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1.执子之手
蜀山的夜晚一如往常地安静。虽然已经入夏,但夜间山里的气候依旧寒浸浸的,让白日里聒噪的虫儿都噤了声。元神长老打坐完毕,歇息之前照例到各处转一圈,检查门窗是否拴牢,照看香烛灯火的弟子是否偷懒等等。
路过藏经楼时,发现里面有一盏灯还亮着,便推门而入,只见自己的大弟子徐长卿正在灯下对着一卷书出神,由于太过专注,竟连长老推门的声音也没听到。看到这孩子如此用功,元神长老不禁十分欣慰,不欲打扰他,只从背后轻轻走近。待踱到近前才发现,长卿面前的书是一本《诗经》,便自心下不悦。蜀山派宗旨源自道教,虽不禁弟子博览别派书籍,但这诗经里多有描写男女情事,被一向严肃的元神长老视为移情乱性之篇。
元神长老咳嗽两声,长卿这才回过神来,忙站起来行礼:“师父!”
“长卿,这么晚了还不睡,看什么书如此入神啊?”长老板着脸问道。
长卿却没有注意到师父的不悦之色,恭敬地回答:“弟子看《诗经》遇到难解之处,可巧师父来了,还要请师父为弟子解惑。”
元神长老耐着性子道:“什么难题,你问吧。”
长卿指着桌上正摊开的那页书,正是《邶风·击鼓》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几句我不明白。‘契阔’和‘成说’是什么意思?这几句合起来又是什么意思?”
“契为合,阔为离,死生契阔就是生死离合的意思。‘成说’就是约定。这几句是讲沙场上军士之间相互约定相互救助的盟约。就是说不管遇到什么危难,都不要独自跑掉而不顾对方。”
长卿仍然疑惑:“如果是沙场上的战友,为何要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携手战斗到底,有什么不对么?”
“可既然如此坚定,既然是一心为国家为百姓而战,前面为何又要说‘不我以归,忧心有忡’?胸怀天下苍生的人不是不应该以儿女私情为念吗?这个人为什么还会为不能回家而忧心忡忡?。”
元神长老一向不以有耐心善于讲道理著称,长卿倒是诚心请教,听在师父耳中却像是故意抬杠。当下耐心耗尽,一挥袖将书扫落在地:“你满脑子里净想的是些什么东西?深更半夜躲在这里看这种杂书,还好意思说向我请教?这是我们修道之人应该看的书吗?”
长卿不知师父为何突然发火,一时竟吓得呆住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赶紧跪下:“师父息怒,长卿原不知道这书不能看,长卿再不看这书就是了,师父您别生气!”
元神长老看到长卿怯怯的小脸,也自悔没控制住急脾气。想长卿不过刚满十二岁,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又从小在山上长大。对于男女之间的情感,他又如何会懂。那诗里的意思想必也是真的不明白,才会问自己的。于是放缓了语气道:“长卿,你还年轻,正是气血未定,心思活动之时,应该多看看揭示正道的书,莫要被这些杂书移了性情。这样吧,你回去把道德经给我抄一遍,我五日后检查。”
长卿垂着头低声答“是”。直到师父的脚步消失,才默默把地上的书拾起来,把褶皱的书页抚平。然后举着那盏小小的油灯,对着高大的书架一排排地照过去,找到那本诗经原本属于的地方放进去,这书便立刻与两旁的书融为一体,淹没在浩如烟海的书卷中了。他不知道是怎么在这么多书中偏偏找到了那一本,也许是这本书找到他吧。都没有关系了,以后他大概不会有机会再读这本书了,正如他再没有机会问师父他最想问的问题:那两个许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约定的人,最后到底,有没有完成他们的誓言?
2.惹祸的画像
师兄弟们都已经睡了,只剩长卿还在灯下抄书。《道德经》虽是他自小背熟了的,便是闭着眼也能默写下来,但此刻他还是一丝不苟地用工楷抄写着。长卿从小便知道,师父是不能容忍丝毫偷懒敷衍的。只是架势端得太久了,手腕的动作便不觉慢了下来,思绪也渐渐飘离面前的字纸。这两天白天练剑,晚上加班加点抄书,偏偏夜里也睡不好,总是梦到一位穿紫衣服的姊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那眼神浓烈而纯粹,仿佛一盏碧透的竹叶青,明澈见底,却不知沉淀了多少爱恨情仇。梦中的他伸出手去,那紫衣女子却倏忽飘远,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只剩他一人在张灯结彩的闹市,身边的人流过来流过去,每人面上都带着面具,他一张张地揭过去,面具下却都是没有表情的脸。每次梦到这里时都是吓出一身冷汗惊醒过来,然后半夜辗转难眠。
手腕一抖,一滴墨“嗒”地落在纸上,把长卿的思绪拉回现实。低头看看毁掉的字纸,懊恼地跺一跺脚,把纸揭起团成一团。待重新磨好墨铺好纸,却再也无心抄书,索性在新纸上随意涂画起来,画了几笔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画的正是这几日梦中的紫衣姊姊。
第二天下午是蜀山弟子习文时间,这日没有长老讲经说法,弟子们或自习,或三五一群互相讨论。长卿则抓紧时机抄写师父上次罚他的经文。直到整个大堂忽然安静下来,抬头看到元神长老走了进来,方忙站起随师弟们行礼。元神长老示意众弟子继续,自己则在人群中穿梭,给有疑问的弟子答疑解惑。往来几次方踱到长卿面前,沉着脸问道:“书抄到哪儿了?”
“已抄到第七十七章‘天之道 其犹张弓与’了。” 这便是快要抄完了。
“你倒会偷懒,自习时间是给你们习经悟道的,是用来抄我罚你的书的吗?”
长卿低头道:“弟子知错。”
长老一页页检视桌上抄好的经文,见那字迹甚是端庄可爱,心想长卿的书法这半年来越发长进了,脸上神色稍霁。又翻过一页时,却立时僵住了。原来那页纸上便是长卿昨晚画的紫衣女子,长卿画完后迷迷糊糊地和抄好的字纸收在一起,早上起来时已把此事全然忘却,就这样把这幅画夹带到了论道堂。
长卿只见师父忽然间面沉似水,半晌才冲自己低声咆哮道:“她――来找过你了?”
“师父说,谁,谁来找我?”这句话问得实在是太令人摸不着头脑。
元神长老啪地一声把画拍到桌子上,一字一字地说:“你,在哪儿,见过这个女人?”
长卿看一眼那画,脸也白了:“这是弟子昨晚一时走神乱画的,并不是真――”
“胡说!”
长卿跪下:“弟子并不敢欺瞒师父,弟子只是在梦中见过此人,随手画了下来。弟子不该在这些事情上耽误功夫,还请师父责罚。”
半个论道堂的弟子此时都注意到了这一幕,元神长老低沉着声音道:“你到后面书房等我。”长卿起身,又怯怯地瞟了桌上的画一眼,才红着脸离开了。
元神长老慢慢坐到长卿刚才的椅子上,喘息。十一年了,自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虽然自己和其他四位长老合力封住了长卿的记忆,虽然这些年自己一直小心翼翼不让长卿接触蜀山外的人,接触异性。但那个女人还是有办法穿过自己的保护,侵入长卿的生活,仿佛长卿宿命中的一个劫。只是这一世,自己不能再让这个女人阻碍长卿得道。元神长老仿佛看到自己心爱的徒儿被夺走,不禁怒火万丈:好,我拿你没有办法,但我可以教长卿不受你的诱惑。如果他不能忘情,我就逼他忘!
3.较量
长卿在书房跪了二柱香的功夫,终于听到师父的脚步声。师父进来时手里还捏着那幅罪魁祸首的画,在椅子上坐定,一挥袍袖,书房的门“砰”地关上了。关门的声音令长卿心中一凛。
“我说你这几日练功时怎么浑浑噩噩,心不在焉,好似梦游一样,原来心思早就不在正道上了。我罚你抄书,本是为了叫你定定心神,你就给我定到这上头去了?”指着那幅画:“还敢把这种东西拿到论道堂来?你看看你这边上还写了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些个浑话你倒学得快!”
长卿本是垂头听训,听到这话禁不住抬起头来:“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师父为何说是浑话?”
自己这个一向懂事听话的徒弟竟敢顶嘴,元神长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抬手啪地一声抽在长卿脸上。长卿被打得侧过头去,半晌,待冲上眼眶的泪水消去,才慢慢转过脸来。是的,长卿觉得委屈了。那天无意间看到的这首诗,触发了自己从未经历过,也无法解释的某种感觉。仿佛故人的声音穿过时光悠悠传来,又仿佛自己的灵魂在某个遥远地方的回响。明知素未谋面,却仿佛似曾相识。这诗句一直在他心上萦绕着,却又在不经意间跑了出来,变成那画像旁的一行小字。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是自己做错,自己不该在师父罚自己抄书时走神画画,不该总惦记着师父不叫自己看的诗,更不该把这诗写下来,把画带到论道堂来。虽然自己是无心的,但毕竟是错失。跪着反省的时候,他已经打算跟师父好好解释,向师父认错。但挨了这一耳光,还是令他觉得委屈。
那个挨打后的倔强表情,让元神长老觉得遭遇了对抗:“把手伸出来!”
长卿伸出右手。长老抓起桌上的戒尺,抬手就抽了下去,一连五、六下,在长卿手心留下道道红印。长卿一声不吭,手却不由自主地越来越低。长老顿了一顿,长卿立刻重新把手高高举好。戒尺又挟着风声落下来,这次长卿的手疼得狠狠抖了一下,却没有离开原来的位置。
十余下过后,长卿的手掌已经肿起来,通红油亮,像熟过的柿子,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把皮碰破。长老盛怒之下,还记着这手明天还要拿剑,此时禁不得再打,便收了手,说了句“起来”。
长卿用左手撑了下地站起来,紧绷的面孔刚刚放松下来,却又听到师父说:“到书桌边上去,手撑着桌子,弯腰。”
意识到师父要干什么,长卿白皙的脸颊飞上一抹红晕。如果他这时认错求饶,师父大概就会饶过他吧?但骨子里骄傲的性子使得他一言不发地走到书桌前,俯下身去,后背依旧挺得笔直,双手稳稳撑在案边。元神长老一把把长卿的长袍下摆撩起来,折好塞到长卿腰带里,露出雪白的夹裤。长卿的脸色更红了。然后是戒尺的风声,长卿深吸一口气,啪――长卿抓着桌沿的手指紧了紧,除此之外,完美的保持了姿势。长老顿了一顿,咬牙再次打下去,这次长卿的身体被打得向前一冲,幸好及时咽下了冲上喉咙的痛呼。长卿的沉默反而更加激怒了师父,戒尺如狂风暴雨般落到臀上。他不想看到这孩子在他面前咬着牙扮演英雄好汉,内心深处他渴望徒弟能像小时候那样,一要打立刻可怜巴巴地认错,或者任性地哭闹也好。什么都强过看着长卿在自己面前僵着面孔,沉默,这让他感到这个爱徒离自己越来越远。是不是有一天,等长卿终于长大,便会牵着一个女人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家?
戒尺落下的又急又快,元神长老丝毫不给长卿喘息的机会,仿佛这样能把那个女人从长卿身体里逼出来,彻彻底底离开他,留下一个像小时候一样天真纯洁的长卿。长卿已经靠双肘撑在桌子上,汗珠顺着他英挺的鼻梁滑下来,一直滑到鼻尖,滴落在光洁的桌面上。他已不能控制双腿随着戒尺的打击不由自主的颤抖,他的全部意志力都要用来抑制自己的呻吟。他的师弟们就在门外的大厅里,他不愿让他们知道自己此时正伏在师父的书桌上以一个屈辱的姿势挨打,如果不能瞒住,那么他不愿表演惨叫。
“啪”地一声,戒尺折断了。这把戒尺乃是元神长老师父传下来的旧物,由蜀山中最为坚韧的楠竹制成,身经百战,从未阵亡过。书房里一时静默下来,只有长卿的身子随着极力克制的喘息微微一起一伏。
长老转身去取更为结实的藤条,长卿从眼角瞥见师父的手指按在墙上的藤条上,心下一凉。那藤条的滋味自己之前尝过,都是在自己犯了大错师父气极的时候,虽只五、六下,那疼痛依旧令他记忆犹新。如果自己再不出声,那可怕的疼痛眼看又要落到身上了。可懦弱怕痛在他眼中是可耻的表现,更别说求饶了。他那小小的自尊心和一个十二岁孩子对于疼痛的惧怕正激烈交战着,师父的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裤腰。长卿慌忙伸手去拽住裤子,回头颤声叫“师父――”,声音里已带着哀求。
元神长老暴怒:“你大胆!松手!”
长卿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在对抗师父,只得松手。唰地一声,薄薄的裤子直被拽到脚踝,露出红肿的屁股和雪白修长的双腿,在空气中微微发抖。长卿羞得脸直红到耳根,别过头去低低垂下,再不发一言。
只见长卿臀上布满三指宽的僵痕,痕迹交错处皮下已有血淋子渗出。长老却仿佛视而不见,高高挥起藤条,再狠狠甩下。藤条着肉处先只是煞白,渐渐便有青紫色的檩子高起来。长卿疼得五官挤在一块儿,泪水和着汗掉下来。但他咬着牙,不出声。
师徒俩就这样进行着意志的较量。满屋里只剩下藤条破空的飕飕声和着肉的噼啪声。藤条抽在已经红肿的肌肤上,每一鞭下去都掀起一层油皮,长卿一次次地被打得帖在桌面上,又一次次挣扎着撑起来。渐渐的手臂的力量再支持不住身体,他全身伏在桌子上,脸深深埋在臂弯里,闷住痛哼声。光着身子挨打已经够屈辱的了,他不能让自己再惨叫出声。
又一鞭下去,抽破了之前的鞭痕。长卿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这一声痛叫,闷在手臂里,听起来像是低低的呜咽。
血从伤口渗出来,长老悬在半空的藤条抖了抖,终于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半晌,元神长老道:
“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今日的所作所为。”
长卿手撑着桌子缓缓直起身,不等气息喘匀便忙伸手去提裤子,一蹲身间直疼得眼前一黑。他把裤子紧紧系好,不顾裤料把伤口摩擦得生疼,又把长袍下摆放下来,整好衣带,方转过身来面对师父跪下,这一跪又令他额上冒出汗来。但他依然维持着一个平静从容的表情,垂着眼睛道:“谢师父。”
长老把手中的藤条丢到桌上,扶着桌子坐下,以手撑头,颓然道:“你去吧。”
4.怀旧
这天夜晚,元神长老在长卿房外久久徘徊。
透过半开的窗,可以看到长卿光洁的面孔,半梦半醒中仍时时露出皱眉忍痛的表情。已经多久没见过长卿孩子气的表情了?元神长老不禁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长卿时的样子:小小的一个粉嫩婴儿,包在襁褓里,睡着的小脸恬静安宁,脸上细细的胎毛在阳光下发出淡淡的晕光。那个哀伤的紫衣女子,将襁褓交到自己怀中,最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婴儿一眼,仿佛要把这小小面孔印到灵魂深处,然后转头离去,终已不顾。
当初怀里那个沉甸甸暖烘烘的小家伙,忽然就长到这么大了?这细细长长的发育中的胳膊腿,这已显露出英俊线条却仍稚气未脱的五官,便是由当初那个软软的面团一样的小东西长成的么?
他并不是个有耐心哄孩子的人,长卿跟着他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然而这孩子信赖他,依恋他。小时候的长卿总喜欢牵着自己的衣角,他皱着眉训斥他,他怯怯地放开手,却依然紧紧跟在自己身后。是从几时起,长卿不再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神色中寻求肯定了?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判断,不再把师父的每一句话当成是理所当然。当初长卿日日粘着自己时只嫌这孩子缠人得紧,此时他却恨不得长卿缩回那么大才好,便没了这许多烦恼了。
“呵呵,元神长老这么晚还在院子里欣赏月色,真是好兴致啊!”听这声音便知是师兄清微掌门。
元神长老转头欠身道:“掌门说笑了,我今日被长卿这顽徒气得头痛不已,哪里还有心思赏月。”
清微也换了严肃神色,叹口气道:“我已全知道了。只怕这便是长卿的宿命。不论我们如何努力阻挡,他自己终不能逃避。”
“我只怕这一次也和前两世一样。我终不能眼睁睁看着长卿的天赋慧根为情所困哪!”
“不论如何,是机缘还是劫难,最终恐怕都得长卿自己去面对。我们尽力用正道引导他,可是这个世界的样子,不是我们教给他的,而是他自己一双眼睛看到的。真正的大道,还要靠他自己去领悟。”
元神长老沉默不语。清微换了个话题:“苍古你今天弄坏了我的尺子,我通共就这么一把戒尺,你可要记得赔我把新的!”
元神长老苦笑:“师兄又不收徒弟,要戒尺做什么用?”清微咳嗽两声:“整日只见你打这个骂那个的,好不威风,我又不能弄一群徒弟来训着玩,怎么也得有条戒尺充充掌门的门面不是?”
元神终于忍不住牵牵嘴角:“敢情我教训徒弟是为了摆威风?”旋即又叹口气道:“长卿这别扭的驴性子,真是叫人冒火。”
“他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自尊心极强,面皮又极薄。长卿本来就是个要强的孩子,你教训他时,也该留点体面了――说到驴性子,你倒忘了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了?当年师父罚你时,你要是自觉没错,就当众争辩;要是觉得没理,就死不吭声。哪次不是气得师父狠下死手,还要累得我这个做师兄的替你扛板子!”
忆起年少时的往事,两位老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属于回忆的微笑。夜风轻轻吹过,窗内的长卿在床上略一辗转,似是碰到了伤处,皱皱眉,喃喃道:“师父,师父,别打。”
苍古怔怔地,清微打个哈欠:“困死我了,我先回去睡了――你快进去瞧你的宝贝徒儿吧,再转几圈,你手里的药膏可就捂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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