跟前坐下,仔细端详眼前霍一飞惨白的脸,俨然的汗迹清晰可见,心里百味交杂,抚了柔软头发苦笑了心疼的质问,“这回倒积极,我还没说打你,自己倒跑来找罪受!这会儿还疼么?”
 
     霍一飞摇摇头说不疼了,挪挪身子把头就势贴着周进的腿,想一想道,“与其等进哥说打,倒不如自己先打了,叫进哥看了心疼,就舍不得下手了!”
 
     周进不由笑骂,“你一副心思都用到琢磨我身上了啊!你要琢磨的明白,就该知道,不该打你的你用不着惦记,该打你的,你又有哪次逃过去了?!”
 
     霍一飞脸枕在周进腿上,侧了头看着他脸说,“这回是真该挨打了,捅了天大的漏子,不知道多少人看着呢,我知道进哥是护着我,可是只赏不罚,旁人又要说嘴的!”
 
     周进何尝不明白他这份用心,赌船出了问题势必要追究责任,不惩罚管事的说不过去,这事要换在以往,就算明知道霍一飞没有错,但办事不利也逃不了责罚,不会比现在轻到哪里去,只是这次一反常态,却是因为一早上葛老挥找来,挑衅般的告了一状,反而惹得他反感,明明要打的也不打了。
 
     想不到霍一飞看出这一点,主动找到应七领了责罚,帮他解了这个难题,周进一边心疼,一边又觉得欣慰,自觉没有宠错了他,这个孩子果然是聪明又懂事,了人心意,不枉了自己疼惜一场。
 
     霍一飞又轻笑促狭,“这次祸多半还是我自己惹下的,姚顺是记得上次的事,没看着我挨打不甘心,这回一并打了,也省得他成天惦记着,饭都吃不下!”
 
     周进笑了拍他一巴掌骂,“胡说八道什么!这是什么地方,口没遮拦的,姚顺是你点名叫的?伤上没结疤呢就又欠打了?”
 
     霍一飞笑笑吐吐舌头,自知失言不去辩解,他跟姚顺私下有怨,姚顺纠了葛老挥处处于自己为难,背地里也没少跟周进抱怨,周进自然是护着自己,但明面上却不许他放肆无礼,帮会里规矩沉重,霍一飞也习以为常。
 
     “别贫嘴了,趴那睡会罢!左右要等待会输液完了才能走!”周进抬头看看输液的瓶子里药液还有大半,帮霍一飞掖了掖背上的薄毯一边哄了他睡,刑堂外的屋子不大,不过是用来暂时休息,周进本要带了他回自己家里休养,但他手上扎的吊瓶还在输液,只能陪他等着。
 
     霍一飞顺从的点点头消停了,抱着枕头眯了眼,药液里有止疼安定的成分,过了不多时,伤口疼痛略有些减轻,人却迷糊昏沉起来,周进见他睡了,小心的站起来悄声出了门去。
 
     门外明晃晃的阳光有斜刺眼,应七坐在走廊长椅上抽烟,看见周进出来,咧嘴意味深长似的笑笑,翻出烟盒抽出一根递过去,周进接了划了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一口,一缕细长的烟雾慢慢在空气里散淡,周进跟应七并排坐下来。
 
     “睡着了?”应七问。
 
     周进点点头,应七笑了说,“你不是出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吧?我可没想到是他自己的主意!”看周进只是笑不理他的话茬,也顾自笑了起来,“好好疼疼人家吧!这么懂事的孩子,后悔当初给了你,我自己留着好了!”
 
     “想要给你了!带走吧!”周进搪塞他。
 
     “少来这套!说正经的啊!”,应七往周进跟前凑了凑,板起手指头掰扯,“你说你是不是得谢谢我?要不是我拉着你去南宁道吹风,你上哪找这么好个孩子?这回好了,丢了个儿子,又捡回来一个,你干脆认了当儿子得了!嫂子不也很喜欢么?”
 
     “别吓掰扯了你!”周进笑笑摇摇头,说到那一桩往事不禁甚是感慨,当初儿子出车祸死于意外,自己伤心欲绝,一向萦弱的妻子更是大病一场,当着她面不敢多提,背地里心情不好,还是兄弟应七每日想了法的陪自己荒山野岭的四处游走散心。
 
     有天应七听说海口的潮涨了,晚上拉了周进去看,H市三面临海,海岸绵长曲折,加上有河水在这里汇海,潮汐一来,临海望去波涛汹涌,壮观异常,两人拎了啤酒对着海水吹了半宿瓶子,都喝得迷迷糊糊。
 
     回去的时候应七开车,这一带路本就错综交杂,应七酒后开车更有些迷糊,错转到一条歪路上面,开了一段路,两边路灯忽明忽暗,影影憧憧中看见前面路段上一群孩子似是在打架,旁边还撇了不少摩托车横乱了一地,拥挤了路面堵着车开不过去。
 
     应七大按喇叭,一群孩子中有人回头,看见了车却全没当回事,回头仍然继续投入战斗,应七不禁气恼了跟身边周进骂,“这帮小孩崽子!真不要命了!”
 
     周进却看的饶有滋味,应七心想他怕不是想儿子想疯了,看见半大的男孩都要瞧上两眼,这样想着也就陪他一起看戏似的观战,不一会瞧出了名堂,一群孩子基本上围攻其中的一个,那男孩一边随手捡着武器应付对方,虽然身受围殴还护着别人,打了半天倒也没吃什么亏。
 
     应七看了一会忽然拍了下手赞道,“这小孩不错啊!”说着转过头向着周进促狭,“有你当年的风范!”
 
     周进笑骂了他“滚!”,就见那男孩且战且退,往路边背阴的树林里躲,路上光线昏暗,到了树林里更看不大清楚,男孩跑了几步忽然杀了回马枪,返回来冷不防一脚飞起,冲在最前面的大个子措不及防挨了这一脚,硬生生被踢出几步远,重重撞得身后人倒了一片。
 
     周进看到如此料得那男孩必是跑了,也就转头吩咐了应七开车走,不料车子刚刚发动起来,那一群孩子却又返了回来,身后却跟着一个大人,手里拖着刚刚跑掉的孩子,应七眼尖,一眼看了叫道,“那不是姚顺么?”
 
     周进借了灯光瞅瞅,果然是姚顺,一边耀武扬威的拖着男孩,一手还拎着根粗长的棍子,走到光亮处一把把男孩惯在地上,口里不知道骂着什么,吐两口涂抹抡起棍子朝着男孩呼呼抡打,夜幕下隔得甚远,也看得见随着棍子的下落,鲜血一道道飞溅,男孩满地翻滚,却始终不吭一声。
 
     应七忍不住嗤笑,“进哥,咱姚堂主还真有出息,跑到这里来教训小朋友来了!”
 
     周进也不由跟着皱眉头,看姚顺堂堂一堂之主,欺辱个孩子怎么也算不上荣耀,见他越打越凶,小孩子身子娇脆只怕承受不住他给打死了,吩咐应七,“你去看看吧!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打两下就得了,真要打死了,回头警察又要找!”
 
     应七应了声打开车门正要下车,忽见那男孩方才一直蜷缩着挨打,只是左右躲闪并不反抗,此时却忽然就地打了两个滚,猛地向姚顺冲了过去,他冲的极快,姚顺错不及防被他撞中,忽地“啊!”一声惨叫,不知男孩用什么东西刺了他一下,姚顺痛苦的坐在地上,那群孩子连忙围上来,男孩瞅了空隙便往外冲,姚顺挣了挣站起要追。
 
     周进猛拍一下按钮,熄着的车灯一下子照亮,男孩见到光亮立刻往车这边跑,姚顺跟着追过来,应七大开车门,半个身子探出车外,高叫一声,“老姚!”
 
     姚顺大吃一惊,下意识停住脚步,应七下车冲他嘿嘿的笑,“你干嘛呢?”
 
     姚顺顿时一脸尴尬,指着不远处的男孩子解释,“那小王八蛋,连我弟弟都他妈打,我教教他做人!”
 
     应七笑着走上来搭着姚顺肩膀,神神秘秘的告诉他,“那小王八蛋是进哥的儿子!”,说着就看姚顺一脸惊愕夹着困惑望着自己,笑了说,“你拖边上打去行不?我这等着走呢,你看你把一条大道堵的严严实实!”
 
     姚顺搞不清状况,连忙就驴赶坡,“我就走了!我弟弟伤得不轻,我还得领他上医院呢!”边说边去一群人堆里抱出个人来,应七定睛看看,原来就是刚才被男孩踢倒的大个子,虽然只挨了一脚,可不知为何弄得浑身鲜血,姚顺带了他匆忙离开,一群打架的孩子也跟着纷纷散去。
 
     应七也准备启车,男孩拖着一身血迹一瘸一拐走过来拍车窗,周进摇了窗子下来,隔着门笑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男孩先是感激相救,然后指了指一旁倒地的摩托车镇定的回答,“我车子坏了!走不了,可以带我一程吗?”,
 
     周进点头,很自然的拉开车门让他坐了了进来,应七扭回头看看他笑说,“进哥,这小子挺机灵的,我不如收了,日后定能栽培成个人才!”
 
     周进笑应了他,看看身边的男孩乌泞的脸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忽闪忽闪,心中先存了三分爱惜,应七开着车很快绕到市区,一路上周进问起缘由,才知道他是替一帮纨绔的孩子飙车赚钱,输得那帮急了不肯给钱,反而对他拳打脚踢,这才惹出一场乱来。
 
     到市里的时候,周进指了应七让他停到医院,男孩却没有答应,在一个车站口匆匆下了车,后来周进知道他那时伤的很重,但根本没有钱包扎,他兜里揣着的不多一点零钞都是留给家里病重的阿姨治病的。
 
     后来他又找到自己,希望在他跟前谋些事情,周进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事给应七知道,他便天天挂在嘴上逢人说,“霍一飞是我先收的,结果被进哥给抢了去!”
 
 
 第七章
 
   周进这回是真的心疼了,虽然平时他打霍一飞一样手狠,比这厉害的多的也不在少数,但这一次毕竟不同,那个“打”的字不是从他自己嘴里吐出,每次看到霍一飞身上皮开肉绽,血迹斑驳,青紫连片的刑伤,他便觉得心里一阵揪扯着难受。这一周他把他接到自己家里亲自照料,霍一飞也就借着这难得的休息机会,舒舒服服在周进家躺了一个星期。
 
     周进重罚霍一飞的事情很快在帮会中传开,姚顺找到葛老挥抱怨,“你还说周进不会罚他,我还寻摸着在这弄点事呢!这可倒好,人家一口气打了五十杖!”
 
     葛老挥也百思不得其解,一边摇头一边搭上姚顺的肩膀,“你看到了吧,姓周的心狠手辣,他那么宠霍一飞,对他一样毫不留情,更何况是你我?”葛老挥指指自己,手指又点了点姚顺的胸口,凑近了煞有其事的叮嘱,“咱们小心点折腾吧,现在这样好歹还能保个活命,否则死了能不能留下全尸,都说不定!”
 
     姚顺头脑简单,全没着意对方是在激自己,顿时火冒起来,“难道我还就怕了他不成?小兔崽子我只要见一次,我就打他一次!”
 
     葛老挥看他一眼,暗暗嘲鄙他总也算个有名头的老大,目光短浅如鼠,只会纠结着人家一个小孩过不去,一边腹中嘲笑,一边盘算着怎样可以再杵着他出头挑衅,自己缩在身后坐享渔翁之利。
 
     “算了算了!别生气了!”葛老挥拍着姚顺后背假惺惺劝他,“你想见一次打一次只怕不行,周进要去德国看他老婆,晚上送行你不得碰他的面?嘿嘿,急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有的是机会!”
 
     姚顺听他这话似有所指,心里动了一阵,歪着嘴嘿嘿的笑起来,他本来长相倒也英俊,葛老挥总开他的玩笑说他跟霍一飞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的俊气好看。但此时姚顺心怀邪恶,笑的脸也十分狰狞,非但不帅还有三分丑陋,葛老挥仔细端详,发现他和自己似乎也不相上下。
 
     周进妻子多年患病,长期在国外治疗,或许是因为用了太多的药,久病卧床体质越来越弱,最近两年来她已经完全离不了医院,主治医师是周进好友Willon的亲哥哥,德国医学界脑内科权威Anln,在Anln的全权护理下,她终年住院治疗不回H市,周进只能隔三差五抽时间两地往返,平时帮会里事务繁忙,也就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杂事,可以在那边长住些时候。
 
     临走的前晚开会忙到深夜,第二天清晨的飞机,霍一飞早早起来提了车,跟着周进匆忙吃了一口早饭,开车送他去机场,临上机前周进又嘱咐霍一飞,“赌船那边叫他们小心点就行,主要盯着葛老挥和姚顺,别再搞事;你自己多留神货和工厂,陈耀清我不太放心他!”
 
     霍一飞点头,周进笑拍着他的肩膀,“帮会的事儿可都交给你了,把家给我好好看着!出了什么事,我可找你算账啊!”
 
     霍一飞不由得笑着促狭他,“带船带不好,就挨了顿打,这回可是全和记的,出了漏子我就更爬不起来了!进哥还不如交给葛堂主管,反正他踮着脚惦记!”
 
     周进扬手拍了他一巴掌,笑骂,“又欠揍了是不是?给你的活干不好,回来就等着挨打!还有什么说的?再跟我讨价还价,现在就按了你到地上打,信不信?”
 
     霍一飞缩头,连笑道,“信!信!”,这时机场电子公告开始报安检开始,周进提了皮箱赶过去排在人群里,很快通过安检,临近门口时回头跟还站在人群外的霍一飞摆摆手,示意他早点回去,霍一飞应了退后几步,见周进已经进了门口,转身慢慢的往回走,心里略有怅然。
 
     他跟周进从小长大,周嫂一直对他十分疼爱呵护,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她常常会把霍一飞当自己小孩一样关爱,以往嫂子在家的时候,每逢周进惩罚责打霍一飞,她都要心疼的阻拦,周进不敢硬拗多病的妻子,他也因此少挨不少了责罚。后来周嫂病重长居在了德国,霍一飞每每想念,多数都因为忙碌,即使前往探望也待不上几天时间,想到她病情愈重,能否治愈未知,自是免不了挂念忧心。
 
     霍一飞顺着扶梯一边走一边在想,被衣兜里电话的铃声打乱思绪,接起来还未贴到耳边,廖宏斌嘹亮的大嗓门穿空大响,“一飞!一飞!完了,出事了!你在哪呢?”
 
     廖宏斌一向喜欢夸张,芝麻大的事情到他嘴里能说成是西瓜,霍一飞早习惯他这样大惊小怪,也没大上心,等他先吼过几声才贴了话筒到耳边问,“出什么事了?我在机场刚送了人。”
 
     “你快赶回来吧!你弟被人绑架了!”,廖宏斌声音紧张,霍一飞不由得大吃一惊,“真的假的?你别逗了啊!”
 
     “我逗你干什么!”廖宏斌捶足顿胸,“这事都怪我,我早告诉你许就没这事了,电话里说不清,你赶快回家我再跟你说!”,他说着把电话挂断,霍一飞哪里还敢迟疑,怀着满腹疑惑一路带风跑出大厅匆忙开车往家里赶。
 
     到家发现除了廖宏斌在,还多了学生模样的女孩,廖宏斌见到霍一飞连忙拉过他,“哥们儿你可回来了!”一边拉着旁边掩面抽咽的女孩,“快,这是小宁他哥,你告诉他,怎么回事。”
 
     女孩看了眼霍一飞怯生生的不敢抬头,忍着抽泣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霍一飞才知道,原来这女孩叫Nancy,和小宁同班同学,高中的孩子情窦初开,小宁懵懂的喜欢上漂亮的Nancy,可偏有韩主任儿子韩小笙对她穷追不舍,那一次逃学,小宁就是带着Nancy逃避韩小笙的追踪,后来还因此跟庇护儿子韩主任打了一架。
 
     “韩主任不讲理打小宁,我就更讨厌韩小笙,他看我总也不理他,就去找小宁,他骗小宁说我在他手上,小宁信了就跟他走了,可是,可是已经一宿了,还没有回来!”Nancy说着哭起来,“韩小笙家有人是黑社会的,在学校里横行霸道,谁都不敢惹他。”
 
     廖宏斌在一旁拍着她肩膀安慰,“他算哪门黑社会,小混混罢了,你这哥哥才是黑社会呢!”
 
     霍一飞忍不住杵他一把,廖宏斌一脸内疚,“这事都是我搞砸的,我怕你知道了非得打小宁,就替他瞒了没告诉你,想不到搞出事来,回头你怎么处置我,只要你出气,我都没二话!”
 
     “那行,你就等着陪他一起挨打罢!”霍一飞又气又笑,想到小宁又不由得焦急,连忙找到帮会各路势力帮忙打听,如果有黑道势力介入其中,找到小宁应该不是难事,正联系中Nancy忽然叫着跑过来,“韩小笙给我发了短信,说他在龙港码头等我!”,说着将手机递道两人跟前,廖宏斌看看屏幕上果然写着这样的话,连忙跟霍一飞说,“我跟你一起去!”
 
     “你就别添乱了在家等着吧!”,霍一飞撇下他,拉了Nancy开车直奔龙港。
 
     日落西山,荒落的龙港码头清寂无人,一艘崭新的快艇靠岸停着,隔着车窗霍一飞瞟了一眼,看到上面有四五个人,快艇不大,看样子小宁不像在上面,一边四下寻找可能的掩护,一边嘱咐了Nancy如何人尽量引韩小笙上岸,一边窃机动手。
 
     Nancy听了话点点头抹干眼泪走过去,霍一飞远远听见韩小笙公鸭嗓一般的声音跟她对话,开车门跳进草丛中,弯腰贴着地面尽量向前靠近。
 
     韩小笙不停要求Nancy跟他走,口称自己是来接她的,Nancy只得硬着头皮,按霍一飞事先的交代小心应对,“我,我晕船,你过来说,好不好?”
 
     霍一飞躲着草丛里观察,韩小笙似乎是想过来,但被身边的人拦住,两人僵持了一阵,船上的人渐渐发觉不对劲,也开始帮忙催速Nancy快上船,这时一个男人忽然站起来跳下快艇快步朝她走了过来,Nancy下意识就要往后跑,已被男人近到跟前,一把抓住扛在肩上转身返往快艇,
 
     冷不放一声枪响,男人惊叫着扶腿摔倒在地上,把Nancy也甩出挺远,霍一飞开了这一枪,一边飞速的向岸边跑过来,一脚踏在男人的背上把挣扎着要往里起男人又趴在地上。
 
     快艇上四个人纷纷掏出手枪射击,霍一飞机灵的躲闪着子弹回射,借着踩男人那一势跃起,两步窜到快艇跟前,快艇上的人没想到对方这么不怕死就敢往前上,一个愣神的功夫,霍一飞一把拽住韩小笙,用手臂卡着他的脖子迅速向后撤出七,八米远,枪抵着韩小笙的脑袋。
 
     四人不待吩咐,已经乖乖停止动作,霍一飞指挥对方扔了手抢进海,挟着韩小笙上了快艇,顺手将他击昏,等会开车的Nancy起动发动机车子开远,才一连四枪扫了四人的大腿,在一片惨叫生中轻松的挟持着韩小笙扬长而去。
 
     开出一段距离,霍一飞停下快艇把他弄醒,韩小笙吓坏了惊恐的抱着头,连声承认小宁是他找了表哥抓走的,霍一飞狠狠地踹了他几脚让他带路,韩小笙忙不迭同意,一路将霍一飞带到一栋灰色建筑面前。
 
     “就在这里!”韩小笙蠕蠕嘴不甘心的说,“我表哥他爸可是黑社会老大!”,那意思还是威胁,霍一飞哪会理睬,挟持着他用脚踹开屋门。
 
     不料门刚踢开,还未等迈进,阴暗处忽有一脚夹风凌厉踢了出来,竟是直击要害,霍一飞几乎是下意识的侧头避过,立手为刀狠狠劈在对方脚踝,本能抵抗中用力极大,只听“喳”的骨裂声音,那人应声倒在地上。
 
     没有人再跟上来,霍一飞稍迟片刻才往里走了一步,屋里光线昏暗看不清人,但声音十分清晰,“我就说他会找来,怎么样?”
 
     霍一飞大吃一惊,说话的是姚顺,“我还当是谁这么英勇呢?原来是一飞哥啊!”,他边说边笑嘻嘻的走了过来,阴恻恻的上下打量霍一飞,霍一飞不禁极度恼火,心说你堂堂一个堂主,绑架小孩子还真好意思,尽管着恼,礼貌上毕竟不好冒犯,还是微微欠头为礼客气的说,“姚哥,帮会的事您尽管找我谈,和小孩子没关系。”
 
     “你意思是说我绑架他?我稀罕绑架他么?”姚顺摆出嗤之以鼻的表情,“我好心请他喝杯可乐,你不谢我也就罢了,还敢跟我放肆?”说着忽然扬手,一巴掌抽了下来,霍一飞迅速反应,微一侧头避了过去。
 
     “姚哥有事尽管说,不必出手打人吧?”霍一飞并不客气,口气淡淡的反问,姚顺一下失手自然更加恼火,“霍一飞!你是不是忘了现在是你求我?不想让你弟弟活了是吧?!”边说边连着脚狠狠的踹,霍一飞只是忍了挨着没吭声,就听他又说,
 
     “别以为周进走了把事都交给你,你就是和记老大了!你不过是个小辈的,我打你怎么样?我打不得你么?我打你你敢反抗?!”
 
     姚顺说着挥手招呼了自己的打手,“给我打!他敢动一下,马上把里面那个小崽子宰了!”

第八章
 
 几个打手得了令哪里还有客气,顿时一哄而上将他团团围住了,毫无顾忌的飞起拳脚,尽情的连打带踢,霍一飞素知姚顺的无赖,小宁在他手里,怕他犯起唬劲动了杀手,当下也真不敢抵抗,只是蜷缩着身子双手护头蹲下身子,避免要害由着他们拳打脚踢。
 
     打手们手脚沉重,带尖的皮鞋踢到身上哪里都是一个深紫发黑的坑,一脚戳在肋骨缝间肺叶都好像要被踢碎,霍一飞直觉喉头腥咸,带沫的鲜血宣泄似的呼呼外涌,呛得他下意识按着胸口不断咳喘,喷溅的血粘的几个打手裤脚皮鞋上也是片片血污。
 
     姚顺始终坐在离他不远一张竹椅上得意的观战,许久以来他就盼望着这一幕的发生,看这个素来骄傲得意的小东西如今辗转在自己脚下痛苦咳嗽喘息,姚顺只图解一时之狠,早忘了葛老挥警告过他要考虑的后果。
 
     “去找棍子来给我狠狠的打,今天打死了我负责!”姚顺摇着牙签恶狠狠道,打手们纷纷停下找来武器,一时间七八根棒球棍粗的棍子同时挥舞,霍一飞只是满地翻滚,本能的抵挡着毒打,没有多一会便觉身上僵硬的麻木,几乎快要失去知觉,整个人半昏半醒的抽搐。
 
     姚顺虽然叫的狠,倒也真怕把霍一飞打死了,一时无法跟周进交代,二来也折磨不过瘾,于是犹豫一下还是挥挥手喝止,“行了行了,都给我停下罢!”,说着站起身来,打手们停下手向后散开,露出霍一飞蜷缩在

第4回

一片血污里颤抖。
 
     “架起来,给我架起来!”姚顺指着霍一飞吩咐,两人上前揪着他头发向后一扯,把摇摇晃晃的霍一飞揪扯起半个身子,姚顺凑到跟前,一手使劲拍着他满是血污的青肿的脸颊,道,
 
     “霍一飞,你挺狂啊!你现在是和记的红人了,不用把规矩放在眼里了是吧,你还敢砍我了?我是和记的堂主你知道不?你以为周进护着你,我不敢动你,我就拿你没辙是吧?我今天就是打死了你,也不过是教训了帮里一个没规矩的小崽子,周进能把我怎么样?嗯?”
 
     姚顺用鼻子哼出一问,退一步扬手“呼”的一巴掌抽下来,结结实实打在霍一飞脸上,原本就青肿的脸颊更加高高肿胀,“我打你你还敢躲?!你还躲不躲?!”
 
     霍一飞被这一巴掌抽打的满脑轰轰的响,污血呛在鼻喉半晌说不出话,咳喘了好一阵缓过这口气,“呸”一口吐出嘴里的鲜血,“姚堂主,我跟你有什么恩怨,那都是咱们帮里的事,别牵连外人,姚堂主这规矩应该比我懂!”
 
     霍一飞边说边沉重的咳,“姚堂主对我不满,觉得我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只需给刑堂七哥招呼一声,我去领打就是,怎敢劳动您亲自动手!一飞要是犯了帮规,自有家法惩治,难道我还能逃过去?”
 
     他一番话不卑不亢,有情有理倒顶的姚顺无从反驳,只是冷了脸阴恻恻的笑,“合着理都是你的,我反而还不对了?你跟我说话就这态度?缺礼少教的玩意儿!周进收你不管你,我只好勉为其难,代他辛苦辛苦!”,说着一脚飞起,狠踢在霍一飞胸口,霍一飞把持不住,一口鲜血“哇”的喷出,脱了身旁的挟持重重摔倒在地上。
 
     姚顺冷笑一声,转头吩咐,“去给我把火炉搬来,把烙铁烧上!”
 
     一个黑灰的铁皮炉子抬出来,炉火旺盛的燃烧,跳跃的火舌贪婪的舔舐着躺在里面的黝黑的烙铁。烙铁很快被烧得发亮,跟着有了颜色,跟着微红,暗红最红变得通红。姚顺用一块厚厚的手巾垫着把烙铁抄在手里,一股热气扑面。
 
     姚顺歪嘴冷笑,举着烙铁到霍一飞跟前,蹲下来把烙铁炫耀似的他眼前摇晃了两下,“今天让你家法滋味,省得你不知大小无法无天!”
 
     “少威胁我,有种你就烫!”霍一飞根本毫不示弱,毫不客气的反驳。
 
     姚顺恼怒成羞,一把抓下去,衣衫被“嗤”的扯开,半身肌肉□,姚顺眯着眼,抓着烙铁一把狠按下去,火红的烙铁落在肩头皮肉上,登时发出刺耳的“滋滋”声,一股白烟迅速升起,屋里迅速弥漫了一股皮焦肉烂的难闻味道,肌肉在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下痉挛似的极速抽抖起来。
 
     霍一飞“啊”的一声惊叫,立即又狠狠忍住,牙齿猛咬下唇,鲜血顿时迸流,即使烙铁烧烫的疼痛如此撕心裂肺,全身抽搐痉挛痛不欲生,他就是坚忍着不肯有半点服软。
 
     姚顺更加恼火,手把着烙铁使劲往他肉里拧扭,焦乌的疮口被他这样撕扯,愈发狼藉不堪,姚顺把着烙铁跟霍一飞叫了好一会劲儿,直到那烙铁红亮的颜色彻底退成死灰,才一把扔开,再看霍一飞已经无声的昏死过去。
 
     冷水浇下,肩头烫烂的地方经水一冲,溃血烂肉冲去少半,□出的伤口更加惨不忍睹,半个后背都浮满大个大个的水泡,姚顺端详着他亲手制造出这副惨象,心满意足的问,
 
     “怎么样?滋味好受吧?看周进把你惯成什么样子,不吃点苦头你怎么能长记性?!”
 
     “姚顺!”霍一飞颤抖着从牙缝里逼出回答,“我不过看你年长几岁,是和记堂主的份上,叫你声姚哥,别给脸不要!你算是哪位?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动家法?你敢滥用私刑,回头我倒看你怎么交待?!”
 
     “嘿嘿!嘴还真他妈硬!”姚顺怒极反笑,指着地上霍一飞笑着向周围人解说了一圈,一边慢慢站起身,后退一步忽然一脚踏上他血肉模糊的伤口,极力的狠跺,一边在嘴里骂,
 
     “小兔崽子跟我狂!让你跟我狂!”,边骂边发狂似的狠跺,旁边手下见他把霍一飞踢跺的不住吐血,浑身痉挛似的抽搐,提醒他当心出了人命,姚顺这才又补上几脚停下来,呼哧呼哧喘几口气,转头向了手下吩咐把小宁带出。
 
     霍一飞半昏迷中听见姚顺提到小宁,心里顿时加紧,不知道姚顺是否伤到了他,心里委实担忧,挣扎着欲扭头去看,刚刚一动伤痛扯的他眼前直发黑,几乎没有昏死过去,模糊中感觉有人接近。
 
     小宁被五花大绑拎出来,脸上一条青一条紫,姚顺会毒打霍一飞自然也不会白饶了他这个弟弟,小宁本来伤痛的站也站不起来,一眼看见哥哥趴伏在血迹里,还是不顾一切的挣扎着扑过去,嘴里堵着破布呜咽的哭喊,“哥!哥!”
 
     “你哥死不了!”姚顺嘲弄的一脚将他踢开,走上两步将地上的霍一飞踢翻过来,“带着你弟弟滚蛋吧!这回我是大方,放你们走,下回你再敢放肆,我让你哥俩死在海里!”
 
     看霍一飞盯着自己的目光满是倔强,又上前补充,“霍一飞,你不说我打不得你吗?我打了又怎么样?有能耐上周进那告状去啊!我还就告诉你,别说是你,就是周进,惹急我我也不客气!”
 
     几乎是死里逃生从姚顺那里出来,小宁虽然一向调皮捣蛋,但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凶险,眼见半身压在他身上的哥哥一步一挨艰难的行走,走一路血在身后都留成一条线,早吓得哭也哭不出来,只是反复喃喃的叫着,“哥!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霍一飞虚弱的挤出个微笑,“哥没事!放心!”,沾满血污的手拨弄着小宁乱成一团的头发安慰他,小宁再也忍不住惊恐眼泪一串串涌出,“都怪我不听哥的话,惹出这么多事来!哥打我好了,千万不要吓我啊!”
 
     “可算有一回你能主动认错!” 霍一飞虚弱的笑笑,一边替他抹着泪,“大男人哭什么!哥还没打到你呢,说什么也不能先死在这里了!”
 
     小宁破涕尔笑,“哥自己还伤着,就想着打我了!”扶着他走了一段,总算看见有过往的车辆,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从这荒山野岭直开了半小时,才到市区的德仁医院,送到急诊室时霍一飞早已经高烧的将尽昏迷。
 
     Willon闻讯赶来,看到床榻上霍一飞昏迷不醒,全身伤痕累累,背上比巴掌大的烫伤更加乌烂一片,惨不忍睹,也顾不得跳脚追讨,连忙将他推进处置室。
 
     “这不会又是周进打你的吧?”处理利落了伤口,Willon倚着桌边喝水解渴,一边心疼又不满的质问。Willon是德国人,和周进多年好友,外科技术十分了得,以往周进教训霍一飞打的厉害了,总会找他来看伤,Wiillon常为霍一飞打抱不平,埋怨周进的心狠手辣。
 
     霍一飞摇摇头虚笑,“进哥去德国看嫂子了,没在H市。”
 
     “我都快被吓神经了!我说他也不会手毒到这个份上吧!”Willon摇着头说的一本正经,霍一飞不由得笑,“进哥一准在那边打喷嚏,就不知想不想得到是咱们在这儿念叨他。”
 
     “那也怪不得我冤枉他!”Willon撇嘴说,“上次的棒疮难道不是他打的?这旧伤还没大好,又添了新伤,就这么折腾你还要不要命了?”说到这忽然有些疑惑,“那不是周进,还有谁敢这么伤你啊?”
 
     霍一飞不在意的笑笑,“我们干这行的难免四处是敌,死不了就是命大,没事!”,反而是担心小宁,“我弟弟不要紧吧?”
 
     “原来那个就是你弟弟!”Willon恍然,“不要紧不要紧,他倒没大伤着,皮外伤而已,擦破了些皮,我叫护士换过药,打了针让他睡了!回头醒了叫他来看你吧,你就别乱动了!”
 
     霍一飞虽然惦记弟弟,奈何全身伤痛,背上烙铁烧烫的伤口更加火烧火燎,一牵动钻心的抽痛只让他阵阵发昏,动弹不得也只得听了Willon的话,插着好几根针管,乖乖的卧床休息。
 
     姚顺倒也没大折磨小宁,主要是韩小笙一直劝阻,他怕打伤了他Nancy再也不肯跟自己要好,小宁自己也是嘴巧,他不认得姚顺是谁,只当是一般绑匪去甜言蜜语的哄他,反而讨了不少便宜。
 
     虽然皮肉没大吃苦,但一翻惊吓也是着实,在医院的当晚便发起烧来,好在不甚厉害,Willon即时的用上几剂药,温热便退去大半。
 
     这几天来虽然身上不适,但小宁始终是带了病在哥哥床前形影不离的伺候左右,那份体贴关怀引得Willon也不住跟霍一飞挤眉弄眼,“你弟弟真乖,比你还讨人喜欢!嘿嘿!”
 
     霍一飞笑笑没多说,小宁在一旁听着Willon的夸赞,心里一半得意,一半发虚,虽然是着实心疼和关切哥哥伤情,但也未尝不存了现下乖巧些,讨得他开心忘记他犯下的大错的心思,此刻偷眼看哥哥脸色淡然,瞧自己的目光不喜不怒,心里也愈发没底,不知他是否已经原谅了自己,还是等着回家算账。
 
 第九章
 
    Willon几番叮嘱,要霍一飞定得多多休养,否则落了病根遭罪的日子在后头,但是帮会里事务接连不断,周进不在,大小的事都要他过目负责,又哪有卧床静养的时间?不过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霍一飞挣扎了下地,就不顾Willon劝阻匆匆离了医院。
 
     “我说,你行不行?不行就不要硬撑啊,你看你那脸什么颜色!”廖宏斌开着霍一飞的车接他回家,反光镜里看旁侧坐着的他脸色苍白,不放心的嘀咕。
 
     小宁也在身后插言,“要不哥还是多在医院住两天吧,在医院有Willon照顾,总比家里好些。”
 
     廖宏斌嬉笑了顶他,“你是盼着你哥能晚一天回家,就晚一天回家,最好过个一年半载,他把你那点事儿都忘了干净,你就白白逃掉一顿打~”
 
     小宁不由得气结,又委屈的叫道,“阿斌哥!干嘛又把话头对我来!”他虽然害怕挨打,但也不会盼着哥哥为此多住医院,廖宏斌开玩笑曲解他的话,小宁倒不是怕哥哥误会,就是怕他原本忘了,经这一提醒又想了起来。
 
     果然偷眼看哥哥,本来就没什么笑意的脸上,额头微皱,两道清逸的眉毛慢慢凝结在一起,俊朗的面孔笼着乌云,小宁心里不禁打了突,盘算着一会是不是该拉着阿斌哥住下,替他说情,虽然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好歹蹭一会是一会。
 
     到家小宁先跑去开门,没一会霍一飞和廖宏斌一前一后进来,霍一飞这会已不像刚才在车里紧皱着额头,苍白的脸色也好了许多,不知是不是伤痛减轻了。他跟廖宏斌俩一搭一搭的开玩笑,闹的紧了,廖宏斌扬手想拍他,又怕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吓唬半天还是放下手。
 
     “行了行了,不闹了!天也不早了,你早点歇着吧!明天还不是要出门做事嘛!”廖宏斌站起身来拍着屁股笑道,“我也得赶快回去了,回家晚了,我家老爷子又要抽风。”
 
     霍一飞跟着站起来,摇了下身子,一手扶了沙发的靠背笑说,“那我就不拉你住这儿了,这几天在医院陪我,也没睡好,回家补觉去吧,看你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
 
     小宁原本打算着拉阿斌哥替自己说情,这时看他要走心里便有些急,但见哥哥满面笑容一点没有不快的样子,想想又觉得未必有难,左右也硬拽着阿斌哥不让他走,小宁只得乖乖替哥哥把廖宏斌送出门口。
 
     回过头来哥哥已不在客厅,沙发上搭着他脱下来的外衣,小宁知道哥哥肯定是上楼洗澡去了,尽管医生Willon千万叮嘱了伤口未愈不能沾水,但是小宁知道哥哥一贯洁癖的很,在医院这些天已经不知道是怎么忍的,回到家岂有道理不冲个痛快。
 
     小宁在肚里嘀咕,哥不也一样不听话么,每次还都教训我。想着边收拾了沙发上的衣服送到哥哥的房里,衣服撑起来挂在衣架上,小宁无意中看见那外套后面右肩的部分颜色甚深,凑近了去看,上面竟黏着斑斑血迹,潮润的还没有风干,显然是刚弄上的,小宁恍然,难怪哥哥在车上一直皱着眉头,定是伤痛的厉害,强自在忍耐。
 
     小宁不由一阵心疼,并联着内疚,心里更是难过,拿着带血的衣服恍然往洗漱的盥室方向走,路过淋浴间霍一飞还冲澡没有出来,小宁下意识停了一会,听着里面哗哗水响,间或似乎还伴着他撕气儿的声音,那烙伤经水一触定是难忍的疼痛,更不要说身上别处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用水一泡都像刀割似的。
 
     小宁想,也就哥哥这般硬气,跟不知道疼似的,换了他才不肯带伤洗澡,痛起来更不会这么忍着为难自己。正想着愣神,冷不防浴室门推开,霍一飞披着睡衣出来,一手拿着毛巾摩挲湿漉漉的头发,看见小宁也有些吃惊。
 
     “在这愣着干什么呢?”霍一飞看看弟弟手里拎着自己的衣服,顺手接过来,小宁又拿了过去,讨好说,“哥伤着呢,我来帮哥洗!”
 
     “不用了!”,霍一飞抿着嘴似笑非笑,拿过衣服丢在旁边,一边搭了弟弟的肩膀揽着回到房间,小宁乐呵呵的坐下,诧异发现哥哥回手关了门。
 
     “跪下!”霍一飞看了眼弟弟平平淡淡的吩咐,小宁吓了一跳,随即想到哥哥定然还是为了这一次的事情发难,自知理亏不敢顶嘴,也只好依言屈膝,乖乖的跪在地上。
 
     “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听哥的话,我再不惹祸了”小宁人在地上还没有跪稳,嘴上先服软,忙不迭的讨好,霍一飞并不理会,转身去寻找放在角落里的藤条,小宁见状不由得急得咬牙,奈何跪在地上又不敢跑了躲避,眼睁睁看着哥哥走开又折回来,手里已经多了那个让他心惊胆颤的东西。
 
     小宁连忙膝行两步,蹭到哥哥跟前拉着他手臂,不假思索的认错,“哥,我这次真知道错了,我也得到教训了,哥不用打,我也记住了,以后再不敢胡闹了,我听哥的话,好好学习!”
 
     “别跟我来这套,你说过多少遍了?”霍一飞拎着藤条,一端指着小宁,“你还挺会撒谎啊!要不出这档事,你还就瞒下去了?!多大年纪就学会争风吃醋了,不惹点祸你心里难受是不?”
 
     小宁连忙解释,“这次事真的不怪我,是韩小笙先找我的,我没想到他说绑架Nancy是骗我的,我以为~”正说着冷不防背上凛然一下剧痛,霍一飞手里藤条“呼”的抽了过去,打断小宁说了半截的话,抽得他向前直扑,眼泪都痛了出来。
 
     “哥!”小宁委屈的叫了一声,手不由得反扭去摸后背,背上那一条藤条抽的火辣辣的疼。
 
     “你哪来那么多理由?翻着花样跟我顶嘴!”霍一飞平时最恨小宁知错不悔,反而花言巧语的借机辩解,这个弟弟从小聪明机灵,讨人喜欢,虽是异母同胞,但他从来把他当亲弟弟一样宠护疼爱,可是受宠长大的小宁,不知不觉难免有些骄纵。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还敢做不敢当了?!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废话推托责任,别怪我把你绑到外面去抽!”霍一飞冷着声音训斥,小宁虽然自知有错,但也忍不住满腹委屈,垂着头一声不吭,听着哥哥教训。
 
     “挺大的人了,做事要有担当,要有责任,不是就说你要鲁莽,明知道自己解决不了的,硬去充英雄好汉,真要出了事,你让哥怎么办?”霍一飞语气已经缓了平和,看着弟弟低垂的脑袋慢慢的说,“在医院一个多星期,还没让你想明白?用不用跪这儿再想想?”
 
     “不用了,我想明白了。”小宁连忙摇摇头,自知是逃不过打,也索性认了早趴下挨打了事,省的罚跪再受一回罪。
 
     “想明白就起来”,霍一飞指了身边的软床,“裤子脱了,趴那去!”
 
     小宁没奈何只得慢慢站起身来,走两步到床前,埋头拨解着腰间装饰繁琐的腰带,磨蹭了半天才解开来,将牛仔裤连着里裤一并褪在了大腿上,就匆忙伏下身来趴倒在床,脸紧贴着床单,又是紧张又是羞愧。
 
     感觉中哥哥拎着藤条走到近来,小宁越发紧张的双腿紧绷,手紧抓着床单大气也不敢喘,只觉那藤条在臀上比了两下,触及肌肤微微发凉,不待他有所反映,已经刮着风“呼”的抽落下来。
 
     霍一飞这一下竟是使足了气力,藤条抽在肉上一阵发白,深红的檩子当即隆了起来,小宁只觉臀上像被刀子割开了一阵,钻心的疼引得他大腿都跟着颤,哥哥平时打他多用皮带,小宁许久没领会这藤条的厉害,这一下便让他痛的发抖。
 
     霍一飞哪管他如何疼痛难忍,只是舞了藤条一下接一下的狠抽,所过之处无不象钝刀割肉一般疼痛,小宁起先还强忍着,不过十来下便觉臀上疼的撕心裂肺,虽不回头看也知道定是打的破皮流血,又痛又怕忍不住极力挣扎,嘴里一边求饶。
 
     “哥不要打了,疼啊!我知道错了!不要打了啊哥!”
 
     霍一飞并不理会他求饶,只是执了藤条一下下抽打,一鞭抽在两条伤处之前,高隆的长凛下全是淤血充鼓,已经肿胀不堪的皮肉不堪重负,终于被打的破绽开来,藤条彻底凹陷在肉里,小宁直痛的连连惊叫,一边下意识的躲闪。
 
     “趴好了!”霍一飞手揽弟弟的腰,毫不费力便将他按的动弹不得,藤条“嗖嗖”的抽落,在已是紫青一片的臀腿之间一条条密密排开,没有因为小宁的痛快反应而有一点手软,小宁痛的不能再痛,双腿都麻木的不听使唤,挣扎的气力也没有,只是伏在床上半抽气儿,半呜咽。
 
     不知道过了多久哥哥的藤条终于停下,可疼痛也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减轻,臀上依旧是火烧刀割的剧痛。霍一飞打完了便去放回藤条,跟着开门关门,离开房间,竟把伤痕累累的小宁一个人留在床上不去管他了,小宁扭回手试探着抚摸伤痛的地方,一触伤口跟撒了盐似的,直疼的他浑身一凛,几乎没从床上弹起。
 
     小宁只得唉声叹气,顾影自怜愈想愈是委屈,忍着伤痛难安的辗转反侧,正顾自哀怨中,听见门锁轻响,就知道哥哥还是回来管他了,小宁索性哀哀哭泣起来。
 
     霍一飞打完也是心痛,想想弟弟实在顽皮的过分,到处惹祸又觉得生气,这一次所幸愈姚顺针对的是自己,加上和记帮规严谨,他也不敢太过祸及人家的家人,否则若是换上别的绑匪小宁多半要给他害死,这些事自己不知道跟他讲过多少次,急起来动板子皮带也是常有,可每每挨打时都说的好好,转过头就不是他。
 
     “霍一宁,你这回要再不听话,再惹出事来,我也不打你,我以后再也不管你!”霍一飞一手拿着外用的消炎药侧坐小宁身旁,看一眼弟弟臀上紫青斑驳,肿胀难堪的伤口,心里忍不住难过,嘴上还是冷着口气教训。
 
     小宁埋着脸小声喃喃的说,“哥,你别生气了,我以后都听话,我听话了还不行么!”尽管心里仍未觉得自己有多大过错,但小宁是生怕哥哥气急了真不要他,哥哥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要是他都不要自己,那自己岂是成了孤儿,真要抱头哭死了。
 
 第十章
 
 
 
     “哥,不要生气了,反正你也打过我了,就消消气吧!”小宁转过头向哥哥的身旁蹭了蹭,忍忍痛腆起笑脸,“哥气我不要紧,可是你伤还没好,不要牵到了伤口~”
 
     霍一飞板着脸挖苦他,“你还有良心,知道哥还有伤,要是一直这么懂事,就别整天惹事行不行,小时候多乖,越大越让人操心。”说到这气儿自然早消了,弟弟自小调皮捣蛋,为他操心也早习惯了。
 
     因伤休息了两天,到周一小宁还是借着挨打伤疼,磨着哥哥不愿去上学,到底惹得霍一飞急了,不轻不重踢了他两脚,小宁怕惹急了哥哥再挨一顿打,这才不情不愿的换了衣服,霍一飞开车送了弟弟上学校,末了又叮嘱他乖乖读书,不准再惹祸。
 
     小宁满口应承,抱着书包一路小跑进了大门,估计那顿打的伤是愈合不痛了,就不知道记性是否也随着伤痛消失的一干二净,霍一飞看着弟弟背影不由得摇头苦笑。
 
     手机忽然响起来,电话是Denny打来的,“一飞哥,你在哪呢?接“货”那边的清哥过来一阵了,他说找你有事,我问什么事,他也没说”,Denny照例报告。
 
     霍一飞点点头说知道了,转过车向开回公司,Denny说的清哥是陈耀清,在周进手下是负责毒品,周进靠赌场起家,做毒品原本只是半路插手,生意比起赌场还混乱许多,周进让跟随自己多年,熟悉毒品的陈耀清负责,背后也还嘱咐了霍一飞暗中兼管。
 
     陈耀清一看见霍一飞显得一脸慌乱,避退了旁人才拉着他压低着声音说,“一飞,这次你得帮清哥一个忙!”
 
     “清哥有什么事,但言无妨,只要我做得到。”霍一飞让了陈耀清坐下,心里也觉得不好,见他这般慌张八成是出事不小,此时周进不在H市,真要有什么大事,不知道自己能否妥善处理。
 
     “今天这事可大了!这事都怪我!”陈耀清捶着大腿,“是这么回事,是我那表弟小柯,都怪我平时没看住他,祸全是他惹出来的,我早叫他离虫子那王八蛋远点,他不听,虫子的老爹半死不活住在医院,他靠给警察买消息挣钱给他老爹看病,也不是头一次了,上次我就抓过他一回,打一顿棍子本来已经撵走了,就是那一次,在进哥家,你知道的。”
 
     陈耀清看看霍一飞脸上略带愧色,霍一飞连忙点点头,陈耀清又接着说,“你就说让他滚的远远的,谁知道小柯怎么又要他回来了,这一次倒好,不知道死警察给了他什么好处,这王八蛋连工厂也卖给人家了!警察带队抄过去,一口气端了下来!”
 
     霍一飞大吃一惊,“今天的事?我没听到报道啊!”
 
     “昨天晚上。”陈耀清摇着头,“这事还没完,警方不会说的。”
 
     霍一飞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更悬的紧,“工厂”是毒品加工的地方,一个“工厂”的货至少也有一个亿的数量,这样大的损失换在别的小帮会,都够一下子压垮了,如果这还不算完,那还有什么更严重的?
 
     “要命的是,警察去的时候,小柯正好在“工厂”!警察抓了小柯,肯定会打他逼供,要是小柯熬不住打说出来,警察顺藤摸瓜找上来,那都是早晚的事啊!”
 
     “清哥!”霍一飞几乎忍不住要叫出声来,帮会的规矩明明白白,上面的人非有特殊原因,决不准私自下“工厂”,这也是为了防着一旦出事,不让警方能摸到线索,一路追上来。黑帮自有黑帮的森严家规,自己带船出了事情,无错无过的,还要挨打受罚,陈耀清的表弟就这么大摇大摆在“工厂”里捅出漏子,按罪论罚,他当负责人的,只怕死罪都够了。
 
     陈耀清懊恼的抓着头发捶足顿胸,“这次确实我太大意了,该杀该剐我都认,可是现在小柯还在警察局,他那软骨头那经得住警察的酷刑,早晚抖得一干二净!”
 
     霍一飞只得劝他,“清哥先别急了,急也急不得,能接上的“层”你先都掐断它,最重要别连不上线,警察也查不去,小柯那边交我处理罢。”
 
     陈耀清听了霍一飞的话像是溺水的人抓到稻草,忙不迭点头,“一飞,我就知道你最有义气!这次你要不帮我,我就死路一条了,死了也得挫骨扬灰!”他想到面临的责罚难免不寒而栗,霍一飞安慰他道,
 
     “清哥说哪去了!清哥对我没少照顾,我帮个手还不是应该的!你别担心了,只要掐断“层”小柯那边不会有问题!”,边说着便准备起身倒两杯茶来给他压惊,不料陈耀清却似难以放心似的拉住他的手腕。
 
     “我知道小柯这次犯的是死罪,可是,可是,你能不能别杀他?”陈耀清满脸乞求,“我就这么个表弟,从小跟我长大,跟亲弟弟似的,我也知道他不长进,总想教他好,哪知道~”
 
     说到动情处,混了半生江湖的男人眼眶湿润,引得霍一飞也不由得一阵心软,忙抚慰他,
 
     “不会,不会,清哥别担心,小柯我一定活着交到你手上。”虽然话是这么说,霍一飞自己心里也不由得打鼓,有什么办法,能把个活人从警局里弄出,就算弄出来了,难道他又能逃得掉刑堂的惩罚么?可年长好几岁的陈耀清这么哀求自己,又如何好拒绝?何况自己也有弟弟,将心比心,假如真遇了这样的事,只怕也是和他一样的急切心情。
 
     陈耀清满腹心事郁郁离去,霍一飞一边筹划对策,一边想着要不要打电话把这事汇报给周进,
 
     按说这次关系不小,照理是应该给他知道的,可是这时候事情还没有丝毫解决,周进一听到必定暴跳如雷,说不得一回来头件事就是打死惹下大祸的陈耀清。可要是瞒,那也是不可能的,唯一能求的是在周进回H市之前,把事情处理得当,将功折罪虽不定还能救他一命。
 
     可要在警局中杀死小柯还算容易,若要弄出他来就真是难上加难,警方说的明白,小柯是重度疑犯,即使有玉皇大帝的关系,也不能准许保释。霍一飞左右思量,明的途径不成,说不得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硬劫硬抢,据警局里打听出的内部消息,上面已经下来了官员重查这一桩要案,只怕是暗中支持周进跟和记的那一派势力下台后,政府已有意思要针对和记。
 
     消息说,到时提审只怕不会在警局,秘密换在更妥当的地方,如果真是这样,这次换地提审只怕也是下手的唯一机会。霍一飞接到消息便开始小心布置,劫抢的途径位置都酝酿妥当,唯一担心的是小柯在警局里饱受折磨,不知体力是否支撑的住,为求周全,行动前霍一飞特意请人安排,偷偷跟他见了一面。
 
     见面时小柯还不算十分狼狈,只是面色有些惨白,看见霍一飞像抓住根救命的稻草,扑上来重重的跪在他脚下,紧抱着霍一飞大腿哀求,“一飞哥,求你救我出去,

第5回

我不想死在这里面,求你救我!”
 
     霍一飞忍不住皱眉,但想生死关头,任谁也难免惊恐万状,也就连忙弯腰扶了他起来,口里安抚,“放心不会有事,警方够不上证据,要不也不会一直压了你这在!”这不过是安慰的话,小柯根本不听,喃喃自语,“我不想死在这里,一飞哥求你救我,求你看在我表哥的份上救救我!”
 
     他这样情绪激动,霍一飞只得拉了他坐下安慰,趁着一动作的功夫,用身子挡了旁人的视线,悄悄塞了纸条在他的手中,小柯倒也机灵,感到手里多了东西,连忙紧紧捏住了,脸上还神色如常,依旧又呜咽又抽泣。
 
     坐下来又低语了几句,霍一飞无非都是安慰小柯不必担心,同时也露着叮嘱他不要乱说话的含义,小柯“嗯嗯”点头应着,在字里行间小心的捉捕霍一飞有意透露的信息,紧攥着手里字条心砰砰的跳。
 
     等待两人走了,回到囚室小柯左右看了无人,才小心的展开手里的图纸,一边压着狂乱的心跳一口气看完,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记忆,所有该有的交代霍一飞每一句一字都写的清楚,小柯暗想,如果不用死在狱中,真要筹划下出去后的计划。和记肯定也不会放过自己,那是该独自跑路?还是拉上怀孕的女友一起亡命天涯?
 
     这一晚在忐忑不安中迷糊度过,第二天一早,果然有警察提审,一把将黑色头套粗鲁套在头上,警察拖着他像拖死猪一样前行,看不见方向,小柯只是跟着警察跌跌撞撞上了车,七拐八拐也不知拐了多久,小柯一颗紧绷的心越来越紧张。又到一处拐角,只听“轰”的一声,黑暗里感觉车子震了几震,小柯顿时心脏狂跳,知道逃亡有望。
 
     霍一飞预先安排了帮手围攻车子扫射,自己持了抢亲自出手,警察万没想到被人盯上,虽防备谨慎,但因要避人耳目,用的是普通的家车,而非警局里那防弹的警车,如何能经得起这群匪徒机枪狂扫,一轮下来已经千疮百孔。
 
     待他车子已经不堪重负,霍一飞忽然猫一般冲出伏到车顶上面,失控的车子在马路中间来回摆扭,发着难听的“吱嘎”声,霍一飞一边与车里的几名警察周旋,一边极力拉了小柯出来,小柯倒也机警,瞅准了这撕扯对打的机会拼命的狠砸拉着他的那个警员,连打带咬,终于逼得他一时松手,小柯抓了霍一飞的手臂冲开车门横飞出去。
 
     借着惯性两人几乎摔出十几米远,直摔进路旁的树丛,背上未愈的伤口正撞在树干上,霍一飞痛的几乎昏阙。刚一落地,便见已经滋滋冒烟的车子哄得着起火来,眼见就要爆炸,霍一飞不敢耽搁,强咬着牙瑟瑟支撑站起,一边奋力拉了同样摔的不轻的小柯,连滚带爬冲进旁边早预备好的车中。
 
     扔了浑身是血的小柯在后座一动不动,霍一飞连忙驾起车加大油门,车子带着呼啸冲的远远,开一段路,肩上伤口越来越痛,大概是伤口全撞的裂开了,这会就像滚油浇上去一样,烧着了一般的抽痛,直抽的他半条手臂也麻木大不听使唤。
 
     霍一飞咬着牙紧攥着方向盘强撑,剧痛引得他一阵阵发呕,忍不住扶一下额头沉重的喘息,还未等缓过气来,忽觉脑后一凉,不知什么时候一根黑洞洞的枪管抵在后面。
 
     霍一飞着实吃了一惊,猛然抬头,看见反光镜里映的身后满脸污血的小柯面色狰狞,一张嘴肌肉抽搐,“送我去码头!快!”,小柯用抢管使劲敲着霍一飞的脑袋。

第十一章
 
   霍一飞又气又急,想是刚才扶他上车时一时大意,给他偷挟了里衣兜里的手抢,可也万万没有去想,刚冒生命危险抢救出来的小柯会怀着歹心,趁了这个空隙还要挟自己,不由得又失望又愤恨的冷着声音道,“陆柯,你干什么!挟持了我你就能跑掉了?就算你能跑,你表哥呢?让他替你顶你犯下的罪?”
 
     “我管不了那么多!”小柯高吼,“我回和记肯定是死路一条,比在监狱还死的更惨,既然你救我出来,不如送佛送到西,我永远不忘你的恩德,否则我只好拉着你一起陪葬!”
 
     对这疯子无可理喻,霍一飞连气带痛,眼前阵阵发昏,还要想了法子跟他周旋,小柯为求活命已经不顾一切,拼命的逼着他开向码头,霍一飞只得应了他一边开车。转到一处拐角的地方,忽的猛一甩方向盘,车子横摆,小柯一个控制不住,抢口挪了开来,霍一飞反手擒他手臂,两人在高速行驶的汽车里扭打。
 
     若在平时小柯定不是对手,但这会他肩上伤重,难免不吃气力,小柯手里又有枪,占了很大的便宜,争执中枪“啪!”的一声走火,子弹直擦着霍一飞脸颊飞过,击在身后玻璃上,顿时打的粉碎。
 
     小柯开这一枪更杀心奋起,连连扣动扳机,霍一飞只能拼命拧着他手腕,尽力躲闪满车乱飞的子弹,这时车子已经完全失控,打横向旁冲,眼见就要撞在公路边上的护栏,飞出去即是万丈深渊,小柯却视而不见,完全红了眼,什么也不顾及了,撕扭中大吼一声,顺着惯力一把扑过,这一扑更显得带动了车子冲的更快,霍一飞几乎已能听见汽车撞在护栏上的铁片相击声,却忽然手下一沉,小柯无力的歪倒下去,近在不过寸许,鲜血喷溅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车子嘎然而止,霍一飞抹一把脸惊愕的抬头,透过已全碎掉的车窗,竟是周进深黑的劳斯莱斯紧贴在车旁,一怔之下已经反过神来,显是在这生死瞬间的间隙,周进不知怎么用他的车子勾住自己,阻止了跌出的趋势。下意识扭头去看,果然护栏早断,小半个车身几乎已悬在半空。
 
     看这一眼,霍一飞也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连忙踢开另一面车门迅捷跳出,也没想周进怎么巧就在这时候赶到,死里逃生,又见到他在跟前,几乎是虚脱般的长出口气,见他下车连忙跌撞着迎上,叫了声,“进哥!”。
 
     周进冷冷看着他没作声,上下打量一眼,见似乎不像伤到的样子,一把扯着他衣服往车上走,重案现场,死了的小柯还在车上,怕给路过的行人撞见,必须得马上离开。霍一飞上了车才看见前面司机位上坐的是应七,撑起一丝微笑叫道,“七哥,你也在。”
 
     应七没待回答,车门边周进抬脚一脚狠踹在他大腿,霍一飞吃痛的猛然一晃,就听周进低着声音怒喝,“你傻了?!把他弄出来干什么?想陪他一起死啊?!”
 
     霍一飞自知理亏不敢吭声,应七连忙扭了头劝解,“进哥,你要教训他也不急在一时,警察不定什么时候追来,赶快走吧!”
 
     周进横眼瞪着霍一飞,压了火上车,身后车门“膨”的一声重重关合,应七立刻踩了油门摆开方向盘,两车相钩连的部分早被他轻巧的晃开,车子刚开出十几米不到,失去钩挂,霍一飞的那辆悬在半空的车再也无法支持,摇晃两下斜侧着跌下山崖,汽车砸得悬崖边一片尘土,滚到一半便着起火来,瞬间燃成一个火球,“轰”的爆炸,折成两段,不用说,车里小柯的尸体定也是随着炸成碎片。
 
     霍一飞忍不住回头扫一眼身后的惨状,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周进脸色如铁,一路上应七几次搭讪,他都不应声。霍一飞知道他气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难以交代,还记得当时在机场送机时,周进怎样叮嘱过自己,结果还是弄出这档事来,他原定的去德国只要也要一个月,今天不过来十来天的时间,定是听到了陈耀清出事的风声,才提前回国。
 
     若是这样自己又加了一条知情不报,刻意隐瞒的罪名,把周进惹得这般的气,这一次只怕一劫难逃,只是此时也无瑕顾及这些,霍一飞只是担心劫持小柯是否做的干净,而这个巨大的漏子又该怎样才能最大程度的弥补,不至于损失更大。
 
     有心想跟周进提起这些事情,但刚才挨了一脚,知道他火气正盛,霍一飞哪里又敢多嘴,连坐在一起也是如同在针毡上一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一个巴掌甩过来,敛声闭气乖乖坐着动也不敢多动,一静下来,背上伤口又火烧火燎的痛起,分秒如时的难熬。
 
     车子绕了半个环路才驶进市区,拐过一个街口,周进忽然叫了一声“停车!”,应七冷不防听见他的声音,连忙去踩刹车闸,车冲出五,六米远才嘎然停住,应七不知周进何意,不解的问他,“进哥,有事啊?”
 
     周进摆了下头示意他别多问,一边冲霍一飞说,“下车!”,应七吓了一跳,心说莫不是他等不及回去,在这半路上就要动手?眼见霍一飞顺从依言下车,跟着周进走出几步,避开行人闪进一个角落。
 
     “身上有没有伤?有伤先去看医生。”,两人站在巷角,周进开声冷冷的问,面虽不善,但霍一飞毕竟心中一暖,知道他还是紧张自己,想也没想连忙摇头,“没事,子弹都打车上了,没伤着。”
 
     周进瞟一眼他面颊上子弹划过的血痕,“哼”一声没说话,一把拽了霍一飞衣服拉到跟前,用力过猛,把衬衫扣子都扯掉一排,周进上下仔细端详,见那衣服虽然尽是污血,身上却没见着厉害的伤处,这才放心松开。
 
     霍一飞知他是怕自己说谎硬撑,验过了却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处伤口,暗自“嘘”了口气,不知怎的,就很怕周进看到自己肩上有伤。下意识感觉,他把自己叫下车一定有事交代,如果看见伤口,只怕就会耽误了原来的安排,因此此刻定要装得完全无事,霍一飞暗自咬牙忍痛,手握拳指甲紧紧抠着自己的手心。
 
     “没伤就先坚持坚持,先回家收拾下,换身衣服马上去南涯湾!”周进先是脱了自己衣服给他披在肩上,才靠近了压低声音轻语几句,一边将钥匙递在霍一飞手中,“小心点,快去快回。”
 
     一句关心的话,周进也说的冷冰冰如同命令一般,但霍一飞深知他向来口硬心软,心里还是惦着自己,忙点头应了,意味深长道,“谢谢进哥!”满心感激之情,伤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接过钥匙一路小跑,快速的消失在小巷尽头。
 
     周进常居的别墅不在市里,但市区中他有好几间不小的公寓,偶尔也来住。这条巷子附近的就是其中一间,霍一飞拿了钥匙赶到那里,匆忙洗掉脸上污血,这会儿肩上伤口崩裂,血流不止,已将原来包裹的纱布渗透,情急之中顾不得去找药布,只得随便扯了些布条胡乱捆绑,总算堵住伤口不再流血,就匆匆下楼到停车场,找到周进存放的车子急赶南涯岗。
 
     方才周进轻语那一番话,是告诉他那漏给警察消息,导致这一场大麻烦的虫子已经被人在南涯湾发现,正准备坐船私逃,周进让他马上赶过去抓了虫子,亲自押回祠堂。原本这一桩事,他大可以亲派别人前往,却非得让他去,霍一飞自然明白,周进全装的还不知道,是为了周全自己,自己于他不在的这些天负责帮会事务,出了纰漏当然责任难逃,但此刻小柯已死,再抓了虫子回去,别人便再说不出什么。
 
     虫子万没想到自己那次酒后失言,一个不小心露出了如此机密,不仅给警察端掉“工厂”,还差一点查到帮会上面。知道了这件事他几乎吓尿了裤子,连忙寻了远房亲戚家躲藏起来。
 
     虫子不傻,知道自己在H市只能躲了一时,躲不了长久,刚出事这几天帮里全忙着善后,还没有全力来找自己,只怕是过了这一阵,就要满城风雨地毯式的搜寻,那时就是插上了翅膀,怕也飞不出这个地方。
 
     因此一联系上常年跑船的三舅公,虫子就收拾了细软准备逃亡,约的是今天一早,趁着雾色未散上船,不料临到头时,三舅公的船又出了毛病,没可奈何只好让他去修,虫子等在小屋里急的跺脚,心里早将掉链子的老家伙骂了千遍万遍,一边咒骂一边吃一盒方便面,忽听见他在外招呼,
 
     “虫子,快别吃了,船修好咧!赶紧走吧!”
 
     虫子放下方便面盒,抓起行李开门便往外跑,冲出门口却滞住了脚步。弯腰佝偻的三舅公畏畏缩缩站在一旁,迎在他面前的却是周进的手下霍一飞。
 
     措不及防下与他面对面,虫子立时吓得呆了,拔腿欲逃就听面前一响,腿上一凉,跟着灼热的剧痛,殷红的鲜血泊泊流下,疼得他弯下腰扶着大腿。没待站稳又是一枪打在右腿,虫子再也支撑不住,惨叫着双腿跪软,跌扑在地。
 
     似乎经了小柯的前鉴霍一飞也真长了记性,任是虫子痛哭流涕,抱着腿苦苦哀求,他全无动于衷,只是弯腰拿绳子迅速将他捆了几捆,一块破布塞在嘴里,虫子便在也哭喊不出,只在嗓子眼里呜咽。霍一飞一手扯了他头发,转身拖着往车上走,虫子无力挣脱,只得圆睁着眼睛忿忿望着身旁一脸木然的三舅公。
 
     “开你的船去,这儿你什么也没看到,多嘴的话小心自己。”霍一飞不回头的吩咐,尽管是帮的自己,可对为钱出卖亲人的人,他无论如何没什么好感。到车里拎出根粗大的木棍,冲虫子后脑只击一下,他便无声无息的昏倒,霍一飞卷了他塞进后备箱,车子在土路上扬起一路尘土。
 
     赶回祠堂时门外站了不少人,各自抽着烟,谁也不跟谁多搭一句话,看见霍一飞拖了满身污血的虫子过来,安静的人群更没有一丝声音,目光却纷纷紧盯着忽米未醒的虫子,多的是各种不同的意味:愤恨,不满,蔑视,同情。一个兄弟拉了霍一飞一把小声跟他说,里面在行家法,清场不让再进人。
 
     霍一飞四下扫了一眼,果然归陈耀清管着的兄弟都站在外面,三三两两躲的很远。靠近门口,便能听见里面“啪啪”的棍棒击打,不时伴随着嘶呜般的惨叫,显然是陈耀清抗不住这凌厉的家法,此刻也知被打的是何惨状。
 
     霍一飞想,陈耀清严重失职,只怕周进是轻饶不了他,但若追究责任,罪魁祸首还是眼前这个虫子。倘若早点把他带进去,说不定可以帮了陈耀清少挨几下,否则真怕周进气急了下手太狠,陈耀清吃打不住,当场送了命去。
 
     想着抿了抿嘴角,抬手轻叩几下门板。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外厅显得格外清晰,里面果然静了一下,霍一飞尽量将声放的平静,叫道,“进哥,是我,虫子带回来了。”
 
 第十二章
 
    屋里没回应,也没听到周进允许他进来,霍一飞当然知道这祠堂里繁琐的规矩,行家法时闲杂人等一律避退,而一旦清了场,任何人天大的事也不能中途扰断,他这么冒失的敲门,其实已经犯了大忌讳。
 
     停顿了片刻,刑具打在肉上的沉闷声音又继续响起,见周进全没理睬自己,霍一飞咬咬牙又敲了三声,拧了门把轻轻将门旋开。
 
     香火屡屡缭绕,熏染的屋里很有些呛人,房间靠里一张不小的长桌,周围共十二把交椅,各堂主端坐其中,此刻看见他进来,都吃了一惊,纷纷转身抬头,一时间满屋目光打量着自己。霍一飞不由得背上发凉,周进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坐,却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照旧拿小勺全神贯注搅和着面前一杯咖啡,仿佛没有这一回事一般。
 
     众人跟前开阔的地上,陈耀清垂头伏趴,裤子褪在腿弯间,□的臀腿上血肉模糊,应七亲自在行刑,手抡着一根粗壮的木棍一下下猛击,砸在那血肉模糊的臀上,血合着肉直往外溅,
 
     陈耀清随了抡打一下下抽搐。
 
     霍一飞心里暗惊,居然不是用藤杖在打,用的是那根粗的吓人的黄荆木棍,这东西既实又重,若要动到它只怕就是要这人的命了。难倒周进今天真要把陈耀清打死在这里,霍一飞不由惊心,陈耀清失职惹祸,受罚是理所当然,可他毕竟是受人连累,莫非周进要发泄那一个亿多的损失,非要了他性命不能解气?
 
     霍一飞连忙跨到周进跟前,不管不顾的插口,“进哥,跟警察泄密的虫子带回来了,这件事他是罪魁祸首,把他带进来处置吧。”
 
     周进漠然停下手,杯里搅和一半的咖啡还兀自缓慢的转动,他没抬头,只是翻起眼皮横了霍一飞一眼,淡淡的说,“你懂不懂点规矩,这是干嘛呢?边上站去,等着。”,挥挥手让同样诧异停下的应七继续。
 
     霍一飞一时踌躇,就见应七得了令又在抡打,几棍下去,连抽在大腿之上,用力之狠直打的骨头都啪啪作响,陈耀清痛苦的如野兽一般嘶鸣,昂着头呜咽几声,无力的垂倒下去。
 
     旁边手下不由分说提起冷水便灌下去,冰冷的水浇在身上,陈耀清只抽搐了几下全无反应,应七兀自嘟囔一句,“死了?”,就要指挥手下再浇。霍一飞见此忙不迭向周进求情,“进哥饶了清哥吧!清哥这件事的确责任难逃,但他毕竟是为人所累,进哥看他已经吃不住打了,就放过他这次吧!”
 
     见他无动于衷,那边刑棍又打,霍一飞索性跪下哀求,“何况要说追究责任,进哥走前把帮会交给我,我的责任才是最大,清哥该罚,我更该罚,进哥罚我,饶了清哥吧!”
 
     周进手把着咖啡杯,嘴角斜斜一抿,显然是已经给他气的怒火冲冠,却还是克制忍耐,乖巧如霍一飞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着实不忍看陈耀清给打的这副惨样,实在是明知“犯颜“也不得不一再多嘴。
 
     一旁坐着的堂主武诚见势不对,赶忙起来拦住他话头圆场,“一飞,这儿行家法呢,你别多插嘴,回头打完了,有什么事再跟你进哥说。”
 
     霍一飞顿了下,不太甘心的抿抿嘴角,周进却也没有发作,冷了声吩咐,“你不用着急,打完他自然轮到你,要跪别在我跟前跪,那边跪去。”他用眼角撇了撇陈耀清身后的空地,示意他到那去等。
 
     霍一飞左右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迟疑一阵还是被他目光威逼着起身,忽听身后动响,下意识转头,见着应七正棍棍连追,陈耀清也不知是被冷水浇醒,还是活活痛醒,垂死般昂着头噎气,却有气无力的念着,“小柯~表弟~对不起~”
 
     听他喃昵的话霍一飞心里忽然莫名奇妙的一痛,眼瞅着再有几杖就能将他当场打死,一时也不知怎的,竟冲动的不顾一切,几步膝行扑将过去,就欲拦着陈耀清身前,替他挡住这要命的几棍。
 
     谁也没想到霍一飞敢如此放肆,眼睁睁就看着他扑过去,势头之猛几乎将行刑的应七扑开,冲撞之间,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大约真是一股寸力,粗壮的木棍不知怎么从中劈裂,虽不至折断,但也实在折的难堪。
 
     满屋人都吓了一跳,霍一飞自己也断没想到弄得刑棍弄损,当时也吓得愣住,一时都没有了反应。屋里顿时一片沉静,人人似乎连喘气都屏了回去。就听周进“呼啦”推开背椅,几步上前一巴掌抽甩过去,没待霍一飞跌倒,紧跟着又飞起一脚,踢得他直撞到背后墙壁,伤口撞墙眼见几欲发昏,晕眩中见他指了自己吼喝,
 
     “几天没打你身上痒了?!还是活腻烦了?!想找死呢?!这什么地方?你也敢这么放肆!”,边骂边抬脚又是几下狠踹,“刚才我没告诉你?找打还不容易,今天让你如愿以偿挨个够!”
 
     霍一飞早跪在地上,垂头敛目哪敢多一声言语,只等着进哥一声吩咐,那残酷家法便要转移落到他的身上,不料周进深喘几口气,却极快的压下火气,一瞬间居然又转回了平静,只是咬牙恨声道,“边上去跪着,不用着急,打完他轮得到你,想跑也跑不了!”
 
     霍一飞哪里还敢吭一声,周进能给他这个台阶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否则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执行家法,要褪衣受刑哪里还有半点颜面,当下连忙忍疼撑起身体,贴了墙边规矩的跪下。屋内鸦雀无声,人人瞧着这一幕,都在心里暗想,这也就是霍一飞受宠至此,只怕要是换了别人,周进早当众将他扒开裤子毒打的死去活来。
 
     罚了霍一飞在一旁跪着,周进却也饶了陈耀清没有再打,跟着处理虫子,却不是在这间祠堂。霍一飞想,倒未必是周进真把这里单独留给了他自己罚跪,最大的可能,是直接拉了他去沉海。要在祠堂受罚也得有身份地位,否则还轮不到。
 
     黑帮的规矩就是这么森严繁琐,甚至莫名其妙,但对每一个身其中的人来说,那就像宪法一般神圣不可侵犯。就像方才周进只是一声吩咐,此刻屋里也没有他人监视,但若说站起来偷会儿懒,只怕是谁也没有这个胆子。
 
     霍一飞偷眼看了看表,当时还不到下午一点。罚跪相当难熬,他不怕打,也怕周进罚他这个,每次罚跪没有三四个小时绝不要想站起来,膝盖久压地面,异常的痛楚难当,过后都往往要肿胀上好久才能消下去。祠堂里地面是大块光亮的理石,不仅坚硬而且冰凉,不过一个小时,冰寒已经把皮肉单薄的膝盖骨刺透,如万针齐攒般刺骨的疼,冷气直往上灌,合着屋里大开的空调,把他从里冷到外,冻的一阵阵瑟缩。
 
     背上烙伤更加一抽一抽难言的痛,被周进踢那一脚撞在墙上,原就崩裂的伤口更不知是何等惨象,霍一飞跪地也不敢动,只是紧咬着干裂的下唇,无声默默忍耐,一边眼巴巴瞅着时钟上指针在一点点移动。
 
     两点,三点,四点。。。连平时飞转的秒针都像蜗牛爬的一样慢,霍一飞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的不清,头脑昏沉,腿早痛得麻木,几乎就没有知觉,更难以支撑摇晃的身体,几欲昏倒又咬着牙勉强支撑爬起。时钟轻轻一响,敲在最下面那个“六”上,竟然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跪了超过五个多小时,他真觉已经到了极限,以往周进再气也没罚过他这么久,霍一飞几乎都要绝望了,难道真要罚他跪上一整个晚上?这会儿想想也觉方才是闹的太过火,以致气的进哥脸都有点发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门“吱”的轻响,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周进,霍一飞不由长喘口气,心却绷得更加紧张,“砰砰”乱跳。瞟到周进裤脚走到跟前,忙不迭,仰起头看着他乖觉的认错,“进哥我知错了!以后再不敢这样没规矩了!”
 
     见他不答霍一飞又紧接着补充,“进哥处置清哥是凭着帮里规矩,我不该没来由的放肆。这回出了这件事,事前我看管不严,事后处置不当,这一件是我严重失职,请进哥从重处置。”
 
     周进冷笑一声,“你对自己的错儿倒清楚的很,就是明知故犯!盼挨打盼得那么急切,我能不成全你么!藤杖拿来!”
 
     霍一飞咬咬牙撑地欲起,不料双腿麻木,竟是不听使唤,还未起身便摔倒在地,再用力时,
 
     久跪的腿得到活动,忽然流通的血液像是千万根针在扎,刺痛又酸软的感觉令人抓狂,此时此刻当在周进面前他哪敢有半点违拗,扶着墙咬牙慢慢挪动,脚像踩在棉花里似的软绵绵的没有着落。
 
     好不容易挣扎到角落,霍一飞从水里捞出那根**的粗黑藤杖,返回到周进跟前又艰难的跪下,双手捧了藤杖高举过头顶,“全是一飞的错,请进哥责罚。”
 
     这点乖觉没能让周进有半点心软,他接过藤杖指了指地下,都不必说明,这动作便是指挥了霍一飞趴好。霍一飞连忙顺从的就地伏下身,柔软的身体接触冰凉地面,机灵灵打个冷战。周进拽着他腰带一把抽开,三下两下将牛仔裤剥了下来,霍一飞一阵羞怯夹着紧张,连忙闭上眼睛。
 
     周进把那根粗壮的藤杖沉重的压在他肌肉紧绷的双臀,没什么感情的冷淡吩咐,“自己数着数,少了漏了重新打。”他也没说要打多少,霍一飞又哪里敢问,只是点头称是。就觉臀上一轻藤杖掀了起来,不待他反应,已经夹着风声“呼”的抡打下来。
 
     这一杖打得他几乎忍不住失声惊叫,虽然没少吃过这藤杖毒打的苦头,但多半都是在来着刑堂领家法的时候,应七打别人再狠,打自己始终留着三分手,直到今天才真正体会到这根粗黑棍子的厉酷,撕心裂肺的剧痛疼得他牙关都颤,牙缝里迸出“一”字。
 
     这一下剧痛还未待缓解,紧跟着又是一杖轮下,藤杖抽下来深深咬陷在肉里,连着上一道打过的伤痕,两条几乎是黑色的檩子极夸张的高隆,血珠子大颗大颗迅速涌了一片,仅仅两杖便打的他浑身冷汗直冒,颤着声儿数着“二”,话音未落,第三杖又刮风而落。
 
     “三~”,“四~”“五~”
 
     周进手中藤杖瞄准了他臀腿杖杖向下狠抽,一杖紧似过一杖,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挨过这几杖,霍一飞更知道今天只怕是真的惹得周进动气了,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消下,周进真动气时,打人从来都是这样又快又急,藤杖落下都像是刮在骨头上一般。
 
     霍一飞只是拼命咬牙忍耐,艰难的跟着藤杖打下的次数往下数,好不容易数到十几杖,刑杖层层叠加,臀上早已经打得皮开肉绽,藤杖再抽落下来。霍一飞心脏都跟着抽在一起,惨呼几度冲在嘴边压也压不住,他不得不匆忙拿了拳头狠狠堵在口中,顾不得再去数数。
 
 第十三章
 
   酷刑并没有因为他停止报数而暂停下来,连着又打了三,四下,周进才停下手来,沾血的藤杖杵在地上,似乎是等着他调整气息。
 
     霍一飞抽出拳头沉重的喘气,剧痛之下浑身颤抖,过了约一两分钟,周进看他稍许平静了些
 
     ,扬起手藤杖又再次狠抽下来。藤杖著肉沉响声令人心惊肉跳,霍一飞低哑着声儿痛苦的随在后面有气无力数:“十四,十五,十六~~”,透支的体力早已经全然跟不住他疾厉的毒打,每报出四五个数来,他都不得不停上一阵。
 
     藤杖根本不停,等他再接上时便过了好几杖没有数上,没有数到的不算打过,再接上时只能接断开的地方,因此虽然数了三十几,其实已经打了四十多,霍一飞由臀至腿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堪言,也亏了周进如此狠辣,打到这种份上都还不肯饶过,那藤杖要要命一般的往下追,直打得他哆哆嗖嗖的声音数到四十整,又一次沉默下去。
 
     周进毫不留情又追打了几下,见他仍没有反应,这才停下手中藤杖,明知故问道,“怎么不数了?”
 
     过了好一会,霍一飞才艰难抬起头,哀求的看着周进瑟瑟道,“进哥,容我歇口气吧。”霍一飞说话有气无力,惨白的脸上汗

第6回

水淋淋,嘴唇上尽是为忍疼咬出的血印,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任谁看了也忍不住心疼。周进冷冷望着他,却全不见有心痛的神色,待过一会才说,
 
     “非得打到身上,知道疼了,才能记住是不?走之前我都跟你说什么了?你就是这么给我看家的?”
 
     霍一飞低头认错,“是,我知道错了,进哥交代的事儿没做好,出了这么大状况,是我太失职了,请进哥重罚。”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也想着周进狠打自己,未必都是为了闹出陈耀清这一桩漏子而恼火,否则更不会故意给他机会戴罪立功,他火大是因为方才自己肆意阻拦家法,太过放肆无礼。更有的,只怕还是对他处理小柯不当的不满。
 
     果然周进道,“陈耀清闹出事来,本来也怨不到你,但出了事怎么善后,可是你的主意吧?亏你想得出来,劳神费力去劫警车,要不是老七跟的快,我到悬崖底下去捞你?!”
 
     说起这件事霍一飞也不免伤心,救小柯是冲了陈耀清的苦苦求情,可毕竟冒这样大的风险也是为了救他一命,就算出来难逃刑堂责罚,至少好过死的稀里糊涂。自己没想过要他感激,可也万万没想到他会反过来又行暗算。
 
     果然是进哥教训的对,“你以为这家是容易当的?心不狠手不辣,只要任人宰割的份!你自己觉得是为人家好,想得到不错,谁领你这份情?!今天你替陈耀清求情,挨着一顿打,照说他是该感谢你了吧,可你今后也不妨试着看看,看他会不会知恩图报?”
 
     霍一飞无言以对,也知道周进说这些是为了自己好,江湖凶险,人心险恶,他从迈出家门出外讨生活的那一天起就深深明白,在残酷的现实里挣扎长大,不可能不懂。
 
     “你还帮他瞒着我,想瞒到什么时候,能混过去啊?我真是惯得你什么都敢干,什么规矩你都敢不放在眼里是吧?”
 
     周进质问,霍一飞慌忙连声说“不敢”,就听他指了自己一字一顿森然道,“我今天打你这样是轻的,再敢有一次腿给你打折,记住没?”
 
     霍一飞不由轻轻打了一个冷战,他深知周进一贯的心狠手辣,对自己纵然再是宠爱,也是一般的严酷,今天他说的话绝对说到做到,假如再敢犯到,只怕就不是现在挨顿藤杖了事,当下连忙点头,郑重的回答,“是,我记住了。”
 
     周进这才略略缓了些口气,“最好你能记得住,别好了伤疤忘了疼,打这些先记着,下回犯了好加倍数,起来罢。”
 
     一句话如同大赦,知道总算是熬了过去,霍一飞紧缩的心终于放的开来,松了这一口气,全身绷紧的肌肉不由得放松,更觉得痛楚难当,瘫软的没有一点力气,试着挣扎了一下,伤口一动一阵剧痛钻心,难以支撑的摔倒在地上。
 
     “进哥”,霍一飞喘喘气轻声说,“我实在起不来,进哥扶我下吧。”
 
     周进没言语,霍一飞正在后悔,不知是否刚才那句话分明撒娇,这回他余怒未消,又给惹得不快起来,却觉一只手臂伸过身下,拦腰轻轻揽了,半搀半抱起来,心中一宽,嘴角轻轻勾起,隐约一丝得意的笑意。
 
     周进没有睬他,只是低了声似乎有些无奈的呵斥,“又给你脸了是不是?”,虽然口里教训,却也没有丢他下来,霍一飞无力的靠着周进的肩膀,剧烈的伤痛已使得他神智昏沉,他怎样拉了衣服替自己临时遮裹了伤处,怎样抱了自己出门,都记得不甚清晰,只是隐约记得被放进车里时,车里空间狭小,难免触到伤口,激痛之下,终于彻底失去了知觉。
 
     周进一把霍一飞带回家,忙找了Willon来看,外伤容易感染,发炎会一起高烧,周进摸他额头滚烫,怕是因伤又引起别的状况,本来是送往医院的,不料路上交通意外堵车堵的厉害,这才带他回家。
 
     Willon带了一个助手匆匆赶到,见着霍一飞趴伏在床,似乎正在昏迷之中,掀起身上搭着的一条薄毯,伤口周进简单处理过了,拭去污血,皮开肉绽的伤口更显狰狞,从臀至腿,一条条血痕纵横交错,淤血充涨的地方都是黑色,惨状令人触目惊心。Willon是外科医生,对各种伤势早司空见惯,见着他这伤口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转过头冲着周进狠狠瞪了一眼。
 
     周进只当瞧不见,淡淡说,“你给他处理下吧,不要见风感染了麻烦。”
 
     Willon不抬头的翻弄他随身的药箱,找出消炎药水和棉签擦拭伤口,药水触到伤处,昏迷中的霍一飞猛的一抖,那助手连忙上前帮忙,按着后腰使他不至摇摆,周进瞧在眼里,自觉帮不上手,也就离开房间。
 
     他坐在沙发拿出烟抽,听着屋里折腾的动静,没听见霍一飞有什么声音,除了刀剪药瓶轻碰声,就只是Willon不断在嘀咕抱怨,隐约听不大清,想来无非是在埋怨自己手狠,把个好好的孩子打成这样之类,每次替霍一飞处理伤口,Willon都要打抱不平一翻,他标准的德国人直爽性格,两人又是多年好友,Willon对周进这个人人惧畏的黑社会大哥从来没有半点忌讳。
 
     过了许久里面没了声响,周进正觉得诧异想进去看看,走到门口Willon冷不防推门出来,几乎没撞在一起,Willon冲了周进翻眼,追讨道,“你干什么又打他?”
 
     周进见他出来估计是没有事了,当下也放下心,Willon只是追了他不依不饶的质问,“我问你为什么又打人呢,一飞伤都那样了,你还打他,你怎么这么狠!”他白皮肤涨的发红,忿忿然的瞪着他,“真是野蛮!”,急恼时,张口而出的一句德语,说他是“凶残的野蛮人!”
 
     周进并不跟他吵嘴,只是诧异了问,“霍一飞还有伤么?”
 
     Willon吹个口哨嘲笑他,“别装着不知道啊,烫伤,我说的是肩膀上烫伤的地方,我告诉过他很多次,那块儿烫的很深,一时半刻好不了,必须得好好歇养,可也不知道他怎么弄成这样!全都崩裂开,都快烂到骨头了!”
 
     周进大吃一惊,“他什么时候找你看过烫伤,谁烫他了?”
 
     “我哪知道!”Willon摊开手,“你真不知道啊?一飞怎么没告诉你?我还以为你弄的他呢,不过一飞说你刚走了,没在H市。”
 
     周进“哦哦”了两声,敷衍着点点头,心里还想着这处烫伤是从哪里得来,若是在自己刚走时就弄伤了,那也有一阵日子了,怎么平时打电话都没提起来。
 
     末了Willon又开了些药,叮嘱一番好好休养,和他的助手一边抱怨着离去,他在医院里还有手术要做。周进送了Willon,折返回房间,在门口看霍一飞头偏向里,软绵绵的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大约是睡着了,床边挂着静脉注射的药瓶,安静的房间里似乎听的见药液滴答的声音,这一幕格外熟悉,每次动手没有打得轻过,霍一飞挨过打势必要这样卧床养伤。
 
     好不容易睡着,周进不想吵醒他,放轻脚步进去,不料刚站在床边他还是睁开眼睛,看见周进低低叫了声,“进哥”
 
     “没睡着啊?”,周进沿床边坐下。
 
     “睡不着,疼~”,霍一飞抬眼望着周进的脸回答,可怜兮兮的样子,引的周进撇一下嘴角,肚里暗暗好笑,知道他是摸准了自己怒气已消,又有了胆子肆无忌惮的撒娇,板起脸色质问,“怎么,打委屈了?”
 
     霍一飞摇摇头说“没委屈。”,嘴上虽然说不委屈,脸上却分明是委屈的表情,周进明知道他是在寻了空隙,不动声色的故意跟自己撒娇,但见他面容苍白,自己下的手心里有数,这顿狠打着实不轻,说疼的确也是真疼。
 
     “知道不委屈就好,今天打你是轻的,再有一回你试试?”周进拉了被角给他掩盖严实,缓了缓口气,“没打死你算你命大。Willon打的这什么药,有止疼的吧?睡会儿罢,别再委屈的你抱冤。”
 
     霍一飞应了一声,顺从的闭上眼睛,却听周进又忽然开口,“肩上伤是谁弄的?”不必询问,他就知道那肯定是拜人所赐,霍一飞心里一动,就觉周进轻轻揭开了自己上衣,左肩上焦烂的烙伤经这几番折腾,更加溃烂不堪,惨不忍睹。
 
     周进吸口冷气,心就揪起来了。懊悔自己怎么发觉他身上带着这样严重的伤,让他去抓虫子的时候,还问过他有没有伤到,他也没有说,后来在祠堂又跪了那么久,都没有察觉出来,要知道这样,说不得自己也不会下那么重的手。
 
     “怎么这样厉害?多久了,一点没有好!”周进只觉一股火冲到门头,心直揪起来,别看他打霍一飞这样狠,但那是他打,别人不行。他打霍一飞打成什么样都觉得是应该应分,别人动一点,他心抽的慌。
 
     “谁弄的?”
 
     霍一飞只得答是“姚堂主”。这件事他本来不打算告诉周进,一者他跟姚顺之间的仇怨虽然是在帮会里,但这一次毕竟是为了弟弟小宁引起,私事不便拿在帮会里说;二来他也不愿跟周进“告状”,倒不是怕姚顺闲言闲语,而是怕周进一时火起,真的会跟他们撕破脸皮。
 
     周进听说是姚顺也没格外吃惊,似乎他也料到了趁了自己不在,欺负折磨霍一飞也只有他可能,只是淡了口气问他,“他为什么烫你,有什么理由?你怎么也不小心点,私下见他做什么?”
 
     霍一飞如实说了来龙去脉,末了说,“姚堂主说是替进哥执行家法,这事始终是我得罪他在先,上次他没能出这口气,这回打我一顿也就打了,进哥没在H市,我也就想着还是不要多找麻烦。”他抬头看看周进发青的脸,小心说,“所以才没跟进哥说,不是要故意瞒着~
 
 第十四章
 
 周进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瞧他脸上的神气,也看不出喜怒,但霍一飞非常明白他脾气秉性,越是气的厉害,反而一派平静表情,可这平淡之后就不知道谁要倒怎样的大霉。姚顺这般猖狂,公然在他眼下动手,不要说打的是自己,就是换个普通的小弟,周进也绝容不得他来对自己的人指手画脚的教训。
 
     姚顺也真是不知死活,自持拉了葛老挥在帮会里撑腰,连龙头也去挑衅。也许他这么做多半只是因为两人私下的仇怨,并不是存心针对周进,可是他只要长脑子,都该想想这样做的后果,偏偏这个莽夫全不理会这些。
 
     两人沉默了一阵,周进转了话头不再追究这个,瞧瞧那处伤口又埋怨他,“Willon说你这伤时候也不短了,好好休养也该结疤了,不至于弄成这样,你是怎么弄的?就得瑟罢,仗着年纪小不在乎,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霍一飞只是顺了他话点头,然后抿着嘴角看着他,“进哥心疼啦?其实那伤也不是很厉害,说到疼比进哥的棍子可差多了。”
 
     周进不由笑骂,“看出来了,还有心思贫嘴,看来是没疼着你!”,手扬起来,霍一飞慌忙的来过被子蜷缩进去,牵了伤口,一阵呲牙咧嘴一阵。周进道,滚出来罢,不打你!让他困不困也必须闭着眼睛睡,自己坐了床边沙发上,看着一滴滴注射的药液,额头慢慢愈蹙愈深。
 
     和记是H市最大的黑道帮会,在外人看来自然风光无限,但实际上和记里人员庞杂,很多大哥在外都是有头有脸,名气实力俱在,不仅彼此之间互不服气,管理起来更不容易,从前帮规严格,家法悬在头上约束着,个人就算心里不服,面上也不敢不收敛。可惜到了上一届谭南当家,一切便走了样。谭南是勉强仗了义父的提拔坐上这个位置,然而能力不够,把和记管理的乱七八遭,别说帮规松散,上上下下的人都不听他指挥,葛老挥就是趁在这个时机巧取豪夺发了家。
 
     后来自己接手,花了很一大番气力才理出头绪,凭了重情义的性格和心狠手辣的作风,总算上下人人臣服,也压得住这纷乱的局势。只有葛老挥一直心中不服,谭南退出后他就对龙头宝座跃跃欲试,可惜自知争不过,也只有识趣的放手,葛老挥这人野心不小,但是心机太重,又想针对自己,又不愿出头,便教唆了姚顺处处挑衅。
 
     周进很明白,姚顺不过是个莽夫,他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不断不要命的死作,之所以忍着他,无非是不想在没有控制有力的毒品来源之前,先惊了正在全力跟fsk合作的葛老挥。fsk是自己多年的搭档ou的亲弟弟,两人出身缅甸出名的毒枭家族,却在五年前为了家族权势反目成仇,fsk的叛逃带走了不少原属于ou的势力,自然也影响到和记这边,他供应的货不够用,自己必须多找别的货源,谁知道又出了陈耀清这件事,几条线都被警方顺势堵死后,葛老挥更加仗恃猖狂,周进想,如果这次再不治了他,只怕日后他两个越来越无法无天,早晚麻烦越来越大。
 
     霍一飞到底年轻,伤势虽然严重,多亏Willon每天来替他换药打针,照料精心,伤口愈合的也十分快,周进忙于帮会中事,多半时间不在家,偌大的房子只有自己,待着无聊便陪佣人容嫂聊天解闷,倒也聊得有趣,容嫂常常会温和的望着他略显苍白的脸,一边心疼的劝他要乖,不要再惹周进生气。
 
     “其实老爷很疼你的!他把你当自己儿子呢!”容嫂往前凑凑故作神秘的说,她口里的老爷自然是周进,“他就是手凶,要是太太还在家就好了,她气急了,老爷也不敢违拗她呢!”
 
     霍一飞不由得笑,“我知道进哥疼我,他教训我也是为了我好,容嫂你放心,我挨两下打,不过是些皮外伤,过两天就没事了!”他反过来还把容嫂安慰一番,引得她一阵唏嘘感慨,连连称赞这个孩子实在懂事。
 
     待又过了几天伤口就略结疤,撑了床勉强也能下地行走,霍一飞惦记弟弟小宁,一瘸一拐还是回到家里,小宁却不在,这几天自己受伤住在外,弟弟小宁照例又交在廖宏斌家里照顾,想着霍一飞也不由苦笑,说起来整天在忙,真正照料弟弟的时间只怕还不及廖宏斌多,这也就难怪他们两个整天在一起,一个比一个更能贪玩惹祸。
 
     小宁接着哥哥电话连忙跑回家,一手扬着张纸一脸难掩的兴奋,见着霍一飞先扑过去,几乎将他扑倒在沙发,“哥!你可算回来了,我都想你了!”
 
     “还想我,你不巴不得见不着我,你好到处疯。”,霍一飞被他一扑牵着伤口,伤痛顿时牵的他笑容发虚,还是强撑了跟弟弟说笑。
 
     小宁撇撇嘴,“我哪有到处疯,我这几天不知道多用功,不信你看我成绩,我这次可是达了哥的要求,答应我的夏威夷不要忘了!”,小宁得意的将手里那张纸递上去,霍一飞接了看原来是成绩单,小宁虽然位列中游,但比较他原来的成绩已经算是不错。
 
     “进步还挺快,不是作弊吧?”霍一飞笑了问,小宁不满的打断他,“哥尽冤枉我,我哪有那个胆子?给哥捉到还不得打死我啊!”
 
     “知道就好!”霍一飞抚抚弟弟柔软的短发笑说,“有进步肯定有奖励,但是自己去夏威夷那么远可不行,你阿斌哥不是最高兴玩么?你拉他陪你一起去吧!”
 
     “哥怎么不陪我去,我要哥陪着!”小宁佯装不满故意嘀咕,被哥哥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跟我装模作样!我不跟着你还不是你最高兴的,没有人管着,你可以尽情疯了!”,这正是他的心思,被揭穿起来小宁不好意思讪讪的“嘿嘿”笑。
 
     其实霍一飞也很想去吹吹夏威夷迷人的海风,可是公司里事务繁忙,根本难有时间能出去玩一玩,不料刚送了小宁上飞机,周进却找到自己,电话里笑着告诉他收拾行李,准备跟自己出门旅行。
 
     “整天在家闷着不见得好得快,这几天气天倒不错,我们也出门玩玩~”周进笑拍了霍一飞肩膀,略带神秘的笑笑,“ou过生日,好几次就找我去了,不好意思再推了他。”
 
     霍一飞会意的点点头,早也料到了周进不会有那个闲情去旅游,果然还是为了帮会的事,陈耀清出事后,毒源上愈发狭窄,这次打着“拜寿”的幌子去缅甸,多半是要跟他谈扩大交易的事情。
 
     “你去收拾收拾,给ou的贺礼在我办公室,不要送托运,免得弄坏了,咱们随身带着。”周进嘱咐,又从衣兜里翻出一串钥匙,“都忘了给你,光忙乎陈耀清这点事了!车停在车库,去看看喜不喜欢,你嫂子挑的。”300多万的新款兰博基尼周进从德国定回来是给霍一飞做生日礼物的,一直没得了空给他。
 
     霍一飞一怔反应过来,接过钥匙,勾起嘴角十分开心的笑容,“嘿嘿,谢谢进哥拉~,还以为这回惹恼了进哥,没有好东西了呢,想不到又有车开,进哥还是疼我啊!”
 
     “总的来说,看家看的还不错,没弄出大乱子,为了别人挨顿打,这个算犒劳你了。”周进扳起笑意一板一眼的教训,霍一飞接过话头,“原来挨打就有犒劳,那我以后多惹惹进哥,多挨几顿,都不用干活了。”眼见着周进抬脚欲踹,连忙笑着跑开。
 
     这一行没惊动别人,周进也没有带别的手下,只有他跟霍一飞两个搭了飞机离境。其实正是盛夏,缅甸地处南方,大部分国境都在回归线以内,夏季天气炎热,雨水茂盛,下了飞机乘车到ou的家族庄园,走的都是没有修铺过的土路,沿途尽是热带植物,不知名的大叶树随风摇摆,一片深绿似海,异常好看。
 
     周进显得兴致勃勃,全不在乎路途颠簸,一边观赏车外风景,一边饶有兴致跟身旁的霍一飞讲自己上几次来缅甸的见闻,说到兴处,两人都笑的弯腰。
 
     车子开了小半天才走出那片没边的深绿树林,眼前顿时开阔,一望无际的平原直伸展到天边,到处种植着一种作物,半人来高,翠绿油然,顶上盛开鲜艳的花朵,这东西霍一飞见的不多,但也知道它是罂粟,也就是俗称的鸦片花。许多女人穿着破烂的衣服,带着遮阳的草帽耕作其,田间的泥巴地上,光着屁股的小孩来回奔跑。
 
     “这都是ou的领地,他在这就是土皇帝,你看,这些人种的鸦片九成都要供给ou,留下的还不够自己吃饱饭。”周进指着田里的女人颇有感慨,霍一飞不由想,这不成了封建社会了么,地主剥削农民一样。
 
     “ou其实是中国人,从小移民在这里,他父辈姓唐,说起来和我们和记还有些渊源,ou很了不起,子继父业,把家族生意做的很大。”周进讲,霍一飞听着略略惊讶,他见过ou几次,都是在他来H市的时候,虽然听他中文流利,也没想到原来祖上是在中国。
 
     说话间,车已经停到一片不小的建筑物跟前,许多人迎在车前,一个身材高大,头发微灰,带着太阳眼镜男人走在最前,迎着缓缓停下的车子展开双臂。
 
     周进笑着下车跟他拥在一起,一边说,“说了好几次要来吃你家的饭,总是泡汤,这回总算吃的成了!”
 
     Ou笑道,“明天我做寿,定然请你吃一碗长寿面!”,转了瞧着跟在周进身边的霍一飞,笑着上下端详,“上回我去你们H市,你还小着好几岁呢,现在越长越帅气了!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我把女儿许给你,咱们结个亲家!”
 
     霍一飞不由的笑了回他,“ou哥别取笑我了,过去好几年了,ou哥还一样英俊潇洒,越来越年轻!”
 
     Ou哈哈大笑,冲了周进说,“你这孩子嘴巴就是甜,这话我爱听!”几人一番说笑,ou搭着周进肩膀簇拥着他让进屋里,一进屋空气清凉,装修华丽时尚的别墅与外面仿佛两个世界,若不是隔着窗子望到外面旖旎的热带风光,坐在这里都会以为还是在H市。
 
     Ou亲昵的拉着周进密谈,霍一飞则应酬式的和他几个手下在旁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没有多久天已渐渐渐暗,Ou招呼了手下准备开饭,又冲另一个人说,“去把少爷叫起来,家里来人也不出来见客,没有点礼貌。”
 
     那人面露为难之色,周进在旁听着笑了插口解围,“我说,老兄,你是不又把儿子打了?我说怎么没见着阿秋呢,让你打趴下了?他不舒服你就让他歇着罢,折腾他做什么。”
 
     霍一飞在一旁听着不由暗笑,心说这对别人说都是这一套,可要是换到自己头上,敢持了伤怠慢无礼,定会被打的更加厉害。就见Ou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不过抽他两下子,还至于起不来床?快去叫他马上起来吃饭,不吃饭就吃打!”
 
 第十五章
 
  小诚知道老大教训起儿子来,素来是不讲任何道理,昨天少爷阿秋的那条大狼狗不知在外面跑时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中毒抽搐了一阵一命呜呼了,那条狗少爷养了许多年,忽然死了,伤心一些也是难免,可谁知少爷挖了土坑还没舍得掩埋,正扶了狗的尸身默默流眼泪,不知怎么就给老大ou看见了,老大居然大发雷霆,怒骂儿子没有出息,死条狗也至于哭得抽抽搭搭,当时便一脚踹了他半天没站起身,更叫自己拎了死狗扔到荒野去,不许掩埋。
 
     少爷也是死倔的脾气,当时依顺了他,回头再去找来埋好不就没事了?可他一听说心爱的狗要被“弃尸”荒野,也顾不得向来对父亲的惧畏,拉了狗的尸身说什么不让拎走,一边不管不顾跟他顶起嘴来。Ou素来说一不二惯了,家里家外有哪有人敢跟他顶撞,他本来看见儿子为个宠物哭哭啼啼,心里就不痛快,这会儿还敢跟自己犟嘴,如何能不火起,当即一把扯了他头发,连拉带拽的扯到马棚里,扬了马鞭就是一顿毒打。
 
     自己跟过去被挡在门外,不敢多嘴相劝,但听了那马鞭“嗖嗖”破空,抽在皮肉上撕裂的声音清晰可辨,少爷痛的“嗷嗷”惨叫,满地来回翻滚,却躲不过父亲毒辣的马鞭直追身上,一直打得没了声息,老太太闻讯匆匆赶来相救时才停下手。
 
     自己跟着进去搀扶,看那情景也生生吓了一跳,阿秋少爷蜷缩在地,下身全□着,一尺来长的血道子一条压着一条,密密麻麻看的人心悸,严重的叠重在一起的地方,皮肤都绽了开来,露着鲜肉血肉模糊一片,上身单薄的衬衫也给抽的稀烂,伸手想扶都难以下手。
 
     老大大顿时捶胸痛哭,大骂儿子手端毒辣,他也觉得费解,老大ou就只有阿秋这么一个儿子,照说应该宠的不行,可他偏严厉苛刻的连自己这个外人也有些看不过眼,就算少爷顶了他几句,又何至打得这般狠毒?这会老大又让他去叫少爷出来见客,少爷被他打的伤重,高烧了一个晚上到中午才醒过来,这会又哪里能爬的起来?只是当了人前自己绝对不敢多嘴相劝,只好唯诺应了,一边犹豫的往楼上走,就听身后周进在劝,
 
     “兄弟你也是手太辣,阿秋身子不好,他怎么经得起你这么折腾,你教训儿子我不拦你,可他身上有伤,你强让他起床,见风要落病的。”
 
     Ou 无所谓的笑着说,“男孩子哪里养的那么娇气了,咱们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刀里枪里的走过来,打断了骨头也要自己接上的,不也活下来了嘛。”
 
     他提起旧事,两人也不由的彼此感慨一番,没多一会佣人来报菜都布好,可以开席了,ou点点头招呼了周进和其他一班人一起吃饭,霍一飞跟着,绕过楼梯时下意识向上看看,还不见有动静,那个伤重还被迫见客的可怜“少爷”并没有下来。
 
     Ou明显也是不快,但面上并没有任何表现,只是满面堆笑招呼着客人入席,佣人取来上等的陈年名酒呈递上来,ou持了在手,跟周进俩争着给彼此倒酒,酒席上大家不拘礼节,有说有笑倒也热闹,方才还挺安静的房里顿时喧嚣了起来。这时身后有些索索声响,霍一飞回头去看,见个女佣搀了个人慢慢的下了楼。
 
     周进先挥了挥手招唤,笑说,“阿秋!快到这边来坐,我说了你爸让你歇着算了,他心疼儿子,怕你饿着,偏得把你叫下来。”
 
     阿秋见是父亲的好友周进,这是他相熟的,忙先应了恭敬的打了招呼,眼角扫到坐一旁的父亲眼色严峻,不自禁轻轻一颤,不敢耽搁放开佣人快走了几步,这一动显是牵了伤口,几两步路痛的阿秋身子直晃,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亏得霍一飞在他旁边,眼疾手快揽了一把才没跌在地上。
 
     阿秋没抬头也能想象到父亲鄙视的目光,“连个路也走不好,当众出丑!”,他定然会这么责难,总是难让父亲满意,阿秋无奈苦笑,顺手捋一把额前的碎发强撑了站好,一边向着扶他的霍一飞虚弱的笑笑,“谢谢你!”
 
     霍一飞瞧他一眼不由一怔,只觉得这人好生面熟,一时却想不起哪里见过,阿秋看着他也是愣神,迟疑了许一会儿,终于想起来惊诧的叫道,“原来是你!那次你就我的!我一直惦记着找你!可是找不到!”
 
     经他提醒霍一飞也记起来,那还是一年多前的事了,那阵子帮里十分的忙,深夜自己还赶着去屿田做事,半路上过一条生僻的道时,忽然看见道边上一个人蜷缩在地,见了车子的光亮还微微摇手,把他弄到车上发现一身是血,不知道伤在哪里,自己虽然赶着做事,还是抢了时间把他送到医院,付了药费就匆匆走了,连话也没说上一句,要不是因为迟到耽误了事,被进哥狠狠教训了一顿留下印象,他早把这件事儿忘了。阿秋心地善良,受人之恩却一直记在心底,只是异国他乡也没有个寻处,却没想到到头来在家里遇见,又惊又喜,一时都忘了伤痛。
 
     “你那次救我!谢谢!要不我一定,死了!”,阿秋神情激动,本就不那么流利地道的中文越发说的磕绊,霍一飞只是笑了安慰他,推说那不过是小事,举手之劳任谁也会去做,不值得惦记。
 
     Ou自然知道儿子这件事,也一直好奇寻着这好心的人,却怎么没想到是霍一飞,当下也惊诧的感谢他,又咧了大嘴哈哈笑道,“那会这小畜生只告诉我是个年轻孩子,怎么想到是你?这我要谢你还罢了,可还有老周在这里,我跟他本来一向账目清楚,这回可欠了他一条小命啦!”
 
     这句话逗的席间的人都大笑,周进听的明白他话里有话,

第7回

却只装糊涂,笑了跟他打岔,几句笑话也就将这件事揭了过去。席间ou自言感谢霍一飞援手救命,非要亲自敬他一杯酒,霍一飞推辞不过,偷眼见周进没有不准的意思,也就笑了接过,爽快的一饮而尽。Ou显然心情大好,连对儿子也收起平时一脸严肃,和颜悦色了许多,只是阿秋坐在他身边,始终是不自在,再加上伤痛,总是不能自然大方的与在桌众人敬酒布菜,只是撑了手肘架在桌上,有些出神的听他们插科打诨的聊天。
 
     就听父亲不断的跟周进夸赞霍一飞如何机灵挂巧,聪明能干,恭喜他有这样的接班人日后可以高枕无忧,言下之意,还是抱怨自己的儿子懦弱无用,阿秋听了就不由的低下头去,以前也总听父亲提到这些,每次说起都要跟自己一番比较,结果总是他阿秋处处不如人,令ou做父亲的无限失望。
 
     阿秋浑身不自在,尴尬的更不知如何应对,霍一飞瞧在眼里便不时拉了他说话,暗下替他解围,一顿饭下来,两人竟也聊的十分投机。饭后ou没在安排别的节目,怕他们坐了一路飞机旅途劳顿也累了,送了他到客房早早的歇下。
 
     酒席上两人都喝得不少,连霍一飞不时替周进挡酒,一站起来也有些眩晕,陪了他到房里,周进在淋浴室里冲凉,他就缩到沙发里一手抱了软枕抵着下颌,饶有闲致看着电视,过了一会周进披着浴袍出来,洗过澡酒也醒了不少。
 
     霍一飞早跳起来,端了先前冲泡好的他习惯喝的清茶递过去,周进接了呷两口,清爽的茶水冲口舒顺滋润,沁人心肺的舒爽,周进不禁舒心的松松的筋骨,半靠在床头,笑着问霍一飞,“我还记得那次的事呢,一帮人等了你半天不到,原来是救人去医院,怎么当时也不说说?挨顿打岂不冤枉么。”
 
     霍一飞不禁作状呼冤,辩解道,“进哥真是不讲道理,那时是进哥教训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哪有那么理由饶口狡辩,乖乖等了挨打就是!那我哪还敢多嘴,还想挨得更厉害呀。”
 
     “贫嘴!”周进笑斥一句,随手拍他一巴掌,对这番“抱怨”并不在意,反是玩笑了说,“都是你对!这么听话赏你点什么?”
 
     “进哥只要不赏藤条巴掌,别的什么都要~”,霍一飞撇起嘴角嬉笑,想了下又问,“对了进哥,怎么ou老板跟他儿子关系不好么?看他俩坐在一起都尴尬,哪像父子俩。”
 
     “ou不喜欢这个儿子呗。”周进不在意摇摇头,“ou就阿秋这么一个儿子,本来也很喜欢的,不过阿秋这孩子大约从小给家里长辈宠的坏了,文文弱弱的像个女孩儿,ou是指望他日后要继承家业,他那脾气,上来火气手比我还毒,你看阿秋瞧他那神气,就跟老鼠见猫似的,时间长了关系怎么能好!”
 
     “那也不至于吧,到底是父子,ou哥也是盼着他好,有时候难免手重了点,阿秋不会不理解的。”霍一飞平静的感慨,“有人管总比没有好,阿秋娇养惯了才不觉得呢。”
 
     周进颇有些诧异,倒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想到他家庭身世,暴虐的父亲早早抛弃了妻子儿子一去不返,虽然同时在一个城市,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看过一眼,自然也从来不管他,只怕霍一飞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见惯了艰苦才更懂得珍惜,也难怪他如此乖巧懂事。
 
     两人聊了一会,周进觉得有些倦意,也怕霍一飞伤势初好,一路劳顿也已经十分疲惫,就吩咐了他早点回房休息。两人房间就在隔壁,霍一飞从房里出来顺手掩好了门,一回头不料正见阿秋一瘸一拐的往自己这方向走,霍一飞忙迎了过去扶他,劝道,
 
     “怎么没在房里歇着?牵着伤会严重的!”又笑道,“要出来也让佣人跟着啊,再不小心昏在这里的话,你爸一定要着急的!那佣人可要受你连累了!”
 
     阿秋苦笑一下,含糊的说,“我爸不会的。”靠了他胳膊笑说,“我是来找你的,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不如找你聊会天儿呢。”
 
     霍一飞其实已有些疲倦了,但对他这要求自然不会拒绝,阿秋拉了他小心的惦着步子,穿过长廊来到门外,后院十分宽敞,正中长方的游泳池边蓝灯荧荧,映得水纹闪烁,波光粼粼显得十分美丽。旁边有宽大的皮面软座,阿秋拉了霍一飞一左一右坐到上面。
 
     “天黑了才能凉快点,在这吹风比屋里好多了,屋里太闷。”,阿秋想是尽力在呼吸新鲜的空气,单纯的笑脸像个孩子一样,灯光下,长长的睫毛向上翻卷着,衬得褐色眼眸更大的漂亮。霍一飞侧望着他削薄的肩膀,觉得他跟他那身材的魁梧的父亲真是一点也不相像。

第十六章
 
 “其实你身上有伤,还是应该多休息,吹多了风会凉着的,搞不好受风了可不得了!”,霍一飞劝道,阿秋听他这么说,也就明白他知道自己挨打的事,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性子随和,爱亲近人,和霍一飞虽然只是初识,却觉得说不出的亲近,当下也不掩饰心思的直说:
 
     “我倒是不怕,早点死了更好了,省的活着给我爸看见,堵的他心烦,反正他怎么看,怎么是烦着我!”,一边断断续续,将昨天发生的事情给霍一飞倾诉,越说心里越难过,褐色漂亮的眼睛晶荧荧的折着光,显是眼泪转动。霍一飞笑了安慰他,“怎么这点事你也往心里去,你已经够好的了,换我像你这样跟我老大顶嘴,早给打的几个星期也爬不起床来,你还不知足呢。”
 
     阿秋不禁诧异道,“怎么,你也会挨打么?”
 
     霍一飞笑说,“你以为天下就你自己吃这皮肉之苦?我到你这里来的前两天,才刚刚给打过一顿,不过进哥是自悔打重了,又不好意思说,才拉了我到这来散心,要不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活还干不完呢!”
 
     阿秋也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就听他又笑了道,“还记得以前有一次,交给我做的事情给干砸了,照规矩回去就逃不了一顿打,可那次真是不怪我,我觉得自己委屈,就跟他顶嘴狡辩,结果进哥本来没大气,也给我惹得急了,拉到屋里扯了裤子打,好几根藤条并在一起抽,打下去跟钝刀割似的疼。那时也是年纪小,不大懂事,实在给打的受不了,从床上翻滚下去,那就是叫‘抗刑’,岂能容得了?进哥硬是叫人特意跑了一趟,非取了刑堂的藤杖来,那藤杖比我当时胳膊都错,一杖下去,几乎没昏过去,半天都喊不出来,打过那次后的确长了记性,以后再不敢乱顶嘴了。”
 
     阿秋听的目瞪口呆,他一向见周进都十分温和可亲,比他那暴虐的老爹好亲近的多了,想不到背后也有这样狠辣的时候,自己最多领教个马鞭已经受不了,那手臂般粗壮的藤杖打人滋味简直不堪想象,可眼见霍一飞将这令他汗毛直竖的惨事如说笑一般,一脸笑意俨然,仿佛说的是别人的经历,不由得惊愕的问,“那你都不怕的吗?”
 
     霍一飞笑笑没回答他,只是自顾自讲,“我爸脾气非常差,待我们也不好,自我记事起就在挨打,10岁的时候他就撇下我妈,我和我弟弟走了,后来没多久我妈也病死了,我和我弟俩两个小孩就跟野孩子似的,别说疯到哪里没人管,就是死在外面又有谁知道?你要是换了我,就知道有人肯管你其实挺幸福的,你爸管你是管得紧了,但也是盼着你好,别为了这个跟他斗气。”
 
     阿秋愕然听霍一飞说完这段话,眼泪已经不知不觉流下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喃喃道,“其实我没有跟他斗气,就是,就是~”就是什么,他也不知该怎么说,霍一飞接过他的话劝道,“其实你爸挺疼你的!要不也不会管你了,你这样疏离着他,岂不伤了他的心?”
 
     就见阿秋一脸委屈,忿忿不满的说,“明明是我挨打,还要顾着他的心情,真是没道理。”,虽是抱怨的口气,但霍一飞知道他对自己的话还是听进去了。想想自己一口气说这一堆,怕是有掺和人家家事的嫌疑,劝得他好些了,也就转开话题,阿秋脸上阴郁渐散,说的高兴,又笑的跟个孩子一般单纯。
 
     末了又拉着霍一飞到自己房里去看他画的画,阿秋喜欢画画,偷偷考过艺术学院,偏偏ou不允许,打了他几次终于逼得他退了出来。霍一飞全不懂他这些纯抽象派的作品哪张优,哪张劣,只看他讲的兴高采烈,就想他真是投胎投错人家,ou指望着他建功立业,在他眼里这无疑为玩物丧志,哪里会支持,看阿秋这般单纯样子,对人毫无心机,怕也真是做不到他所期待的那般。
 
     在房里又聊了一会,两人都觉得累了,阿秋毕竟伤的不轻,时间久了疮口撕撕作痛,虽未尽兴也只得无奈躺倒。霍一飞重伤初愈体力不支,早已经十分困乏,回房躺到床上没两分钟便酣然沉睡。
 
     第二天下午陪着周进去ou的货场,阿秋没有随行,佣人来说是昨天一折腾伤口又裂开了,发起烧来。霍一飞瞟见ou脸上一沉,心里也想这孩子怎么还没学乖?不管有病没病总要撑了起来,否则这一推,只怕又惹得ou十分不快。
 
     在货场走一圈,ou退避了手下跟周进单独进了里间,霍一飞自然也没跟进,跟其他人在门口闲聊,一边估摸他俩人在里面,多半在谈合作的事情。来时在飞机上,周进曾告诉他说,陈耀清出这件事,也看出走别的货源还是不那么妥当,最好的还是ou这一支,只是他弟弟叛逃后,ou的势力大大减退,供货就跟着有不小的缩减,够不上自己的使用,因此这次打了“祝寿”的幌子来缅甸,真正是要好好谈谈日后两边的合作,ou早有打算要平掉弟弟这个叛徒,缺的只是足够有力的人手,他也早提出希望周进帮他这个忙,日后以货源的优惠作为报酬。
 
     霍一飞不得不佩服周进这一箭双雕的招数,应下他这件事,掐折fsk.,日后货源自不必愁,再者对于跟fsk关系极密切的葛老挥也势必要倒大霉,没有他的支持,葛老挥只怕从此便一蹶不振,再难有翻身的机会,不用他周进出手,葛老挥也一败涂地。此事唯一阻碍是他家族传统,不愿接受外人插手本家事务,只是不知道ou是否摆的平。
 
     霍一飞想,先前自己无意救过他儿子阿秋,说起来对他家有恩,怕也不会有人说得出什么,但两人这么许久不出来,谈的如何也很难说。不料结果却是异常的顺利,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两人一拍即合,当下认定了共同剿掉叛徒fsk。当晚周进便找来和记在缅甸的支派人物共进晚饭,一边洽谈具体的计划,要不是亲眼看着,霍一飞都不知道和记在遥远的缅甸都有这么大势力,所谓树大根深也就是说的如此吧。
 
     该有的预划都商妥周详,至于具体事宜,自然是让下面的人去做。第三日才是ou生日的宴酒,ou不过四十几岁,但按当地的风俗也要大摆特摆,场面做的甚是漂亮,钱也自然花的流水一般。连续几天都有各种出彩的节目,霍一飞虽然不热衷于这般夜夜笙歌的近乎萎靡的生活,但陪周进应酬也不得避开。阿秋对此更是头疼,只是怕挨鞭子在父亲的怒色下咬了牙上阵。
 
     周进私下嘱咐霍一飞,要他小心留意这里周围的各种情况,心里有个准备,过一阵等ou布置妥了,就要做fsk这件事,到时自己不会再过来,这件事就全交给他一手处理。周进毕竟是最放心霍一飞,谈事也是带的他来,这样重要的事情,他甚至没有支会旁人,直接交给他全权代办。
 
     临别的时候ou亲自到了机场送机,搭着周进肩膀依依不舍,那副景象真像煽情一般。霍一飞在旁望着,心里就想到底他跟进哥真是感情交好,还是只是利益驱使,抑或是两者都有?背地里进哥跟自己说话,提起ou多是功利的口气。就是这会坐在飞机上,他拉着自己低声叮嘱的还是如何跟ou辗转应对,小心周旋。霍一飞自是用心应着,一路飞机足有一夜时间,两人谈会儿事情,觉得困了便各自睡下,等到飞机着路,已经是第二天清早。
 
     司机在机场接机,先送了周进回家,周进吩咐司机把霍一飞也送了回去。小宁已经先着几天回来,这会儿还是大清早,只怕他还在赖在被窝里睡懒觉,霍一飞蹑手蹑脚摸上楼去,果然房门也没有关,小宁抱着被侧身向里睡着,大半个脸埋在被子里,□上身穿了个小小的裤衩,修长的腿上,隐约看的见以前藤条打过落下的伤痕。
 
     霍一飞伸手轻扶了扶,心里刺刺的一痛,看弟弟睡的酣香,也没舍得吵醒他,转手替他关了空调,到楼下厨房去烧早饭。
 
     这一阵家里无人,请的保姆放假走了,厨房里菜也没有,霍一飞拿着罐头东拼西凑,总算勉强够两个人吃的,正弄着听见门响,回头去看,小宁伸了半个脑袋向里探了一眼,又飞快的关上门,隔着门大叫,“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一飞随口应了声“今早。”,盛了饭菜端出去,却不见了小宁的影子,霍一飞叫他,“小宁出来吃饭!”
 
     楼上传来小宁的应声,他却半天不肯下楼,也不知道他又玩起什么花样,霍一飞只得上楼去寻。这回房门却是紧锁,由着他叫了一阵,小宁在里面就是不肯开门,只是推说,“哥!我还没睡醒呢,让我再睡一会啊!你先吃吧!”
 
     霍一飞就知道他是有鬼,威胁道,“再不开门就不用出来了,等着挨板子吧!”
 
     小宁这才磨磨蹭蹭打开锁,拉开一条门缝,霍一飞一把推开了,就见小宁斜斜披着件衬衫,下身还只穿了那条小裤衩,一只胳膊高举着用衣袖遮着脸,甚是尴尬的看着哥哥。霍一飞一把扯了他手下来,只见那只眼眶乌青高肿,半边脸上尽是瘀伤,不用说,一看就是刚打过架的样子。
 
     霍一飞敛一口气,淡声问他,“怎么回事?还躲着不出来,那我就看不到了?”
 
     小宁垂头丧气,“知道哥今天回来,本来是想着去圆斗岭那边买你爱吃的糕饼,好让哥欢喜一场,谁知道拍马屁也拍不成。我算看出来了,只要见着哥的面,就是要挨打,最多哥打完了,能在家陪我一阵。”
 
     霍一飞给他这么一说,心肠倒软下来,“我就那么爱打你?有理没理的?你说说吧,别管是不是打架,但凡你占理,哥都不说你半句,可就别是你无理取闹,先欺负人家就好。”
 
     小宁笑道,“瞧哥说的,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别人?我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啊!回头还不得叫哥打个皮开肉绽啊!”,拉着霍一飞的胳膊把他拽到床边坐下,这才一脸郑重的解释,“哥,真的不怪我,我到圆斗岭去给你买吃的,你知道,那边地开阔,我就顺路带着滑板溜两圈,哪知道那么倒霉,一个死人扔在那里,我都没看见差点撞上!因为急着躲,才不小心撞了那小子的。我又不是有心的,他也没摔怎么样,干嘛骂我?!”,小宁腆了笑摇着哥哥胳膊,“哥,你说,我总不能由着人家骂我,是不是?”
 
 第十七章
 
 “那你骂回呀!”,霍一飞不咸不淡的回敬,小宁知道他是讽刺自己,他是厚脸皮早不会在意,顾自笑笑,虚了口气说,“哥,我就跟他撕摆两下子,也没怎么样,就是有点倒霉,正好警察在那查案,看见打架就把我也给带了回去~”。眼见哥哥蹙眉,连忙又紧接着补充,“警察也说我俩没打的怎么,没出血没受伤的,回头就放了!没事了!”
 
     霍一飞岂不了解弟弟,唬了脸质问,“没事了?没事你还会跟我提起?不定编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了!”
 
     小宁只有不好意思的笑,“哥还真是把我摸的透,其实是警察扣了我的学生证,非要家长去签个字才能领回来。”
 
     “怎么不找你阿斌哥帮你签了?”,霍一飞有点纳闷,小宁撇撇嘴说,“那还不是上次捅了漏子,阿斌哥说,以后我俩各自疯自己的,他不掺和我,我太危险!他说什么不肯跟我签。”
 
     霍一飞忍不住好笑,刻意板着脸,指头杵着他额头道,“你就抖擞吧!什么时候说你的话,你是不能听!好端端的往圆斗岭跑什么?说的怪好听,还给我买糕点?你几时那么乖巧过?特意到那去疯的吧!这回撞见死人的了?知道不是吓唬你了?”
 
     小宁吐吐舌头,也不管他说的什么,只是顾自点头认错,嘴里的保证比什么都溜,一看就知道根本没往心里去,应承了一阵忽然又道,“对了!哥,我听警察说死的是黑道人物~”,话没说完就见哥哥顺手抄起床头鸡毛掸子,反拿着冲自己大腿“呼”的一抽,一阵凛痛激的他“啊”的尖叫一声,捂着腿跳开。
 
     霍一飞追过去,一把扯了他胳膊拉到床边,反手肘抵他住后腰动弹不得,扬着鸡毛掸子在屁股上连着抽了七,八下,虽然没大使劲,可小宁就只穿了件小小的裤衩,掸子抽过去还是钻肉的疼,小宁两腿乱舞,连声叫,“哥!哥!别打了,疼啊!”
 
     感觉腰上略松,趁哥哥松了手,连忙挣扎着跳起来,边往后逃嘴里边叫,“哥刚才都说不打了!这又打~”
 
     霍一飞冷笑一声看看他,“这也算做打?那可便宜死你了!告诉你霍一宁,以后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少琢磨,否则等着挨打!该想的你不想,没用的可上心了!你玩也玩够了,疯也疯够了,回来就不能在家消停儿看会儿书?学会儿习?”
 
     小宁垂头,手捂着大腿上温热的地方,触手之处,凸鼓了几条交叉的发红棱子,一摸刺辣辣的疼。小宁满腹委屈,但怕挨打,还是不甘心的认错,“是我错了,我以后消停儿在家学习,再不到处疯了。”
 
     看他那受屈难过的小模样霍一飞又不由的心软,走到跟前拉他,小宁以为哥哥还要拽了他过去打,又不敢抵抗就往身后那墙角里缩,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让他哭笑不得,霍一飞抿抿嘴角咽了笑意,拉着他肩膀,“行了,不打你了啊,别躲了。赶快把你裤子穿了,还装什么睡觉啊?下楼吃饭了。”
 
     小宁听他这话,心里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顺势搂了哥哥脖颈撒娇,“我知道哥舍不得打我呢,看我都负伤了。”虽然嬉皮笑脸,眼睛里隐隐发亮,多是刚才那会急的,眼泪也往眼圈里涌了。
 
     小宁死活赖了哥哥抱他到床上才肯穿好裤子,又在他威逼下一磨三蹭去盥洗室洗漱,他昨天一直疯玩没正经吃饭,这会肚里早已空空,饿的咕咕直叫,抓起碗筷来狼吞虎咽一般扫了干净。饭后霍一飞又带了他去警局签字领回证件,因为经常跟警察打交道彼此也都熟悉,那警察笑了签给他,说,“你弟弟很厉害啊,不比你差啊,打人家打的头破血流的,自己倒没大事。”
 
     小宁在身后贫嘴,“有劳警察叔叔费心了!”,一句话后脑挨了哥哥一巴掌,缩缩头不吭声。霍一飞跟那警察客套几句正要走,警察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一句,“对了,你们姚堂主死了,他的位置谁接啊?”
 
     霍一飞愕然一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下意识扭回头去望他,张口欲问“你说谁死了?”,话到嘴边却是一句,“不知道。”。这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经反应过来,迅速的改了口,警察说姚顺死了大约不会有错了,只是惊异他死的如此突然。
 
     从警局出来霍一飞越想越惊,姚顺暴死,只怕别人很难能下这个手,想来九成是周进做的,可惊两人一直待在缅甸跟ou谈生意,千里之外他竟动了这样大的功夫,杀个堂主甚至都没屑于露面。而自己也没听说姚顺有什么帮规家法难容的死罪犯在那里,进哥竟是暗下动的私刑,全不怕给人察觉了不易交代。
 
     自己刚从缅甸回来,一下飞机就回了家,还没见着什么人,这个死讯还是无意中从警察口里得知,具体情况更是全不知情。而进哥也从未跟自己提起过,想想多半是怕他不赞成劝说自己,霍一飞想,姚顺得罪周进不是一天两天,他早晚活不长,但如果不是作的太厉害,抓了自己去执行什么家法,打的那般厉害,既让进哥心疼,又给他难堪,他也不会死的这么快。那次事后进哥一次没跟自己提过姚顺,隐约中就感觉这次是要事大,可也没想到他这就断然下了杀手。
 
     还没等开车到家,半路上就接了周进的电话叫他过去开会,霍一飞一惊,本能想起姚顺这件事,心里就颇有些忐忑不安,更怕事有变化,顾不得送小宁回家,让他自己打车回去了,自己匆忙赶往祠堂。
 
     不料到了祠堂方觉是一场虚惊,若照着原来想的,只怕除了这等大事,祠堂里必是一片肃寂,人人面色凝重,却不想丝毫不是所想的那样。霍一飞到的时候,会议室门大半开着,看得见里面除了周进领着一班堂主外,不少跟班也拥挤在里面,彼此谈闹竟显得十分热闹。周进没端坐在自己位置前,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半歪斜倚靠着,跟两个堂主不知在说笑什么,一阵说,一阵笑。
 
     霍一飞例行的轻敲了三下门,但在这般嘈杂的屋里只怕也没人听得见,更无人理会,他顾自进来,到周进跟前叫道,“进哥。”
 
     周进正一脸笑容,饶有滋味的听那堂主讲着趣事,被霍一飞一叫方缓过神来,点点头笑着应了,道,“来的这么快?!人还没到齐呢,找个地方先坐,等他们一会儿。”
 
     霍一飞迟疑了一下,下意识四下环顾,虽然不是在开会,可除了十几个堂主各处坐着,其他人虽然也各自闲聊,却没有一个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祠堂这种特殊的地方规矩更比在别处大上数倍,照理在众位堂主面前,自己有站不能有坐。不知是进哥笑话听的高兴,把这忘记了,他可以不记得,自己要是没规矩,回头不挨打也得挨罚。
 
     因此霍一飞只是笑了应了,却没有坐下,退到周进侧面半倚了墙,双手抱膀闲着听他们聊天。周进也没去管他,仍在跟那堂主讲笑。
 
     霍一飞得闲四下张望,看到一边角上葛老挥端端正正的坐着,微侧了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由的留心去看,觉得他脸色平淡,不喜不怒的样子。但他知道葛老挥此时心里决不会好过。和记里人人知道他跟姚顺交好,现在姚顺死的不明不白,一个原本有力的臂膀莫名其妙给砍去了,损失最大的恐怕就是他。
 
     葛老挥不会想不到,这场凶案分明就是周进下的手,不过无证无据,周进只要不承认,他又能耐他如何?原以为姚顺堂堂一个堂主,意外被害身亡,社团中自该是一片悲恸,人人凝重。谁想到竟是一片欢乐景象,全似没把他的死当成一回事,当真是人走茶凉。想到这忽又替他一阵悲哀,尽管过去交恶,他一向对自己百般为难,自己想到他也是浑身不顺服。但现在人既死了,那些恩恩怨怨仿佛也就随风飘逝。
 
     待的好一阵,人都来的全了,只有应七没有到,周进吩咐不用等他,屏退了旁人,会议也就切入正题。说到姚顺的死,周进神色淡淡,也没刻意去做那悲恸之态,只是按着惯例淡淡道明,姚堂主意外受害,按帮里规矩,人人需当全力追查,知道是哪边人做的,帮会自当出面为他报仇。
 
     一班堂主都是随声附和,居然没有一个提出异议。跟着有说些出殡事宜,这样大的一件事,竟就这么轻易翻过了,霍一飞不由不感慨,在座的各位堂主,甚至和记里每一个人,没有一个心里不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姚顺死因,但此时人已然不在了,又有哪个笨的去替他“鸣冤”?想着也不由得暗起一阵寒意:果然是大权在握,说叫谁死谁便死,纵使和记帮规如此森严,如今也没谁敢站起来纠察周进执行私刑的罪过。
 
     这些权术相斗的手段进哥一早就不断教授自己,霍一飞向来活络圆通,看的也十分明白。姚顺“技”不如人,那只有饮恨九泉,怨不得谁。只是他死了,葛老挥唇亡齿寒,便岌岌可危起来,若不是周进下手动他,估计他也会自卫还击。
 
 第十八章
 
  不料今天葛老挥反应却显得十分平淡,没像霍一飞原先所猜的,籍这次机会大做一番文章,找来帮会里从前掌事的元老来与周进为难,他若当在这一班堂主面前将事情揭穿,指责周进触犯帮规,滥用私刑,纵使不能搞垮他,至少也让他面上难堪。霍一飞始终防着他这一着,暗中算好对应的策略,谁知一直到会散,竟是没有动静。
 
     葛老挥略显僵硬的端坐在自己位置,脸色愈发显得难堪,不过一个来小时,会开到尾时,他腊灰的脸色竟已显得有些惨白,看那模样倒像是生了病似的,霍一飞略感吃惊,目光望向周进时,被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不必理会。
 
     霍一飞一时不解,也就不去管他,但听周进接续说,“姚堂主在帮中做事,一向十分稳妥,他这次遇害,留下的事务不少,照规矩,就算选了新堂主,都要每年年初元旦接掌位子,现在离着元旦还有小半年时间,这么多事情不能没有人管。”他说到这,在坐十一位堂主均各自心中一动,想,“他这时说到正题了,姚顺一死,人人最关心的莫过于谁来接班,接班人是谁极大关系着这一堂口,乃至整个和记,甚至H市江湖的**走势,连警方也无数次正面侧面的找人打听会由谁来接班,可见对此十分关切。”
 
     姚顺跟前一向贴身手下赵森和弟弟赵焰更加怦然心跳。赵焰在心中念叨,哥哥赵森在姚顺堂口为事多年,与姚堂主关系密切,论资辈论实力都是非凡。他一向对继承堂主之位甚有信心,早在数年前就曾暗下以未来堂主自居。赵焰自然盼望哥哥能上位,他也跟着沾光。
 
     若没有这一场事,以赵森身份,实力继位的确实没有话说,可是现在周进为了对付姚顺不惜下手暗杀,好不容易夺过的权力焉能轻易落回给旁人,赵焰心中揣揣,不知他接下来会怎么说,赵森更加头皮紧绷,按在腿侧的掌心尽是湿汗。
 
     周进似有意似无意瞟这兄弟一眼,赵森也不知自己是否心虚,只觉他微抿的嘴角一丝冷笑,背上竟起寒意,但听他继续道,“和记各堂口一向各分各管,这个堂口的事,别的堂口只怕也不熟悉,我想在姚顺自己堂口里找个人来做这事,地熟人广,做事也容易些,大家觉得呢?”
 
     虽是询问征求意见,但个人自觉,又有谁会提出异议来?周进不见异议,说声好,四下巡视一圈,目光落在一旁赵森身上,向他点点头示意到跟前回话

第8回

,赵森隐约觉得大妙,不禁心跳,连忙走到跟前,周进问他,“你入我和记有几年了?”
 
     赵森不假思索道,“我15岁进社团,跟在姚堂主手下做事,已经有15,6年的时间。”
 
     周进似乎满意的微微点头,向了众人道,“赵森兄弟跟随姚堂主为事多年,做事精明,从无差错,对我和记又是忠心耿耿,我想让他暂管这摊子事儿,没人觉得不妥吧?”
 
     这话一出,赵森固然是大喜过望,在座的一班堂主也无不吃惊,霍一飞素来聪明机灵,对周进心思无不摸得明白,可听他这个决定也甚是吃惊。赵森跟随姚顺多年,感情相比不会浅薄,如今姚顺死的不明不白,赵森如何不明白是谁下的手?若是他现在对周进假意奉承,积蓄力量,来日再图复仇,那周进岂不是养虎为患?他这一手兵行险招,可未免有点太险了。
 
     但略一寻思,也即明白,这固然是周进深谋筹划,但也是形势所迫。执行死刑杀掉姚顺,难免引得人心浮动,若再夺了他的权力给自己人接管,怕这些堂主各个不是省油的灯,人心不服,以后就难统领了。现在扶植赵森上位,一方面显得公正无私,叫人说不出闲话;另一方面,赵森早不敢对这位置抱有希望,如今忽来意外之喜,他又如何能不对周进感激流涕。这一招一箭双雕,不可谓不高了。
 
     霍一飞想到的,其他人聪明的自然也想的到,赵森外冷内热,心思十分缜密,多半也不会猜不到这点。但他此时喜从天降,接管堂口,虽说是暂时代理,但按着历来惯例,那着位置也就是**不理十了,狂喜之喜,倒也没有闲暇去详思细索,一时间反而由心感激周进不记嫌隙,加以提拔。
 
     周进由着他在腹中透乐了一阵,又转了话头说,‘如此,姚堂主这件事就算处理妥当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姚堂主丧殡,阿森新接手这一摊,诸事烦乱,怕是忙不过来,一飞,回头你叫上陈耀清,你们过去帮忙打理打理,也算是代表我尽一份心。”
 
     霍一飞连忙点头称是。那些精明的堂主都面露微笑,心中道,“这才是最要紧的,明的要霍一飞过去帮忙,实际上周进毕竟不放心赵家兄弟,派了心腹暗中监视。霍一飞聪明能干,他这一过去,必定找的到机会“插足”到这堂口里,到时候赵家兄弟想撵走他可就不容易了。
 
     更有人推想,“周进如何能让外人久掌大权,给自己凭增威胁?以后他定寻了各种机会让霍一飞到那里出头,到时顺理成章扶他上位。凭周进对霍一飞信任宠爱,怎么能让他久居人下?若不是霍一飞实在太年轻怕不服众,早把他扶上一方堂主。
 
     不过霍一飞向来圆通待人,八面玲珑。对上尊敬有礼,对下和蔼可亲。跟姚顺那飞扬跋扈的作风天壤之别,帮中多数人倒都愿意跟他共事。那些心怀嫉妒的,自忖没那个能耐和他竞争,也只得暗中叹气。
 
     由于是丧葬期间,不便有像往常那样聚会似的晚宴,但周进刚从缅甸回来,虽说低调尽量不惊动大家,但众人盛意拳拳,定要摆酒为他接风洗尘,周进也不好一口拒绝。结果到底还是安排了晚上吃饭,不过到席的都是平时这几个亲近之人。还有新上任的赵森兄弟,那是一定要在的。
 
     席间赵家兄弟不住向周进敬酒,感激他提拔之恩。赵森不善言辞,只是闷头喝酒,赵焰口齿伶俐,善搞气氛,溜须拍马的话说的一套一套,哄得众人笑闹不止。不过赵焰嘴巴虽甜,心思也没有多么灵活,他要是聪明的,早该看出周进对他这夸夸其谈之辈没大好感,趁早闭了嘴。只可惜他远没有霍一飞那般懂得察颜看色,顾自说个不停。
 
     不过被他一闹,气氛也当真活跃,个人虽然都有一番心事,眼下也都先放下来,只是举杯畅饮。酒过三巡,酒量好的都颇感熏熏醉意,量差些的已经纷纷认输了。赵森十分善饮,一直陪了在周进和其他几个亲近的堂主跟前,弟弟赵焰就差的多了,光给霍一飞扶着去卫生间呕吐已经好几回。
 
     霍一飞见他醉的东倒西歪,偏偏还不肯认,非要再回去敬酒。怕到时惹得周进不快,当众出丑,于他哥哥赵森脸上也不好看,于是强拉了他坐到包间外的厅台竹椅上稍事休息。赵焰酒后十分兴奋,话愈发的多,霍一飞勉为其难,陪酒气熏熏的他聊了好一阵,赵焰倒是跟他十分投机,说来说去,越说越多,后来竟聊到姚顺被杀的事上。
 
     赵焰嘴一歪,故作神秘模样,往霍一飞身边紧靠了靠,张嘴满口的酒气熏得霍一飞几欲作呕,也没客气推开了他。赵焰却像块年糕似的,被推开了又紧贴过来,凑在他耳边说,
 
     “你都不知道,姚堂主真的死的很惨啊!我可是亲眼看着的。怎么回事呢?我跟你说哈,其实要不也不能让我赶上,是头天他安排我们兄弟俩办事嘛,那第二天我俩当然要向他交差啦,谁知道怎么找也找不到,打了一天的电话也没有听,我当是心想,‘嘿嘿,这家伙不定在哪快活呢!’”
 
     说着扬起手掌不轻不重打一巴掌自己的脸,虚笑道,“我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当没听见啊!”霍一飞笑了顺着他应付,“嗯,我什么也没听着。”
 
     赵焰又接着罗罗嗦嗦,“我和我哥这就找啊,到处找,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也没找到。后来还是碰巧遇上夜总会泊车的,这才从他口里得知,原来姚堂主早一晚上给人接走了,泊车的说,当时听他们说是到圆斗岭。你说这三更半夜的,往那荒山野岭去干什么?怎么能有好事呢!我哥当时就说,怕是出事了!拉着我这顿飙车,往圆斗岭开啊!”
 
     赵焰一拍大腿,“迟了!开的再快也迟了,到那时山地下围了一堆警察。我下车一打听,可不真出事了么!警察都把地方给围起来了,我费老大劲才看见姚堂主尸体,当时都没认出来,烂乎乎的一团啊!要不是听警察说是他,打死我也不信。”赵焰说到这儿像是见了多么可怖的东西,声儿也微微带颤,“你猜怎么着?你猜姚堂主怎么死的?”赵焰忽然把话头对了一旁霍一飞,眯着一双醉醺醺的眼睛饶有兴致的问他,“你猜猜!”
 
     “这我上哪猜去,焰哥别在这吊我胃口了,快给我说罢!”霍一飞给他说的倒颇起兴致,一回到H市就知道姚顺死了,跟着开会也说了半天。可到这回会儿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没有人说起,赵焰在这紧要关头卖个关子,倒惹得他好奇心大起。
 
     赵焰却不肯说,摇头摆手一脸神秘,又往他跟前凑凑,说,“你跟我喝酒,喝好了我才告诉你!”
 
 第十九章
 
     说着回头招呼侍应生,高喊着,“再拿两瓶啤酒来!”,侍应见他已喝的东倒西歪,一时犹豫不知如何应对,见到他身后霍一飞暗使眼色,当即会意,口里应道,“老板请稍等。酒就送来。”借故溜走,半天也没回来。
 
     赵焰却等不及侍应把酒拿来,刚才霍一飞追问他,他非卖关子不肯说。这会儿只劝他些注意身体,少喝些酒之类的闲话。他不再提起那事,赵焰自己倒是忍不住了,吞吐了一阵,还是忍不住自己说起来,
 
     “你真想知道啊?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不过不能给别人说啊,嘿嘿。我这也是说的,警察说开始看见姚堂主尸体,烂乎乎,焦黑黑的一团,你知道吗?像给火烧过一样,以为是烧死的?谁知道不是!后来一尸检,才知道原来都是用东西烫的!姚堂主遍身上下,都让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生生烫烂了!”
 
     赵焰边说边做个同情的表情,霍一飞听到这,顿觉身上一阵发紧,根根汗毛直立。就听赵焰继续说,“给火烧已经够惨了,高温的东西烫,那不是更疼?那东西烙在身上,只有皮焦肉烂,可又不伤筋动骨,一时偏偏还死不了,真是活受罪!“边说边呲牙撇嘴,模仿姚顺死时的模样,“我看他身子紧紧的缩成一团,面目狰狞比妖怪还吓人!嘿,看那一眼吓得我半宿睡不着觉!”
 
     他描述的绘声绘色,引得霍一飞想着姚顺临死时的可怖之状,当下更不禁阵阵心悸。直过了好几秒才定过神来,想,进哥果然是为了那件事很透了姚顺,死都不让他死的消停。以往他素不喜欢这些花样,这次竟将他活活烫死,那自然是为了姚顺那次执行死刑,伤的自己甚重。霍一飞清晰记得,当时周进翻起自己衣衫,看到那处伤口焦烂溃烂,不堪目睹之时,脸色铁青的表情。当时就知道姚顺难逃劫难了,但也想不到周进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变本加厉到将他活活烫死。
 
     想到他行事手段的狠辣不由的发颤,但情不自觉,总又会想姚顺为了得罪自己陪上一条性命,甚有种有人背后撑腰,以后行事都理直气壮的感觉,心中竟也不觉暗涌起一丝得意滋味。姚顺固然是周进早晚要对付的,但若不是他不自量力,不知深浅屡次与自己为难,便是要死也不至于死的这样悲惨。
 
     赵焰眨眨眼望着他,忽然十分神秘的凑到跟前,“你真的不知道么?不该啊!我们都知道了,你跟进哥那么近,怎么会不知?你是故意装着不知道,哄我开心的是吧,嘿嘿,哥哥谢谢你啊!”
 
     一句话罢,霍一飞脸色也变了,赵焰话里的意思分明再明显不过,那几乎就差明说,就是周进杀了姚顺,活活将他烫死的,你还跟我装什么糊涂?!霍一飞立时明白了,赵焰所谓醉酒胡言乱语,原来根本是假装,他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借了醉意说这些话,目的便就是要通过他霍一飞的嘴传话给周进,让他知道他赵家兄弟早对姚顺的死前后内幕都心知肚明,只不过面上不明说罢了。这等于也是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赵家兄弟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霍一飞心中略凛,心说还真是小看了他,想不到看似粗狂的赵焰原来也十分精细,就想进哥往日常常教自己,对着任何人任何事总要私下留出三分小心,不可见根见底,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又所谓“人心隔肚皮”。见赵焰一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似要从他眼中望出点什么来,也直视了他淡淡反问,
 
     “焰哥以为我知道什么?我跟进哥出门小半个月,今天早上才回来,就听说这件事,要不是听焰哥说,我连这些都还不知道!”这也是向他递话,自己跟周进既然都不在H市,与这件事情自然没有瓜葛,让他没凭没据,不要胡说八道。
 
     赵焰倒也乖觉,一席话点到为止,即不再深入,借了霍一飞的话头当即转移开去,“嗨!我怎么不知道你跟着进哥玩去了?我是说啊,我刚刚才想起来,那会儿出事的时候,警察不是都围在山底下么处理现场么,我看见你弟弟也在那呢,还有一帮小朋友,伸长了脖子在那看热闹呢!我当他回到家,一定会告诉你呢!”
 
     “原来小宁说撞上了死人,给查案的警察带走,又说警察说死的是黑道人物,原来是这样。”霍一飞心中暗道,“小宁见过姚顺的,若不是他给烫的面目全非,不会见到了也认不出来,看来姚顺死相的确是很难堪了。”
 
     对赵焰说,“焰哥你真误会了,小宁又没见过姚堂主,不要说出了事,就是好端端碰见了,也不知道是他啊,他怕我教训他到处乱疯,那里会把这些事跟我讲。”
 
     赵焰显然并不想就这个问题纠结下去,随便打了个哈哈,应付了几句,“是啊是啊,这我倒是没想到,呵呵”,便将此揭过了。两人坐了半天,说了这些话,赵焰显得清醒了不少,脸上酒醉的红晕也散去许多。想来酒到此时也喝得差不多了,只怕还有些琐事周进要自己进去招呼,当下扶着赵焰一步一摇回到房间去。
 
     席后霍一飞怕周进喝的多了,本来打算打发了司机先回去,自己送他回家,就住下了,晚上他不舒服自己好能照应。但周进还是把他打发了回去,拽拽衣角替他抻整衣襟,说话的口气还是不容置疑,“早点回家歇着罢!还跟我瞎跑什么?瞧你这眼圈黑的!好好睡一觉,明天没事不用起来了,赵焰要有事找你你就去,没事就在家歇歇罢!”
 
     霍一飞笑了应,“有进哥的话,我就安心在家放假了!”,目送他乘车离开,这才去提自己的车。时已近夏末,在缅甸时十分炎热,回到H市,又是在深夜里,一阵风过竟觉得颇有凉意,并了小步跑上车。忙了这整整一天十分疲倦,回到家草草冲洗就睡下了。
 
     周进也奔波忙碌了一天,却没法回家倒头大睡。回到家容嫂开门,告诉他应先生已经在这等了一阵了,周进忙进屋,应七见他迎起来,笑道,“进哥再不回来,我可要在你这睡下了!”
 
     周进一笑,双手抱拳在胸前为礼,敛笑正色说,“今天全靠老七维护了!我在这多多谢你!”
 
     应七笑道,“进哥要是没喝多,我可得跟你计较了!咱俩之间还提这个谢字?!就凭你这句话,还应当罚酒三大杯!”
 
     周进点点头,招呼应七坐下,“别的先不说了!你还顺利吧?没有动手?我看葛老挥脸色难看,猜着八成他派了伏兵围你,没有事?”
 
     应七摊摊手,“什么事也没有,进哥放心,咱们跟葛老挥的人根本没照面,他们在外面空守了大半天,今天白天日头还真晒,几个王八蛋累坏了,刚才我看,领头的早早都撤下了,剩下一帮小孩崽子,怀里露着小丫头在哪亲热呢!敢情把我都给忘了!”
 
     周进听说两边没有碰撞厮打,又见他衣衫整洁,的确不像动过手的样子,更加放心。道,‘这样最好,不声不响解决了。以后只要葛老挥自己不提起,咱们也不去跟他为难。两边都好过。”
 
     应七点头,又说,“进哥,你料得没错,葛堂主这次的确花了不少心思,咱们帮里几个键在的老头儿,他也算挨个请到位了。我听小凯说,葛老挥花了不少钱去买通唐老爷子的女婿,那小白脸也答应了在唐老爷子跟前说话,可不知他是撒谎,还是说话也没份量,我看唐老爷子没大买他的帐。今天他问我不少话,话里的意思,倒没有站到他们那边,于我们为难的意思。”
 
     周进笑道,“唐老爷子若是真心愿意帮他,怕咱们也拦不住,估计是收了他的钱买茶水喝了。”
 
     应七略略沉吟,认真道,“其实他老人家退休也那么多年了,难听的说一句,人走茶凉,在其位谋其政,既然位置都坐到进哥你这里,他就算有心插手,只怕也有心无力,毕竟现在不是以前老顾坐镇的时候了。”
 
     周进微笑,对他的话也不知可否,只是说,“老人家年岁大了,也该要青山绿水的休闲休闲,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得搅了清闲。说起来,为了咱们这些事叨扰他是不应该,不过咱们也是没办法,还请他见谅罢,呵呵。”话虽说的客气,语中毕竟透着骄狂,言下之意是赞同应七的话,既然现在自己当家,帮中事务就不劳旁人操心了。
 
     顿一顿,又说,“唐老爷子不挑这个头儿,葛老挥那点钱怕是收买不了他。但他也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应七道,“葛老挥也算是‘见菩萨就磕头’,他漫天撒网,总能捞着些鱼。可惜,嘿嘿,网虽然撒的大,收的却晚了些,给这风吹雨打渔船撞的,等到收口,啥也没有了!”
 
     自然,葛老挥费尽心思布置一场,原是算着怎么也会有一两个人愿意帮忙,只要有人出来挑头,自己便可紧跟其后,顺理成章的呼应。不料周进早派了应七去应对这件事,葛老挥贿赂怎样的礼,应七都成倍的送到,将各人哄得高高兴兴。这天开会,他特意在H豪华的酒楼也备下饭局,将老头子各个宴庆到,一直喝酒到散会了才罢。葛老挥空等一场,自己心里也明白,论实力,论钱财,自己毕竟没法跟周进较劲。
 
 第二十章
 
 
 
 
     两人聊了一阵,说的都是帮会里的事情,容嫂泡了茶端上来,周进先捡了一杯递给应七,说,“你尝尝,这个茶不错,刚从杭州捎回来的西湖龙井,容嫂用新鲜井水冲泡的,很不错。”
 
     容嫂笑道,“这还是跟一飞那孩子学的呢!想不到他一个男孩儿啊,对冲水泡茶啊这些的,弄的那么明白!我做家务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泡个茶有这么多学问。”
 
     应七一手端着茶杯在唇边抿上一口,一手指着周进笑着说,“要说这些讲究呢,还不都是跟他学的!进哥一手调教,要把一飞培养的跟他自己一般无二样!”清茶入口,果然清香无比,回味悠长,不禁赞道,“果然是好茶!”
 
     容嫂说,“酒水伤身子,你们应酬总是难免,酒后喝点茶水,总可以解一解酒气的。”放好茶盏,退出门去。应七接起刚才的话题,“进哥,我多句嘴,你可别生气。霍一飞聪明懂事,讨人喜欢,你宠他是应该的,姚顺那么得罪他,不替他出口气心里难平。可是你这时动手,真有些冒险了。进哥你有没想过?缅甸ou那边,进哥你虽然走了这一遭,大体已经谈妥,但毕竟没有确定,琐碎细节到底需要时间。姚顺一死,跟他合作的货源要断,咱们手上这些怕供不上下家要求。”
 
     周进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这次动姚顺是仓促了些,毕竟这事关系重大,很多后续的事情,其实还没有做好。这件事当时你也劝了我的,可我没有听你。”
 
     应七笑说,“你看着姚顺把你那霍一飞弄成那样,还有不火冒三丈的?!没当时开枪崩了他就是不错的了!我可是知道你,你怎么罚,怎么打都行,别人要是碰上一点,那你可心疼的紧呢!”
 
     他说的正是当时周进的心思,周进嘴角微斜,不由的自嘲般轻轻一笑,想起当日的事,还是怒火难熄,“霍一飞是我的人,他有什么做得不好,做得不对的,我自然会教训,哪轮到他姓姚的插手了?他敢当到面上给我难堪,我还认了他嚣张不成?要是各个都学他这样,不如这位置我也不要坐了,让贤给他们罢!”顿顿又笑说,“不过一码归一码,帮会规矩,断不许同门兄弟自相残杀。所以这事敢做可不敢认,说不得,只好请你帮忙,耍点手段,在人前推搪过去。”
 
     应七笑道,“进哥别尽说笑话了!古人都教我们,‘成大事不拘小节’,手段策略人人都能耍啊,不过耍不耍得出来,那就是个问题了。”
 
     周进淡淡一笑,端起茶杯深抿几口,神思凝结,像是在考虑什么,停了小一会,微微叹一口气,缓缓的说,“说这些都是推脱的话,我每次到祠堂敬香,心里总是跟祖师爷说,我临危受命,主持这个大局,为了和记苦心经营。情非得已时,少不得要用些非常手段。但是这次我杀姚顺,难道不是存了私心的么?更不要说身为龙头,‘知法犯法’,下次再到祖师爷面前,真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应七听他这话,隐隐感觉不妥,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静等下文,就见他又笑冲了自己说,“老七,你做刑堂堂主,却跟着我这样胡闹,回头你又如何交代呢?”
 
     应七哪会在意这些,哈哈笑道,“他们老人家在天上待的悠闲快哉,哪还有那个闲情来管这些闲事!进哥以前还教训我,说凡事啊但求心里坦荡,问心无愧,自己能向自己交代,也就成了!”
 
     “是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周进反问,顿顿又说,“倒是说的不错,凡事但求心里坦荡,问心无愧,可我现在却觉得,难以向自己交代。我不是说杀错了姚顺,姚顺不杀,只能眼看着他跟葛老挥两个把和记搅得翻天覆地,他屡次吞贪帮里的钱财,跟别的帮会搅在一起偷抢和记生意,暗中赚了好几亿!这叫吃里扒外,里通外敌,我杀他一万次也不嫌多。但我杀他,应该知会刑堂,召集帮众兄弟,当在他们面前堂堂正正执行家法,这么暗使私刑,是不应该的。我虽有为难之处,毕竟是犯了帮规家法。平时我每次教训霍一飞,都说一句话,‘错就是错,没有辩护的理由,解释的余地,我们做黑社会都是各有苦衷,难道被警察抓了,上了法庭也能为自己寻找理由开托?’,我教别人是这样,难道自己反而做不到?”
 
     应七听他这话居然颇有自责的意思,大出他意料之外,当时也甚感惊鄂,不由的吸气道,“进哥,你这么说~~?你何必跟这个较真?”他本来想说,你的意思是难道要在祖师爷面前责罚自己?但又觉得这话不便贸然出口。
 
     周进只是无所谓的笑笑,半开玩笑似的说,“其实多半还是自欺欺人,不过图个心里安乐吧。人可欺,天不可欺,照理我杀人是应该偿命的,不过,嘿嘿,还不舍得这么两手一甩清闲去。在祖师爷跟前领几棍子,胡乱先交代一下吧。”
 
     一番话毕,应七反倒默然无声,不知道该如何对答。有心想劝他不要为难自己,也知道周进根本不会给自己说服。无可奈何看了他好一会,才说,“进哥,跟你这么多年,你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看来今天我跟你磨嘴皮子也是没有用。你是龙头老大,你说的话我就得执行。但是有一条,虽然你是龙头,进了刑堂我是说话的,你要是非得往死了为难自己,我只好不听你的。”
 
     周进笑笑点点头,心里当然知道他是维护自己,虽然多年兄弟,感激的客套话早就不提起来。但在内心的深处,还是涌起一片深深感动。一时无语,两人都相对无言。应七看看表。已经很晚了,家里太太还在等着他回来睡觉,周进也就不勉强留他住下,只是嘱咐路上小心。
 
     送了应七到门外,目送他汽车飞快消逝在夜幕中。忽然想到他家里还有太太在等待,忍不住十分羡慕。自己跟妻子也是感情深好,结婚多年还如初婚时恩爱,可却没有应七那么好的福气。当年儿子夭折与意外,妻子大受打击,那时候落下病根,此后再也不好,近几年来还越来越厉害。不得不常年在外治疗。偏偏自己又是事忙,难得有时间去陪她,这几日忙碌便也罢了,这会夜深人静,想念起来,既思念难耐,又觉得对她不起。
 
     想想自己渐渐年纪大起来,少年时野心极盛,总想着可以效仿江湖中那些前辈们,不说叱咤风云呼风唤雨,至少也有一番作为。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当年那些心却给磨得渐渐淡泊下去。反而更盼着有朝一日,撇下什么帮会,和记都不去理他,只每日陪了心爱的女人海边漫步,看朝阳晚霞,潮起潮落,岂不是神仙一般的生活?只是身在其位,责任重大。一着不慎,不要说会毁了和记多少前辈闯荡下的这份基业,害惨多少托傍名下的兄弟,就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只怕也难保了周全。这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好在有应七这班兄弟为自己分担。又有霍一飞这个聪明能干的孩子前前后后的替自己周旋着这各种人情关系,琐事杂务,减轻了不少负担,省了许多精力。霍一飞素来乖巧懂事,深得自己心意,又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与亲生儿子无异。正如姚顺和葛老挥说的那样,自己的确是存心要把他扶植上位,杀死姚顺,斗气是三分,争权夺势占三分,剩下那几分,说白了便是有心替他霍一飞未来的上位斩棘铺路,拔掉这个棘手的硬钉子。否则,以周进一向的谨慎精明,又岂会轻易去冒风险去做这种事情。
 
     这件事实在是周进用心良苦,可他自己做来却觉得十分自然。只是虽说成大事者必心狠手辣,这件事若是针对外人,再狠辣百倍千倍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但姚顺毕竟是一个帮会里磕头拜把的兄弟。这般公然杵逆帮规家法,视之如儿戏般的玩弄股掌,周进始终还是心中不安。他跟应七说,自己主动请罚,无非是为了求个心安,这实实在在说的是心里话。应七素知他脾气,也明白他心情,因此并不苦劝。
 
     这件事提过,周进却也没有再找过他去,应七还以为他不过一时感慨,说了这些话,毕竟不会就这么为难自己。不料这天周进却真的自己送上刑堂来。
 
     应七到刑堂时,开门见着周进背向门口,端正跪在关像面前,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人,颇显得有些空落落。三支供香都燃了大半,显然已经插供上许久了,不知道他在这里跪了多久,香火散着细细的青烟在关像前缭绕。应七往里走进几步,周进似乎也没有察觉,仍旧出神般的凝望着面前缭缭烟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应七也没出声,缓缓踱了几步到他身前,在香案前取了三支供香在手,掏出火机“嗖”的轻声划亮,将供香逐一点燃了,双手捏着高过头顶,深深的鞠躬行礼,退后两步,挨了周进身旁跪下了。周进竟没理会,仍是沉默无声端目望着前方,应七却是按着规矩一丝不苟的背诵了请家法前那些如同台词一般的言语,遂即站了起来,到屋里一边角落硕大的水缸里取出浸泡在里面,水淋淋的家法藤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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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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