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六、失误
厉擎天在美国工作了半个月，终于回来了。可是就是这十几天却发生了令他后悔至极的事情。警惕性很高的他却还是被人在不知不觉中用了毒。这晚在飞机上时而好些，时而又发作难受，好说歹说熬过一宿，第二天清晨抵达机场，外面正飘着蒙蒙细雨，天色阴沉沉的，仿佛正是为了迎合人的心情。厉擎天没随身带伞，迎着细雨往外走，折腾这一宿，累得身体虚弱不堪，拎着行李的力气也没有，只有拉着它慢慢的走。走过那宽广的广场才拦的到taxi，一路开回家。
厉擎天掏出钥匙旋开门锁，推门进屋。因为阴天，屋里蒙蒙昏暗，没有开灯，倾颜这时候多半还在睡着。厉擎天扔下行李，连忙扶着楼梯上楼，到客房浴室里三下两下将衣服扯下来扔进洗衣桶。在飞机上折腾一宿，浑身的衣服不知给冷汗浸透了多少回，实在半刻也不能再多忍受，脱了衣服他也不管自己有点发烧的身体，急不可待打开喷头，清爽的温水莲蓬似雨，哗哗的冲刷了满身的寒气。
洗完澡合了睡衣，躺在床上沉沉睡下。不多会听到门响，听那脚步就知道是倾颜。
因为倾颜有事，厉擎天自己吃早饭，让容嫂去休息了，自己收拾了碗筷，在厨房里甚有些惴惴不安。回家到现在还没觉得不妥，只是头脑昏沉，稍微有些恶心。跟自己说，那多半是因为太累了，昨晚一宿又没睡着觉的缘故。其他都没觉得怎么，心里隐约冒着喜悦，难道到今天就大好了？这么容易熬了过去？真愿意相信就是这样。看看时间还早，他回到房里，合着衣服躺下。
身子刚一捱到床眼睛便闭起来，太久没好好睡过觉，在美国每天就是会议，好不容易有了一天的空闲，结果还……厉擎天皱了皱眉，看来连想都不想再想了，这一觉睡的甚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倾颜下午没外出，回来看擎天还在睡，知道他累了，便没有打扰他，一直在楼上自己的房里。厉擎天走到门口站住，提手轻敲两声，叫了声，“倾颜。”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进来”。他推门进屋，见倾颜坐在长桌后面，正专注的敲电脑，知道是他进来抬头，笑笑说“起来了？睡醒了吗？
厉擎天见他这神情，心里就微微一暖，走过去直接抱住倾颜‘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倾颜感觉擎天好像要把它揉进自己的身体般。笑笑拍拍道‘我也想你了。这一去就是半个月。’倾颜想要松开好好看看擎天，可是擎天搂的更紧了‘不要动，就这样让我抱着你，好好抱着你。倾颜，我爱你。’
倾颜听着这些话，笑笑。可是感觉擎天有点不对劲‘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倾颜。倾颜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会离开我是不是’擎天像是有些害怕的说道。
‘傻瓜，你今天怎么了？对，我们谁也不会离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倾颜紧紧搂着厉擎天笑着说道。
‘倾颜，倾颜’厉擎天搂的更紧了，生怕倾颜跑掉般。
倾颜就这样站着让厉擎天这样抱着。过了很久，厉擎天放开倾颜，说道‘倾颜，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记住我爱你，我只爱你。’倾颜笑着点点头，然后拍拍他的屁股说道‘今天怎么了、这么煽情？除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只是太想你了’厉擎天看着倾颜的容颜说道。
倾颜笑笑吻上了他的嘴唇，笑道‘嗯，我们永远不分开’。
可是厉擎天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晚上一捱到床边，他立刻弯着身子蜷缩在上面，连衣服也未脱，更没有冲凉洗澡，以厉擎天这么爱干净的人就这么睡了，破天荒是头一次，但这会儿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觉得身上一阵发冷，才想起没有盖被。掀起被子钻进去，仍是冷的发抖。厉擎天迷迷糊糊的想着，自己是不是受了冻感冒了，应该去吃点药。但只是想了一想，这股意识又模糊下去。再过了片刻，连这念头也想不起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冷，不住的往身上拉被子，衣服，触手能抓到的全都盖到身上了，却半点作用也起不到。直冷的牙齿不断打颤，上下敲击格格作响，手脚都冰冷的僵硬，不听使唤，整个人竟好像掉进了冰窖一样，全身上下都冰透了。他只有拼命的蜷缩起身体，动作之中，把身上的伤口都挣裂开了，却不觉得痛。
瑟缩了不知有多久，寒意终于消炔了一点儿，呼吸之中，感到了一丝暖气。厉擎天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炸开了一般的疼，所幸温度总算略有提高，没有之前冷的那么难捱。可是没有好过多久，忽然又燥热起来，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又是焦躁，又是疼痛。起先冷的时候没有感觉，此刻却是身上每一条伤口都疯狂抽搐起来，像是给烧红的烙棍烫过去一样。他根本忍不住呻吟，只是想发疯的大叫。却叫不出声，那声音只在嗓间喉咙里来回转，窒息一般气儿也透不过来。
再到后来，浑身又痛又痒，骨头缝里像是有千万条虫在爬，从里到外，从外再到里。刻骨的奇痒令人几欲抓狂。起先，厉擎天几近失控般的拼命在身上一条条抓挠，指甲划得皮肤全浮起血凛，但很快他也意识到了，无论如何骚挠都是徒劳，这些痛痒就随着那点不起眼的白色粉末深入了自己的身体，在里面深深扎根，又怎么弄的掉？
从来没有这么恐惧的时候，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成行成行的往下淌，不知道是因为痛苦，因为恐惧，还是发作起来，根本控制也控制不住。脑中不断冒出以前自己见过的，那些久瘾入骨的瘾君子毒瘾发作时，连死狗都不如的不堪惨况。仿佛眼前自己就要向着他们的样子走过去，不甘心，不愿意，可又无能为力。
恍惚中好像又看见倾颜满脸伤心失望的注视着自己，神情痛心疾首。心里一阵惊凛，激灵灵打个冷战，什么都不见了。但很快又翻卷起来，这回却是小芙，悔婚时痛哭的面容。跟着换了爸爸生气的面容；高斌那邪恶的面容；所有影象都在眼前来回忽闪。一时间异常清晰，一时间又模糊的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全乱成一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沉中忽然听见倾颜的叫喊‘擎天，擎天，你在哪里？擎天’
平时最熟悉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种格外的亲切，厉擎天好像身陷在一片浑噩中，忽然给人拉了一把，即刻清醒了不少。但听着倾颜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门锁被吱吱的拧了几下，“啪”一声推开了，倾颜走了进来，来到床边，笑道，“你干嘛呢？怎么在这个屋里睡觉了？而且还是大白天的，刚睡醒，不要睡觉啦！起来啊！”
厉擎天登时想起自己此时状况，心里一阵慌，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怕他看见了吓着，当时背对着他侧卧不动，头也不抬的吼道，“你先忙吧，我再睡会就下去陪你！”
倾颜略略一怔，也不大以为意，但还是看着擎天对着自己的背影，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厉擎天喘一口，缓了缓口气告诉他自己没事，不过有些头昏，想要安静睡一会儿，让他出去等自己一下。倾颜听了有点迟疑，在他印象中擎天好像从来不会这样，这会儿看上去不仅病了，似乎还不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十分不安，犹犹豫豫的问他，“你是不是病了？要不找个医生来吧？或者我送你去医院啊？”
厉擎天摇头说不用，只是想睡觉，催他出去。又说自己想吃东西，让倾颜去弄一些。倾颜疑惑的歪头想了想，还是出去弄吃的去了。听着他轻手轻脚的把门合掩，厉擎天满满吐了口气，缓缓揭开被子坐起来。一起身眼前仍旧发昏，但身上却觉得轻松了许多。只是觉得恶心，跑到洗手间里吐了一阵，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折腾这么多次，胃里早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吐来吐去只吐出一些酸酸的汁水。却吐到胃一抽一抽的疼。
厉擎天心想自己真的应该吃点东西了，否则这样折腾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只怕支撑不住。一边想，一边捱到床边，捂着胃缓缓坐下了。照着以往经验，慢慢的吸气呼气，调整呼吸，渐渐感觉舒爽了些。歪歪斜斜的靠在几个大抱枕上，想着再歇一会儿，等倾颜把东西弄好了就起来，无论如何吃一点。还有对倾颜的愧疚，心里想着，眼睛却不知不觉闭起来，很快打起鼾来。多日来的疲劳，体力早已经透支。待毒瘾发作过去，
谁知当倾颜再回到楼上卧房时，却见着擎天斜歪歪靠在抱枕上，睡的甚沉。倾颜放缓了声儿，轻手轻脚的走到跟前，端详一阵，看擎天脸庞压着枕头，发出均匀而轻微的鼾声。脸色看上去甚是憔悴，湿润润的似有汗水。虽然疲倦，但也睡的很香甜。知道擎天这半个月在美国做事辛苦，不舍得强叫了他起来，于是只好轻轻的帮他拉过被子，盖在身上。然后替他轻轻的擦拭一下额头的汗水，低头一吻，。又轻轻的退回去。
这一阵子倾颜也很忙，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倾颜也没有打扰擎天的休息，让他安静静的歇息了一阵。最近厉擎天的日子还是比较清闲的，平时除了去凤苑看看，去看看高斌，倒是没有什么事情了。这是一段儿难得的休闲时间，除了必须的应酬，厉擎天都尽量躲在家里。因为毒瘾反而发作的越来越厉害，越来越频繁。没几天已经到了整天整夜折腾的地步。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远远低估了毒品。一个老烟鬼告诉他，高纯度的海洛因只要有一次吸食，就完全可以达到高度上瘾的效果，一开始反应还不会十分强烈，以后就越来越凶。发作起来，滋味真是生不如死，比地狱里的十八般酷刑煎熬千倍万倍。平时再刚强硬气的汉子，也抵受不住，结果和所有寻常人都是一般，要一吸再吸。
“那时候你就会想着，不如吸一点吧，就没有这么痛苦了。来吧，就只吸一点。”。毒瘾发作的时候，老烟鬼的话好像幽灵一样在耳边飘荡。全身仿佛多了无数只毛虫，整齐的在皮肤上列队爬过。顺着毛孔钻进肌肉里面，在里面不住的拱来拱去，再不紧不慢的钻进骨头深处。
那一瞬间，厉擎天发疯般的“啊”一声厉惊，连滚带爬的翻起身，冲进卫生间一把把垃圾桶拽翻，瑟瑟索索的捏出那包小小的粉末。前天半夜他折腾的死去活来时，就忍无可忍的找了人买了这包白粉。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用，丢进垃圾袋扔出门口。昨天发作的时候，又失去理智的翻了回来。虽然是翻回来贴在嘴边了，还是咬住了牙忍耐下去。
可到了今天，痛苦愈发的甚，那包白色粉末和老烟鬼，就像美味的蛋糕在引诱饥饿鬼，在脑中不住的回转。这样还能够支撑多久，他真的不知道。这样想时，略一安静下来，耳边便传来一阵呵哒呵哒”的细碎声音，却像是虫子在滋滋有味的吸陨骨髓。厉擎天终于崩溃的一把扯开了那个小塑料包，由于手抖的过于厉害，这一扯，一包粉末大半都抖落出来，在地上洒了一大片。
厉擎天怔怔看着这洒了一地的白粉，半晌没有动弹，只觉眼前更加晕眩，但思绪却似乎忽然清晰了许多。但想自己怎么会这么甘堕落，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得上倾颜，这样一包一包吸下去，岂不真的成了个毒瘾成性的瘾君子？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倾颜知道了会怎么样？？他一边想，一边不住的向后靠，重重的撞在身后的墙壁上，撞的后脑生疼。也不去抚摸，顺着墙壁慢慢的向下滑倒，坐在地上。所有的念头一个个翻卷过来。
憎恶恼火自己这样软弱，经不住毒品折磨，几度几乎放弃，又庆幸终于还是捱住了最后一步，没有堕落到底。想到倾颜的笑容，万万不能这时候自暴自弃，他不能没有倾颜。
想想这东西的厉害，远远超过了当初自己的想象，这样折腾下去，不知道还要瞒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儿，就觉得说不出的懊丧。心想自己何必还苦苦隐瞒，还不如早点和倾颜说了，是死是活早些知道，好过整天这般提心吊胆。
这些天在家里，他已经将这件事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每次想来，都是无颜面对倾颜，发生这样的事，该让他何等伤心。更担心他会这样的离开自己，毕竟是自己先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乱想了多久，隐约中似乎听得有电话在响，不知已经响了多久。他连忙扶着墙跌跌撞撞捱回卧室。手机正在桌子上大闪光芒，哇啦哇啦的音乐高响，是倾颜。
“擎天。”
“怎么了，什么事？现在在哪里？不忙了？”
“你呢？休息够了吗？最近你一直都在睡。”
‘对不起啊，忽略你了。嗯我没事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去赴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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