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板子_但丁

第1回

第六章 打板子
 　　出了穿廊，还有几级台阶。
 　　丑蛾儿的个子并不高，但沾着居高临下的光，还是将这一幕全部收入了眼底。
 　　雪地里围着一群女孩子，穿着一色的白襦青裙，年纪同她们这群女孩子差不多，分别站在两侧，约有四五十人，只是，她们的头发却是短短的，只有齐耳那么长。
 　　而她们的中间，却有三个强壮的女人和一个同样打扮的女孩子。
 　　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那个女孩子的裙裤被扒了下来，露出两瓣白嫩嫩的屁股，两个女人将她按在板凳之下，而另一个，则用力地打着板子。
 　　也不知打了多少下了，此时，那原本白嫩的屁股已经是一片红肿，血迹斑斑，可以想见，这会有多痛。
 　　然而，那个女孩子虽是满面痛苦，双目含泪，却紧咬着牙关，一声也不敢吭。
 　　只有板子敲打在肉上那“啪”“啪”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响起。
 　　丑蛾儿的脸微微发白，同她一道的女孩子们的脸色一个个也未必比她好到哪里去，打板子给她们的震撼固然大，但那被扒掉赤。裸裸露在外面的屁股更是让她们的脸火辣辣的，赶紧移开了视线。
 　　不是当事人的她们都这样羞窘了，那个受罚的当事人又该如何难堪？
 　　就这样将女孩子最为宝贵的身体赤。裸裸地暴露出来，简直叫人羞愤欲死。
 　　啪啪啪的板子声敲在那女孩子的身上，却也同时敲在了丑蛾儿她们的心上，在进入宫里的第一天，浓浓的乌云就笼罩在她们幼小的心灵之中。
 　　这时，对那女孩子的处罚终于结束了。
 　　其中一个约四十来岁体格健壮的女人威严地环视了周围一圈。
 　　“看到了没有？这就是违反宫中规矩的下场。要知道，在我们这碧秀宫里，犯了错，还有改正的机会。但如果在主子面前犯了这样的错误，打死了都不为过。希望你们都看清了、看好了，并牢牢地记在心里，明白了吗？”
 　　“明白了。”
 　　……
 　　整齐的回答在空阔的宫殿中回荡着，在丑蛾儿的耳边回荡着，在她的心中回荡着。以后，她在宫中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情，但这一幕，却是她无数记忆中最深的一个。
 　　她警告自己，一定要小心，不要犯错。
 　　她不想像这个女孩子这样在众人面前尊严扫地，颜面无存。
 　　但是，后来，她才明白，在这宫里，并不是小心就不会犯错的；而有的时候，即使你觉得你并没有做错，在别人的眼里，你还是错了。
 　　“楞着干什么？还不跟上来？”
 　　谨嬷嬷不耐烦的声音将被这一幕深深震撼着的女孩子们的神智拉了回来，众人心中均是一凛，再不敢多看，凝神屏气，目视前方，随谨嬷嬷朝侧边走了过去。
 　　谨嬷嬷带她们去了南边最角落的一个房间，在那里，一个年纪同谨嬷嬷差不多大的老嬷嬷替她们剪掉了头发，剪得从外面那些女孩子一样短。
 　　被剪去头发的时候，女孩子的眼中都隐隐浮起了泪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有轻易折损的道理，而且，这么短的头发丑死了，也不能梳髻，也不能扎辫子。
 　　丑蛾儿虽然不在乎漂不漂亮，原本，在这一群人中，她就不算漂亮的，但是，也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她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是为了剪头发不漂亮了而难过。但是，为了什么呢？丑蛾儿当时并不清楚，只是，觉得难过而已。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她才明白，她难过的不是剪头发本身，难过的是，明明是她自己的头发，她却不能决定剪或不剪。
 　　尽管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违抗这个命令。
 　　就在刚才，她们已经看到了违抗命令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对于女孩子们来说，恐怕宁愿死也不愿意受到这样的羞辱。
 　　所以，即使锦鸾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牙齿咬破了她的下嘴唇，眼里那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丑蛾儿心惊胆战，生怕她像在元嬷嬷那里一样爆发出来，然后，一切都不可收拾。
 　　幸好，她并没有这样做。
 　　剪完头，谨嬷嬷又给她们一人发了两套和刚才外头那些女孩子一样的衣服和一些日用品，安排了房间，吩咐她们今天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她们只准穿分发的衣服，早上寅时一刻在外头集合，不准迟到就离开了。
 　　“哇——”
 　　谨嬷嬷刚一离开，孙可芸就再也忍不住了，她摸着短短的头发，伤心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
 　　“头发长命也长，头发短命也短。我、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我不想死啊，娘、娘，我想回家，我不要呆在这里，我想回家！”
 　　她是一个有着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额头中间，还有一颗鲜艳欲滴的朱砂痣，长得十分可爱的女孩子。
 　　只是，现在这张白嫩可爱的脸上，却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丑蛾儿本来觉得有些难过，可是，孙可芸这么一哭，她心里头的难过反而被一下子冲走了，她走到孙可芸的身边，有些笨拙地安慰她。
 　　“没事的，你看，尼姑庵里的姑子还没有头发呢！她们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没事的。”
 　　“可是，她们是姑子，我不是姑子啊。”
 　　孙可芸继续抽泣。
 　　“有一次，我们村里的一个大姐姐先绞了头发，然后，当晚就死掉了。呜，我一定也会被鬼吃掉的，呜……”
 　　丑蛾儿绞尽脑汁想了又想，终于，又给她找出了一条证据。
 　　“不会有事的，你看，外头那些女孩子不也剪了头吗？她们也还活得好好地呢！”
 　　“对哦！”
 　　孙可芸抬起头来，破涕为笑。
 　　“那我不会死啦！”
 　　她拍了拍胸口，吐了吐舌头。
 　　“真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会死呢！我叫孙可芸，今年七岁了，你叫什么什么名字啊。”
 　　孙可芸哭起来惊天动地，笑起来犹如日破乌云，云收雨散，快得很。丑蛾儿见她不哭笑了，也极开心，正要回答她，就听道一个声音说道。
 　　“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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