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滴血的红玫瑰-岳飞后代英雄传奇
第八章 慧严蕾救妹施巧计
临安城栖霞岭岳王坟附近的一所府邸内,一支红烛放射出明亮的光芒。在悬挂着岳飞、岳云、张宪三人画像的厅堂内,白云女侠严蕾、她的徒弟卢俊英,正在和岳霖的儿子、时任兵部员外郎的岳珂紧急磋商搭救严蕊的计策。
从台州星夜赶回来报信的小春和小玉,累得精疲力尽,但仍然勉励支撑着眼皮,倾听三位主人的议论。谢元卿在家乡应过岁考。成绩优异,接着又到临安参加赴试,参加会考,正在科场之中无法脱身,不能前来参加商议。严蕾也不让他知晓此事,为的是不让他分心,先求取功名,能考中进士,也才更有本钱来对付居安。
岳珂此时已三十余岁,生的十分英俊,两道浓眉,一双俊眼,发出英气逼人的光彩。唇上颌下,已蓄养得三绺美髯,唇红齿白,既文雅又英武。在岳家子弟中,他是著名的才子,文章诗词、书法琴棋,具臻其妙。但他也没有放弃武学,在父亲岳霖的教习下,学会了岳家枪法,把一杆錾金枪使得精妙绝伦。他一生的主要著作是《鄂王行实编年》和《吁天辩诬录》,这是记叙祖父岳飞军中的将领和幕僚,为他搜集到许多史料,让他更能丰富这两部信史,把岳飞的光辉战绩、崇高风范和民族英雄气节昭示于天下。
严蕾自从和谢元卿分别后,便来到临安城的岳家府第,帮助他充实改写这两篇文章,一时忙不及到台州去和严蕊相会,故此派小春、小玉姐妹到台州探听消息。此时,台州的那场轩然大波尚未波及到临安,但严蕾、岳珂、卢俊英已得到了小春、小玉的急报。
卢俊英焦急地说;“我立即到奇石岭凤凰寨调集人马,星夜到台州劫狱救出严姑娘!”
岳珂说;“这个办法不妥,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又背上谋反劫牢的罪名,不但不能救出严姑娘,反而招致更大的麻烦,有理变成无理。我想,还是由我星夜赶到台州,面见居大人,以我父亲的名义把严姑娘保释出狱医治。”
卢俊英说:“这个办法好,但未必能办到。那些讲道学的读书人是最狠心的,什么阴损的怪招都想得出来。只怕居安那个老头不买你岳公子的帐。”
严蕾沉思不语,突然双眉一展,明眸中闪耀出一点明亮的火花:“我看,只有我和俊英妹带着小玉、小春、小丹三个人乘黑夜偷入狱中,把蕊儿妹妹救出来!”
岳珂说:“这是一个好办法,但如果他们差点犯人时不见了严姑娘,必然四处追铺,牵连多人,弄得严姑娘无处藏身。何况,我父亲已约请几位御史联名上告,为严姑娘辩冤,请朝廷另派官员审理此案,还重量后代一个清白。如果狱中不见了严姑娘,新派去的官员如何重审此案,为唐太守和严姑娘申雪冤情?”
小春睁开惺忪的睡眼,焦急地说道;“严姑娘被他们剥光衣服,赤裸裸地捆绑吊打,受伤惨重,命在旦夕。下面还会有更重的刑讯,不救她出来,早晚被活活打死!”
于是,大家都陷入焦虑苦闷之中,为此事而一筹莫展。
突然,严蕾眼中火花再闪,依然决然地说:“我有办法了,要救我妹妹,只有用偷梁换柱,移花接木之计。只是要找一个长的像她的女孩来坐她的替身。”
卢俊英说:“我听说严蕊姑娘长的赛过天仙,花容月貌,宛如嫦娥再世,哪里找得到和她相似的人呢?除了我师父以外,再没有第二人长的和她相像。”
严蕾说;“此事我已想到,我有一件法宝,可以让一个身材状貌大体与我姐妹相似的人变成严蕊。”
说罢,她从锦囊中掏出一个精致的人皮面具:“这是两年前我托一位能工巧匠仿照我的面容精制的人皮面具,戴上它就可以以假乱真,和我一般无二。谢公子说严蕊面目酷肖于我,这面具正是绝妙的法宝。”
岳珂点头称善,又说:“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但是这位姑念既然要代替严蕊坐牢,免不了要再受官刑,遭受居安和刘权的狠毒板子和藤鞭。”
卢俊英正想由自己去做严蕊的替身,小春却强先发话了:“我愿意代严姑娘坐牢,我身强力壮,又受我们寨主亲传,练成内功,可以抗住刑伤!”
严蕾、卢俊英深为感动,严蕾说:“小春姑娘,难得你有如此的侠肝义胆,我姐妹先向你致谢了!”
接着,他们便进一步商量具体的方案和行动步骤,为小春比量身材,试戴面具,教给她许多应对之策。
次日清晨,一行人马便离开了临安城西门向台州进发。严蕾和卢俊英带领小丹乘骑三匹快马先行,小春、小玉和岳珂的家将岳三保乘着一辆有包厢的三驾马车随后,小春和小玉太累了,要让她们在车中休息。严蕾又放出一只传信的白鸽儿,向天台仙庵的秀雅仙师紧急报信,请仙师巧设计谋派令清、灵明道姑装扮神仙来协助救治严蕊。
台州府衙后的女监牢房中,蕊珠正焦急地注视着昏迷不醒的严蕊,她身上有多处创伤已经化脓,不时还渗出血滴。这次因为全身皮肤溃烂,创口受感染,牢中卫生条件差,所以高烧不退,创口难以愈合,人的神智昏迷不醒,食物也难以下咽,全靠蕊珠和天台仙苑的众姐妹轮流看护,给她喂食鸡汤和人参汤延续生命。好在居三和王五受居安严令要看管好严蕊,保证她的治疗和人身安全,他们便尽心尽责地轮班在门外守护。蕊珠劳心竭力为严蕊调治刑伤,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她一手扶住严蕊鬓发散乱的头颅,一手用羮勺喂她喝鸡汤,亲切地呼唤:“严姑娘,严姑娘!”
严蕊睁开双眼,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哎… …”蕊珠大喜,心想严姑娘终于有救了。居三手提灯笼,从外面查夜进来,关切地问蕊珠要不要茶汤热水,蕊珠谢绝了。
转眼间,一股强劲的内力透过窗棂,送进一个纸球,卷起一阵劲风,熄灭了灯笼。居三大吃一惊,拔出腰刀便要出外查看,突然,一跳人影犹如一只轻疾的燕子掠到面前,用手一托,把他的腰刀旋落,再反手一擒,右脚一勾,把居三摔倒,又抖出一股迷香,使居三昏迷不醒,接着又来了一人,身法更为灵活矫健,施展决定轻功,落在严蕊所居的牢房之外。用青霜剑轻轻一削,门锁顿时脱落,便进入牢房之内,取下面巾,来到蕊珠和严蕊面前,蕊珠刚刚拾起纸团,展开一看,纸条上写道:“白云女侠前来救妹。”
她一看来人,身穿紧身剑衣,眼若璀璨明星,那俊俏美丽的容颜和严蕊一般无二。便精细的说:“莫非你便是江湖闻名的白云女侠?”
严蕾身后的卢俊英说:“她正是严姑娘的亲姐姐——白云女侠严蕾,我们乃是用偷梁换柱,移花接木之计来就严蕊!”
说罢,她们身后又来了三个侠士,其中二人带着一个大网兜和衣物,衾枕,蕊珠赶紧帮她们一起为严蕊换下血渍沾满的内衣,内裤和外衣,替她穿好干净的衣裤。
严蕾看到赤身裸体,浑身刑伤的妹妹,那眼泪禁不住滚滚而下,跃身上前,托起严蕊的头,亲吻着她的双颊,乘机将一颗救命三神丹度入严蕊口内。
第三个侠士将面巾扯去,却使蕊珠大吃一惊,原来这是和严蕊面容酷肖的姑娘,那身段、手足如果不仔细辨认,便会认为是另一个严蕊。卢俊英说:“我的这个妹妹前来顶替严姑娘坐监,望蕊珠姐好好照应她。”
那假严蕊说:“门外迷倒的这个大哥,是自己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否把他救醒,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严蕾说:“事关机密,我们走后你们再告诉他,一切照计划好的办法行事,只是太委屈小春妹妹了。”
小春说:“师父说哪里话来,为了救活严姑娘,我是万死不辞!”
蕊珠突然担忧地说:“只是严姑娘遍身刑伤,这位姑娘玉体无恙,恐怕被刘权那厮辨出真假。”
严蕾说:“蕊珠姐姐不必担忧,又两位仙师自会显灵施法,让刘权抓不住把柄。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说完,她用网兜包起用棉衾包裹好的严蕊,栓束在自己背上,走到庭院之中,腾身一跃,蹿上院墙,又施展神功,穿房跃脊而去。
卢俊英紧追不舍,只累的小玉、小丹从居三指引的那条便道飞奔去追,片刻之间就不见了她们的踪影。
蕊珠和小春回到牢房,用冷水喷醒居三,详细告诉他严蕾用偷梁换柱,移花接木之计就走严蕊,居三仔细端详由小春扮装的严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天下竟有长的和严蕊十分相似的人?”
小春轻轻取下面具,才使居三恍然大悟,认出她便是在严蕊受裸体鞭笞之刑时,舍身前来相救的姑娘,如今她又要以身来替严蕊坐牢受刑,真是世上少有的奇女子。
小春又将人皮面具仔细套上,请居三暂避一下,把严蕊染有点点猩红血迹的内衣、内裤换上, 然后翻身趴在严蕊的卧席上,叫来居三:“居三哥,你快来打我几十大板,在我身上弄点刑伤,来应付刘权那一班狗贼!”
居三说:“姑娘请放宽心静养几日,莫让他们看到你的贵体,我怎么能无端对你动刑呢?我和王五自有办法应付他们。”
秋天的后半夜,月明星朗,银河黯淡,萧瑟的秋风吹得人心悸胆寒。四更天的钟鼓声远远传来,把拥着爱妾沉沉入睡的居安夫子惊醒了。居安的小妾名叫吕美娘,为了体现居安夫子的圣贤之道,改名美仁。这几天他每天都做噩梦,看到严蕊浑身赤裸,披头散发,鲜血淋漓地来向他哭诉,声声斥骂他不讲仁义,寡廉鲜耻,如此残暴地毒打一个毫无罪过的姑娘,逼迫她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居安又梦见一个身穿金甲,手持两柄紫金锤的青年将领前来向他讨还女儿,那便是当年大战朱仙镇的岳家军勇将严成芳。他义愤填膺地说:“卖国贼秦桧害死了岳家父子,解散了岳家军,留下了千秋万代的骂名。你居安是当代的大圣贤,为何这样残暴迫害忠良后代,荼毒我女儿,难道你这大仁大义之人竟要步奸贼秦桧的后尘?”
一席话,直骂得居安面红耳赤,无言以对。这时,他才真正后悔了,他的“存天理灭人欲”的主张也有些受不住堤防了。但他放不下“一代宗师”的面子,扔在苦苦思索对策。他扔下怀中的吕美仁,披上厚厚的长袍到庭院中散步,仰望着高朗的秋空,想起了张元千的名词《贺新郎》:“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他想,天理难明,天意难晓,要想从天空的星象中寻找答案,也是徒劳的。
突然,从西北方的天空中飘来了乘驾着两片火红彩霞的两位仙姑,她们身披鹤氅,头戴星冠,手持宝剑,降落在屋宇之上。原来,那两片云霞是两只大鸟张开了翅膀,卷起了两匹红绢所化。其中一位仙姑说:“居安,你本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主持天下的文运,负有教化万民弘扬圣教的重任。为什么受奸人蛊惑,竟向天台仙苑的严姑娘惨下毒手,不顾天理人情,硬要置她于死地?”
另一位仙姑说:“那严蕊也是天仙下凡,她本是蓬莱仙山上的玫瑰仙子,因恋慕人间情爱而降下凡尘。她并无淫秽丑行,为何要遭此荼毒,受你的凌辱?你要赶快改弦易辙,切莫一意孤行,真正违逆天理,蔑弃人伦天性。”
第一位仙姑说:“我们赐你一包仙药。赶快送给严姑娘服下,治好她的刑伤,也算是为你赎回一点罪孽!”
她用手一扬,一个用丝绵缝制的药囊便准确地投到居安脚下。另一位仙姑袍袖一展,一股香风迎面袭来,居安便昏迷过去,不省人事。当他在吕美仁和丫鬟仆妇的救护下醒来时,那两位仙姑及其乘骑早已不见踪影,只听得大雁在长空长鸣,哀蝉在高树枝头惨叫,直叫得居安心神不安,悔恨交加,却死也不肯认错。
他交吕美仁带领丫鬟,把二位仙姑的药送入牢房,请蕊珠服侍严蕊吃药养伤。他下定决心,不再责打严蕊,可是又认为他惩罚严蕊并无大错,得找一个台阶才好下台,不能突然改弦易辙,让严蕊逍遥法外。他苦苦地筹思良策,但用尽他那聪明过人的脑子,仍然是毫无办法。
过了三天,居三前来报告,严蕊服药之后,全身的创伤很快愈合,身上的伤疤也已复原,她的背部,胸腹和双臀,都已完好如初。蕊珠已完成了为严蕊救治刑伤的使命,回到唐府去了。
这个消息把居安惊得目瞪口呆,他本不相信“仙姑”的药会有那样神奇的力量,还疑心仙姑也许是武林高手所扮演,“仙药”也不过是一般的医治刑伤的金疮药,为什么会产生如此惊人的疗效?
但这件事在台州百姓中却越传越活,越传越玄,更加证实了严蕊是仙女下凡,大家加深了对她的崇敬与恋慕。只有居三、王五、蕊珠知道这两位“神仙”是天台山道姑扮演的,她们乘骑的是经过驯化的丹顶鹤,而她们“药”则是让小春服食的营养滋补品。这一幕的“仙姑送药”的喜剧,幕后导演者自然是严蕾和她的师尊——秀雅仙师。
一股浓郁醉人的芳香沁入肺腑,一杯清凉甘甜的天台神泉水从口中流入咽喉,严蕊慢慢恢复了知觉。她的神魂从黑沉沉混茫茫的黄泉路上返回了人间。高热减退了,浑身的伤痕经姐姐严蕾和灵清、灵明两位道姑用泉山神药涂擦调治,也开始好转。严蕾又一天三次亲口给妹妹度送三神丹,用自己的真气为她疏通筋络,严蕊终于得救了。
她睁开那双明亮多情的剪水双眸,观看着她魂返人间后接触的世界,发出了一声轻柔的长叹。她惊喜地发现一个长的跟她一模一样的姑娘,睁大那双明灵清澈、能看透人的心肝肺腑的双眼,深情地凝视着她,大颗大颗珍珠似的的泪珠,直滴在严蕊的双颊上。
严蕊恍然大悟,二十年的心愿实现了。她狂喜地喊道:“姐姐,你是我的亲姐姐!”这声音好似一声玉笛的哀吟,惊裂了长空的白云。
严蕾痛切地喊道:“妹妹,我苦命的妹妹哟!”轻轻俯下身去,亲吻妹妹那苍白鲜嫩的面颊和红唇,她俩的眼泪如同天台山下明月前,那奔流直下的瀑布泉一样放纵宣泄,要泄劲两代儿女的英雄血和苦难情,泄尽她们心中无穷无尽的仇恨与伤悲!
严蕊虽然浑身伤痛,但头部可以转动,她举目四望,看到这是一间十分温暖舒适的住房:红漆雕花床栏围护着精致的牙床,粉红绣花软缎的被盖,鹅黄色绣着朵朵迎春花的垫单,铺展在松软的褥垫之上,一切是那样温馨、舒适、安宁,充分考虑到她的刑伤。她的全身,从胸、腹到肩、背、腰、特别是刑伤最重的屁股大腿,都涂擦上天台仙庵配制的灵妙神药。清凉舒适,疼痛大为减轻,而且血凝为疤,感染开始被消除了。
室内窗明几净,窗外花木扶疏,听得见百灵鸟的声声啼鸣,山鹧鸪的惊喜欢唱。严蕾把她抱在怀里,喂完水后又喂她吃八宝粥,滋养她那娇媚而羸弱的身躯。灵清、灵明和初次见面的小丹、小玉姑娘轮流伺候她,使她感到十分不安。
她问严蕾自己遇救的经过,严蕾见她十分虚弱,便告诉她是大前天深夜把她从狱中救出,先养好伤再说。接着又把一粒安神止痛的三神丹送入她的口中,让她静静地沉入恬美安适的睡眠之中… …
严蕊再次醒来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她发现只有严蕾姐姐一人守护着她,姐姐屏气凝神,闭目静坐,头上凝聚着一圈圈金色的神光,还冒出轻轻的薄汗。她正在习练秀雅仙师传授给她的“玉女神功”,已经进入第七层火候了。
严蕊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屁股疼痛难忍,使她无法凝聚起足以支撑身体的力量。
这在这时,只听得有人在呼唤自己:“蕊儿——”,那声音极轻极细,从并不遥远的地方传来,把一股强劲的力道,直透入自己的丹田。接着,灵明道姑揭开帘幕,一位银发童颜,面泛红光的老婆婆闪入室内,卷起一阵清风,落到严蕊的面前。严蕾停止练功,睁开双眼,走到老婆婆跟前,亲切地喊了一声:“母亲!”秀雅仙师却扶起严蕊,泪光莹莹地说:“蕊儿,你是我的蕊儿!你和你娘及姐姐分别了整整二十一年!”
原来,这便是化名秀雅仙师的李秀芳,她练成了绝世武功——玉女神功,并把它传授给女儿严蕾,使严蕾的剑术、轻功和内外功夫都达到超凡出众、独步武林的地步,连她的弟子卢俊英都成为一流的高手,善使红锦套索和飞镖的女侠。
严蕊睁大了双眼,她简直难以相信今天发生的奇迹。母亲,人人都有母亲,人人都在母亲的怀抱中长大,享受着母爱的温暖的幸福。可是她从小就失去了亲娘,只有将乳母当作妈妈,那也是母爱,是将别人的女儿当作自己的女儿来抚养。但和嫡亲的血缘的母女之爱相比,终究还有一点区别。乳娘对她讲述过严成芳和李秀芳的许多英雄事迹,在她幼小的心灵中培育了对自己的亲生父母的深挚强烈的怀念和热爱,但她知道父亲已经战死沙场,母亲起先归隐洞庭湖畔,后来不知流落何方,也可能不在人世了。谁知母亲离她并不太远,就在天台山修道,她便是上次她和谢元卿到天台山拜神佛而并未谋面的秀雅仙师。
她向秀雅仙师伸出双手,叫了一声:“妈妈,我的亲娘!想死女儿了!”立刻泪如泉涌,痛哭失声。只觉得浑身伤痛,满腹冤屈,二十一年的辛酸血泪一起涌上心间,直哭得又昏厥过去。
秀雅仙师扶起了女儿,解开她的衣服,右肩上那朵红玫瑰和鲜红的:“蕊”字。立刻闪现在眼前,她进一步解开了眼严蕊的衣服,看到她身上那青紫交加的重叠血印和藤鞭抽打的错杂痕迹,再轻轻褪下裤子,看到在女孩儿最神圣隐秘的私处附近的条条鞭痕,翻过身去,看到女儿肥美的屁股上被板子打出的累累杖痕,更是心如万把钢刀旋剜,泪如急雨浇花喷泻。
她长叹一口气,叫严蕾为妹妹穿好衣服,将她抱起扶坐在床上,自己有到严蕊身后盘腿而坐,运起丹田真气,用玉女神功的强大功力为女儿疗伤。严蕾也配合母亲,紧握妹妹双手,将真气从正面输入她的体内。
严蕊顿时感到有两股强大的暖流进入她的体内,这是女性的爱力吸取了日月精华汇合而成的力量,是创造生命,孕育生命,抚爱生命的伟大动力。它使严蕊像一朵枯萎的玫瑰受到观世音菩萨玉露甘霖的滋润,告别了死亡之谷,重新进入万木复苏百花盛开的原野。眼瑞典脸庞上再次现出了粉红的朝霞,苍白和枯槁退隐了,鲜艳和娇美又使这朵滴血的红玫瑰绽放出往昔的光彩。爱是生命的原动力,爱创造生命,化育生命,又使濒临死亡的生命复活。
秀雅仙师和严蕾感到疲乏无力了,但她们的唇边都露出了微笑,因为,今天她们又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
夜晚,母女三人共进晚餐,母亲和姐姐对严蕊诉说着分别后的一切,严蕊才知道母亲和姐姐并未如传说那样退隐洞庭湖畔,而是在奇石山凤凰岭修道和习练功力,卢俊英外祖父卢老寨主正是接纳和保护她们的恩人,而传授玉女神功的那一位神女,正是岳元帅恩师周侗的师妹,她活过了百岁高龄,早已仙逝了。严蕾还告诉妹妹,为了救她出狱,那天在公堂上冒死救她的小春姑娘,正化装成她的模样代她坐牢… …
严蕊万分感激这位侠肝义胆的妹妹,竟能为就自己冒名顶替,化妆易容。如果狠毒的板子和刑具再使她遍体鳞伤,自己怎对得起这位姑娘?
小春入狱以后并未受审。居安大人经过那一夜两位“仙姑”的教训惊吓,虽然还用“子不语乱神怪力”来自我安慰,但心灵深处却已受到极大的震动。他开始明白,“天理”似乎并不在他的身上体现,而严蕊也并非是“淫邪”的化身,施用那样残酷毒辣的刑罚来折磨一个美貌才女,这将是他的圣贤生涯中的“白璧之玷”。
居安并不知道严蕊已经由替身顶替坐牢,而是深切感到他需要找一个替身来为自己顶替罪责,便命令她的得意门生,卢俊英的父亲、此时正任绍兴知府的李奇山来台州代审此案,仍命刘权为他的助手,自己便趁机溜之大吉。
我们的圣人真是绝顶的圣人,比春秋时代的孔夫子高明多了。孔夫子绝粮于陈蔡之间绝不会溜之乎也,而居大人则会叫他的门生来代他受过。
居安回婺州之后,李奇山便带领随从来到台州。他详细问过刘权案情的由来和审案经过,也请蔡秉文进一步安抚和欺骗台州的老百姓,说李大人自有公断,决不会委屈了严姑娘。但李奇山还是准备对严蕊使用严刑和缓刑逼供,证实居安强加给严蕊的罪过。不过,不能在公堂上公开打屁股,应改到暗室中决杖,并严加保密,决不能让老百姓得到半点风声。
刘权听居三禀报说,在两位“仙姑”显圣的夜晚,一阵红光把漆黑的牢房照得通明透亮,两位仙人乘鹤降临,把两瓶圣水洒在严蕊身上,然后又乘鹤归去。第二天,严蕊又服了那两位仙姑送来的神药,说也奇怪,三天后,严蕊身上的刑伤都好了,浑身的伤痕也都消退,身体平复如初,皮肤光滑洁白,和她受刑前毫无二致。
刘权听得目瞪口呆,皱起眉头,狡猾地打量着居三和陪同前来的王五,说:“胡说,天地间哪有这样的怪事,我一定要亲自查验!”
王五说:“大人乃是男子汉,怎能偷偷窥视女孩儿家的身体?亲自查验岂不有失大人的尊严?”
刘权说:“那你们二人又怎会知道她的刑伤已经痊愈呢?”
居三说:“是为她治伤的蕊珠姑娘和女禁婆亲眼所见。”
刘权说:“我却不信,今天夜晚我一定亲自到牢中查验。”
居三说:“那你一定要带着夫人来。”
刘权怒斥道:“多嘴!”
当天夜晚,刘权果然带着两个随从来到狱中,他命令值夜的牢子和王五都回避了,连女牢的禁婆也不准在场。然后进入牢房,看到假严蕊拥被裹衾,闭目合眼而睡。
刘权叫道:“严蕊,听说你的刑伤三天就已痊愈,真是天地间的奇闻!”
小春被刘权的叫声所惊醒,猛然坐起身来,用被子遮住只穿了内衣内裤的身体,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深夜进入女牢房,前来偷窥女孩儿家的身体,难道你寡廉鲜耻,不顾脸面,不知道害羞吗?”
刘权将昏暗的灯光拨亮,用贪婪的野兽般的眼光注视着假严蕊说:“我是来查验你身上的刑伤究竟如何。”
小春这才意识到来了一只狡猾的老色狼,便把全身裹得更为圆紧,说:“是两位仙姑医治好了我的刑伤,但外伤虽好,内伤未愈,我浑身疼痛,都是你这狗贼所为。你赶快滚出牢房,否则我要高声喊叫了!”
刘权冷笑一声:“本官乃是你的主审官,有权来查看你的身体,你快把衣服脱掉让我看看。”他疾步上前,按住假严蕊,扯开她裹住身体的被单,便来脱她的内裤。
小春急了,便扭住刘权的手臂,一跃而起,将他扭倒在地上,挥拳便打,抬足便踢。刘权从未料到严蕊会有这样的力气,挣扎不动,发出杀猪般的叫声,他气急败坏地说:“你不是严蕊,严蕊哪有这样大的力气?”
小春说:“我正是严蕊,本来我确实没有力气,被你们打得浑身溃烂。是两位仙姑给我神力,我就要好好教训你这个无耻之徒,以报你在公堂亲手打我屁股的仇恨!”
说罢,将刘权翻过身来,用右膝压住刘全德肚子,左脚踩住他的右手,举起右掌痛打他的耳光,连掴十几掌,再翻过他的身来,狠踢刘权的左右屁股,直打得刘权哀哀狂叫。他的两个随从随声冲入牢房,来救他,还未及上前,小春怒斥道:“今日仙姑借我之手,惩罚这个败类,你们谁敢上前,小心仙姑今天夜晚取你全家性命!”
吓得那两个仆从不敢上前,值夜的王五也带着女禁婆进入牢房,他故意大声喊道:“啊呀,刘大人你可是朝廷命官,怎么会夜入牢房脱女犯的衣服呢,还要强施暴力于她,你可是违反了朝廷王法,犯了调戏和奸污妇女之罪啊!”
十天过后,传来一个消息:谢元卿经过会试,考中第三名探花,他已经求得了恩师大人——宰相王淮的恩准,准备来台州为严蕊辩冤。同时,民间纷纷传言;状告居安并未唐与正、严蕊伸冤的本章,孝宗皇帝已经看到了,他也不以居安为然,说居安居然忘了自己的“圣贤”和“学者”地位,为了争一口闲气,而毒打一个美丽的才女,实在太过分了,准备派心地官员来处理此案。
刘权听说后,便赶来找李奇山商议,他老谋深算地说:“李大人,严蕊这个丫头果然厉害,竟掀起如此狂风巨浪,闹得满城风雨。如果不将她制服,逼她招供,恐怕居大人的前程也会被葬送,你我的性命也就难保了。
李奇山说:“怎样能使她招供?”
刘权说:“秘密审讯,将她打得昏死疼死过去,在我们事先拟就的‘供认状’上按手印。”
李奇山说:“那你赶快准备密室,我们照计而行。”
居三、王五得到这个消息,连忙来告知假扮严蕊的小春,小春说:“受皮肉之苦我到不怕,但我没有严姑娘伶俐乖巧,应答之间恐怕会出差错。”
居三说:“你只要抵死不认与唐太守有奸情便可挫败他们的阴谋。只要谢公子搬请圣旨到来,你就可以出狱了。”
提起谢公子,小春心中突然一亮,想起在奇石山凤凰寨和谢元卿的相逢,自己便是责打他的女将。夜里和谢元卿耳鬓厮磨,拥抱亲吻,百般挑逗,他居然丝毫不为所动,直惹得自己面红耳热,情潮狂涌,如今自己扮作他的心上人严蕊,见面之后他又会有何举动呢?想到此,禁不住一股爱的热流涌上心头,她是多么盼望能再次拥抱和亲吻谢元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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