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的切肤之痛_cranecry

第1回

打屁股的切肤之痛
 
 “我最看重的品质是善意”
 
 　　—罗尔德·达尔
 
 　　《男孩—童年纪事》封面
 
 　　昆汀·布莱克画的插图：普莱契坐看执法：被打得跳起来的小男生一双伶仃细腿像被要横出的藤杖砍断似的。
 
 　　我家有位小学生—他从三年级开始纠结不已的问题是：以前老师是怎么打学生的呢？是不是真的打？用什么工具打？打不打屁股？他还非常着迷于重复确认细节：比如藤条、木棍和皮带哪种更疼之类。这些问号的导火索是小学组织访问展示维多利亚时期奥克兰BANNED风貌的霍威克历史村学生们在村小学教室体验旧时学童生活，看到一根磨损藤条，获知以前老师体罚学生为天经地义，而挨打的总是男孩子。我家的小学生从那之后但凡抚今追昔，即面呈忧喜参半之色为前人感同身受，为自己庆幸不已。
 
 　　这位小学生没在中国生活，不知道我们老祖宗才是打屁股的行家里手（吴地儿歌唱“屁股打得好种葱”）。他喜爱挪威籍英国儿童文学名家罗尔德达尔的作品，自己对皮肉之痛的好奇与郁结，居然在罗尔德的书中找到印证。罗尔德的自传《男孩童年纪事》对英国旧式教育及挨板子之辱的记录是如此真切、深刻，连跟着小学生读罗尔德的本人，也曾读到心跳难抑，余悸犹存。
 
 　　出生于1916年的罗尔德，8岁时就读的是一所天主教学校。他和朋友们在“吝啬又讨人厌”的普莱契太太店中的糖果罐里放了一只死老鼠，为此被校长痛扁一顿。羞辱之最，则为普莱契太太在校长执罚时，大刺刺在旁边饱看并且吆喝。旧学校里，所有犯事的小屁股基本由校长执打，用藤杖。昆汀布莱克画的插图：普莱契坐看执法：被打得跳起来的小男生一双伶仃细腿像被要横出的藤杖砍断似的。
 
 　　实际上小朋友必须始终保持弯腰撅股之姿，若真地吃痛不过跳起来，还要加罚！
 
 　　1920年代罗尔德念书的英国小学里男孩们一律是屁股挨笞，每人4下。次数不多，但骇人程度被作者写来仿佛出生入死。
 
 　　挨打的规范姿势：大幅弯腰、指尖要点地、撅起的屁股得绷紧。施罚本应单独进行，可校长为满足普莱契太太,让几个受罚的孩子当着彼此之面挨打。罗尔德排在最后，先看别的小朋友受罚。只见校长高举高打，手杖如子弹呼啸劈空而来，准确击中瘦小屁股。在看客的尖声助威和成年男子熟练凶狠的鞭笞夹击中，罗尔德领会到：暴力本身就够坏的了，更可怕的折磨却是被迫目睹施暴并等着恶运降临自己头上。果然轮到小罗尔德时，校长的技术更精准，第一杖打下去，不急着打第二下，让皮肉反应到十足的锐痛，再打。而厉害的是第二下打在第一下的落点处，就跟烧红的火钳烙在鲜肉上再往深处按下去，叫人痛彻心肺……我想象罗尔德写这些火爆场面时又一次倒抽大口冷气“简直把肺里空气全都掏光”。
 
 　　罗尔德后来上过的学校，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美好体验。一干校长和老师虚伪可笑，学校生活刻板严厉、不近人情，连夜里睡觉打呼噜都得受罚。当他在圣彼德斯寄宿学校时，蒙冤再次挨杖罚。课任老师竟故意让自己办公室门敞开着，躲在门后想偷听从校长室传来挨打者的呻吟。
 
 　　罗尔德自传中只要涉及打屁股，必花大量篇幅描写，读者得以在荒唐滑稽的表象之下看到童心泣血，看到作家对冷酷的英国旧式教育有多么厌憎。
 
 　　果然，罗尔德长大之后，在作品中创造以弱胜强、以小胜大、颠覆成规的故事向恃强凌弱的成人世界复仇我们在《玛蒂尔德》、《女巫》、《了不起的狐狸爸爸》、《好心眼儿的巨人》等等书中都能一再享受到和孩子们并肩复仇的快乐。
 
 　　罗尔德?达尔作品在新西兰受全体孩童爱戴。读罗尔德·达尔书长大的父母也不少，但新西兰国会2009年通过“反体罚法”（今时学校里早无体罚之虞，这法案针对的是家长），却引起BANNED激辩，竟有高达80%多的民众在公投时反对此法，坚决维护管教子女的动手权。小朋友们没有投票权，大人愤然抗议自己打小子屁股的权利被剥夺时，显然不认为有征求孩子意见的必要，他们肯定已经把罗尔德叔叔的话忘得差不多了。
 
 　　风吹屁股冷的惨痛童年，俱往矣还是往事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