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_夜珞毓玦

第1回

第一章 苏醒 
 出云阁,独立于这些气势恢宏的皇宫建筑群,少了一些莺歌燕舞,却别有一番世外桃源的味道,天子喜欢这里,为的是一人. 
 锦被柔软的覆在床上,掩住了那个瘦小的身子.他已经昏睡了两天了,除了愈加泛白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任凭门外那些被天子刚刚怒骂的太医使尽手段,徒留深深叹息. 
 是夜,这锦墨居依旧点了几盏宫灯,在几个面色憔悴的宫女的守护下微弱的散发着光芒.无尽的夜色透过那些富丽堂皇,毫不掩饰的将吞噬之力输送到这个无主的地方,一阵风,吹散了刚刚凝聚的热量,那宫灯细微的光亮险些幻灭. 
 床上的人儿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涣散的眸子.动了动手指,找了找焦距,看着床边的帷帐发呆. 
 这是哪里? 
 那个小人露出了少见的迷茫的表情,定定地看着这些古色古香的家具. 
 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他没有特别吃惊,小小的脸上勾出一抹苍白的嘲笑. 
 弱弱的滑动着双腿,来到那面新打磨的铜镜前,看着里面不足一米身高的小人,无奈的摇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手指慢慢的抚过脸庞,入手却是一片柔软的滑,精致苍白的小脸恍若工艺品,虽然没有成型,但绝世的材料已经断定此子必为尤物. 
 许是宫女们要睡了,所以特地进屋看看那个一成不变的床,但当昏黄的光芒勾勒出那道小小身影时,宫女还是用手掩住口,慌忙的跪下. 
 身影动了动,恍若无骨,未发出一丝声响,飘然而至,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伏的小身体,”起来.” 
 宫女尽量保持着镇定,但是手还在抖,”九皇子,奴婢这就给您传太医,通报皇上.” 
 那苍白的小脸此时也恢复了些颜色,不过仍旧透着淡淡的白,带着一丝吃惊的表情,显然,九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退下吧,不用了.” 
 宫女有些犹豫,但还是退下去,低了头,捡起刚刚惊掉了的宫灯. 
 刚准备掩上门,听的里面幽幽传出了声音:”你们都早些休息吧,不必守候.” 
 愣了愣,旋即点点头,仿佛没从刚刚的幻境中走出.直到下了阶梯,才又掩住口,杏目睁圆.天,九皇子这是怎么了?虽然无法相信,但还没从悲痛中醒来的她依旧是有着些许的感动. 
 唉,又一声叹息,皇宫一道偏僻的角落,一袭黑袍兀自散去. 
 第二章 责打 
 
 
 第二日,九皇子已经苏醒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飞遍这奢华的城池.天子十分高兴,眉宇间多日未解的忧愁也是一并散了去.刚刚早朝完,来不及更换朝服,驾着銮车,马不停蹄朝出云阁驶去. 
 一入阁,那曾经日日夜夜盘旋的熟悉香气扑面而来,带着曾经的是是非非,以及那风轻云淡的脸庞.天子,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銮车突兀停下,才略微愠怒的撑开帘子,刚想怒喝,远远的便看到跪在寒风里那道弱小的身子,猛地一怔,旋即赶忙下车,提着袍子步履略微散乱的跑去. 
 “凡儿,”低低一声呼唤,而那不及膝高的身影却未曾挪动半分,只是动了动嘴,不过父王是无法看见的. 
 皇上赶忙搀起儿子,却被那没有重量的身体吓了一跳.偏过头,而那一旁的侍女也早有预料似的,”扑通”一声跪下,连同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奴婢该死.” 
 “来人!”一声怒喝,感觉到怀中的小人明显的抖一下,语气又放缓了.“拉下去,给朕…..”嘴被一道冰凉凉的触觉封住,转而涛天的怒气被莫名其妙的镇压. 
 怀中的人儿面无表情的看着近在眼前给人无尽威严的男子,轻轻道一声”父王,她无罪.” 
 断断是没想到,凡儿大病初愈后第一句话竟是这个,皇上动了动嘴,确实没再开口.威严的眸子染上了层寒气,抱着凡儿.大踏步朝锦墨居走去. 
 
 “你.”皇上看到一脱离他的怀抱就远远避开的小身子,又是一阵愠怒. 
 “阿玛.”低低的唤了一声,却全无半点感情,不卑不亢的看着需整个世界仰视的男人. 
 “过来!” 
 没有动. 
 “过来,要么朕就去捉你!”皇上拉下脸,阴沉道. 
 还是没有动,仿佛与他无关. 
 一阵风,牵动起同样没有重量的白色袍子.小人被横放到腿上,而皇上坐在床上另一只手已经高高举起. 
 “啪!”清脆的一声响,唤起了小孩没有扭转过来的思绪.并不重,只是钝钝的痛. 
 “知道错了么?”仍旧是威严的声音,却夹杂着隐晦的疼惜. 
 没有回答, 掌下的小人却带着吃惊的表情,被一巴掌完完全全打呆掉了. 
 “啪啪啪啪….”接连的四下算是彻磨掉了皇上的耐心,加重力气拍下去. 
 “唔…”很配合的小朋友也开始发出声音。 
 “错没错？”皇上的脸上露出一抹喜意，紧接着问道。 
 “嗯。”小孩儿明显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类型。 
 “错哪了？” 
 “不知道。” 
 “啪啪啪啪，”又是四下，回应着这令人无语的回答。小孩扑腾起来，扭动着，不发一言。 
 “啪啪啪啪啪……”似是感觉到他的忍耐，皇上加重了力道，感到透过丝质的袍子传出阵阵的热感。 
 “说话！”又是一道命令，小孩咬咬牙，绷紧了没有肌肉的全身，缩起脖子明显一副赴死的模样。 
 皇上就将身下的小人翻转过来，正巧瞧见那咬的发白紧皱眉头的苍白小脸，大手轻轻附上去抹平了褶皱，然后毫不例外的看见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就像当年一样，给人一种由心底而生的干干净净清清凉凉的感觉。 
 “凡儿，以后不要这样了，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不要忤逆朕，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凡儿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表情变幻莫测的人，他当真是那个男人么？额娘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唉……”一声叹息，就像是面对权利时同样无奈的叹息，皇上轻轻抱起凡儿，紧紧贴在胸口，嘴唇动了动，听不真切，可分明在说“对不起。”

第三章 我是谁
 偌大的皇宫可是真能相信的人实在是少的可怜,每个人都诚惶诚恐的生活在天子的恩威下,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连带着九族堕入万劫不复。凡儿依旧是带着一双明显不属于年龄的深邃的双眼，略显寂寞的守在出云阁。
 他有着记忆，属于凡儿的模糊的记忆。有一个绝美的女人日日盘旋在梦里，神情复杂的疼惜的看着自己，然后当自己伸出手想要挽留的时候，却决绝的消失，只留下一个小小的人儿独自惆怅。那人是凡儿的额娘，那个马上就能母仪天下的女人。是的，不过那些记忆底片中却无论如何再难寻出那女人的去向。只是从出云阁里侍女悲戚的神色中有了不祥的预感。天子是一个注定要君临天下的男子。威严、冷酷、不容抗拒。连着对儿子的爱也像极一道道圣旨，命令，违背，天怒……
 事情本就是如此简单，在这个并行世界里，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得到了重生的机会。或许那个世界的人已经没有必要活下去，所以上天小小的眷顾了一下，你无法选择去作谁却可以选择重新开始。
 每天穿着青色或白色的长袍，或许在别人眼中只是一个长得漂亮的男孩，因为凡儿不喜欢皇子打扮得珠光宝气穿着显示尊贵身份的黄色袍子，因为那份高贵来自血统，而不是持有血统的人。记得公公宣九皇子承乾殿旁听早朝时凡儿如此说道。
 出云阁是寂寞的，也许是仅比冷宫好点的所在，但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愁吃穿。皇阿玛也是多次提出要九皇子到惊鸿殿，因为那里是皇上归为太子时的寝宫。但是凡儿拒绝了，这里清静，阿玛勿念。八个字就将血亲之间的情谊用若即若离的线牵着，凡儿不是没看到阿玛脸上深深的担忧，只是觉得既然生在这里，那么这里必定会安全些，不会日日见到勾心斗角的手足，以及他们的娘亲。
 凡儿静静的按照嬷嬷的要求做着反复的动作，耐心的听着嬷嬷讲解面对各种场合需要表现出的神态。嬷嬷很是谦卑的手把手教着九皇子，内心却忍不住惊叹，总管当初派自己教最小皇子礼仪时自己是一百八十个不愿意，因为这些皇子明明乳臭未干但在未立太子时各个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稍稍惹怒可是要掉脑袋的。
 “宁嬷嬷？”
 忽然听到一声低唤宁嬷嬷赶忙收回思绪，颇有些惊惧地看着九阿哥。
 似是看到宁嬷嬷微微下弯随时准备跪下告罪的模样，凡儿轻轻的皱了眉头，“宁嬷嬷，凡儿做的可对？”
 “回九阿哥的话，很对！”宁嬷嬷表情有些僵硬，但仍是感激的看了九阿哥一眼就低下头去，心里埋怨着自己怎会走神，九阿哥倒还好要是六阿哥，恐怕今儿个老奴就回不去了。
 凡儿对着出了一身汗的宁嬷嬷道了谢，亲自送出锦墨轩去，一脸疲惫的倒在床上，默默想着，看来这副身体不行啊。明日，便要去那那惊鸿殿了。

第四章 初见 
 卯时便被宫女们服侍着起床,心情虽然不好但是凡儿倒也是颇配合地穿衣洗漱.他并不懂这宫里的规矩,只是明白早朝是定要比皇阿玛早到就是了。只挑了帐前常用的侍女唤作霄竹带路，凡儿便匆匆向皇宫中心处出发。 
 辰时朝堂之上皇上特地为九个皇子开辟了右手边的位置，望着在龙椅下的阶梯按照长幼站好的九个儿子上上心里也不由一阵唏嘘。自己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了，最大的儿子也满了十八岁，最小的儿子才刚刚五岁，而遍观叶家，只有三子而已。 
 朝堂之下，百官之首却是立着一道不卑不亢的身影，正是手握一半兵权的厉王叶云天。 
 “叶云天，你可知罪？”天子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盘旋在惊鸿殿的上方，九根龙柱也颇配合的发出龙鸣之音，甚是灵异。而这边百官当然是明白天子发怒，更是低下头来，生怕被怒火波及。 
 “臣不知。”一道同人一样不卑不亢的声音响起，仿佛是天地间的另外一条龙，带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 
 “你私自调用兵符，企图谋反，证据确凿还有什么理由！” 
 “没有！”厉王这二字掷地有声，仿佛仍然占着理。其实众人都明白，一山不容二虎，这天子要想找什么理由厉王恐怕死个千百次都不够。不过这要是放在二十年前，是断断不能的。 
 朝堂下有一些依附着叶家的臣子微微叹了口气，仿佛又想起三十几年前那次惊天的圣战，从那时起叶家就注定会灭亡，而慕容家则会真真正正的统领这中土之域。 
 “叶云天，朕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去边疆！”皇帝微微皱着眉头，这个昔日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一直视若亲弟弟的男子如今却不得不将之送上绝路，要怪便怪你生在叶家而我生在慕容家。 
 那些躬身的大臣听了这个结果却不由得同时吸了口冷气。死，边疆，这个选择结果其实是一样的。边疆，那里有南蛮帝国，最是恨中土人，百万大军同去倒还好，但大家都明白，皇上是断断不能允许一兵一卒同去的。 
 “边疆！”厉王惜字如金，一双坚毅的眸子刹时变的灰暗起来，他明白这个从小一起长的男人远比自己要狠辣，也远比其父慕容琉魆强大。 
 “来人，为厉王准备！”皇上一挥龙袖厉王便被拉下去，同时旁边的公公也合时宜的宣布退朝。 
 就在九皇子选了一条偏僻的小径回出云阁时，很意外的看到了厉王。他行了礼，像对待自己父亲那样。 
 厉王点点头，眼中全无了刚才的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毅，凡儿心里暗暗佩服。厉王让了一下身体，露出一个少年，一身黑色的袍子，白净的脸，“这是叶毓玦，我的三儿子。” 
 “凡儿见过毓玦哥哥。”凡儿露出孩童特有的好奇，打量着厉王身后瘦瘦高高的青年，正对上那双深邃的双眼，看到里面戏谑的笑意，凡儿也不好再装，冷下脸，用招牌冷眸对着那双眼。厉王看到一见面就打起来的两个小孩有些无奈，狠狠瞪了自家孩子一眼，遍匆匆离去。 
 凡儿好笑的看着毓玦对着父亲的背影嘴角明显的抽了抽，然后甩了甩袍子扬长而去。却未曾瞧见，叶毓玦那脸上难以掩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