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F]小小——潇湘汐苑(大爱葱姜蒜)_轻叹life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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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回

第一章 出场
 
 孟小小只有见到蒋唅时才会真心地笑。见不到蒋唅时,孟小小只是简单的活着,只要活着就好。古家老宅里,孟小小保持着见人哈腰,走路低头的习惯,因为里面的人,她一个都惹不起,从主人到仆人,她主动招惹的后果太惨重了,她不想再尝试了。
 主管厨房的胡婶婶是小小养母的堂妹,看着这一年瘦的跟豆芽菜似的“远房外甥女”,总是无奈而怜悯的叹息,但这微薄的同情仅限于每每把宴席过后剩下的水果偷偷递给来厨房觅食的小丫头,或者在她挨打受罚之后,熬一小锅补血养胃的药粥。但就是这少得可怜的施舍,却让小小每次见了她都一脸灿烂到极致的笑容。那明媚而讨巧的笑容总是让胡婶感叹,若能好好养着,必是一个极漂亮的孩子。
 小小捧着刚顺出来的水果拼盘,沿着厨房外的走廊向后院的副楼走去,却在身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她慢慢的放轻脚步,挪动着僵硬的身体,背靠着墙低下头,手中的大盘子无处可躲地捧在了前胸,小小懊恼地想撞墙,自己怎么不是个胖子,还能藏在裤腰带里。低低地喊了一声:“大少爷……”脚步没有停顿,直接走进了她前方的健身室。长舒一口气,几乎是小跑的进了副楼最北的角落里自己的房间,房间不大,一床、一桌、一柜子,不要说与主楼大小姐的公主房相比,就是跟其他的下人房间相比,也寒酸的很,可是小小还是满足地扑到小床上,不挨打、有饭吃的日子实在是太梦幻啦。
 一年前,她偷到的钱包的主人没有“处理”她,反而把她接进了这古堡般的西班牙式的古家老宅。十四岁的小姑娘,虽然是个小偷,但也不是没做过公主梦的,流落在外多年,被睿智富有的父亲接回身边,从此过上了公主般幸福的生活,但是这个梦在她被强制送到那家日后让她梦魇不断的私立医院,接受血液检查时,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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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这是缘分吗?
 初秋的傍晚。如果事情可以从来,小小发誓,她一定多吃那两口古老肉,她多吃两口,阿晗那馋小子就会少吃两口,他吃得少就不会拉肚子,他不拉肚子就不用小小天半黑的时候出来“觅食”。要不是小小吃得少,走不动路,就不会抄近路在鹿阳山脚底下打猎,结果,猎物没打着,自己却被打了。鹿阳山是富人区,是一千个小小这种孤儿院出来的小扒手加一起都惹不起的富人区,被阿晗崇拜为“妙手送寒冬”的手法还没施展完呢,就被人一拉一拽,按倒在地了。
 扭曲着小脖子,抬头看去,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淡黄色休闲T恤衬得白皙的面庞一派凛然,大难临头的小小不禁腹诽,长得那么帅,怎么这么小气呀!不过好眼熟呀,她完全忽略了,在她自诩从不花痴的眼神里,帅哥都是眼熟的。
 “这位少爷,行行好,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一大堆等着我吃饭的兄弟姐妹,我有眼无珠,冒犯大神,给我个重新做人、洗心革面、改头换面,重新更衣的机会吧。”抑扬顿挫的念完台词儿,等着对方拳脚下来,或者报警电话打出去。可是扭着脖子与地面接触了半天,才听到一个极其好听的声音吩咐道:“拖到后面,抽二十皮带,问他留哪只手。”小小万般悲催地的看到帅哥身后走过来两个彪形大汉,此时此刻对自己的智商表达了深深的鄙视,常在河边走,这回鞋丢了吧。俩大眼珠子愣没看见人家身后不远处缀着的保镖,天黑怎么了,天黑人家出门也带着保镖。
 刚想呼痛,一个翻身,被人夹住肚子就拖走了,还没来得及唱第二遍戏,下身一凉,完了,早节不保了。一阵破空的声音之后,屁股上像被泼了盆热油一样。一个鲤鱼打挺,没挺起来,一声惨叫却破空而出,只不过夭折在了半路。接二连三的皮带抽下来,小小这小身子骨越发的蹦跶起来,可无奈上身被人牢牢地踩着,下身被人狠狠地揍着,嘴巴也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堵严实了。小小知道,这回真的栽了,可惜阿晗还等着喝老城记的养颜汤,刚打听到可男的下落,还没亲眼见过,就栽在这了,真是憋屈!不知道打了多少下,已经没力气挣扎了,屁股好像已经游离于身体之外了。这时候才知道阿晗平时抽那两下真的是挠痒痒,看看,这才叫揍人,揍完都不像人了。勉强睁开眼泪鼻涕糊住的眼睛,眼前停了那双运动鞋,牌子不认识,却阴湿的草丛上却干净异常。勉强抬起头,看见面瘫心狠的大帅哥居然蹲下身来注视着她,被人打成这样,眼看着小命不保,也够人参观的了。清冷的声音响起:“女孩?多大了?”
 饶是小小脸皮再厚,被人扒了裤子狠揍了一顿屁股之后,被发现是个女孩,也不是什么光荣事儿。老脸一红,难得的讷讷不能语。
 “不想说?绑树上,接着打。”
 “我说我说,女的,十五。”
 “叫什么?”
 “大姐儿。”
 “什么?”
 “我妈怕我养不大,给我起名叫大姐儿,您可以称我一声大姐。”
 “……绑树上。”
 上身被拽了起来,往后面的大树上拖。
 “别,别,是真的,是真的,不过您可以叫我,小小,我大名叫,小小……”背对着施暴者,扭着头大喊的姿势实在狼狈,尤其是光着刚挨过狠打的屁股,实在是不堪入目。可身后的人似乎对她的呼叫充耳不闻,眼睛盯着她的下身。小小不禁哀嚎,不会是个变态吧,难道是恋童癖,就她这芳龄十五,实际连十三岁小孩儿都不如的身板,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何况屁股上被打的瑞彩千条。可小小满脸冷汗,神智渐渐不清醒,实在无法再顾及所剩无几的尊严了。
 上次挨打是什么时候,大概是洛阳路那次,给阿晗打掩护,结果被那个中年妇女拽住后襟,一下子甩到大街上,那顿高跟鞋挨得,一个月青紫都没下去。但是还好人逃出来了。这次,这次,可能凶多吉少了。渐渐地神志不清,眼睛渐渐地睁不开,不行,坚持,阿晗和可男,还有祁婆婆,她得活着,她答应过她,不管怎么样,她要活着……在小小努力握紧小拳头给自己摆励志造型的时候,晕了过去。
  
 一阵颠簸中,她感觉自己在车上,暖风开得十足,忍着后身灼热难耐的伏趴在宽敞的长座椅上,这就是传说中的房车吧。眯眼看看,两只手都在,正庆幸着,听到旁边一阵低沉、沙哑的声音:“还有多久?”略略抬眼,五十岁不到的中年人,淡紫色的凯领毛衣,周身的气质完全压住了衣服的亮色。侧脸跟大帅哥如出一辙,可是说话却一样的冷冰冰。
 “十五分钟,伤口给她简单处理过了,有些发烧。”是那只凶狠的揍她的大帅哥。
 “看胎记像,如果是,欣然就有救了。”似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爸爸,她,看样子不记得了……我们……”难得犹豫的声音
 “她身边还有什么人?查清楚,处理好。”毫无感情的下着命令
 “人派出去了,明天会有结果。”
 “嗯,记住,我只有你们兄妹四人,我不会再说第二遍。”清冷而肯定的语气。
 “知道了。”
 大帅哥听着耳熟、老帅哥看着眼熟,一定是熟人,但是……迷糊中,小小对自己的记忆力小小地自豪了一下,可是没自豪多久,又光荣地晕倒了。
 换衣服、上药、抽血,孟小小迷迷糊糊中有点感知,可是抵不过伤痛和疲惫的巨大打击,昏睡了过去。迷糊醒来时,即使趴着,也用余光瞟到床边站了三个人,老帅哥,大帅哥,还有一个白大褂。再一次无奈的叹口气,自己长这么大,头一次得到会诊的待遇。
 “DNA比对结果出来了,跟古先生您99.7%的亲缘关系,……她是……”
 “跟欣然的血型匹配吗?”老帅哥低沉的声音,冷淡却有些急切的打断道。
 “跟古大小姐匹配,输血和器官移植都合适。但是……”白大褂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做着医学解释。
 大帅哥往床上掠过一眼,似乎发现小小已经醒了,却毫无表情的移开了目光,似乎小小醒与不醒与他们毫不相干。
 小小一直没有完全昏迷,都说美人无脑,可她自诩是个漂亮孩子,尤其跟阿晗那愣小子比,更是觉得自己又漂亮又聪明。毫不避讳她的对话,让她本就哆嗦的身体越发哆嗦起来,她觉得自己在做梦,车里那么威严、语气和善的美大叔一定不是说话的那个人。她不就是偷了他儿子的钱包嘛,至于这么吓唬她吗?再说,他儿子已经教训她了,现在屁股还疼得难熬着呢,这家人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主儿,怎么就不放过她呢?
 可是谁对谁又有大方的义务呢?把手伸到了古家大少爷的兜里,不是有力拔山兮的勇气,就是有与吐鲁番盆地等高的智商,很遗憾,小小拥有的是后者。

第三章 伴儿
 小小是个孤儿,自打出生亲妈就毫不避讳地告诉她:“你没亲爹,妈就一个,爱要不要。”小小看在她长得比张妈、何姨、周二姐这些亲妈的同行姐妹们都漂亮的份儿上,要了。所以,六岁前,小小没提过一个“爸”字,不知是懂事,还是迟钝。她跟着亲妈在楼楼街长大,哦,楼楼街就是C市的红灯区,这里有亲妈的姐妹们,有中华田园犬二黄,有同样有妈没爹,妈又死得早的阿晗。六岁前,亲妈把她当小子养,从她出生就告诉别人这是她儿子。从能跑动起,她和阿晗就街头乱窜,人嫌狗憎。直到她六岁,总是提着扫帚要揍她,却从没有真落下来的亲妈在她六岁的时候去世了。
 那一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小小似乎睡了很久,去了一些地方,可是醒来时自己和阿晗却在孤儿院了。阿晗比她大四岁,原来的鼻涕虫小子似乎变了个人,一下子比她大了十四岁。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小没印象了,阿晗也没有提过一句,只是每天盯着小小,老母鸡护仔一样护着她。
 小小一直不想承认这一点,她孟小小的精怪在楼楼街是出名的,以前阿晗都是她罩着的,从来就没吃过亏。可是那时候他们忘了,之所以能淘气,是因为有人爱惜,而孤儿院里,只有生存。所以当小小第一次顶撞阿姨,被扒了裤子按在长凳子,公开挨板子的时候,发现再没有人会边打她边掉眼泪了。小小刚挨了一下,小屁股还没来得及变红呢,便感觉身上被重重的一压,阿晗那个傻小子趴在了她身上,扭着头跟院长喊:“她是我妹妹,脑子有问题,小白痴一个,您放了她吧,我替她挨,以后她闯祸,我都替她挨。”院长愣了十秒钟,一把把阿晗巴拉下来,照着小小屁股就是重重的几板子,要不是腰腿被绑着,小小早就蹦下来了,太疼了。院长看着嚎啕大哭的小小和努力挣脱助管阿姨往小小身上扑的阿晗,板子停了下来,阴沉着脸,对周围参观行刑,浑身发抖的孩子们喝到:“没有谁可以替谁,到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犯错,就得挨罚。”说罢,低头看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小和拿着小脏手给小小擦鼻涕的阿晗,面无表情地对助管阿姨吩咐道:“把他们俩关到禁闭室,不许吃晚饭。”
 那似乎是小小在孤儿院里第一次挨打,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之后的每一次闯祸,在被发现前,都是阿晗出面顶下来,而小小只负责哭,以及偷偷给禁闭室的阿晗送饭,那时的他们来不及顾及他人,更没心思注意到,院长落下的板子越来越轻,小小送饭时监管阿姨越来越视若无睹。

第四章 俩小强
 那是小小生命中第二个六年,七岁到十二岁。小小刚认识“回忆录”仨字儿时,很文艺地对拿铅笔挖鼻孔的阿晗说,等我长大了,我就写回忆录,书名就叫《六年又六年》,阿晗在奉送了一个鄙视的白眼之后,嗤笑道:“等你字儿认全再说吧~~”那年小小八岁,孤儿院请来了代课老师,给他们这些不知将来流落何方的孩子们象征性的上课。全院听讲最认真的莫过于孟小小同学,老师上课讲一,她学二,晚上温习三,天可怜见,她真不是故意用功的。阿晗同学每天的任务就是咬笔杆以及监督小小学习,稍有偷懒,便照着小小屁股扇巴掌,十岁出头的臭小子,那巴掌的力度目测还不如拍蚊子,可小小难得的羞耻心让她一次次地忍耐下来。在武力决定家庭地位的体制下,小小深知永远是被领导者。每次被拍蚊子之后,她都感怒不敢怨地质问施暴者,可阿晗小子的理由无比充分:“谁让你比我聪明,你不是答应以后赚钱包养我吗?你念不好书怎么考大学,考不上大学怎么赚钱,你没钱怎么保养我?我监督你,是为了将来好有富婆能包养我~~”
 “富婆”两个字是从田蛙姐嘴里学来的,田蛙姐和她弟弟青蛙都是孤儿,弟弟比她小八岁,上个月被人领养了,听说被改了一个很好听、很富贵的名字。青蛙走前死拽着田蛙的手不放,求着养父母把他姐姐也带走。可是富婆夫妇只喜欢男孩,太大的女孩已经懂事了,不想要。走那天,田蛙看着死拽着她衣袖的鼻涕虫,一个巴掌扇过去,对她弟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从小你就拖累我,要不是你,咱妈也不会死。现在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我再也再也不想见到你。”六岁的小男生不懂什么叫滚,也不懂什么叫拖累,只知道帮他剪指甲前都要拿热水烫烫手免得冰到他的姐姐,打了他,说不要他了。他懵了,不知道该撒手还是接着哭号。养母趁他发愣的间歇,深深地看了一眼田蛙,把青蛙抱走了。
 一个多月,田蛙没有提过青蛙一句,却在夜深呢喃时,嘟囔着富婆二字。这两个字深深的刺激了阿晗的求知欲,在多方打听到其含义之后,督促小小的动力更强劲了。
 小小和阿晗的适应力让孤儿院的老师们咋舌,在最初的交锋落了下乘之后,小小和阿晗瞬间改变了策略,从死硬派变成了甜蜜派,小小的脸蛋洗干净之后,主管阿姨呆看了许久,叹息般地摸了摸她的额发。而小小想要讨好一个人,无往而不利,当年在楼楼街,每次闯完祸都是睁着无辜而澄净的大眼睛,贬着小嘴儿欲哭不哭地望着对方,直把人看得心软又心酥,最后把她揽在怀里哄了又哄,完全忘了她干得那些淘气事儿。
 初到幼儿园,阿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有活儿就干,没活儿找活儿也得干,每每多出来的零食总是硬塞到小小嘴里,而小小的嘴巴甜的跟糖浆似的,逢女人,不问年龄都叫姐姐,逢男人不论头发多少,都叫哥哥。清清脆脆,软软糯糯,叫得人心痒。不到半年,兄妹俩就在阿晗的拳头和苦力,小小的卖萌和讨巧中,站住了脚跟。

第五章 条件
 小小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再清醒时已经天光大亮了,趴在宽大的病床上,小小哀叹着自己的屁股和未知的命运。老帅哥和白大褂的谈话她似懂非懂,可身后的伤却是货真价实的。打她的面瘫男还要扬言废了她一只手,真是越有钱越变态。悄悄地回头,人已经都出去了。小小试着慢慢地撑起身子,一阵刺心的疼痛从身后传来,噗通,又光荣地倒在了床上。不轻的动静,吸引来了护士和面瘫男。小小呆呆地看着已经换了一身墨黑色西装的凶手,眼熟,绝对眼熟,这不废话嘛,昨儿刚被人家狠揍一顿,能不眼熟吗?
 不对劲儿,这一身吐口吐沫都能一滴不剩滑到地上的面料,面无表情的看着你就让围观群众无风自凉的气势,虽然不是白皙的漫画美男子,但略带古铜色的棱角分明的俊颜,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当家大少爷嘛。绝对不是她这种生在红灯区,长在孤儿院,混在大街上的小混混能够得到的。在古楷打量小小的同时,小小同学已经把他从头发稍到小腹花痴了数遍,抱歉,不是故意关注敏感部位,实在是趴在床上,视线只能扫到那个部位~~
 挣扎着抬起左手,勉强裂开干裂的嘴唇,想要释放出她最甜美、最纯正的美少女笑容,却在“嗨”字还没嗨出口前,被护士的针头顶了回去。NND,扎针不会吱一声吗,虽然没穿裤子不用现扒,可是身后那五彩斑斓的伤,就不会挑个没伤到的地方扎吗?殊不知,她成功实践了多次的美萝莉笑容瞬间变成了咬牙切齿、脸色苍白、龇牙咧嘴的贞子怒吼。
 古楷微微皱了一下眉。小小在狼狈不堪中还不禁感叹,自己撞大运了。这病房、这极品帅哥、这架势,配上她这个扔大街上都没人拣的小太妹,太不和谐了。
 肌肉针很快打完了,小小那仅存不多的羞耻心提醒她下半身还光着呢。讪讪地想用没扎针的左手想把被子拽上来,可被护士残忍地拦住了。“刚换完药,晾干以后才可以再盖被子。”说罢,收拾东西掉头走了。
 比当年她妈妈奉献过青春的“地宫”包房还要豪华的病房,单人单床,厨卫设施齐全,暖风徐徐,如果不是病床前坐着一位目不转睛凉凉地盯着自己的冰山男,而自己则是光着屁股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小小一定会好好享受这偷都偷不来的好时光。
 小小很聪明,这不是阿晗奉承,也不是小小自夸,没爹没妈,还长着那么一张脸,能顺顺当当活到十五岁,没吃什么大亏,绝对不是运气好能概括的。小小自诩有一项绝技,就是上次被阿晗包烤鸭用的杂志封面上写的“眼缘识别”。每个跟小小打过照面的人,无论小小是清纯萝莉,还是脏污的太妹,亦或是不分雌雄的扒手,小小能在十秒钟内看出对方对自己的定位。这不是技能,而是本能。就是这种本能,让她一个妓女的私生女能在鱼龙混杂的楼楼街,趋利避害,肆无忌惮。让她和阿晗在孤儿院躲过一次又一次的风波。当然,如果阿晗听到这些,肯定会不屑一顾地嗤笑道:“那是本少爷护着你,你是本少爷的人,谁敢打本少爷妹妹的主意~~”可是每当遇到陌生人时,阿晗都会下意识“不耻下问”地看小小脸色。就因为这本能的生存术,让她和阿晗躲过了数次不怀好意的收养人的陷阱。
 冰山男的眼里是厌恶,虽然自从进屋他未发一语,但是眼底的漠视和厌恶,几乎掩饰不住。
 小小半清醒状态中一直在思考怎么逃走,是的,她不想跟他们打照面,一个小扒手被如此高规格的接待,非奸即盗。尤其在亮灯条件下跟冰山凶手的对视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小小正想着怎么开口奉承对方的容貌以及表达自己滔滔江水般的敬仰,冰山男开口了。
 “孟小小,十五岁,楼楼街出生,生母孟庭芳,九年前去世。六岁时被送进城南孤儿院,十二岁时趁着出游机会逃走,最近三年在城东九条的地盘,行窃和仙人跳。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郭可男,被妇幼医院后勤处的郭氏夫妇收养,今年九岁。这三年,你跟着九条的奶奶祁婆婆生活在一起,直到昨天,你行窃,哦,未遂。”
 ……漫长的沉默
 小小趴在枕头上,沉默了近十分钟。
 “这位少爷,您需要我做什么?”

第六章 挫败
     
 古楷推了推无框眼镜,无声地笑了。如果在半个小时前,小小一定花痴地比较着是冰山帅哥的笑容有震慑力,还是阿晗的狮子吼听着更顺耳,而此时她却只能飞快地算计着。可男、九条哥、祁婆婆、“地宫”、孤儿院,时间、地点,这些她在乎的人和事,一个晚上被查的底儿掉。
 可是他偏偏未提跟小小皮不离肉的阿晗。没查到?不可能!那就是,还没到亮牌的时候。小小有种咽下条青虫子的恶心无力感,对方太强大了,自己的小算计、小伎俩在强大的实力面前,连个笑话都算不上。
 “大少爷,我就是个小扒手,您把我祖宗八代都查清楚了,肯定不是爱上我了。您开条件吧,我胆儿小、怕疼、怕死、怕饿着。您下手悠着点成吗?”
 古楷又笑了笑,不疾不徐地看着小小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血色全无,仿佛在逗弄一只小老鼠般,缓缓说道:
 “我的妹妹,十七岁,从小肾功能偏弱,这两年需要透析维持,必要时刻需要输血和肾脏移植。而你的器官,给她正好合适~~”春风拂面的口气,仿佛祁婆婆笑嗔着阿晗“这是小小爱吃的虾团,快给她,别逗她啦。”
 “条件呢?”小小感觉不到痛,只是感觉到冷,初秋的天气,十足的暖风,却让她从骨子里发抖。原来昨晚做的梦都是真的。
 “你弟弟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些年一直药物维持,他养父母已经举债不堪了。他十岁左右需要第二次大手术,如果你配合,我们把你弟弟送到南边的军医大学,你应该知道,那是国内治疗儿童心脏病的权威。这是其一,第二,九条和他奶奶会很好的生活下去,不会受到其他干扰。第三,这是张支票,需要你上手术台之前,我们会征询你的意见,填上你想要的数字,然后会转交给你想交给的人。”
 “我和我弟弟都没见过面,你拿他要挟我,还不如拿我院里的四黄呢~”
 “呵呵,这几年你的“收入”都变相寄给他的养父母了吧。是没有见过面,你弟弟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是,选择权在你。”
 阿晗,还是没有提到阿晗。要不要主动暴露?小小从来没有跟这种级别的敌人对话的经验,她深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在自己的所有弱点都被对方握着的时候,挣扎和反抗都是徒劳的。但是,阿晗在哪里,一天一夜了,那傻小子得急死了吧,他一着急就爱喝水,跟牛饮似的。以前晚上过十点不回院,见面二话不说,按腿上就是一顿揍,揍完再审,审完视情况再揍,谁劝都不行。如今,从来没跟阿晗分开过这么久,他该把水缸喝空了吧。
 古楷静静地望着不知神游何处的丫头,没有催促,也没有生气。
 “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现在给我答复。”
 “我需要处理一下事情,给我三天时间。”
 “一天。”
 “我的新身份?”
 “我家老宅下人胡伯胡婶的养女。”
 ……
 “我需要十万块钱,哦,现金,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回来。”
 “好,如果你处理不清楚,我会替你处理好的。还有,我这里没有警告,一旦你做过了线,只有惩罚。我想,你不会喜欢的。”

第七章 输给了高科技
 
 小小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抬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凶手,眉眼间那么熟悉,可又那么遥远。小小晃了晃小脑袋,仔细地回忆着什么,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呆问道:“这位少爷,我是不是得罪过您?”
 古楷难得的愣了一下:“昨天晚上算一次,敢打我主意的小贼,你是第一个。大概也是最后一个。”小小长叹一口气,不是昨晚,大少爷您看我这眼神好像我欠你八辈祖宗似的。可是再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把这话说出口了。
 小小慢慢的曲起腿,想要跪坐起来,突然反应过来,旁边不再是自小哄她睡觉,给她上药的阿晗了,不好意思地寒暄道:“这位少爷,还没问您怎么称呼呢?”
 “古楷。”
 “古少爷,能否容我换下衣服,我收拾干净就出门。”
 “你伤口不轻,明早才可以下床。”
 “没关系,我能走,我早去早回。您放心,我腿脚利索着呢~~”小小谄媚地笑道。
 古楷轻笑了一声。“我这里没有讨价还价,要么听话,要么挨罚。你可以选一个。”
 “我可以提条件吗?”
 “可以,我们协议的范围内,我可以考虑你的条件。”
 “什么协议?”
 古楷大笑,仿佛阳光照裂了冰面,晃花了小小的眼睛,可是那笑容却抵达不到寒冷的水底。
 “我从不喜欢强人所难,如果你刚才反悔也许还来得及。但是既然答应了,孟小小,你以为古家,我,是那些被你哄得提溜转的小混混吗?”淡淡的笑意,却让小小浑身僵硬起来。
 绑架?勒索?恐吓?是的,这是要挟,赤裸裸的要挟,可是又怎么样?小小是从社会最底层的污垢处长大,不是被家长养在咯吱窝下的公主小姐,以为电视里的打打杀杀都是骗人的,以为网络上的强权、诈骗都是编造的。她太了解现实了,法律是武器,是强权者的武器。各人的世界里有各人的规矩,是法律和道德干涉不进来的圈子。而眼前这位古楷少爷的规矩,就是她不能越线的禁地。
 “好吧,我明天早晨再出门。”小小慢慢悠悠地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免得咯到屁股上的伤,虽然没有出血,但也青紫的吓人。专业打手和阿晗那种蚊子拍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古楷看着侧躺着准备闭眼休息的小丫头,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片刻,便展颜而笑。“好好休息,明早我会过来。”小小无动于衷。
 走到病房门口,古楷忽然转身:“友情提示,如果我明早在病房见不到你……”
 看到床上的小身子骨微微颤抖了一下,便咽下了后半句话,转身出去了。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小小才慢慢睁开眼睛。缓缓地跪坐起来,屁股上的肿痛消失不少,但仍没办法实坐着。慢慢的扫视一遍病房内部,一个监控器,有死角,很好。
 坐以待毙不是小小的风格。昨晚出来前,手机没有带出来。自己的那身衣服早就被换成了病号服,身无分文。从窗户望去,这是医院的顶层,门口肯定戒备森严,好不容易抓到个替身,怎会轻易让自己跑了。唯一的逃跑路线就是窗户。目测七八层的高度,屁股上没伤时勉强能应付,可如今腿脚不灵便,空摔的可能性很大呀。
 但可是,不能等到明天,还有一个整天,阿晗会急死,九条哥和祁婆婆不知道怎么样了。明天出去一定会有人跟着,只有今晚偷偷地去,如果阿晗能有准备,自己才没有后顾之忧。阿晗,你一定要没事。
 下午打针、换药、吃饭,小小都乖得出奇。窗外天色渐晚,交完班的护士给她测完血压、体温便随手带上了门。小小面前起身,一步一挪的站到了监控器的窗台西角,一条条的撕着被单,一个死结一个死结的系上,一头绑在暖气连接处,一头绑在腰上,轻轻地打开窗户,试探性的抬了抬腿。嘶……屁股上像挨了一鞭子似的,疼得钻心。冷汗顺着额头,躺了下来。小小一咬牙,一条腿站到了窗台上,另一条腿刚要往上迈时,窗户自动的缓缓关上了。小小目瞪口呆地看着灵异片似的电动窗台,病房门缓缓开了。小小收回自己的小短腿,僵硬地的转回了身子。古楷一身淡迷色的运动装,棒球帽,仿佛刚从球场上下来的大男孩,手拿着阳台遥控器,微笑着站在门口。

第八章 选择
 
 小小仿佛被定了身,浑身僵硬地跟盯着人家手中的遥控器无法言语。古楷瞥了她一眼,自顾自的走进洗手间,一阵水声之后,边用毛巾擦着洗净的手,边漫步走到休息区的沙发中央,自顾自的坐下,对定身在窗台旁,腰间缠着一个疙瘩一个疙瘩的床单条,滑稽狼狈的小小视而不见。直到擦干了手,把摘下的帽子和毛巾扔在一边,才抬头对充当木偶的呆娃娃扬眉道:“过来。”
 小小激灵一下回过了神,看着端坐在沙发中间,面色从容,一派闲适的古大少爷无法言语,缓缓地举起了爪子,摇了摇,干巴巴地哼道:“嗨,好久不见呀。”
 古楷静静地看着她,逐渐冷下表情,不再说话。小小非常识趣地记起了大少爷刚才的吩咐,一瘸一拐,一步三回头地挪到了古大少的前方五六步步远,再不敢往前进一步了。抬头看着古大少没有表情的面庞

第2回

,清隽秀至的轮廓,掩盖不了冷峻的眉眼和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小小不自觉地发抖,她知道这把赌输了,昨天抽在自己屁股上的鞭痕还未退,今天不知道会是什么待遇,求饶?狡辩?小小的脑袋已经浆糊了,正琢磨着怎么为自己这一身光辉形象注解,对面的低气压源开口了。
 “很有胆量,超过我对你的预期。”
 “嘿嘿,嘿,您过奖了。”小小勉强撑开嘴唇怯笑着。“医院外面风景挺好,不错,好看,我躺腻了,起来看看,看看风景,吹吹风,呵呵,呵呵。”
 古楷推推眼镜,自若地看着小小不自禁地揉搓着腰上的白布条,静默了片刻。  
 比杀头更可怕的是什么?看凶手磨刀……大少爷,俺知道俺不该跳楼,虽然未遂,您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呀。
 “我们需要谈一段时间,你是这么站着,还是坐着?”古楷指了指他斜对面的单人沙发。
 如此温和的谈判口气让小小一愣,考虑了一下自己臀部的承受能力,又潜在地分析了一下古大少爷的真实意图,小小很不情愿地挪到了沙发跟前,慷慨赴义般闭眼咬牙地坐了下去。上好的真皮沙发面也无法缓解屁股挤压带来的疼痛。小小深呼一口气才把身体放沉,缓了近半分钟才睁眼与冷面郎君对视。
 “你有一个自小的玩伴叫阿晗是吧?”肯定的口气
 小小能感觉到血液霎时凝结的声音,可另一头又想起一个声音,来了,终于来了,即使前方是湍流暗礁,也比一片白雾要好。小小不想否认,也无法否认。
 “是的,他是我哥哥,我们一直在一起。”提到阿晗,小小的眼睛里涌上了一股暖色,玲珑秀气的嘴角不自禁的上扬。古楷看着眼神微微一黯,眼里涌过不明的色彩。
 “昨晚你出门后半个小时左右,他外出找你,在金阳路附近被一辆超载面包车撞到,司机把他送到附二医院,直到今天中午才联系到家属。”小小已经感觉不到呼吸,她呆呆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想问,却不敢问。古楷没有吊她胃口,紧接着说道:“抢救过来了,但是左腿、左手粉碎性骨折,脑补受到震荡,人还没有醒过来。”说完,拿出了手机。阿晗躺在ICU的视频,祁婆婆和九条哥哀伤的表情,肇事司机的询问记录。小小摸着屏幕,静默无语。
 小小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了恐惧,昨晚行窃被逮到时没有,被人扒了裤子挨狠打时没有,在医院被人当实验动物时没有,而此时恐惧和悔恨弥漫了全身。金阳路和鹿阳山是家门口出来的两个方向。他们,走反了。她的阿晗,从未叫过一声哥哥,却对她如父如兄,用命护着她的阿晗,又一次因为她,身陷险境。古楷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等着小小反应。
  “古少爷可以治好他吗?”
 古楷笑了:“可以,他的伤势并不致命,但是需要大量的后期恢复。稍有不慎,便会落下残疾。”
 小小静默了一分钟。
 “我可以见见他吗?”
 “在我们谈完之后,看我们的谈话结果。”
 “您说条件吧。”如果说早晨古楷拿可男和祁婆婆要挟她,她还有反抗的余地,还在计划着怎么逃脱。因为只要阿晗没事,他们俩就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可是,阿晗倒下了,只要能救他,别说拿出器官,就是以命换命,小小都甘之如饴。那是她的阿晗呀,相依为命的阿晗呀,揍她、训她、却拿自己的全部来保护她的阿晗呀。
 古楷自十岁起,便是古涵山对外公开承认的古氏家族和集团的继承人,十七年来,古楷也被业界公认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无论是家族内部的决策还是古氏集团走向,古楷的决定就是古涵山的决定。而古楷对于新时代市场的航向把握和杀伐手腕,也让古氏集团,这个曾经在上个世纪半百半黑的传统经济企业,度过一次次金融浪潮,称谓C市乃至沿海地区的行业翘楚。已经半隐退的古涵山经常对老友笑言,有大儿子在,他可以随时退隐做乐山翁啦。也因此,古楷被称为C市金融圈的风向标和第三代继承人的模范标兵。
 一个十五六岁的草根小丫头,跟古楷对峙,炮灰二字就是为她发明的。
 “第一,我会带你回古宅,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古宅一步。跑出去一次,打断一条腿。第二,不许跟外界联系,有特殊情况跟我汇报。如果让外人知道,我会把你关到一个你再也见不到别人的地方。第三,古宅里住着我父亲,我,我弟弟和妹妹。如果你让其中任何一个人不高兴,我不管是什么理由,你都要给我一个交待。第四,日常一切规矩按古宅里的办,如果你违规了,家法会处置。最后,不许偷盗,再有一次,你自己想好留哪只手。”
 小小静静地听着,屁股上的伤已经感觉不到了。她缓缓地保住了膝盖,想要寻求一下温暖。不一会,她抬起头直视着对方:“我同意,只要你们能救好阿晗和我弟弟,保证九条哥和祁婆婆的安全。我都同意,需要我签字吗?”
 “呵呵,暂时不需要。还有一点,如果因为你犯了家法导致受罚以至于身体不适合接受输血和手术,我会当成你主动违约。后果你自己承担。”
 “……好,我同意。”
 古楷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睛里的神采逐渐暗去,慢慢只剩下一双空洞的大眼睛。
 “那好,我们来算算今天你逃跑,哦,未遂的帐吧。”
 小小猛的抬头,把这事儿给忘了?半张开嘴看看窗台又看看自己身上还没卸下的证据。
 “因为是在协议之前犯错,这次就轻饶你,一百板子,你是现在挨呢?还是看完你哥哥回来挨?不过,我这的规矩,延迟一天,翻一倍。”
 古楷说话很慢,温柔而细致地询问,仿佛在征询眼前小姑娘是现在吃火锅还是回来以后吃烤鱼呢?
 小小慢慢地站起身:“大少爷,明天打吧。我可以去医院吗?”

第九章 再见
 
 翌日上午,小小斜坐在副驾驶座上,呆滞地望着匆匆而过的街景,初秋的天气反着金黄的润泽,茂盛到极致面临的终将是枯萎。就像她自以为满足的日子,虽然生活在最底层,虽然阿晗的巴掌如影随形,但是有祁婆婆和九条哥,有随时可遮风挡雨的晗氏臂膀,小小每天都笑吱吱的。所谓幸福时光也就这样过去了吧。”
 停车场里,小小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着,一晚上的休息,屁股上的肿胀下去了大半,可依旧步履艰难。古楷并没有放慢脚步,小小像瘸了腿的小狗般紧赶慢赶地追进了电梯里。病房在顶层,医生勒令所有家属的探视时间只能在傍晚。所以,偌大的走廊里空空如也。古楷带着小小到了病房门口,很有风度地转入了主治医生办公室,给她留出了空间。小小慢慢地推开门,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床上睁眼看她的阿晗。阿晗凌晨已经醒了过来,意识朦胧的看着他的宝贝小丫头蹭到了床边。想要咧出一个笑容,可是青紫的嘴角却不配合。小小的眼泪控制不住的一滴滴往下掉。阿晗似乎想说什么,小小贴上去听到“傻丫头……我没事……养好了……还是……还是那么帅。”小小想笑,可是眼泪却像失控的洪水。阿晗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喝道:“臭丫头……跑哪儿去了……等我好了……看不把你屁股……打开花……绑起来……打得你再也跑不了。”小小第一次感觉如果再能被阿晗揍一顿,那真是她最幸福的事儿。
 “阿晗,阿晗,我,我要走了……”
 阿晗有一双狭长的凤眼,瞪起小小来就会变成好看的椭圆型。他呆呆地望着小小,讷讷无言。小小趴伏在阿晗耳边,轻轻说道。
 “阿晗,昨天,昨天我遇到我表舅舅了。就是我妈妈的表哥,小时候见过我的。我妈妈曾经帮他个大忙。他知道我的事儿,这些年一直在找我。他答应给我治病,你知道,我这病,拖不了几年了,药不多了。我还想看着你赚大钱呢,不想那么早就死了。”阿晗静静地看着小小,满眼的惊喜、怀疑与痛楚。
 “表舅妈在国外,我后天就要跟他走了。最快一年,最慢,我也不知道要多久。阿晗,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你好好养伤,养好了赚大钱,等你当大老板了,也许我就回来啦。”阿晗口不能言,眼泪却沿着受伤的脸颊一股股留下。良久,轻哼道:“是……真的吗?”小小微笑:“是真的,否则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小小……别骗我,我会恨你的。我等你一年,如果……你不回来……我会……恨你的。”“你伤好了……当大老板了……我就回来了。”阿晗只是呆呆地望着小小,虽然脑震荡不轻,但是理智尚存,小小的理由太牵强,可是她的病,这两年之内再不根治,就真的没希望了。他宁可赌一把。小小轻轻地搂住阿晗,就像小时候两个瘦弱的孩子相依取暖那样。似乎过了好久,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护士敲门查房了。小小知道,时间到了。
 小小安静地起身,“我不跟祁婆婆和九条哥道别了。阿晗,这是十万块钱,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等我。好不好?”阿晗的眼睛很漂亮,不像小小眼睛一泓清泉波澜绚烂,阿晗的眼睛总是安静俏皮,那双无数次把小小包裹其中的眼睛,不可置信却满怀期待和痛苦地看着小小转身离开了病房。
 古楷从监控里看到了全过程,只是两个孩子呢喃的声音太小,小小附耳说的那段话没有听清楚。不过古楷并不在意,他并不在乎那个丫头的悲喜,他只想把麻烦度降到最低。这个男孩子如果懂事,他不介意帮他康复,如果不懂事,也很好处理。
 小小出来时,古楷已经进了电梯,电梯缓缓降下,小小的心也逐渐下沉。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移植肾脏对别人来说只是少了一块肉但还可以活,对她来说则是致命的。她要活下去,妈妈生她生得艰难,多少人一路护她长到现在,她不会认命。天无绝人之路,前路再难,她也要挺过去。
 可是小小的雄心壮志在一路的颠簸之后所剩无几了。越野车的座椅很舒适,可是小小的屁股很不禁折腾,司机大人丝毫不考虑小小的承受能力,每一次转弯和停车,都让小小的屁股享受到一阵摩擦起火的快感。以至于车到终点时,小小已经来不及感叹生命的艰辛和命运的无常,唯一的念头就是掐指算着二百板子之后自己的屁股还在不在了。

第十章 只有接受
 
 小小一步一拐地跟着古楷进了她的专属病房。看着古大少爷脱外套、洗手、倒茶,斜靠在沙发上悠闲从容地品着茶,一整套动作从容而优雅。小小站在门口不知所措,随着茶香袅袅,思绪也慢慢地飘开了。阿晗该换药了吧,明天还要手术,他睡觉最爱甩胳膊扔腿,那条破腿会不会从石膏里蹦出来呀?……直到二道茶喝完,古楷抬头看着半靠着墙不知神游何处的小小,抬手看了看表,淡淡开口:“我时间不多,你准备一下吧。”
 小小听到声音,迷茫地看着古大少,冷不丁回过神来,“对不起,古,古大少爷,您说什么?”
 古楷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烦。指指被褥已经换洗一新的病床:“裤子脱了。趴床上。”小小呆住了,想要拿出看家本事装乖求饶,可是对面男人平淡无波的表情比任何凶神恶煞斥责、辱骂她的路人都要让她无措。
  “大少爷,中午了,您,您得吃饭呀。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饭怎么干活呢?不吃饭,哪有力气打我呢?呵呵,呵呵,是吧?”小小知道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本就站不稳的腿都在抖,前天那顿皮带印象太深刻了,她不知道在他手底下能挺住几板子,拖延一分钟,似乎就能多活一分钟。
 古楷放下茶杯,解开领口的第一个口子,松开袖口,把袖子往上挽两折。小小已经没有力气反应了,瞪着那双大眼睛看着古大少爷的一举一动,如果最后不是从床头百宝架子上拿下来一块亮的反光的长方形木条,刚才那一条行云流水的动作潇洒漂亮地都可以代言西装广告了。
 “我不喜欢跟人重复,如果你不愿意自己脱,我不介意在走廊里打你。”
 小小哭了,真的哭了。她知道眼前的男人不待见她,甚至莫名其妙地厌恶她,她也知道昨天跳楼那出被人抓个正着没有好下场。可是,她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就算他不在乎她,她也是个人呀,也会悲伤、难受。她刚刚离开她最亲的亲人,要寄人篱下地面对残疾和死亡笼罩的生活。她接受现实一个小时不到,他就毫无商量地严惩她,她在他们眼里就那么不值一文?小小慢慢地蹲在地上,压抑了许久的泪水涌出眼眶,她不敢大声哭,心疼你的人会心痛你的泪水,不在乎的人只会更加厌恶。而古大少爷则是后者。
 古楷眉头皱得更紧,绕过沙发,几步走到小小跟前,拽着她胳膊便要开房门把她往门外拖。小小反应过来,扒着门框喊道:“大少爷,我错了,我错了,我脱,我这就脱,求您,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大少爷,求您,我这就脱。”念完这一长串经,古楷已经把她拽到病房外的窗台上。医院的顶楼是古家的私人领域,并没有别的病人,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应着小小不间断地求饶和哭泣声,隔一间屋子的医生办公室和护士站也悄无声息。可是小小已经看不到其他了,两只手死拽着古楷的衣服下摆,泣不成声:“大少爷,进屋吧,求您,求您,我不哭了,我不敢了,我错了,您随便打,进屋吧,求您,求您了。”古楷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蹲在地上,抬头望着他,一脸祈求的小小,默了一瞬,松开她的胳膊,指着房门,道:“最后一次,进屋趴好。”嗖的一下,小小似乎忘了自己腿脚不利索,转身往病床上跑去,踹掉鞋子,在床上趴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小小咬了咬牙,深呼一口气,把套在外面的松紧裤和内裤一道褪了下去。
 小小自小当男孩养,一直到现在都没少挨打,除了阿晗揍她,会把她抱进房间,锁好门,拉好窗帘,把她放在腿上,一手摁住她腰,一手扒掉她小裤子,罩着她光屁股扇巴掌以外。街头、孤儿院……小小被人当街收拾过不知道多少回。什么面子、自尊、都不如生存重要。小小对自己的性别意识也挺模糊,很少把自己当做女孩,所以被人扒光了揍带给她的阴影,与其说是赤身裸体的侮辱,不如说是没有衣物可遮挡的疼痛。
 小小已经哭不出来了,她抽搭着鼻涕,趴在床上,双手抱住枕头。她知道,古大少爷不会为她考虑什么姿势挨打最舒服,他愿意让她趴在床上受刑,也许是考虑这顿打会很“艰辛”,打完之后她也没能力走路了。与其被医生再抬到病床上,不如打完直接治,省着费事儿了。如果古大少爷打完她还肯给她治的话。
 身后半天没有动静,小小怯怯地回过头去,看见古大少右手握着板子,眼睛看着小小身后,似乎在考虑什么。小小知道自己屁股上五彩斑斓,别说200大板,就是20下都未必挨得住,屁股挨不住,只能往后背和腿上打。人家大概在计算受力范围呢吧……
  没等小小向古大少介绍自己的屁股和后背面积比,以便他行刑方便,第一板子呼啸而下。饶是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一声惨叫也没有堵住。小小“嗷”的一声跪坐起来,手捂住屁股,像砧板上的鱼,左右摇晃着。太疼了,屁股上的旧伤本来就刚刚见好,碰一下都疼的焦心,毫不放水的一板子打下来,冷汗瞬间铺了满脸。小小跪趴在床上,半天才喘匀了气儿,扭头看着无动于衷静立着的打手,哭求道“大少爷,我错了,求您轻点,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求您了……”古楷古井无波的表情让小小的求饶声音越来越低,只剩下低低的抽泣。古楷抬手看了看表。
 “趴好,我时间不多,如果你再躲闪,我不介意把你绑起来。”
  小小压抑地哭泣着,她直到现在才不得不承认,眼前不是阿晗,不是九条哥,不是院长叔叔,他不会在她的眼泪攻势下停手,更不会因为她自小体弱多病而有所怜惜。对她而言,除了忍受,就是接受。小小慢慢地松开手,缓缓地趴下身子,把小脑袋埋在枕头下面,嘴里咬紧被子角,她知道,酷刑,才刚刚开始。

第十一章 分期付款(上)
 
 夹着风声,第二板重重砸下,小小脑袋一下子顶翻了枕头,惨叫出口的同时“嘣”的一声,脑袋撞上了床头的栏杆,跟屁股上迅速肿起的裂痛相比,脑袋上撞出的包已经不值一提了。小小能感觉到屁股上两条宽楞像发面馒头一样快速肿起,两只爪子控制不住地盖了上去,侧翻起身子,虽然手捂着屁股身前部位毕露的姿势及其不雅,但是小小眼前白光萦绕的脑子已经顾不得什么叫羞耻了。
 “大少爷,疼,太疼了,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再也……再也不敢,不敢,不听您话了,饶了我,饶……了我吧。”小小真的疼惨了,古大少爷的一板子值得上阿晗不喘气儿地连揍她一宿。当年被阿晗的巴掌抽的鬼哭狼嚎,睡一觉起来也活蹦乱跳了。可是,才两下,小小就像下了地狱一样。手持刑具的古大少似乎跟她有千年不解的怨恨,一腔的怒气都积聚在板子上,不把她屁股拍烂,恶气难出。
 这次古楷什么都没说,把板子放在小小身旁,伸手抽出了被小小冷汗浸湿的枕巾,把她两只小爪子从屁股上扒下来,用毛巾系紧一圈,绑在了床头。小小没有反抗,她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古大少的一切恶行了。古楷眼光扫过卫生间,踱步进去,不一会拿出条浴巾,细心又仔细地把小小两条火柴棍般的小细腿缠紧了。已经脱水脱力的可怜孩子,此时连翻身伸胳膊踹腿的空间都没有了。小小变态地想,古大少爷服侍起来人,还挺细致周到的。
 小小很瘦,先天的小骨架加上后天的营养不良,还有最近几天的折腾,本就没有几两肉的小身板,更是肋骨毕现。唯一称得上肉多的地方就是两瓣小屁股,阿晗的大手一巴掌能盖满一瓣屁股,阿晗从来不打别的地方,一是因为小小是他“闺女”,老子揍闺女就得揍屁股,再则就是阿晗也怕疼,打小小别的地方他嫌咯手。所以,古楷两板子拍完,看着小小原本就青紫未退的屁股上迅速肿起两道紫痕,跟原来屁股上的皮带印子交叠处,挤出了一条条血檩子。古楷把板子往下移,罩着臀腿交接处连抽了五六板……小小已经哭不出来了,她眼前一片模糊。她分不清是屁股挨打还是腿在挨抽,她只感觉到疼,后身连片的疼。
 古楷不是虐待专家,他打人就是打人,不需要你报数、认错,更不需要你反省,他只需要你不动不反抗的挨揍就好。所以他不会在心理上折磨你。板子连续不断地抽下来,第二十板子打在了大腿肚子上。而小小已经彻底动不了了。古楷不想让小小见血,因为小小跟他妹妹一样,血型珍贵,一旦出血很麻烦。所以望着小小如气球般肿胀的调色板般色彩斑斓的屁股,和一片紫红板痕的大腿,肋骨嶙峋的后背,和比拖布把粗不了多少的小腿,以果断狠决著称的古氏太子爷,难得的为难了一下,下一板子拍在哪儿呢。

第十一章 分期付款(下)
 
 沉稳、单调的敲门声打破了古大少爷寻找下一个行刑点的思考过程。古楷愣了一下,走到门口侧身开了门,老爷子古涵山身着一身亚麻色手工西装站在门外,闲闲地一站,气势尽显。古楷微微惊讶了一下,让开门口,古涵山步履悠然的绕过病床往沙发走去。回头淡淡地瞥了一眼病床上五颜六色的不明形状“物体”。小小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双手绑在床头,刚过耳的短发湿哒哒的趴在小脑袋上,额前的流海凝成一缕缕的挂在眉上。上衣在一阵折腾之后蹭到了胸前,露出了肋骨嶙峋的后背。外裤和短裤也挣扎到了膝盖。由屁股直到大腿,一片狼藉。尤其是两瓣屁股,不规则的肿胀起无数棱子,青紫红白颜色不均地分布着,与收起的瘦腰和直平的大腿不协调的组合着。古涵山只看了一眼,脚步毫不停留,便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
 “她又惹事了?”
 古楷回头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小人儿,点了点头:“昨天想要跳楼逃走。”
 “嗯,你继续吧。”说罢低头给自己斟了杯茶。
 古楷转身走到病床前,把手放在小小的脖子上,试探了一会,回头道:
 “到极限了,今天就到这吧,剩下的回老宅以后我再跟她算。”
 古涵山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唐世叔老毛病又犯了,闲部队那些人啰嗦,要到我这来,我把他安置在五楼了。有空你去探望一下。”
 古楷讶异了一下,“唐大、唐二知道吗?”
 “你唐叔就是嫌他们啰嗦,但也没瞒着。”
 古楷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爸,下午ST的初审会在两点半,我先过去了。”转过头,解开了小小的手脚,看着半睁着眼睛,只剩下喘气力气的人,说道:“今天先到这,把伤养好,剩下的我会酌情跟你清算。”小小想要大幅度高频率地点头,表示对古大人中止行刑的感激和对太子谕旨的崇高尊敬,顺便表达一下自己诚恳的悔过诚意。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唯一能做的动作就是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收到白眼的古楷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小小霎时感受到危机弥漫,使出最后的力气哼唧道:“我……错……大……少爷……走好……”
 “龌龊”的大少爷没有听清小小的哼唧,看着她有气无力的似乎要进入昏迷状态,便要按响护士铃。
 “你先走吧,我和她谈谈。”古涵山安然吩咐道。
 古楷没有迟疑,交代了几句下午参加初审的公司情况,便转身出去了。
 小小还残留着最后的意识,她知道房间里坐着的是终极大Boss,她不知道大Boss要跟她谈什么,但是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质问,哦不,是咨询。
 古涵山站起身,五十五岁的年纪,面相却只有四十出头,气质如松,沉稳如岳。古楷的相貌肖似其父,却比之他爹多了一份霸气和沉默,少了一分安详和江山在手的自若。
 古涵山走到小小跟前,微笑地开口道:“疼吗?”

第十二章 喘息
 
 此时此景,如果是别人如此询问,小小肯定回一句:“抽你丫试试。”并附赠两个大白眼珠子。可是面对古涵山,虽然小小自认第一次跟他认识,但心里总下意识地惴惴。她对古楷的恐惧源自于他冷硬的手段和效果极佳的威逼利诱,而对古涵山的敬畏则似乎是毫无理由。小小此时已经连翻白眼、表决心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能故作矜持地沉默以待。
 好在古涵山也并未需要小小这个答案明显的问题,他声音醇厚,紧接道:“我的小女儿,生病难过的时候,我这里……”他指了指左心房“也会这么疼。”“所以,只要能治好她,我什么都不介意。”语气清朗,娓娓道来,仿佛说着心爱的小乖乖吵着要买超编的洋娃娃时的宠溺和无奈。虽然已经知道古家父子的初衷,但是换个主角再跟她重申一次,表明自己的爱女情深、护妹心切,即使心脏刚强如小小,也会有些许的难过的。你丫老爹有钱了不起呀,你丫老哥牛掰就得瑟呀?姑奶奶我也是有人疼、有人爱,有人愿意拿命换的主儿。可屁股上经久不褪、越演越烈的胀痛让她狗腿地不敢对直接凶手古氏父子腹诽,把埋怨一股脑地倒向素未谋面的古大小姐身上了。小小在心中对自己的欺软怕硬、阳奉阴违小小地竖起了中指。
 岂不知,这微弱的形容不出的情绪也许不是怨恨,而是嫉妒,赤果果滴嫉妒。
 “泊然,哦,我大儿子,应该都已经给你说清楚了。只要你配合,无论结果怎样,我们不会亏待你。物质上你只管开口。其他的事宜,由他做主,小姑娘,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谈话,看你也是个聪明孩子,希望做出的也是聪明选择。好了,把伤养好吧。”说罢,还慈蔼地拍了拍小小湿漉漉的脑袋,按响了护士铃。
 自大儿子十二岁起,每当古楷在董事会和家族会议上做出决定和面对挑战时,作为父亲和最高决策者都会以鼓励或默许的姿态作出回应,以示对继承人的爱重和考验。直到古楷二十五岁生日,正式“继位”的那一天。 所以,以古涵山的身份,即便没有必要与这么一个小姑娘直接对话,也是他那个一如既往的坚定如山的站在大儿子背后的习惯使然。但更深的原因也许是他在逼迫自己做出决断。而在他与医生和护士擦肩而过时,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身后的那个孩子。
 眼冒白光,随后进入昏迷状态的小小并没有领略到古涵山先生波澜起伏的细腻心思,她也没有心情考虑大Boss话中的深意,她唯一的愿望就是那个奇形怪状的屁股如果“整容”失败的话,可不可以把它送人。庆幸的是,“整容师”非常专业加敬业,无论小小清醒还是昏迷,专业的外科手法和毫不吝啬的好药终于让小小的屁股初见原状。而此时距古大少行刑结束,大Boss潇洒离场已有十天。
 当昏迷了近两天半之后,小小逐渐清醒过来,身后的伤已经被妥善处理了,虽然还是无法平躺,但是最初的狰狞已经减退不少。轻揉着自己屁股的小小不禁心灵扭曲地感叹,古大少爷还真是专业手法,不是捆绑技术细腻周到,打人手法也是高端级别的呀。
 正当小小嘀嘀咕咕地默念着“大少爷如果转行服务业,卖相一定不错……”时,抬眼发现一只古铜色的青年壮汉正好奇地看着她。

第十三章 牛掰的执刑官
 
 古铜色青年身着深灰色的立领紧身衣端坐在病床旁的靠背椅上,双手抱臂打量着睡眼迷蒙的小小。看面相目测三十岁左右,肩宽腿长,肩宽是看到的,腿长是猜测的。颜色略深的皮肤衬得方正的脸型更使整个人弥漫着了粗狂的雄性味道。最近看帅哥看花眼的小小咽了咽口水,立马定性“运动力量型美男一枚”。殊不知这位虎背熊腰型帅哥的力量在以后漫长日子中无数次地的发泄在了小小的屁股上。每次从他藤条下逃生,小小都狂吞一碗后悔药,丫当初怎么能YY他是一外粗内细的婉约型男子呢?分明就一打手,一霸气侧漏的专职打手……
 小小是个吃亏长见识的好孩子,跟客人打招呼之前,先摸摸身后,还好还好,虽然毫无意外的光着屁股,但起码还盖着条毯子。于是乎底气更足了,摆摆干巴巴的小爪子,微笑道:“帅哥好,怎么称呼?”男子微微一愣,微笑道:“我叫贺焕,你是孟小小?!”肯定的语气。小小一愣,贺焕,这个名字肯定听过,不止一次。
 虽然古涵山、古楷父子在C城跺跺脚,半个C城都得哆嗦半下,可深处底层的小老百姓孟小小很厚颜很坦荡地表示真的没有听说过二位大名。她只知道XX商场、XX大厦富人扎堆,是他们打猎的好地方,却不知道这XX商场、XX大厦等XXOO都姓古。可是贺焕这个名字绝对耳熟。小小没有回答对方的设问句,思考了一阵,呆愣的大眼睛瞬间圆睁,猛地直起上身半张着嘴巴看着贺焕,哆哆嗦嗦地半天没吭哧出一句话。
 贺焕看着对面的女孩子一脸的迷惑和不可置信,大大的杏眼几乎占满了半张脸,青白的皮肤因为紧张涌上了一层淡淡的酒红色,眼睛里波光潋滟,可此时小小面庞太过稚嫩,贺焕暗道,这小丫头长成后必是一个清妍至极的佳人。可惜,贺焕对幼齿型美萝莉没有丝毫兴趣,甚至对女人都兴致缺缺,他

第3回

很绅士地没有打断小小的“欲语还休”。小小慢慢收敛了表情,怯生生试探性地问道:“我家里有个哥哥叫九条,在钉头儿胡同占地儿,他的老大叫虾米,呃是小名,虾米哥的老大叫钩子,钩子哥的老大叫董船,董船是城南的头头,呃,这个,我以前听说董船的老板叫,叫贺焕。这个,跟您是本家吗?”贺焕明显吃了一惊,不过面上未露分毫,笑道:“按辈分,董船是我世伯……我不知道九条,不过见过钩子,钩子娶着媳妇了吗?”小小还没来得及吃惊,“扑哧”笑了出来,“我听九条哥说,这位钩子叔叔见天儿盼着人夏家二少奶奶离婚,也不来暗的,就光明正大的盯梢儿,每天一出事儿,跟连续剧似的。”贺焕也笑了,看着小小愈加迷惑的神情,也不再多说。
 小小吭哧了半天,憋屈道:“贺,贺老大,我没欠过人钱,最多就有两次,哦,三次捞过界,不过虾米哥都已经不计较了。我,我真的没有别的事儿了。实在不值得您纡尊降贵,驾临寒舍。呃,我无德无能,消受不起呀,呀。”说罢缩了缩肩膀。
 贺焕认真的打量起眼前这个一脸探究和迷惑的小丫头,也没有为难她,说道:“古大少是我发小,他让我过来看看你,伤好之后我送你回古宅。”小小瞬间像瘪了气的皮球,耷拉下脑袋,不想说话了。官商勾结,不,黑白不分,其实她早知猜道古家手可通天,可没想到,C城黑道大名鼎鼎的贺焕和古楷相交莫逆。很久之后她才知道,相交莫逆个屁,分明是狼狈为奸,还有……那个啥奸。

第十四章 挪地儿
 
 
 “还有……”贺焕难得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艰难地揶揄道“按你家大少爷的吩咐,如果你犯了事儿,规矩从我手里过。但是我时间不多,一般都是攒着一块算,我瞧你这身子骨也扛不住多少,所以还是乖乖听你们大少爷的话,否则你不好受,我也为难。”口气轻快,既没有要挟,也没有警告,就是在很好心地告诉一个初识不久的小朋友,我最近很忙,最好不要给我找麻烦。
 闻言,小小的脑袋耷拉的更低了。
 
                                 ——————第十三章结尾
 
 贺焕淡笑,起身叫了医生,看着医生给小小做了一次全面检查,听到大概十天左右能下床,饮食起居注意的话,一个月左右能复原的结论,决定二十天之后来接她。贺焕看着小小身后日见消肿的板伤、鞭痕,默默估量着这丫头的承受极限。小小一直木头似的任凭医生护士折腾,不言不语。天可怜见,她可不想耍大牌,把威名赫赫的贺老大晾在一边,一个实在是屁股上疼得没力气说话,二则堂堂C市黑道龙头纡尊降贵,来当她的专用小衙役,她真心觉得自己无福消受。所以一直呆愣愣的,直到贺焕拿起外套要出门,小小才反应过来。
 “贺老大,呃,贺先生,可不可以求您件事儿?”小小勉强跪坐起来,一脸忐忑、期待地望着贺焕。
 “你说。”贺焕对陌生人一向很有风度。
 “古大少爷今天,这个,现在忙吗?我能打扰他一分,哦,最多两分钟吗?”拍胸脯发誓,小小恨不得一辈子不跟古大少有交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撅屁股挨揍呀。
 贺焕笑笑,掏出了手机,按了第一个快捷键。电话很快被接起,手机隔音效果极好,离贺焕不到一米的小小听不到手机里任何动静。
 “嗯,醒了,大夫说一个月左右,嗯,我二十号过来接她。对了,她要跟你说两句话。”贺焕直接把电话递给了小小。
 小小懵了,赶紧拿新换的病号服擦了擦手,肝颤儿地接过电话,对面一片安静。小小深呼吸,颤巍巍地开口:“古大少爷您好,我,我是孟小小。打扰您了。”
 “嗯,说。”清冷的声音,小小屁股不自觉的又哆嗦了一下。
 “我,我醒了,大夫说,我很好。我可不可以问问,可不可以,”小小说不下去了,勉强挺直身子,深吸口气,才接着说道:“我哥哥昨天手术,您能帮我问问吗?”小小真的怕极了古楷,两句话说完,愣是出了一身汗。
 古楷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手术很成功,转到普通病房了。你出院的时候去看他一眼。”小小瞬间惊喜爆棚。
 “但是,是最后一次。”惊喜的气球砰得碎了。
 小小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反应过来时,贺焕已经把手机收好了,又叮嘱了刚进屋的护士几句,转身出门了。
 人烟绝迹的二十天。小小每天按时起床,吃饭、换药、打针、检查、做恢复性/运动、发呆、睡觉。没有人再来看过她,她也没有跟人说过一句话。大夫、护士查房,无论什么问题,她皆用点头和摇头来代替,搞得人家专业人士很无语。无论安排的是什么吃食,她一概不多看,能不能吃都吃个精光。古家私人医院的大夫护士饶是见多识广,素质优良,也被这特殊的病号吓得不轻,恍惚以为自己医院换牌成精神病院了。主治医生每日按时给古大少作汇报时,都在结尾极其艰难地加一句,脑部检查都做过了,可能是情绪问题。古大少当然不会在意小小的情绪好不好,只要她身体健康,血液健康,就可以了。
 C城的秋天极短,当贺焕第二次出现在病房时,楼下的百年梧桐叶已经快脱光光了。只剩下单薄的枝桠孤零零地随风晃荡,秋风拍打枯发出沙沙的暗哑声,一片萧肃。小小已经拾掇完自己,没有任何行李,只有护士送过来的一身新衣服,简单的圆领淡褐色薄毛衣,浅蓝色长裤,很常见的到膝盖的少女风衣。小小没心情照镜子看自己的新衣造型,只沉浸在即将“最后”一次见到阿晗的忐忑和期待中。
 阿晗身上的管子已经拔得溜干净了,虽不能下床,也能呼呼喝喝的和九条哥斗嘴了,显是精神不错,可是带笑的凤眼中似乎也弥漫着不可排解的悲伤。小小没有进病房,在主治医生的监控录像旁,默默地看着。小小极瘦,最小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像搭在骨头架子上一样。从打开摄像头,整整半个小时,小小一直没有出过声,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小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贺焕已经出去接了四个电话了,回来时,看着小小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也不禁头疼。看了看表,轻咳一声,“走吧,到时间了。”
 小小眼泪猛地倾泻而出,但似乎只有那短短两秒,便抬手关掉了电源,再不敢回头的出门了。
 主治大夫把贺焕送到电梯口,回屋时不禁跳脚:“老子还办公呢,谁他妈把老子电源给拔了?”

第十五章 新生活
 
 贺焕开车向来不爱说话,从医院出来后一路开进古宅前院,把小小递给了等待多时的老管家胡伯夫妇,交待了几句医生的叮嘱便开车走了。古宅位于鹿阳山的半山腰,山上豪宅量少质高,古宅则占了四分之一的山林。阔大的前院正中三层西班牙式独栋别墅伫立在深秋的夕阳中,在古家人眼中也许是别样的温馨和归宿,在小小眼中,唯一的印象则是“太他妈大了”。
 在医院便初步拟定了“第一个五月计划”的小小,还没来得及开始实施自己的“一五计划”,便被在古家服务了近三十年的胡婶的惊诧眼光晃了一下。胡婶看着她半天没能说出话来,还是老管家胡伯回神得快,拽了老伴一下,跟小小做了一下简单介绍。贺焕虽说比暴虐的古大少要体贴些,特准小小在后座斜趴着,可是盘山道上七拐八绕,致使小小四次脑袋撞门,六次屁股着地,此时正暗暗诅咒着给自己准备紧身裤的人,生儿子没有小JJ,对于胡伯胡婶的惊异表情也没有力气深究了。
 小小的新身份是他们堂亲的养女,借住古家,一切待遇和规矩按胡氏夫妇的标准来。小小的新房间则在主楼一楼东侧胡家两口子的隔壁。小巧带独卫的房间,让小小惊叹了合不拢嘴,真没想到古家这么舍得为自己这移动血库和替身下血本。
 古家夫人九年前便去世了,古宅大家长,跟小小有过“一面之缘”的古涵山一直单身未娶,独自住在三楼。当家太子爷,大少爷古楷的房间在二楼居中;西侧房间住着留学在外,小字默然的二少爷古隶;紧挨大少爷东侧的则是古府大小姐,小字欣然的古柳房间,贴身照顾古柳日常起居的工人和护士,则住在古柳房间的小套间里。从胡婶介绍里才晓得,原来大名鼎鼎的贺焕居然是古老爷的亲外甥,不是一表三千里的表亲,而是和跟古家上下都极亲近的晚辈,贺焕偶尔蹭住在古宅,下人都称一声表少爷,专门给他留的房间则远离古氏兄妹三人,在二楼最西侧的房间。贺焕有自己的宅邸,并不常住古宅,所以他的房间经常门窗紧闭,平日只有大少爷偶有涉足。
 古宅后院有两栋副楼,东侧地上两层,地下两层半的副楼充作古家仓库,需要规整收置的大件都被安排在东配楼。小小此时做梦也不会想到,东配楼走廊逼仄的一楼在之后某段的很长日子里,给了她经年不散的噩梦。
 西侧副楼,则是不在古宅常住的工人们的休憩之所。主楼里常住的工人只有胡氏夫妇,胡家老两口儿女都已成家,本该退休回家享福,可古家的几个孩子都是他们看大的,都尚未成家,尤其最小的欣然还一直病弱,他们实在舍不得离开,便跟他们继续生活在一起。古家老小所有人都好静,所以除了明的暗的轮值的保镖,其他的工人都是白班制,厨房、庭院休整、后山整理、物资采买等工作白天完成之后,便不在古宅过夜。如果古宅有大型宴会,需要他们连夜工作时,则会休息在西配楼。
 小小被送到古宅的当天晚上,收到了同胞弟弟可男的消息。就在月中,由古氏集团出资,N省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为科研平台的“儿童先天性心脏病扶助基金会”成立。而与古氏集团关系良好的C市妇幼医院的退休职工郭氏夫妇的养子郭可男的名字,则位列基金会第一批扶助儿童名单的第一位。
 小小站在古大少宽大的办公桌背后,听着这个消息,心中悲喜难辨。她欠可男太多,可男为了她而出生,却也因为她而饱受了十年病痛之苦,她没见过那个据说极漂亮的男孩子,却细细追寻过那孩子一切的生活轨迹,可那个孩子甚至不知道世上有她这个姐姐存在。如今知道他有痊愈的希望,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掉下了一半。愿所有神明保佑,他早日安康,愿他,永不知她。
 古大少左手斜靠在椅子扶手上,右手轻揉着眉心,漫不经心道:“还缺什么跟胡婶说,我妹妹半年之内就要手术,不希望你出什么状况。”说罢,不待小小说什么,便挥手让她跪安了。虽然古大少表情平淡,口气客气,但小小相信自己的直觉,古大少很厌恶她,甚至都不想多见她。小小揉搓着两只手,一肚子话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暗忖,姑奶奶还不想见到你们呢,咱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
 可是美梦就是用来破碎的,小小的愿望,在不久的几天后就破碎了。那时,小小彻底明白为什么古大少会安排贺焕来做执行官。也彻底被告知,她没有犯错的权利。

第十六章 一件肚兜引发的血案(上)
 
 若干年后的某一天,古柳夫妇为大女儿举办周岁宴,某无良小姨手拎两大袋各式肚兜,欣然赴宴。古大小姐见之,仿佛迎面挨一闷棍,憨厚的大姐夫也黑线掉满地。某小姨乐滋滋把纺面、绉绸、缎面、菱纱、锦绸、绡纱……等各面料,各款式,从十二个月到十二岁各种尺码的肚兜,仔仔细细、一一摆放在小婴儿卧室,看着古大小姐一脸吃屎的悔不当初的表情,积攒多年的恶气终于得以吐出。
 不知典故的大姐夫深知为自己长女求神拜佛近一年的小姨子是一肚子的孩子气,更心知自己媳妇儿对她的面冷心热,看着姐妹俩又要掐起来,忙再次充当老好人:“小小,姐夫先谢谢了,这么多好东西做起来不容易,肚兜吉祥,肚兜喜庆,姐夫谢谢你给的好兆头哈。”
 小小甚爱欺负老实人:“呀,姐夫这回可误会了。我这是给我外甥女早教呢,得让她知道,她亲娘当年是怎么给她小姨见面礼的。哼!”
 要不是大舅子看着小小一脸不怀好意的蹦进来,不放心跟过来瞧瞧,进而及时地一把拎走了想继续挑衅的自家小妹,古氏姐妹恐怕又要上演满脸花了。据目测,大舅子对小姨子的“口头教育”成果显著,整场宴会,小姨子站姿矜持,举止端庄,连坐一下都不肯。
 ……
 可惜,阳光总在风雨后,我们还是回到风雨时节吧。
 在古大少的暗示下,胡伯胡婶给小小安排的作息时间错开了古家众人,而小小也很识时务地没事不出房门。所以,到古宅快一周了,除了胡伯胡婶,她没有见过古宅其他的人。小小深知自己的身份和斤两,若夜深无人时,跑到大Boss或者古大少房里装乖卖可怜,或者在偌大的古宅里设计一场偶遇,述说下不可对人言的凄凉身世,哦买噶噶,那纯属自杀。所以,小小跟闻名已久的古大小姐的初遇姗姗来迟,而且,抱歉,很不愉快。
 下午三点半,古涵山和古楷尚未回家,古大小姐平时这时也午觉未醒,整个古宅一片静谧。而生生被饿醒的小小,熟练至极的去隔壁的隔壁,胡伯胡婶的独立厨房里找吃的。古家很大方,吃穿上从不亏待小小,养肥了才好杀嘛~~寻了许久,发现刚上瘾的木薯糕没有了。小小深吸口气,决定冒险,去专为古家主人服务的西厅主厨房搜刮些残剩品。路过中央客厅时,被沙发椅上一摞亮艳艳的肚兜吸引住了。天作证小小的好奇心没那么重,江湖混,深知好奇心害死猫,可她还是转移方向,往那堆精致柔和的布料走去。
 小小幼时顽劣贪凉,经常白净净的出去,泥球般回来,生母怕她着凉,便常给她系上肚兜防止肚脐受风。市面上的肚兜大多中看不中用,精致些的又买不起,便找些碎布,洗干净,揉软和了,自己一针针的缝制。小小本来百般不乐意,可看到阿晗羡慕的眼神便乐滋滋的穿上了。而每次穿上肚兜的小小则再不肯往泥水里蹦了,阿晗悲愤得要命,直到孟母给他做了跟小小一模一样的几件,才不再撅嘴。
 小小不爱煽情,更不爱回忆,她短暂的生命过往中有太多的悲伤会阻却她走下去的勇气。生命往前,命运再不堪,小小也不想让自己深陷在无可扭转的过去里。但是看着被太阳晒得暖烘烘,一看就是专业手工刺绣和缝制的肚兜时,再挪不动脚步。
 她一直不愿回想曾经,她也有过妈妈,妈妈虽然是妓/女,但是很爱很爱她。母亲职场家中皆彪悍,很少和风细雨地跟她说话,可六岁那年,妈妈最后一次给她剪脚趾甲时总是不住声地轻声询问,疼不疼,这样好不好?我的小宝宝,难受告诉妈妈。妈妈没动过针线,第一次给她逢肚兜时险些十指穿孔,可几年来不论寒暑,从未断过。直到最后的日子,妈妈也没停过,闺女本该是她的小棉袄,可她穿不起来了,给闺女留几件贴身的物事,就当念想吧。最后几日,那病房里苍白的手指,翻飞的针线,定格成了小小童年记忆里最惨烈炽热的画面。
 扇形的黑色襟领,绣着小朵怒放的金菊花,艳红色的肚身,五色蝙蝠腾飞其中。柔韧干爽的缎面上一滴滴水渍漫开,小小不知道自己捧着肚兜站了多久,直到呼喝声起,才激灵一下回神。
 “胡婶,她是谁?”眼前的女孩子,比小小高出半头,垂肩的长发被一条缎带在后面松松绑住,面容青嫩却憔悴,金粉色的高质家居裙压不住一身的病弱,跟大Boss极像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
 小小一惊,手上的布料滑到了脚下,听到胡婶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更是莫名慌张的退后了一步。小小如果知道这一步后退的结果会那样悲惨,她一定选择前扑做狗吃屎状也宁死不退。
 “啊!”古大小姐看着肚兜上被小小踩到脑袋的蝙蝠家族,惊呼了一声。刚赶到现场的胡婶一看情景,大呼不好。
 “欣然,这是原来胡妈妈的养女,在我们家暂住,哎呀,怪我怪我,衣服都晒好了,看你睡觉没敢送进去。”说罢,也顾不上只知道傻站着的小小,急忙把污脏不堪的肚兜捡了起来。听说是胡妈妈的养女,本不愿再计较的古大小姐,看着木头桩子似的小小,不禁火大:“道歉也不会说吗?”
 小小事后趴着检讨整个过程时,认为自己这唯一一次犯倔,犯得极其侮辱智商,从来知道眉眼高低,向来不吃眼前亏的孟小小同学当时不知哪根筋搭错,收到质问后,极其有骨气的45度侧扬着头,回敬了古大小姐一声宛转悠扬,生动曲折的:“哼!”
 古大小姐愣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小小,家里居然会有敢跟自己叫板的神奇生物,但不到片刻,低头看到肚兜上尚未干涸的水渍和呈中心对称的两个脚印时,惊奇便转为了惊怒:“你居……”尚未呵斥完便呼吸不畅,胸口不断起伏起来。胡婶还未反应过来,一双大手突然伸了过去横抱起兀自悲愤的大小姐,一步三凳地奔上了楼。
 直到古大少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小小才醒过神来,等到紧跟其后的贺焕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才神志清醒地给自己判决道:“铁定废废了~~”
 只不过没有料到的是,会废得那么惨。

第十七章 一件肚兜引发的血案(中)
 
 “血压正常,心率稍快,没有大问题,平躺休息一下,不能再过于激动了。”只是偷打个盹便让大小姐趁机偷溜下楼的小护士在古大少越来越沉的脸色中,心惊胆战地收拾好抢救用具,颤巍巍地出去了。
 古大小姐斜靠在床上,被大哥半搂在怀里,低着脑袋,心虚地不敢说话。古大少眯着眼睛,强忍着心疼和怒气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一直数到三十才压下情绪,摸了摸她的额头,温温的,没有大碍,才冷下声道:“再有下次,大哥真打屁股了,重重的打,听到没有?”欣然的小脸腾地红了个透,病弱苍白的面容像涂了层胭脂,连耳朵都变粉了。看妹妹窘迫又后怕的小模样,古大少最后的一点怒气也化成了心疼,长叹了口,半托着她平躺下去。给她掖好了被角,轻声吩咐道:
 “让表哥跟你说会话,睡一觉,听到了吗?”收到妹妹点头如捣蒜的回应,便给一直站立未言的贺焕递了个眼色,起身下楼了。
 贺焕微笑着坐到了床头,揉了揉欣然的脑袋,笑斥道:“别装啦,你大哥都出去了,装得跟小猫似的。”古欣然嘿嘿地笑道:“哪有装,大哥发起脾气来,吓死人了。”贺焕心道,那是你没见过他发作别人。屈指弹了弹她脑门,轻喝道:“你哥进屋看见你那样,脸儿都白了,你就让他心疼吧。”欣然侧过身子,拽住贺焕的大拇指,撒娇道:“表哥不心疼?”“嗯,你大哥下回揍你的时候我肯定会略表心疼。”看着小表妹撅着嘴气鼓鼓的瞪着他,知道她心情好多了,略略放下了心。便有一句每一句的跟她说着闲话,哄她睡觉。当讲到自己第二次“偶遇”十三岁的古隶泡妞被甩时,楼下传来了轻微的碰撞声,卧室门窗都是超强隔音的,但架不住贺焕耳力极好,他不动声色的形容完古默然的狼狈,看着欣然已经昏昏欲睡了,便给护士和保姆打个手势,开门出去了。
 刚走到楼梯拐角,便看到古楷拽起畏缩在沙发后面的小小,正要甩第二个巴掌,他疾步跑过去,架住了古大少的胳膊。看着小小左脸上肿得吓人的巴掌印,劝道:“别打了。”急得团团转的胡婶正要感激涕零,贺焕接道:“再打她流鼻血了,不好收拾。”古楷这才慢慢地放下了手。胡婶蔫了。
 自从古大少上楼,小小便抱着视死如归的表情坐在客厅,横也一刀竖也一刀,坐等着吧。似乎过了不长时间,有脚步声走近,她胳膊被人拽起,夹杂着一阵风声,古大少似乎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咣当一声”小小狗吃屎般摔在了地上,身子扫倒了桌上的一应装饰品,稀里哐当,霹雳巴拉……。小小都想象到了被古大少吊起来抽鞭子,也没想到被他抽脸。她意识到古大少正处于暴怒中,来不及解释和反抗,下意识地爬起来,翻过沙发,便要往大门跑。古楷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丫头胆子大到居然敢抗刑,身形未动喝了声:“回来。”
 小小已经快跑到门口了,闻声一个急刹车。她真的懵了,上次在医院古大少的板子下得极狠,但也冷静克制,掂量着手劲儿打她,可是刚才那一巴掌分明是想要她命。可是小小不敢不听,她不是冲动好战,遇事就头晕的莽撞人,自小吃了太多苦头,让她对危机的感知力和预见力都远高于同龄人。短短几秒,小小很悲催地不得不承认,退回去会被打得死惨,但接着跑会被打到惨死。小小来不及委屈和恐惧,一小步一小步的挪了回去。古楷看着小小一步步走近,深吸口气,大步跨出了沙发区,小小“嗷”地一声蹲在了主沙发的身后,鸵鸟般的抱头蹲下了。古大少一把狠拽起她,便要扇下去,就在此时,可爱可敬可叹可亲的贺表少爷从天而降了。
 小小第一次变态的感激道古大少囚禁她的初衷。她的血液珍贵得很,多流一滴血,他亲妹妹的血库就少了一滴备用鲜血。趁大少爷大喘气儿的空当,小小揉了揉自己倒霉的脸。从眼角到嘴角碰都不能碰了,不用看也知道紫红一片。小小没有那脆弱的自尊心,觉得被人掌嘴是多么伤自尊的事儿,刚从孤儿院逃出来的时候,手脚不利落暗地里不知道被人扇了多少巴掌。她更不是那娇小姐,被人打一巴掌,便羞愤地要死要活。活着多不容易,哪来那么多高贵的自尊。
 小小自嘲般地心理暗示,等和阿晗团聚了,哪个丫头不长眼的欺负她,她也在阿晗面前大喘气儿,扮出那娇弱模样,阿晗肯定上去抽那人大嘴巴,狠狠抽,往死里抽。可是,抽人也很疼吧,阿晗也会手疼的,阿晗一疼就爱撒娇,疼得她想哭……
 在统治阶级眼里,罪行不在于过错大小,而在于当权者的心情好不好。很抱歉,古大少此时的心情very不好。
 不过几分钟的失控,古大少情绪便平稳下来,思考了片刻,便冰冷地宣判道:“你还欠我180板子,今天起,每三天打二十大板。今天的事儿算二百藤条,也是三天算一次,一次打多少表少爷做主。孟小小,如果这次结清之后,你还出幺蛾子,我不介意废了你腿脚。”字字如刀,戳在小小身上。
 小小除了脸上的掌痕越来越灼痛外,从发梢到脚后跟都通体冰凉。上次二十大板让她躺了十天没能下床。这回三天二十板子,再加上不知威力的藤条。她不知道自己能熬过几轮。不仅屁股会开花,两条腿也保不住了吧。也许,等不到阿晗出院,她先死了吧。古大少会杀了她吗?当然不会,古大少怎么舍得杀她呢,只会让她生不如死而已,因为她弄脏了他妹妹的肚兜。可是,她的衣服也脏了呢,小小低头摆弄着边角已经蹭黑的新衣服,眼泪一滴滴的砸在地毯上,迅速的消失不见,如同她的悲伤,无人问津。

第十八章 一件肚兜引发的血案(下)
 第一部分
 
 宣判完毕,大少爷便优雅转身,衣袂飘飘的走了。贺焕微一皱眉头,对急赶过来的胡伯说道:“东配楼开一下吧。”胡伯脸上一白,看着站立不稳,瘦成一把骨头的小小,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贺焕不带情绪地说道:“跟我来。”
 还未等小小说话,“咕……”一声清越绵长的声响从小小的肚子里传出来,小小一半殷红一半惨白的小脸彻底都红了。胡婶看着急得直跺脚,却不敢再说,轻轻地推着木讷不动的小小,向已经走出二十多米的贺焕背影看了一眼,小小再不敢耽搁,忙疾步追了上去。
 古宅主楼的供暖设施,四季温度湿度皆是26度最佳值,而且二十四小时自然循环,让人身在其中不知外界四季变换。所以一身单衣的小小从主楼东侧门迈出时,便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而贺焕脚步不停,细想来从大少爷进门,到被判刑,由始至终,贺焕都未跟她说过一句话。
 对古大少,小小是已知的恐惧,对贺焕则是未知的敬畏。贺焕的名声在他们这些抹黑吃饭的人当中太过响亮了,道上传闻贺焕此人心硬手狠,刚毅果决,却又仗义重情。九年前临危受命,接管贺氏,顺应时代大潮流,九年的时间把贺氏逐渐洗白,年纪轻轻让C城地上地下都称一声贺老板,偏又低调谨慎,从不抢当局的风头,黑白两道风评极好。阿晗讲起贺焕时满口吐沫横飞,乐此不疲地重复贺焕只身灭城北九怪的故事,最后身中两枪的贺焕徒手卸了最彪悍的怪老七半条胳膊,全身而退。当时小小每每听到这都以为在看古时的游侠故事,昏昏欲睡,现在想来,能卸人胳膊的手打人屁股也会很疼吧。
 东配楼因作为库房,沉重的重钢大门常年紧锁,繁复的开锁流程之后,小小两腿打颤儿得已经可以敲架子鼓了。贺老大熟门熟路的往北边最里面的屋子走去,最北边是相向的两间屋子,贺焕一扳一带打开了西侧的暗房。30多平的屋子里,空旷阴森,靠窗的角落里堆了一些废弃的健身器材,进门右手边靠墙放了一张健身房场地旁常见的休息长凳,皮垫上厚厚的一层灰,显是许久未用了。
 自进屋后,小小的目光便一直紧随着贺焕,看到贺焕走到了长凳后面,一个半大的椭圆形长桶无耻地摆在那里,之所以无耻,是因为已经快哭出来的小小分明看见长桶里竖着三四个长短不一的木条和若干根粗细不等的木棍,有根三指粗的木棍头上还缠着一圈不知颜色的布条,NND,这是古家的牢房吗?TMD,姑奶奶只是轻轻地踩了一个肚兜而已……嗷嗷嗷~~
 贺焕浑似古代皇帝后宫选秀一般,一根根的拎出来,掂量掂量,再回头上下打量一遍呈半痴呆状的小小,似觉得不妥便轻轻地放回去,再取一根重新评估,如此几个回合,耐心又细致地淘汰了五六个“残次品”后,一根一米多长,腰身偏窄的木条雀屏中选了。被贺老大仔细认真、缓慢优雅地挑选动作折磨得动弹不得的小小不禁心中竖起了中指,你丫选好未婚夫啦?上你,上你,精/尽而亡,让你丫当帮凶……当之后数年中,贺老大的活体“未婚夫”经常让她的屁股苦不堪言时,小小撞墙,让你丫当初乌鸦嘴。
 腹诽贺老大的勇气在人家转身过来的一刹那烟消云散。贺焕看着蹲在长凳那端,两只小手搭在凳子边上,小脸一半惨红一半惨白,满眼哀求惊恐的望着他的小丫头,再硬的心也软了一下。贺焕比古隶和古柳都清楚这丫头的身世,当时还是他派人连夜把她这几年查了个底儿掉,不是个坏良心的孩子。可是再亲的人也有禁区,贺焕清楚老爷子和泊然的心结,所以当泊然明知道他公事应酬繁重,还跟他开口让他亲自拾掇这丫头时,他便明了了,心里微叹,没有点破地同意了。
 贺焕低头把板子表面轻擦了一遍,拿板头点了点长凳,吩咐道:“裤子都脱了,趴在这。”占了半张脸的大眼睛瞬间又扩大一圈,小小吃惊地张着嘴,讷讷无语,身子后缩,恨不得钻凳子底下去。
 “贺老大,表少爷,我,我裤子很薄,不抗事儿的,就这么打,这么打行吗?”小小真哭了,这古家上下,上到大少爷、表少爷,下

第4回

到保镖,给她的见面礼都是脱裤子,打一顿光屁股。那种赤身裸体的疼痛伤好之后从不敢再回想。贺焕没有发火,也没有再说话,一下一下轻点着凳面,静静地看着小小。C城能扛得住贺老板低气压的没几个,何况抵抗力极低的孟小小同学。小小一边抽泣着,一边哆哆嗦嗦的站起来,把手放在腰间,眼泪一滴滴地砸在地上,跟积年的灰尘揉在一起,和成了污泥,如同贺焕眼中的她,贱若尘埃。
 “表少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看看,我没见过大小姐,不知道,不知道,大小姐不能激动,我……”她真的说不下去了,人家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故意的,又不是青天大老爷,拿杆秤来给你量刑。小小“嗷”一声大哭,扑到贺焕脚底下,她怕极了,那种板子她再也没勇气挨第二次,她不能委屈,不能申辩,连逃跑都没有胆量。只能哭,毫无作用地痛哭。
 贺焕低头看着痛哭流涕的丫头,身形丝毫未动,叹口气,温声说道:“小小,我时间不多,如果你配合,我会放慢速度,不伤你骨头。如果你要这样,后面有绳子,我就把你绑起来。”小小的哭声戛然而止。贺焕头疼,当年掌刑堂的时候,棍棍见血,鞭鞭带花,一群大老爷们哭得鬼哭狼嚎也没有一个敢磨蹭。这些年来,手底下人更是令行禁止,再强硬的手段,也甚少有人敢说“不”字。身边人都知,跟贺老板讨价还价,会血本无归。今天这丫头真是让他破了戒了。
 小小不是那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顽固主儿,发现哭诉撒娇的对象不对时,便明白眼泪再凄惨人家也当笑话看。唯一的安慰是古大少不会打死她,打个半死也有口气儿不是?
 于是手脚并用的爬上长凳,乖乖的趴下,灰尘蹭了一脸,两个小胳膊抱紧了凳面,便装死不动弹了。贺焕不自禁地露出个无奈的笑,也不难为她,伸手到她腰间,一把拽下了睡裤和小内裤,扔到了地上。小小屁股上的旧伤好了大半,只剩下一块块淡黄色的印渍,昭示着此臀尚未痊愈。两根细腿还是没有二两肉,孤零零的陈列在刑床上。竹凳宽大,小小趴得甚是居中,头顶脚底还剩下半米距离,小胳膊环抱凳面,下面还手够不到手。骨瘦如柴的身子上,只有两瓣小屁股能抓出一把肉来,一脸胆怯地趴在上面看着煞是可怜。
 可惜贺老大没有那怜香惜玉的心,抬手掂了掂木条,试了下手感,一板子抽在了腰臀交界处,小小“嗷”一声长喊,“滋遛”一下子顺着长凳窜到了地上,上半身趴在凳尾,两只手揉着肿起的板痕,眼泪扑棱棱地往下掉,满眼祈求恐惧地看着贺焕,TNND,古大少跟贺老大一个师傅交出来的吧,一板子就能把人抽趴下的手法忒他妈相似了。
 饶是贺焕眼神儿再好,也没看清小小是怎么滑到地上的,看着她一脸的泥巴,新淌出的的眼泪冲出了两道沟渠,两手捂着屁股,再不肯上刑床的架势,愣是气笑了。
 语气依然平静和缓:“小小,虽然打得是你家大少爷给你的板子,但是我有我的规矩。求饶哭闹对我没用,我虽不会因这个给你加刑,但是如果你再敢抗刑,打完这顿,我就给你立立我的规矩。”说罢,板尖儿开始轻敲凳面。小小已经哭不出来了,原来哭救无门是这样绝望,可男的养父母看着从小养大的儿子一日日衰败而救不得,也曾是这样绝望吧,就当是还债吧,我欠的该我还。
 小小没有再挣扎,跪爬上凳子,慢慢的爬到中间,缓缓地趴下,眼泪如泄了闸似的不间断地往下掉。想了一会,抬头道:“表少爷,您给我绑上吧,我,我怕我受不了,再掉下去。我没有抗刑,我不敢,真的,我就是,就是太疼了,您,给我绑上好不好?”看着贺焕没有表情的脸,嗫嚅道:“我,我自己不会绑……”
 贺焕叹了口气,把板子放在凳子旁,走到长桶后,拿出一截沾满了灰泥的粗绳,绕着小小的小细腰,缠了五六圈,沿着小腿顺势绑了几圈之后系了个活结。“手伸出来。”小小哆嗦了一下,慢悠悠地伸出了手。绕着手腕缠了两圈,一收一带,除了手指头和脑袋,身子再不能动分毫了。小小暗忖,这等绳技,要牵着古大少去玩调教,地宫肯定场场爆满,都能冲出亚洲,走出国际……还没YY完古大少满身红绳的惨样,第二板夹风抽下,紧落在第一板子下方。“嗷,嗷,啊啊,疼,疼啊啊啊……”小小仰着脑袋,惨叫声压抑不住。贺焕停了一会,打量了一下伤痕,见小小喘着粗气儿平静了下来,第三板子扣在了臀峰上。小小的屁股太小了,就这块最窄的板子,满打满算也挨不了五板子,打完了只能从头再打,古大少的要求不能见血、不能伤内脏,贺焕当时就黑线,介要求也太细致了,你给哥演示一下?饶他是用刑高手,每一板下去都得掂量片刻。第四板子 “啪”一下抽在了臀腿交界处,小小的屁股很翘,虽然很瘦,但是两个小白馒头似的小屁股总是翘生生的,因此臀腿交界处也更明显,更敏感。“嗷”一声惨叫绕梁三日,盖过了前面几次,四个板痕依次肿起,红愣愣的,触目惊心。毫不犹豫,手起板落第五板子“噗”一声盖在了大腿根上。小小的嚎叫声再也停不下来,身子不住的扑腾,可越扑腾绳子越紧,只能边喊边摇着小脑袋,想要把屁股上的剧痛摇掉,当然无果……
 贺焕给了小小平静的时间,算计着下一个落板点,如果是其他人,屁股上打不下去,贺衙役一般会顺延抽在大腿上,可是小小大腿上差不多皮包骨,算了,待会藤条抽腿上吧。
 板子放在腰下,贺焕放轻了力道,收回了两分力,在两板交界处打了第六下,“嗷嗷嗷,啊啊啊啊,救命呀,表少爷,饶命呀,嗷嗷,啊啊,我错了,我再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再也再也不敢了,什么都不敢了,饶了我吧……”贺焕听而不闻,顺延下去抽下了第七板子。无论小小怎么扑腾,告饶,表决心,甚至疼痛难忍带出了脏字儿,贺焕都视而不见地一板接一板依次打下,也一下比一下收着手劲儿,但小小已经感觉不到轻重了,她只感觉到屁股疼,太疼了,疼得她想吐。二十大板打完时,小小仅剩的薄衫已经被汗水浸透,没用到三分力的贺焕也破天荒的出了一身汗。小小的屁股已经变成了一个紫红色的发面馒头,板痕已经一个个重叠,界限也不再清晰,刚刚还是深红色,随着表皮出血严重,慢慢变紫。多一板见血,少一板不够痛,贺老板,好手法!小小已经只能低声抽泣了,嗓子喊得冒烟,如果此时她有幸参观自己的屁股,一定会对贺老大伸出大拇指,能够打出如此一个颜色均匀,厚度适中,让人痛彻心扉却横竖不见血的肿屁股,高级技工人才呀!

第二部分
 
 小小兀自喘着出气,屁股上尖锐的疼痛,仿佛几千只针想要破皮而出,扎得她想炸。脑袋已经昏胀不已,脸上糊满了泥水,大大的眼睛越发看不清东西。只觉得贺焕走到了长桶旁边,捞出了一根成年男子小指粗细的藤条,隔空挥了两下,转身到了长凳旁边。小小嗓子发紧,已经发不出声音,她不知道自己屁股怎么样,但是整个人已经脱力脱水,再打下去,还能再打下去吗?
 慢慢的咧开嘴:“贺少爷,还要,还要打吗?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要,打死我吗?”贺焕仿若未闻地把藤条递到左手,右手在小小湿漉漉的大动脉上按了一阵,又拽起因为挣扎被绳子磨得发紫的手腕,试了下脉搏。轻声道道:“放心吧,还可以。”小小呆愣愣的不哭了,真要把她打到极限吗?她只是踩了一个肚兜,真的这么罪大恶极吗?可是她不敢问,她不想被贺焕立规矩,想都不敢想。如果贺老大想揍下去,就是自己被打死了,他也会接着鞭尸的。可她真不是超人,她也是个十几岁女孩子,她也怕疼,她也从小多灾多病,她的忍耐力没有那么强……只不过没有爹妈,没有身份,再深的痛楚和哀伤也得不到人家的垂帘。可话说回来,谁有义务同情谁呢?
 屁股上淤血已经渗到了表皮,藤条抽上去,必是一下一道血。贺焕把目光移到了大腿上,小小皮肤青白,皮肤下的血管似乎都能看清。抽下去不能不出血,贺焕又一次开动脑筋,这真是个技巧活儿呀。
 试着力道第一下抽下来时,挨着板痕的一道红楞渐渐突起,小小感觉被人拿到砍断了腿一样,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嚎叫了,“唉唉”地几声短促的叫声后,便垂下了脑袋,贺焕自忖用力稍大了,小小皮肤太嫩,这个力道极易出血。稍稍收势,第二下紧跟着抽下,小小只能微微地抬下头表明她疼了,鞭痕突出,没有要破皮流血的迹象,贺焕知道自己终于找到力度了。拿捏好力度一下一下频率不快不慢的抽了下去,小小已经不能出声了,每次藤条下来只能略略的抬下脑袋,含糊不清地发出几个音节。打到第三十六下的时候,小小只半睁着被泪水冲刷后,哀伤痛楚扑面而来的大眼睛,不再动弹了。贺焕一直注意着小小的反应,此时按了一下脉搏,翻了下眼皮。看着被汗水塌透的小人儿,长舒口气,说道:“今天到这吧。”小小哆嗦了一下,目光呆滞地看了贺焕一眼,便无声息了。贺焕解开了绳子,异常好心地给小小揉搓着手腕,手腕上一道道紫痕,仿佛一串串精致的紫水晶。待小小缓过气儿来,慢慢的能哭出声来,贺焕松开了手。
 打开了房门,已经来回走了十圈的胡伯乍然见门开了,急忙跑过来。对贺焕道:“老爷子找你呢,我带她回去吧。”贺焕犹豫了一下。胡伯道:“这丫头还没袋大米沉呢,我背得动,嗨,阿焕,能不能跟大少爷说说,陈医生给欣然检查完,能否请他下来一趟?”胡伯胡婶对古家的孩子来说比亲戚还亲,贺焕看着急得一头汗的胡伯,轻笑道:“放心,没伤筋骨,就是疼了点。晚上把淤血揉开,别冻着就好。”胡伯暗道,以为是你们大小伙子呀。不过也不再多说什么,急匆匆进屋了。胡伯在古家服务了近30年,算是见多识广了,眼前的景象也不禁让他眼睛一酸,瘦瘦小小的丫头蜷在凳子上,湿透的脑袋挂着水润却无神的大眼睛,上身已经湿透,单薄的衣服黏在了身上,最可怖的是后身的伤,屁股上紫块堆积,由大腿到膝盖一条条的鞭痕整齐码列着,鲜红鲜红的。胡伯脱下外套盖在小小后身,轻声道:“胡伯背你回去,自己能上来吗?”小小迷迷糊糊中看见有人靠近,下意识地一抖往后退去,颤声道:“不是,打,打完了吗?”胡伯苦笑:“我是胡伯,来,到胡伯背上。”
 一番折腾,把小小放在了背上,胡伯年轻时是古涵山的贴身保镖之一,虽然现在干的是细致的管家活儿,但身手一直没放下。背着仿佛没有重量的小小,毫不费力,就是担心盖在她身后的衣服能否坚持到房间。这个时间老爷子,大少爷都在大小姐房间,等陈医生例检的结果,工人们都下班了,胡伯便抄近路从西侧门进去,准备经过大厅把小小送到房间,免得在后院绕一圈从东门进去还得让这孩子多吹风。一路小跑地路过西厨房,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古涵山和古楷低声商量着什么正准备往餐厅走去,古涵山看到胡伯背着个不明物体,多看了一眼,小小因为左脸肿胀未退,便歪着脑袋侧趴在胡伯背上,盖屁股的外套早在开门的时候就掉了,身后毫无遮挡。古涵山看着胡伯身后红艳艳的一团东西,第一眼愣是没认出来。让人打得亲妈都认不出何况后爸的左脸,屁股和大腿上触目惊心的红色伤痕,效果极具冲击力地让古涵山和古楷一愣。好像才想起来家里有这么一个人似的,大Boss皱着眉头回头问道:“她又惹事了?”古楷看着小小身后的伤,约摸今天不能再打了,便没再揭发欣然今天就是被眼前这个红色物体吓倒的。“今天有点不懂事儿,我让阿焕给她立立规矩。”“哦。”古涵山状似不耐烦的揉了揉眉心,说道:“不听话就关起来,省得麻烦!”古楷点了点头,向一直背着小小站立不语的胡伯使了个眼色,便和父亲往餐厅走去了。胡伯心里微叹,慢慢地把小小放在床上,看样子陈医生已经走了,也不知道大少爷有没有处置完这孩子。
 自己家的那位在餐厅忙活着那爷仨儿吃着饭,自己手里也一大摊子活,不能在这守着。便收拾出个冰毛巾,敷在了最肿胀的屁股上,咬了咬牙,出门了。
 看着老爷吃完饭出门散步去了,安排完随行人员,便敲响了大少爷的书房门:“泊然,那孩子伤的不轻,嗨,我也不是为她求情,要不要上点药呢?”古大少想了一下,说道:“阿焕有点急事出门了,等他回来让他处理一下吧。”胡伯叹了口气,表少爷平日忙得一周能来一天就不错了,这急匆匆出去,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看大少爷接着埋头文件,便细细叮嘱了几句别太熬夜的话,转身出去了。古楷望着被胡伯带上的房门,久久未语……

第十九章 捉迷藏(上) 
 贺焕一脸煞气回到古宅时,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见着客厅暖灯大开,胡伯坐沙发上看着报纸,略吃了一惊,胡伯敏感地闻到贺焕一身血腥味,什么都没问,起身说道:“老爷在书房等你呢,饿了吗?我给你准备点夜宵。”贺焕感激地说道:“我先去见老爷子,回头再麻烦胡伯给我煮面吧。”胡伯知道这是爷俩有事要谈,闲人免进的意思,便咽下了要说的话。 
 贺焕心下疑惑,刚刚处理完时已经给老爷子电话汇报过了,结果老爷子还是让他晚上过来一趟,他正好惦记着今天发了不小脾气的某人,连衣服都没换,打发了身边那些人回去收拾伤口,便连夜开车赶回来了。贺焕进到书房,见老爷子气定神闲,便压下心底疑惑,加上细节的详细说了一遍:“……没想到董船居然把蒋正杰推到前面,老蒋好歹也跟了他二十多年……”古涵山眯了眯眼睛:“这次换届,董船的堂弟调到了M省,给他长了不少底气,忍了十多年了,有些迫不及待了。”说罢冷冷一笑:“哼,让他蹦跶吧,别留把柄,收口时处理干净。”贺焕点头应是,准备跟老爷子商量一下明儿见B都来的新首长的事儿,没想到老爷子挥了挥手,道:“我也乏了,你收拾收拾,早点休息吧。明天安排一下,后天跟我飞澳洲,你老盛叔念叨你好几年了,今年早点过去陪老人家说说话。”贺焕心下一奇,飞澳洲的行程本是三天之后,突然提前,难道澳洲那边有变?看老爷子表情又不像,便按下了疑虑点头起身出去了。 
 本想下到二楼去找古楷,结果刚出门,就见到了等得急不可耐的胡伯。刚进屋时,就看出来胡伯就有话要说,贺焕心急老爷子便没接茬,刚要开口,胡伯便叹了口气:“阿焕,我知道你今天忙得脚不沾地儿,可是,嗨,是小小那丫头,伤得不轻,大少爷说,你什么时候来了什么时候处理。我还真怕你今天不过来。”贺焕顿了顿,回头看了眼老爷子的书房,若有所思。 
 进了小小房间时,胡婶正拍哄着梦里还在惊哭的孩子,小小后身已经简单的上了外伤药,脸上的红肿也消退了些。问道:“发烧了吗?”胡婶轻声道:“刚回来的时候有些低烧,打了退烧针,这又挂着消炎针,烧是退了,可是总喊疼,也睡不踏实。阿焕,嗨……” 
 贺焕坐到床边,看着赤裸着下身的小小趴在床上,身后依旧红肿的厉害,尤其屁股上叠加的板痕,像两个紫葡萄般扣在上面。小丫头梦中还在抽泣着,眼泪已经把枕头晕湿了,嘴里哼哼唧唧地说着听不清的胡话,小眉头皱着,一脸的痛楚。抬表看了看时间,说道:“光上药不行,得把淤血揉开,要不一星期都下不了床。”胡伯点点头,眼神复杂的看着床上辗转难眠的小小。 
 前些日子大少爷吩咐道有个孩子跟欣然的血型相配,户口落在他们堂亲名下,将来走手续也方便。老两口便没多想,可看到小小时,简直不敢相信,这孩子跟当年的孟庭芳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又听到这孩子姓孟便猜到了八九。之后看着老爷子和大少爷的态度,就更加确信了。 
 十年前,孟庭芳带着女儿回来搅起了滔天波澜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胡伯知道所有内情,当时老爷子带着大少爷赶到时,看到发妻躺在血泊里,孟庭芳在门外紧抱着刚闯了祸吓傻了般的小小,缅甸战场从尸山上爬出来都刚强如斯的古涵山瞬间悲痛欲绝。枪都已经抵到孟庭芳的脑袋上了,最后还是没有扣动扳机。先夫人葬礼后,老爷子只让胡伯过去传了句话,从此以后再不相见,他没有这个女儿,留她们一命已经是最后底线,以后自生自灭,两不相干,自己却从未露面。 
 胡伯最后一次见到小小是在现在的贺氏当初的红契帮的地牢里,当时那孩子好像发着烧,被生母抱在怀里一直昏睡不醒。孟庭芳听完胡伯的话,一言未发,抱起孩子,就此消失了。老爷子的人马胡伯基本都清楚,他知道的是此后十余年老爷子从未追查过她们母女一点。而当时母亲骤然小产血崩而亡,已经挂名董事会的大少爷在母亲葬礼之后,只身留学美国,整整两年未与家里联系,老爷子每天专注于公司,仿佛不要命一样,也不主动去问儿子。直到两年之后,贺家遭变,贺焕遇险,消失了两年的古楷才匆匆回国。但处理完贺家的事情后,未跟任何人打招呼,又回了美国…… 
 小小的一声惨叫拉回了胡伯的回忆。贺焕已经摘了手表,收紧了腕上的佛珠,坐在床边,把小小放在了腿上,左手把小小两只手牢牢按在腰上,右手用劲儿揉搓了肿块。小小惨叫声一声连着一声,身子不停地扑腾着。 
 “贺,表少爷,停啊,停啊,疼,疼,嗷嗷嗷,疼,受不了了,啊啊啊,再打我一顿吧,真的受不了了。”小小的小屁股即使肿胀不堪,也不够贺焕的大手抓一把的,所以贺焕下手丝毫不用左右移动,只需要连续用劲儿就好。这就苦了小小,挨打时还有喘息的空当,此时连喘气儿的时间都没有,连续的剧痛让小小的身子跟落在浴缸外面的鲤鱼似的,上下不停的扑腾。贺焕真的头疼,按稳她用的劲儿都比揉肿块费力的多,手底下值得他亲自上药的人不多,每次遇到,即使无麻药取子弹,无论男女老少,一声都不敢吭。哪像眼前这孩子,叫得跟杀猪似的,还一脸的委屈,活像自己又给她上了遍刑。贺焕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今天一天杀人又埋人,打完人又回来救人,着实充实的很。忍了半天,抬手照小小屁股轻抽了一巴掌,谁想非但没止住这丫头的嚎叫,反倒让她高了几个声调。贺焕深吸口气,冷声道:“你家大少爷给你定的,三天一打,血块不揉开,过两天那顿你不要命了吗?”自己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时没有言语了。而小小瞬间像被拍了脑袋的鲫鱼,不再动弹了。贺焕心念电转,手下却不停,小小正“享受”着贺老大的臀部重度spa,享受得“嗨皮”呢,房门无声地开了。 
 一身睡衣的古大少沉着脸走了进来,看着小小脑袋钻在枕头底下,“呜呜”叫得像被待宰的羊羔,半天没有言语。胡婶看着担心不已,生怕大少爷发脾气,赶紧说道:“大少爷不是睡了吗?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煮碗鱼片粥?”古大少摇了摇头,说道:“我在楼上听到动静,下来看看。”本来还“呜呜”“恩恩”的小小,霎时声息全无,身子也抖了起来,她实在怕极了大少爷,生怕古大少心情不好,给她来一个“打扰大小姐优质睡眠罪”的加刑。贺焕看着即时老实下来的丫头,不禁苦笑。抬头看着脸色依旧不好的古楷,低声道:“还得二十分钟吧,你先睡,收拾完她,我上去找你。”古楷盯着小小看了好一会,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当小小再次被汗水湿透,浑身脱力时,贺大爷才结束他的贺氏臀部按摩,让她自己活动下双腿。小小已经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不知嘟囔了句什么便睡死过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小小睁开了眼睛,见着胡婶只喊了一个字:“饿……”屁股上针扎般的肿胀感已经消退了很久,只剩下麻麻的刺痛,虽然还不能下床,但是两腿已经恢复了知觉。不禁嘀咕道:“这贺老大手艺不错,有一天下岗的话,完全可以去做跌打大夫,管杀还管埋。”殊不知,昨晚贺老板和古太子的深夜对话,便结束于贺老板头疼又无奈的一句:“说好了,以后管杀不管埋哈。” 
 小小嘴巴不停地享受着胡婶给她准备的美食,直吃得让胡婶唬了一跳,这是病号吗?这比她家老胡饭量还大,怕她躺着不好消化,也怕冷丁进食伤了脾胃,说什么不肯再让她再吃第四碗了。看着小小委屈的撅着小嘴,不敢言语的小模样,长叹一口气。 
 胡伯胡婶跟她生母孟庭芳打过几年交道,生怕小小跟她生母一个性子。古涵山跟发妻是青梅竹马,先古夫人是古老太爷战友的小女儿,两人在当年B都大院里是出了名的鹣鲽情深,门当户对,古涵山之后退伍从商,事业逐渐做大,身边连逢场作戏都甚少,一连生了两子一女,古夫人去世时还以高龄怀了一胎,足见感情之深。当年古家老太爷和古涵山父子未被平/反之时,先夫人不顾全家的反对,舍命营救,因此掉了第一个孩子。中间种种,不胜枚举。可是古涵山可说是半世英明和后半生的幸福,中断于孟庭芳的出现。胡家两口子初见时甚是担心小小的性格也像其母,可是不仅感叹于这女孩子的乖巧伶俐,更吃惊于这个孩子什么都不记得了。胡婶小心地试探了几句,小小六岁那年的记忆似乎被人抠去了一段。胡婶不敢再问,只好静下心来把她当成欣然的替身,悉心照料。 
 小小吃过晚饭,来不及说什么,又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天亮,屁股和大腿上的伤势虽然见好不少,却依旧不轻,小小从被打之后便越来越少说话,总是发呆着看着眼前的白墙,胡婶每次进来给她送饭,换药,带小护士给她打针外,也不打扰她发呆。每次见这孩子一脸思绪,只有微微叹气。直到第三天傍晚,算着时间小小下午觉该醒了,开门送饭时,却发现,小小不见了。

第二十章 捉迷藏(中)
 
  
 古楷接到电话带人赶回来时,胡伯胡婶已经古宅里外仔仔细细找了一遍,连后山都搜了一通,一点线索都没有,这孩子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古楷脸色铁青,问道:“欣然睡了吗?”胡婶一脸懊悔的说:“睡了,没敢吵醒她。都怪我,这两天小小不爱说话,我以为她疼得没力气也没多问一句。”说罢,眼泪止不住得掉下来,小小被抓到固然落不到好,耽误了欣然的病情,自己罪过就大了。古楷摆摆手,示意胡婶不必再说,摆完突然笑了,许久没有人敢这么耍他了,既然敢做,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他让胡伯调出今天下午所有的监控录像,每个大门留下一个留守的,所有明的暗的警卫全部到大厅。
 古大少看录像的功夫,三十多个身手利落的保全人员,悄无声息地列队整齐。今天领队的是陈峰南是老爷子当年勤卫兵队长的儿子,父亲退休后,来到古宅跟了古楷。陈峰南已经冷汗连连了,眼皮子底下丢了个大活人,这些年都没有过的事儿。敛神汇报到,从小小拔针的下午两点到胡婶发现小小失踪的五点半, 所有正门、侧门、暗门,进出山的通道都没见过可疑人士。快进扫描着监控录像的古大少,皱着眉头冷着脸点点头。监控里,主楼、副楼所有的走廊,楼梯,拐角,死角,甚至后山的几个隐形摄像头皆没有拍到小小经过的痕迹。古楷双手撑着桌子,食指轻敲着桌面,凝神不语。整个大厅几十个人伫立,落针可闻。
     忽然,古楷猛一抬头,对陈峰南吩咐道:“留下四个人,其他人各回各位。”除了倒霉的被留下候命的四人,出去的两队人都仿佛重回人间,汗透后背。大少爷这会是真怒极了,大家伙儿都没活够呢,可不想扫到台风尾。见手底下人悄无声息退出去,古楷松了松领带,对一直悔痛不语的胡伯胡婶温声说道:“都别过来。”自己则大步往小小房间走去。
 房间原是下人房,设备齐全却不甚大,双人床靠着窗边,桌子和书柜正对着门口,简单的咖啡桌被收起竖在了门后闲置。而进门左手边则是一个两米高两米宽的楠木衣柜。小小来时已近初冬,所以胡婶只给她准备了几套冬天的衣服,家具装居多,叠成简单的几摞在宽敞的衣柜一角孤单的摆着,所以整个衣柜背着光,空旷又晦暗。古楷嘴角挂着气极的冷笑,背手现在衣柜前,一把拉开柜门,冷喝道:“出来!”
     衣柜下层隔断的背光角落里想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一声蚊子哼哼般的喘息声传了出来:“别打我了……”
     古楷退后了两步,双手抱胸,半弯下腰侧头向发声的地方看去。角落里一团儿瘦弱的人影跪趴在紧挨地面地木板上,微微露出小脑袋,一脸惊恐的看着满脸冰冷的古大少。古楷看这架势,懒得跟她废话,大跨一步,低头伸手拽着她脖领子给她拽了出来,小小几乎是以屁股朝天平沙落雁的姿势被生生拖了出来。古大少松手时,她还保持着小屁股朝天小脑袋埋在手里的鸵鸟造型。已经平静下来的古大少看着保持姿势装哑巴鸵鸟的小小,微微一笑,成,正好不用摆姿势了,回身看了一下,抽出书柜旁插在花瓶里的鸡毛掸子,照着小小高高撅起的屁股,带风抽了下去。小小毫无防备地一下子蹿了起来,“啊”的一声高叫,俩手使劲儿揉着屁股,一步三摔地向床尾爬去。古楷自认今天是真长见识了,这丫头到现在还敢跑,自己之前真是太轻纵她了,今儿不给她立足规矩,以后她都能上天。
     手里握紧了鸡毛掸子 ,一身街头泼妇气质的古大少,向床尾一步步走去。小小脸上一道黑一道灰,那天的巴掌印下去了好多,可还剩下一层暗红色。看着古大少手持刑具慢慢走近,“嗷呜”一声痛哭出声:“大,大少爷,我没,我没想跑,我不敢,我真的不敢逃跑,我怕您今天还要打我,太疼了,生不如死,太疼了,我真的受不了,我,我就想,就想躲一天,哪怕明天,明天再打,我身上还能好些,我屁股还肿着,可疼可疼可疼了,受不了了,我没想逃,我真不敢逃,求您,别打我了,求求您了,今天别打我了好吗?”小小跪坐在床尾的地毯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只小手像小狗般跟古大少作着揖。
 胡婶咬着牙进屋时,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小小一脸哀泣着,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儿来,两只手不停地向前方作揖求饶,再插三根香的话活像自己当年叩拜送子观音的模样。而大少爷一手攥着鸡毛掸子,一手握着拳头,显是对小小的哼哼歌不耐烦到极致了。胡婶不禁叹气,小小那孩子,真以为所有人跟大少爷求情都管用呀。大少爷要动手,这些年只有默然、欣然还有舅老爷家的几个表弟有限的几个孩子告饶管用,其他人求饶只会火上浇油。
 古大少看了小小一会,又看了看手里的鸡毛掸子,回手扔到了地上,小小花猫似的笑脸一下子绽放出喜悦。谁知古楷紧接着回头对胡婶道:“胡婶

第5回

,去东配楼拿块板子来。”胡婶急得直跺脚,可也不敢不去,正犹豫间,只听“滋溜”一声,刚才还在地上烧香拜佛的丫头,小脑袋一低,小屁股一拱,一眨眼的功夫钻到了床底下。小小房间的床是老式的四角公主床,床下空间极大,特难清扫,所以胡婶一般半个月打扫一次。所以当小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床那边爬出来时,一身的毛发、灰尘、不明附着物,一面脸黑红,一面脸青灰,头上还顶着半拉布条的形象,让久经大场面不倒的古大少,着实愣了两秒。小小是个很会抓住机遇的人,趁着古大少八百年也不发一次愣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跪爬到了房门口。可是再矫捷的速度也抵不过平均值以下的智商,就当小小第二次扳不开门锁时,后脖子突然被勒得一紧,已经惊叹到咬牙切齿的古大少,打开房门拎着小小便往客厅走。小小脑袋木了,她知道大少爷快气疯了,大概要大庭广众的打她了,她已经不介意丢人了,这里没什么人认识她,也没她在乎的什么人,只要大少爷能顾及自己脸面,轻点打,她怎么都行。
 古楷一路把她拖到正厅,小小本就腿脚还不利落,虽然脖子被勒得喘气儿都困难,还在自嘲地想腿上不用使劲儿了。眼见古大少把她往东配楼带,小小哭腔都变了,她怕极了,那里就像噩梦,阴森的房间,酸腐味儿的绳子,怎么求饶都不停地板子……小小使出最后一点吃奶的劲儿,在古大少拎着白菜经过主楼梯时,小小手脚并用的抱住了楼梯栏杆。古楷反手稍一用力,睡衣领子“滋啦”一声裂开了一半,可小小紫涨着五颜六色的小脸就是不肯松手。27岁的古楷,生平第一次被气得哈哈大笑。小小已经不知所措了,她只想躲过这场打,虽然心里明知越反抗挨得越重,但是晚一分钟挨也多舒坦一分钟。
 小小两手抱着栏杆,小脑袋压根不敢抬起来,死死地趴在两道栏杆中间,想要和它们融为一体。边融解便哭喊道:“大少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没想逃,没想跑,就是挨不过今天的打,想躲起来,跟大少爷玩玩捉迷藏,真的,真的,就是捉迷藏。太疼了,大少爷,您没挨过打,不知道那有多疼,大少爷,您行行好,放,放了我吧。明天,明天打,好不好?”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真实闻者惊奇,见着流泪。
 从古楷提前完成学业回国,五年来陈峰南便一路跟着,要不是那个小丫头的形象太过于惊悚,古大少这幅衣衫不整、满身脏灰、双手哆嗦、牙眦目裂的画面比让他看见古二少跳草裙舞还要惊世骇俗。古楷从没想到,小小的胆子能大到这个份儿上,简直让他刮目相看。(贺焕:哥抽她的时候她都不给哥面子如果你抽她时给你面子那哥岂不是很没面子。)古楷静了一下,敛了表情刚要对她做最后通牒,小小带着被泪水冲刷的两道小溪(请参考被污染后的河流颜色),一脸善解人意的望着古大少,怯生生地劝说到:“大少爷,再打我就没命了,是真的,我没有撒谎,我死了,我要是死了,大小姐怎么办?”抽泣声,惊讶声,着急声都没了……古楷静了静,整了整被弄脏的衣服下摆,抬头微笑道:“孟小小,你是在,威胁我?”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大少爷,我没有没有没有,不敢不敢不敢……我就是求您,今天别打我好吗?真的会打死我的……”小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完这段话,又把脑袋塞在两个栏杆中间,再也不敢抬头了。
 古楷整理完狼狈凌乱的衣服,已经面无表情了,把歪倒一边的领带撕扯下来撇到了地上,回头对候命的四个警卫吩咐道:“把她绑到后山,扒光了吊到树上,阿南,给我拿根马鞭来。”

第二十一章 捉迷藏(下)
      陈峰南迅速转头看了一眼胡伯,胡伯微微地摇了摇头,陈峰南回头示意了两个人上前,自己则退到了古大少的视线之外,不再动弹了。
 甲一和甲二(若干年后被小小冠名为999和942的两位)走到楼梯口,一左一右准备掰开考拉般死抱栏杆不松手的小小。甲一甲二是贺焕亲自调/教出来,贴身跟着古楷的。两位虎背熊腰的壮汉跟着古楷跳过窗、挡过枪、杀过人、盗过赃,风里来雨里去再危险的处境也没皱过一个眉头,而此时二人却是一脑门子虚汗,满脸蛋子便秘表情。小小手腕极细,握得死紧,那架势是宁死不肯松开。甲一甲二不敢使劲儿硬掰,小小那胳膊腕子用不上他俩两成力气就能捏碎了,也不敢在麻筋上下手,这丫头一身骨瘦如柴,万一受不住那疼,晕过去怎么办?更不敢冲着后脑勺镰刀切,怕敲出个脑震荡,大出血来。两杀人不眨眼,砍人不皱眉的武林豪杰愣是搓愣愣的下不去手。果然武夫不适合这精细活儿呀……
 古楷肃然站着也不着急,拍干净了身上的浮灰,看着小小在那努力地用小脑袋测量栏杆间距离,甲一和甲二进退不得不得不用眼神请示着大少爷。古楷看着小小因为挣扎露出的后背和红彤彤的小半拉屁股,没有说话。二位好汉又求救于顶头上司,陈峰南也一脸吃屎的为难表情,只好把恋人般的依赖目光投向了胡伯,胡伯一直注意着大少爷的表情。正要开口说话,楼梯拐角传来了一声娇嫩嫩的声音:“大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胡伯和陈峰南如逢大赦,齐齐舒了口气。古楷刚想微笑,板了一板,强忍着心疼轻斥道:“谁让你下楼的,客厅风大,赶快回去。”古欣然嘻嘻地退了两步,突然看到楼梯下面栏杆上,挂着一只五颜六色的“树袋熊”,不顾大哥不满的目光,边“噔噔噔”的跑了下来去参观动物,边说:“陈医生让我多动动,在床上人都躺废了。”古楷看着妹妹难得这么有精神,也不再多说什么。
 小小还保持着四肢紧抱栏杆,欲与栏杆共枕眠的姿势,古欣然一下子蹲在了楼梯上,与那张五颜六色的小花脸来了个亲切的面对面,场面一时静极了。
 “噗嗤,哈哈哈,哈哈,你是,你是小小?”欣然看着小小一脸一身的颜色混搭,笑得肩膀乱抖。
 嗯,我是你大姐……打死小小也不敢出声,瞪着两个大眼睛看动物似的看着自顾自笑个不停的大小姐。也不知道她俩谁参观谁……
 “你这是干嘛?给我哥演树獭上树?哈哈哈,哈哈,你太可爱了。”
 “大,大,大小姐好,好久不见,分外想念,您,吃饭了吗?”小小眯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想摆个偶遇美女的造型,无奈有心无力。
 “嗯,我吃完了,快下来吧,别摔着了。”古大小姐自顾自的下着命令。
 小小十分惊奇古大小姐自说自话的能力,为表示自己的诧异她把脑袋微微的前倾了一下,“滋溜”一下,被冷汗和鼻涕充分润滑的小脑袋,成功冲破障碍,挤进了栏杆里面,险些跟大小姐来个贴面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古大小姐笑得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捂着肚子,险些喘不过气儿来。古楷几步跑过来,把她揽在怀里,沉下脸,刚想训斥,可是看着妹妹眼泪都笑出来的模样,到底什么都没说出口。妹妹多久没这么开心了?古楷回头看着一脸惊恐盯着他的小小,神色复杂。
 古欣然好半天还把气儿给喘晕了,软生生地跟大哥说道:“哥,我在房间里就听到这丫头叫唤了,我也不知道她又犯什么事儿了。可她是胡妈妈的孩子,胡妈妈还说过年来看我呢,您就放她一次吧,好不?”小妹妹软语娇嗔,古楷看着笑得小脸通红的妹妹,心早就软了下来。回头看着一脸感激地要冒出油的小小,眼睛眯了眯,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到底什么都没说,叫过来陈峰南吩咐道:“把她弄出来。”转头看着胡婶说:“关她十天禁闭,再敢私自出房间,今天的帐一起算。”不仅胡伯胡婶,就是陈峰南都一脸全国解放的表情。赶紧亲自动手,按着小小的小脑袋,想把它挤出来。可是进去容易,出来难,陈峰南废了他姥姥劲儿,也没挪动半分,反倒把小小耳朵卡得通红,他不敢再用力。示意甲一甲二过来,从对面轻推一下,可是费了他们姥爷劲儿,也只是把小小弄得呼痛连连,那小脑袋卡得越来越死。正要找胡婶要一瓶橄榄油试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哈哈哈哈,哥,大哥,这孩子,太逗了,哈哈哈哈。南哥,轻点轻点,她耳朵都红了。”古欣然又一次笑倒在古楷怀里,古楷一直盯着陈峰南的动作,猛地一下差点没接住欣然。
 “南哥,把栏杆掰宽一点,不能这么强按了,快点吧,这孩子脸都红了。”陈峰南看了古楷一眼,收到指示后,双手往外一掰。小小正心理鄙视之,丫你姐姐脸红是你哥抽的,真真大小姐,五六不分。还没腹诽完,就感觉耳边的栏杆“滋扭”一下宽大了些许,小小“嗖”一下,把脑袋缩了回来,一松手,“噗通”坐到了地上,杖伤未愈的臀部率先着地,“嗷”的一声原地打了几个滚儿。古欣然站了起来,一脸歉意的看着小小,回手摇着古楷的袖子,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古楷看着小小半露出来的屁股上的红肿,看了眼胡婶。胡婶立刻笑容满面,上去扶起了小小,耳语了几句,小小回头,一脸复杂的看着古大小姐一会,别别扭扭的说了声:“有空找我玩。”便连看都不敢再看古大少爷一眼,一瘸一拐的被胡婶扶回房间了。
 古楷看着小小背影消失在走廊,收回目光回头瞪着自己妹妹,看着欣然苍白的小脸因为刚才的大笑泛起了红润,到嘴边的呵斥都咽了回去。犹不解恨,左手揽住欣然的腰,右手照着她屁股轻拍了两下:“再敢胡闹,下次哥狠打了。”欣然一下子把脸埋在古楷怀里,不肯抬头了,这是在大厅呢,这么多人看着呢……到底不敢反驳,就着大哥的胳膊,回房了。
 在床上躺舒坦了,拽住了要出去的古楷,一脸欲言又止。古楷笑笑,回身坐下,笑道:“怎么了?肯说了?”古欣然嘿嘿讪笑道:“大哥您看出来啦……”
 “就你那点小心思……”古楷把床头灯亮度调好,接着说道:“说罢,坦白从宽,大哥考虑少打几巴掌。”
 古欣然一下子抱着古楷大腿,嬉笑道:“大哥,我保证,下不为例。小小,哦,她是叫大小的小小,还是拂晓的晓晓?上回大哥让表哥罚她也是因为我吧?大哥,您别这样好不好?上回的事儿真不怪她,再说我知道,我知道她是爸爸和您找来救我的,说到底我欠着她,那姑娘比我还小呢,听说没爹没娘的孤儿,看她吃饭那样子,也没少吃苦。有什么不对的大哥得过且过吧。就当,就当,给我积福吧……”古欣然说完这几句,又咳了上来。
 古楷轻拍着妹妹的后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她消停下来,便笑道:“你的巴掌哥给你攒着,等你好了一块算,好了,这回我不重罚她了,但是小惩大诫免不了,你就不要问了,乖乖养病,听到了吗?”古欣然知道自己连唱带演能让大哥让步到这已经很不容易,默默地替那个丫头的屁股祈祷了一句,便沉沉睡过去了。
 古楷看着欣然睡着的小模样,蓦然想到刚打开衣柜时,那低低的求饶声,眼神晦涩的想了良久,半天没有言语。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轻带上房门,往小小房间走去。刚走到门口,听到小小那中气十足的哭腔道:“大少爷有恋树情节吗?第一次见我就要把我绑树上,这次又是,他是不是属猴子的,那么喜欢树?他怎么不自己上树?”边哭边说边囫囵咽着东西。
 “你这丫头的破嘴,活该被大少爷收拾,大少爷吓唬你呢。后院都是些灌木,不高一截,后山上老爷养着东西,谁都不许进,你呀,真该收拾收拾。”胡婶说完使劲儿点了点小小额头。
 “可是,可是……”小小嘴里塞满了夜宵,后面的话含糊不清,胡婶也不理她,这孩子生命力旺盛,刚刚脱险,便一肚子嘀咕。收拾好东西,一开门,险些撞上了不知道听墙角听了多久的古大少。
 古楷冲胡婶点点头,温声道:“我跟她谈谈,胡婶先睡吧。”胡婶担忧地看了眼小小,转身出去带上了房门。

第二十二章 小惩大诫(上)
 
 古大少听完第一段墙角,忽觉自己一身异味儿,几步回去冲了个澡,本以为小小能睡了,结果再回来时小小才刚刚吃完。古大少放弃了追究她的食量问题,决定先办正事。
 古大少进屋时,小小正吃饱喝足,腹诽完毕,一脸满足地趴在床上不知道嘀咕着什么,她本身很想大字型躺在床上哼着劫后余生的庆功小调调,可是臀部条件不允许,只得作罢。大概是刚洗完澡,身上唯一穿着的小内裤和吊带背心还湿哒哒的塌在身上,头发也没有吹干净,滴下来的水慢慢渗到了枕头里。古大少皱了皱眉头,如果欣然敢洗完澡不吹干头发直接吹空调,他肯定二话不说扒光裤子把她屁股打肿,让她再不敢犯第二次。可是对着小小,此时的古大少尚没有纠正她生活习惯的兴致。
 小小听到古大少的说话声,“扑腾”一声下了床,手扶着床头架子,两腿哆嗦着看着莅临寒舍的古大少一步步走近,颤儿着声的说道:“大,大少爷,欢,欢迎光临,蓬,蓬蓬,蓬荜生辉……”古楷拽过书桌椅,指了指床:“坐下吧,我们谈谈。”小小知道这是变相惩罚,什么都不敢多说,一厘米一厘米的挪到离危险源最远的床头边上,歪着身子,一点点的把红肿的小屁股挪上去,“呲……”这感觉真TM爽,比贺老大人工按摩还TNND的刺激。小小长喘了好几口气,才睁开眼睛,向用自认为很可怜很无辜很痛楚的眼神一脸悠闲的古大少爷请示自己的坐姿是否标准。
 古楷点点头,面无表情的打量起小小。巴掌大的脸,洗干净之后没有伤的那一半干净白皙,那双大大的杏眼苦巴巴的看着他,锁骨突出,身窄腰细,胳膊腿像火柴棍一样,没有二两肉,身体还没发育,一点女孩子的特征都没有,换套衣服说是个瘦小子都有人信。小小耍了小心思,没敢把整个屁股都坐床上,一半悬空在床沿外,看着分外孤单。古楷笑了笑,也没多计较,自己不是个心软的人,何况是对陌生人。
 看古大少这一笑,小小险些吓坐地上。哆嗦着嘴唇不敢开口,只等着大少爷发问。
 “这几天的事儿,你自己说说吧。”
 小小一脸忐忑,从进古宅到今天,她过得波涛起伏,波澜张阔,她知道自己理亏,按古大少在医院里给她定的规矩,怎么打她都是应该的。可心里承认是一回事,嘴上承认则实在没有勇气。
 哆哆嗦嗦,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不好,大少爷的规矩,我,我一着急,一着急就忘了。对不起,大少爷,大少爷,我不是,不是跟您对着干,真的不敢,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我就是,就是疼极了,就是害怕,我……”我了半天,小小实在给自己找不到理由了。没关系,古大少给她找理由。
 “在医院时,我给你定的协议:需要你上手术台之前,我会把你家人安顿好,再开始手术。如果你平安,价格随你开,我们不会亏待你。如果……你下不了手术台。我们也会按你提出的价格补偿你家里人。这个协议,你答应了。”小小低着头,一下一下地点着头。
 “这是我开出的条件,而我的要求则是。到了这里,守这里的规矩。不管因为什么,你让我家里人不高兴,或者行为不当,我会罚你。你做到了吗?”古楷循循善诱,仿佛提问小学生一样,“孟小小同学,这个问题你会回答吗?”
 小小抬起头,半张着嘴,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做什么会让,会让大小姐,和,其他人生气。”说完低下了头,手指头无意识地缠在了一块。
 “那这个自由裁量权就在于我。”古楷轻笑了一下,“怎么在这生活是你的问题,但是,一旦你让我们不高兴了,我会惩罚你,而你,只能接受,听懂了吗?”语气和善,轻声细语。
 小小已经没有勇气抬头了,只能机械似的一下下点着脑袋。
 “今天的事情,我很生气。规矩是我给你定的,三天打一次,能不能受得了不取决于你。如果我觉得你身体到达极限了,我会决定缓刑,可是你自己耍小聪明,犯了我的规矩,明白吗?”清朗舒缓的语气仿佛在哄调皮的孩子睡觉。
 小小已经不想动弹了,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我要罚你,你可以选择抗刑,逃避,如果你能接受这样做的后果的话。我不介意……”小小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古大少接着科普道:“今天我原打算狠罚你,是因为你选择了逃避,小小,很遗憾的告诉你,在这里,你只有接受的义务,没有逃避的权利。”声音清冷,不再带有感情。
 小小的眼泪一滴滴地掉在光裸的大腿上,一声都没有出。古大少视而不见,接着说道:“我妹妹让我饶了你这一次,但是,小小,仅此一次,没有下回,如果你还选择躲藏、逃跑,即使后山不合适,后院还有地牢,许久未用了,我想你不会感兴趣。”不理会小小越来越重的抽泣声,古大少吓唬小姑娘不偿命地接着说道:“我妹妹不太知道详情,如果她从你嘴里知道了什么,小小,我只需要你的器官,不一定需要你活着,你,明白吗?”恐吓完还拍了拍小小的后背,免得她哭得背过气去。
 古楷说完这些,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语未发的小小轻声抽泣着,眼泪像不要钱一样,一滴滴的落下,鼻涕也耷拉下老长。心里有个地方莫名的刺了一下,他不太习惯同情陌生人,更何况是半个仇人,既然选择了放弃她,自己也没有必要再让她抱有不该有的希望。不过绅士风度还在,起身把纸抽递到了她手边。小小僵了一下,什么都没说,慢慢擦起了眼泪鼻涕。古楷不需要她回应什么,警告完就准备直接进入下一步。
 此时,小小慢慢抬起了头,悲伤的大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古大少,一字一字的说道:“古大少爷,我不知道我们以前什么时候见过,可是我不傻,我知道您不喜欢我,甚至很讨厌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也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在您这犯错。协议是我答应的,规矩也是我该守的,您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您救了我哥哥,又救我了亲弟弟,我的……身后事您也安排好了。是我欠您的,两条命换我一个未必致命的付出,是我赚了。而且到现在为止,您已经兑现了,而我却什么都没做过。”
 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您太高看我了,大小姐虽然身体不太好,但是聪明的很,不是我几句话能忽悠住的。再说,做人都有底线,所有的事情是您和我之间的协议,您没有动过我家里人,我更不会去算计善待我的大小姐。我哥哥也很疼我,小时候每天跟我身边嘀嘀咕咕个没完,不是骂我就是揍我,呵呵,可是我病的时候他恨不得自己代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拿命救我……所以我懂,您待大小姐也是如此吧。而您救了我哥哥,就是重新给我一条命,我会还的。”
 古楷垂着眼听着,半响,点了点头,起身道:“你明白就好,看你以后怎么做了。”小小平静一下,重重的点了点头。慢慢地站起了身,正准备收拾下演技恭送大少爷摆驾回宫,谁知看到古大少开始挽袖子,挽完袖子回身走到门口,“吧嗒”一声反锁了房门。小小懵了,不是谈完了吗?您也威胁过了,我也表过决心了,不是该大家伙各回各屋洗洗睡了吗?
 古大少一派安然的踱步过来,指着床上说道轻声道:“过来,趴床上,屁股撅好,我们算算今天的帐。”

小傻眼了,支吾道:“大少爷,您,您不是,答应大小姐了吗?不是饶了我这次了吗?怎么能……怎么能说……”“说话跟放屁似的”七个字打死小小也不敢说出口。边说边捂着屁股往后退,开玩笑,表决心容易,真让她接着挨揍,那得考虑一下。
 古楷今天真是见着奇景了。他真不明白这小丫头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自己也威胁过了,也下过死手狠打过几顿了,刚才还一脸可怜兮兮地表决心,就差指天明誓了。结果一分钟都不到又原形毕露,她哪里来的勇气到现在还敢跟自己讨教还价,伺机抵赖呢?
 古氏当家太子爷古楷,曾经C城有名的“果冻王子”,幼时长像极其可爱,又软又Q,红彤彤的苹果脸,见人就笑的蜜糖嘴,萌死了一众男女长辈,加上其母给他特意设计的西瓜头,走到哪儿都是中老年妇女、青少年女性争相抚摸的对象。直到十五六岁还一面每天笑眯眯地伪装俊美无害的Q版少年,一面自组公司大杀四方,让多少长辈又爱又恨又嫉妒。直到那年生母突然去世,远走美国回来后,曾经的苹果脸被美利坚的大风削出了棱角,曾经的西瓜头也剪成了齐耳短发,发质坚硬,恰如其心。曾经温暖无害的眼睛深邃冷淡,鲜有波澜。当年逢人三分笑的阳光少年,似乎一夜之间变得木讷少语,可是十九岁时处理贺氏危机的狠辣手段,接管古氏总部后的目光之敏锐、用人之精到和作风之稳健,让所有人都恍惚曾经的萌版小少年是否真的存在过。C城老一辈人评价古楷是真真的“讷于言,敏于行”。
 像如今这样这般絮絮叨叨威胁,却总也不下狠手的做派若被其他人看着,必是大牙跌掉,二牙郎当着。别说三番四次的威胁、恐吓,要是对着其他人,古楷连警告都欠奉,直接出手。真没有人敢像小小一样,跟他发完誓就跟打个嗝儿似的,说完就算了。你当逗你家大少爷那么好玩呢?
 古楷本来想甩几巴掌,让她再疼两天就算了。到现在才发现,跟这丫头对话,什么都不如武力管用。走到床头,拦腰抱起小小一把甩在了床上,小小惊呼出声。古大少一边把枕头垫在她腰下,一边冷喝道:“如果你再敢把别人吵醒,我就把你绑到东楼去打,你叫破嗓子都没有救你。”小小这回是真哭了,“呜呜嗯嗯”的再不敢大声了。
 小孩子的床,即使腰下垫上了枕头,古楷也得弯腰甩巴掌,着实不方便。因为换了睡衣,皮带没有带下来,回头找了找那根鸡毛掸子,因为年久未用,下午伺候完小小屁股那一下,便掉了一地鸡毛,恰巧被胡婶收拾出去粘鸡毛去了。古大少便一边按着小小爪子,一边四下寻找着工具。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件趁手的都没有。(小小庆幸呼:幸亏姐洗完澡,没把拖鞋穿出来。)一咬牙,把住小小的小细腰,往上一抬,便让小小恢复到了屁股朝天埋头挨揍式。
 小小屁股上有伤,不敢穿紧身的儿童内裤,胡婶特意给她找了几条松松的纯棉内裤,于是小小依旧红彤彤的屁股上挂着型号明显偏大的粉红色布料。古大少喷薄着怒气一把把内裤拽到了膝弯,二话不说,照着两瓣小屁股中间狠抽了一巴掌,小小“嗷唔嗷唔”的哭声喷涌出来。古大少懒得听她唱那歌词都一字不差的求饶经,连甩了五六个巴掌,看着两瓣屁股中间,几个手印交叠着肿起,停下了手。
 小小“嗷嗷嗷”、“啊啊啊啊”、“呜呜呜”、“我错了”、“不敢了”……反复念了无数遍,可是两只手被古大少牢牢固定在后腰上,小脸贴着床单,动不了也叫不出,只能高撅着红灿灿的屁股接着挨巴掌,不过五六下,消肿不少的小屁股又慢慢的肿了起来。小小眼泪越来越多,大少爷手上长铁板了吗?怎么打人跟打板子一样疼,“呜呜呜呜”太疼了,小小“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儿,幻想着古大少看在屁股旧伤未愈,新伤累累的惨状下,手下留情,停止行刑吧。于是趁着古大少甩手的机会,小耗子般滋溜溜的爬串到床的另一边,拽起被子把自己裹在里面不肯出来了。古楷又一次被小小惊艳到了,突然心里一笑,此情此景,居然跟他二弟古默然当年如出一辙。
 二少爷古隶小时候跟古大少正好相反,自打出生就一脸的正气表情,小小年纪,无论上学比赛还是长辈问话,都是一脸的严肃正经,学习用功,生活规律,是最标准的乖宝宝,每天小脸板着得曾让古涵山夫妇头疼不已。但自从大哥离家出走后,十三岁的古二少突然迷上了“艺术”,小小曾跟胡婶打听过古二少此人,胡婶表情古怪,要笑不敢笑的说了句:“二少爷默然是古家三代出的唯一一个艺术家,二少爷呀最喜欢动物,也最喜欢拍动物,硕士选修了稀有动物保护专业,这些年也一直在各大洲的动物自然保护区筹资、摄影,很少回家。”小小惊叹了好久,出了大少爷这种极品变态的古家,居然还能培养出这么一个有境界的艺术家……许久之后小小才知道自己应该惊叹的是胡婶的语言艺术,能把如此高端猥/琐的一个人体艺术家形容成那么高尚的动物学家,胡婶真乃睁眼说瞎话界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话说自古二少迷上“人体艺术” (人也是动物嘛)之后,身边的圈子已经满足不了他探究研习的欲望了,便开始向国际进军,可怜的外国健美成熟的姑娘们实在对十三四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没有兴趣,可是韧劲儿十足的古二少越战越勇,屡败屡战,无限挑战着人品最下限,不仅丢光了他自己的脸,他老爹的脸,连他隐居美国的大哥的脸也被他丢到了大西洋。终于有一天古大少坐不住了,开始了全世界抓弟弟的行动。
 具体流程为:古二少(十三岁)看中了某国姑娘——大张旗鼓的追求——遭拒——无下限纠缠——遭唾弃——贺焕听到风声——古楷收到告密——抓捕——巴掌板子皮带拖鞋皮鞭藤条轮番揍之——伤好——古二少又看中了某国姑娘……循环往复,持续了三年,直到古楷忍无可忍绑着他一道回国,狠狠的拘了他一年。一年的青春期再教育,古二少被打板子无数,被喷口水数缸。古楷打累了,贺焕打,贺焕教育失败,古楷接着打。直到古二少屁股终于不堪蹂躏指天发誓,以后只对成年未婚女性感兴趣,并绝不再做不要脸状猥琐纠缠,持续一年的古二少改造计划才粗粗地画上了句号。
 当年刚挨完板子,本该在房间里闭门思过的古二少,被查岗的大少爷发现正在光着屁股咧嘴看A/片时,也是小小这幅“我再也不敢了,再也再也不敢了”的表情,大少不忍心再动板子,往古二少红彤彤的光屁股挥巴掌,揍到一半时,古二少也会瞄准机会,钻到被子里再也不出来了。那后退的幅度,翻身的角度,钻进被子再不出来的熟练度,小小居然跟她素未谋面的二少爷如同翻版。
 古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走到床那侧,也不说话,废了他爷爷劲儿,把小小闭眼装死的小脑袋从快憋死她的被子里揪了出来,就着被子一阵翻腾,把又高肿了些许的小屁股找了出来,得嘞,孟小小同学这回是作茧自缚,大被子裹着,根本不用古大少压着她,自己想动都动不了。古大少集中火力,对准如灯笼裤般只露出头的小屁股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打下去。小小鼻涕掉进了嘴里,不停地“呜呜嗯嗯啊啊”,可是越挣扎被子裹得越紧。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巴掌,小小终于动弹不了了,屁股一跳一跳的疼着,嘴巴一抽一抽的哀戚着,眼睛做贼似的往后瞄着古大少。古楷看她这模样,握着被她骨头震得发麻的手掌,冷声道:“这是小惩大诫,再有一次,我不介意把你吊起来抽,不信的话你就试试看。

第6回

”小小“唔嗷”一声哭得更响了。嘴里嘟嘟囔囔,古楷看着又红得发紫的小屁股,转身往出走,走到门口突然说了一声:“明天我出门,胡伯胡婶看家,我回来之前不许出房门一步。孟小小,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再犯一点规矩,我一定让你睁眼都做噩梦。”回首带门时,小小那农奴翻身解放的雀跃表情一览无余。古楷真的头疼了……
 虽然小小的屁股又一次被打肿了,但是心情却无比的舒畅,没有大少爷的天是晴朗的天,她孟小小要解放啦。可惜的是,小小的愿望总是丰满的,现实总是骨感的。

第二十四章 解放区的天是变态的天
 小小第二天闻着午饭香味睁眼时,被眼前的粉红物体吓了一跳。“嘎?”这古家第一宝贝,孟小小第一危险源,一脸笑眯眯的歪躺在她床头。古欣然好奇的戳了戳小小五颜六色的光屁股,强憋着笑脸一脸关心的问她:“疼吗?”小小心中大喝出一个“靠”字。你真是你老子的亲女儿,这幸灾乐祸、明知故问的口气一模一样。小小“切”了一声,转过头去,无视之。
 欣然不以为忤,把两条腿都挪上了床,看小小往床边躲去,干脆钻进她被窝,坏心眼的又使劲儿戳了一下她的光屁股,看着小小“嗷”一声回身怒瞪着她,欣然乐不可支,看着小幼狗一般敢怒不敢言的小小,忍不住又掐了掐小小的小脸。叔可忍婶不可忍,小小跪趴起来,上下扫了一下无比金贵的古大小姐,猛然伸出手指戳进了她咯吱窝。古欣然扑倒在床上,笑得浑身抖动。小小见好就收,这玻璃般的小公主即使掉个渣,也是自己口气太冲熏得。胡婶听到动静匆忙进来,看着小小撅着青紫的小屁股,鼓着小脸怒瞪着在床上笑得打滚的欣然,吓了一跳。急忙过去,冲着小小的光屁股,轻拍了一巴掌:“起床就淘气,大少爷昨天打轻了是不是?”小小转头一脸委屈的看着胡婶,有天理吗?怪她吗?到底什么都不敢说,钻进了被窝里,闭眼装死了。
 胡婶笑道:“快起来吃饭啦,光着屁股也不知道羞。”看着一脸歉意看着小小背影的欣然,不想让那孩子多想,赶忙道:“欣然,你哥走之前可千叮万嘱不让你乱动,再这么偷跑下来,胡婶告状了哈。”欣然笑嘻嘻做个鬼脸,到底体力不支,又戳了戳小小的后背,看见小小猛的把被子盖在了头上,分明写着:“此人已死,有事烧纸。”欣然便满脸笑意地在胡婶的搀扶下出去了。
 小小扶着自己的小腰侧坐了起来,原来以为会遇见一位娇生惯养、颐指气使的千金小姐,没想到是这么个聪慧良善的小姑娘,听说病了快三年了,两年前就退学了,每天都是些医生、护士、保姆伺候着、哄着,以至于见到一个同龄人就兴奋的不得了。小小想着自己的计划,叹了口气,古欣然,对不起,你很好,可我不能拿我自己的命救你。没有我,你爸爸哥哥还会找到其他人,但如果帮你,我就得见阎王了。所以,只能对不起!
  小小第一次感叹做公主的代嫁丫鬟也是个美差,每天不仅不用担心偶遇古家众位不待见她的主子,只能呆在房里免得招人眼。还可以趁胡婶安排家务,偷偷溜到厨房搜刮下让她垂涎已久的水果零食,买的不如偷得嘛……胡婶更是每天换着法儿安排厨房给小小做着好吃的,蒸炒炸炖,北菜南汤,水果点心更是想起来就给小小端进来。不到十天,愣是给小小补出了三斤肉来。原来瘦寡寡的小身子能摸出一把肉了,小脸也圆润了一圈。小小日日连呼,资本家的饭菜果然补血呀。
 最让胡婶高兴的是,每天要哄上五六遍有时甚至要大少爷板着脸喂才肯乖乖吃饭的欣然,每天看着小小不计荤冷,不计时间,不计多少,凡是有吃的,统统消灭干净的架势,再看着她每天吃的小肚撑撑,小脸冒油,大呼胡婶:“她吃的那些给我来一份。”欣然肾脏濒临衰竭,心肺功能也不太好。因为心脏和肝功一些指标没有达到正常值,暂时无法手术,所以古家一直在给欣然调理身子,上手术台前要把其他器官的连带风险降到最低。因此,欣然的药膳都是按时按量,吃食极其讲究,小小那种大亏缺补的吃法怎么能合适。胡婶为难了一下,既高兴于大小姐终于开胃了,又不能直说让她敏感。谁知道小小拍拍鼓鼓囊囊的小肚子,看着自己眼前的空盘子,指着欣然桌上冒着热气的药膳粥说道:“你确定不吃?那我帮你吧……”说罢就要伸手抢走。古大小姐大怒,趁她睡觉去她房间偷零食就算了,二哥寄回来的东西很多她都不能吃,放着也是扔了。居然还敢惦记到她碗里了,真当她大小姐脾气是摆设呀?一把护住自己的碗,也不管平时挑剔的中药味浓不浓了,学着小小狼吞虎咽,三两下消灭个干净。吃完还有样学样的拿袖子擦了擦嘴。小小缩回小爪子,一脸可惜。
 胡婶看着大乐,小小每天去欣然屋里偷吃的时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也听而不闻了,欣然每天往小小被窝里钻也视而不见了了。小小每天吃五顿,欣然最少也能跟着多吃五口。
 有大小姐做挡箭牌,小小乐得可以无视大少爷的禁令。你亲妹妹公然犯法,我这个小从犯看你怎么公正处理。
 有喜就有悲。悠哉的日子里唯一的郁闷就是古大小姐和他哥几乎一样的变态程度。她大哥喜欢打人屁股,古大小姐心灵扭曲地喜欢戳人屁股。每天早起,做完例行检查的古欣然同学便蹑手蹑脚的跑到小小房间美其名曰“视察臀部伤情”,小小睡觉只穿小背心和小内裤,夹着被子,小屁股不可避免的在外露着。古大小姐便乐此不疲的每早一戳,在小小捂着屁股不同程度的嚎叫中,心情舒畅的去吃早餐。
 傍晚胡婶从门口过,时常看见大小姐伸手又要扒小小的睡裤,一脸诚恳地表示只是关心一下她屁股上的伤经过她大小姐的滋养是否见好。小小不敢跟她动手,连句脏话都不敢说,只能睚眦目裂地瞪着变态古欣然,死守着自己的“贞操”不让参观。小小这敢怒不敢言,一脸委屈无处诉的小模样更加取悦了变态程度与日俱增的古大小姐,虽然往往以失败告终,但古大小姐每晚临睡前都绞尽脑汁的发誓明天一定要把小小裤子扒下来。
 终于有一天,家教良好从不仗势欺人的古大小姐终于大脑开窍,找到了自认一招制敌的好方法。当小小再次把自己一圈圈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小脑袋cosplay热狗,让屁颠颠来戳她屁股的古大小姐无法下手时。古欣然同学笑眯眯地揪着小小长了不少肉的小脸,极其善良的建议道:“快点给本大小姐把屁股露出来,我要视察了。”小小愤愤地扭头表示自己暂时性耳聋了。欣然双手把她小脑袋掰了过来,一脸得意的说道:“我大哥快回来了哦,你说我跟他说你这个那个……那时候你还得光屁股挨揍,小小,你觉得你这屁股是让我看一眼舒服呢,还是让我大哥扒光了打一顿舒服呢?”
      小小目瞪口呆的看着想了六天才想出这招的古大小姐。可惜她还以为古欣然同学跟她大哥一样智商超群呢,每天愤愤地离开,差点想破脑袋,历时六天六宿掉了一地头发,最后才想出这招来,真可惜曾经那么高看她……
     小小鄙夷地看着她:“你哥揍过你没?”欣然小脸腾地红了,扭头不言语。小小从不放过老实人:“你哥打你屁股的时候你有没有在心理骂他变态?”欣然吃惊不已,脸更红了,咬着牙不说话。小小趁胜追击:“你哥变态的时候,你是不是想过自己这么善良怎么会是他妹妹呢?”欣然目瞪口呆,脱口而出:“你怎么……”小小龇牙一乐,收官道:“你愿意做跟你哥一样的变态吗?”欣然蔫了,偃旗息鼓。
 小小对于欺负老实人,还是有些许的负罪感的,正要开口劝慰一下。没想到瞬间满血复活的古大小姐一脸淫/笑的骑到了小小身上,流着口水道:“可我还是想看看你屁股……”小小的惨叫声让厨房里的胡婶险些切到了手。摇摇头,笑着没搭理。
 澳洲盛家府邸,古楷的客房中。贺焕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时,古楷看着录像,正看到两个丫头卯着劲儿地争相描述他如何变态的那一段,古大少嘴角微挑,神色不变。贺焕站在笔记本旁,瞄了几眼,笑道:“这丫头还知道分寸,这些天一句不该说的都没说过。”古楷轻哼:“她要是敢多说一句,欣然第二次去找她时,她就在地牢里了。”
 上回小小“捉迷藏”之后,她房间里的针孔摄像头就被重新启用了。古楷没有窥探未成年少女裸/体的爱好,但是必要时候必要手段,防患于未然。这些天,小小和欣然的一举一动胡婶汇报完,胡伯都会把录影视频给他传过来。贺焕看着古楷平静无波的眼睛,想起老爷子的几次动作,不禁苦笑,夹缝中求生存真是个技术活儿呀。
 “我爸那边怎么样了?”古楷关掉电脑,走到阳台上,远处正值退潮,一阵阵海风吹来,吹起思绪无数。
 “俩老头儿黏糊了好几天还依依不舍呢,哦,对了,刚出来时,老盛叔拽着老爷子铁了心的要做亲家,说他四个女儿,五个侄女儿,随你挑。哦,都要了也行。”贺焕似笑非笑地看着古大少。
 “下回让默然陪爸来。”古大少出卖亲弟弟毫不手软。
 贺焕朗声大笑……
 第十日傍晚,古氏父子三人启程回国。晚间例行和古大小姐进行屁股保卫战的小小并不知道,这十天是她十八岁前,在古家最后的欢乐时光。

第二十五章 解放区的人是悲催的人
 
 如果不是小小撞枪口上,古楷真不想罚她那么狠。
 古家爷仨儿凌晨下飞机后,本想直接回城,没想到董船和古氏一些元老听到风声,纷纷涌到机场迎接。贺焕暗笑,有传闻,久不公开露面的古老爷子带着大儿子现身盛家寿宴,是给盛家相女婿去了。于是这帮人收到消息,纷纷赶到打探风声。老爷子笑眯眯地打着太极,说了一大车没有实质内容的客套话,最后拱手致歉,因惦记着家里的小闺女接风宴就不去了,然后亲疏有别的带着亲儿子上车回城,留下了亲外甥去应付那些各怀心思的老油条。贺焕和古家的关系人尽皆知,但是亮面儿吃饭的人对贺焕这种黑帮老大向来敬而远之,惹到警/察都不想惹到他。虽然贺焕一派疏朗豪迈,谦和有礼,但古氏众人还是纷纷客气几句就陆续撤了。贺焕简单吩咐了董船等贺家嫡系几声,也匆匆上车追赶那对不讲义气的爷俩去了。
 古大小姐今天没有在家,十五天一次的全身动态体检,大清早胡伯就跟车护着去了医院。古涵山和古楷先到医院陪了一上午,中午跟欣然一起吃了饭,看她睡了午觉,才回到古宅。古楷在半路就在琢磨怎么处理那个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小丫头。
 趁大小姐不在家,胡婶正指挥着工人给欣然房间里的供暖线路做检修。没有了大小姐的进口零食做加餐,午睡又被饿醒的小小大摇大摆地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筋面虾饺,薄皮透亮的筋斗面皮,粉嫩的虾仁,嫩黄的玉米粒,加上厨房高嫂的秘制高汤,小小跟捧着金元宝似的,流着一路的哈喇子往房间里奔。跑到大厅,一个着急,险些被地毯绊了一脚。抬手舔了舔洒在胳膊上的鲜汤,刚要重新起跑加速,听到一声世界上最恐怖的冷喝:“站住。”小小一个趔趄,手一松,一碗虾饺半躺在了地毯上。
 让你丫得瑟,让你丫不长眼,让你丫不会算时间,这回完了。小小被施了定身咒般不能动弹,浑身抖着,头都不敢抬。脚步声渐近,小小猛然发现自己站在楼梯出口正中间,忙往前窜了两步,古楷怒气陡起,这丫头还敢跑。一把拽住她胳膊,抬手就要抽,跟车回来的胡伯眼见不好,忙拉住古大少:“大少爷,大少爷,这孩子没那个胆子,她站在楼梯口,可能觉得挡着道了。”古大少深吸口气,冷冷地盯着小小,跟胡伯道:“把她关到东配楼,晚上阿焕过来,打她50藤条,偷跑出来几次关几天。让她自己数。”说罢再不看她,转身往楼上走。小小刚想求饶,想起古大Boss自进屋后就没停下的脚步,看着古大少一步一台阶的背影,到底什么都没敢说。胡伯看着她呆傻的模样,心里叹气,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几斤肉,又得回去了。
 小小深吸口气,看着古大少转到了楼梯拐角,赶忙背过身蹲下,捡起半歪着的大瓷碗,还好,还剩下一些。举起碗,把半烫的仅剩的几个虾饺,连汤带水的往嘴里倒。小嘴塞得死满,一边费力嚼着,一边跪趴在地上把洒在地上的虾饺一个个捡回碗里,可惜的是都洒在了地毯上,汤水沉了下去,只剩下沾着头发、灰尘和纸屑的饺子了,有两个刚才还被小小踩了一脚,肚开皮破,馅儿都被踩平了。小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着黏糊糊的爪子,一个个都捡了起来,扔进了碗里。嘴里的刚咽下去,举起碗便往嘴里扒拉,看得目瞪口呆地胡伯还来不及制止,小小已经统统咽下了肚子,正意犹未尽的舔着碗边。小小满足的打了个嗝儿,刚站起身就与一脸吃惊看着她的贺焕对了个正着。小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磕磕巴巴的说道:“表,表少爷好。”便退到一旁,让开了路。贺焕走到楼梯口时还一眼不错儿的打量着小小,到底什么也没说,快步上楼了。小小舒口气,看着胡伯,小脸难得红了一下,把舔得溜干净的大瓷碗递给了胡伯,搓了搓手,讨好的笑着。胡伯长叹口气,拍拍她头,往前走去。小小亦步亦趋的跟着,没有看到三楼栏杆旁静立许久的古涵山,以及二楼拐角处眼神晦涩看完全场的古大少。
 东配楼大门口,胡伯斟酌着开口:“地上东西脏,以后别吃了。”小小一愣,讨好地笑道:“呵呵,嘿嘿,不知道大少爷要关几天,还要挨藤条,我怕我挺不住,饿死了。”说完,又嘿嘿的傻笑了几声。胡伯愣道:“谁说关禁闭不给你吃饭?”小小傻眼了:“我在孤儿院,关禁闭都不给饭吃呀,我最多能挺两天,有次刚到两天半我就饿晕了。”胡伯手停了,回头看了小小好一会,静静地道:“这不是孤儿院,不会不给你吃饭的。”小小长舒口气,笑眯着大眼睛,讨好道:“胡伯您真好,挨打我习惯了,我就怕挨饿,可难受了。我一定好好反省,千万别忘给我饭吃哈……”胡伯没有回头,哽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还是上回挨打的那个房间,满是尘土味儿的暗房,高处的天窗射进来一道阳光。小小迎着几缕可怜的光线抱膝坐着,已不知几个时辰。胡伯把她领进房间,什么都没说转身带上了门。小小爬上了“刑凳”,背靠着墙,抬手点着暗淡的阳光下飞舞的尘埃,点累了,就歪着头发呆。
 她终于可以不用笑了,每天的疼痛、恐惧和等待死亡的压抑让她经常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只有笑着才能提醒自己是个人。小小从不会奢望,她从懂事开始最大的愿望就是出了孤儿院,可以和阿晗买辆小货车,做点小买卖。阿晗开车,自己数钱,虽然阿晗动不动就打自己屁股,但还是可以每天过着悠哉哉的小日子。小小知道自己的出身,多少讥讽、鄙视、苛待都受过了。小时候母亲每月总有那么几天肚子疼,不想接客,被拒绝的客人不敢冲着母老虎发脾气,出门遇到回家的小小便指着她鼻子骂:“贱/货生的小贱/种,撇腿还挑日子。”小小那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看到瘦小的阿晗拎起石头便砸过去,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坏。
 所以小小很清醒,这几天虽然跟着古家大小姐同桌耳食,同床嬉戏,被胡婶同样的宠溺呵斥,就以为自己是古家二小姐啦?呵呵,小小苦笑,充其量一贴身丫鬟,还是个末等待罪的。她不信这几天她和古大小姐的来往古大少不知情。胡婶第一天的严防死守和第二天的视而不见已经能说明问题了,古大少对于她们俩无视禁令,是默许的。所以小小天真的以为,自己能有惊无险。可是呀,有惊无险的是在医院里睡着黑甜午觉的正牌大小姐,而自己这个冒牌大丫鬟的下场则是打入刑房,等待的是酷刑和监禁。
 小小把自己蜷成一团,看着渐渐暗下的天色,自己的生命也会这样暗淡,直到消逝吧。
 “吧嗒”房门开了,一脸风尘的贺焕抬手打开了吊灯。

第二十六章 贺老大脸红了
 灯亮的一刹那,小小眼中的恐惧和绝望忽闪了一下便消失了,贺焕正错觉是否看错时,小小已经摆起了小手,咧着嘴跟他打上招呼了。小小跪坐起来,一手扶着凳子边,一手高频晃动:“表少爷,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呀,出差累了吧,吃不好睡不好休息不好,大少爷还让您干这体力活,太不心疼人了……嘿嘿,嘿嘿。”贺焕松开领子,看着一脸谄笑的小丫头,破天荒地玩笑道:“没事,多练练就习惯了。”小小蔫了,爪子摆不下去了。讪讪地站起身,看着走向长桶,开始挑选刑具的贺老板。贺焕身材健硕,肌肉突出,半裸的胳膊上肌肉硬实的像是会反光。小小不知道如果惹急了这位贺老板,让他用全力抽下来的话,自己的两条腿会不会被抽飞了……刚想到一半,小腹一凉,突然间全身难受起来。小小沮丧道,完了,条件反射了。
 贺焕回头时,看见小小一脸纠结的盯着自己的胳膊,笑笑,也没言语。擦拭着刚挑选出来的新式武器——空心竹棍。小小无语的看着要跟自己屁股亲密接触的新伙伴,一米长,贺老大的拇指粗,两头包裹着粗布,目测没有板子受力范围那么大,也没有细藤条那么尖锐。小小忍着小腹的胀痛,默默翻了个白眼,你丫真体贴。贺焕今天似乎格外的温和,史无前例的笑了第二次,指了指凳子道:“这回我不帮你脱了,自己脱好趴着吧,早点打完,你也早点休息。”小小惊奇于贺老大那神奇的第二笑,靠,不会是中了三笑逍遥散吧。
 贺焕从下飞机就没闲着,刚回古宅,本想吃了饭休息一小下,结果在胡伯眼睛都快拧抽筋的暗示下,发现古大少还给他留了这么一个作业。放下饭碗就赶到东配楼,早点解决完这丫头早点省事。可是进门看着小小抱着膝盖蜷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时,下午她那气吞泔水的一幕又浮了上来,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了。
 小小屁股刚刚好个大半,五十藤条都未必扛得过去,可不想让贺老大给他立规矩。背转过身,闭上眼,一咬牙,连裤子带内裤两下拽了下来。揉成一团,扔在了门口,再不敢看一下。然后手脚利落地爬上了刑凳,小拳头堵在了嘴里,紧闭着眼睛,翘生生的小屁股夹得死紧,用字体语言告诉贺老大,您可以动刑了。
 贺焕用木棍顶头轻碰了碰小小青紫斑块还没完全消退的小屁股,拍拍她脑袋道:“放松,这么绷着容易伤到里面。”小小已经无法思考了,闻言小屁股绷得更紧了。贺焕无奈,露出了贺氏第三笑:“放松不了,我就给你绑起来了,免得待会掉下来,还得绑着。”小小半睁开眼睛,哭丧着脸,慢慢的放松身体,小屁股也缓缓地放松开来。贺焕瞧准机会,左手按住小小的腰,右手毫无犹豫冲着臀峰一棍挥下。饶是贺焕臂力惊人,也差点没按住要蹦起来的小丫头。小小“啊啊嗷嗷”的嚎叫着,眼泪鼻涕瞬间喷涌,两只小手捂着屁股再不肯放开。贺焕吃亏长教训,等着小小自己平静下来天儿都得亮了。把小小两只手按在腰后,按住了,棍子一下接一下由臀峰向大腿根抽去。手起棍落,十棍子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可怜的小小嚎叫声就没断过,一声高过一声,尖叫声、求饶声、听不清的祈祷声,此起彼伏。贺焕看着肉厚了些的小屁股上,十道檩子依次突起,浅红变深红,没有破皮的趋势,微微放心。松开小小的手,让她略微休息一下。
 小小手捂着屁股,惨叫连连,一叠声的求饶:“贺,贺老板,表,表少爷,我错了,我不敢了,求求您,轻点,轻点,我挨不了呀。求您,跟大少爷求求情,我给他磕头了,别打我了,求您,我,我就是饿了,我就是饿了,我哪儿也没去,就想,就想吃点东西……求求您,轻点,别打了,别打了……”
 贺焕听着小小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求饶声,心里一叹,你家大少爷想打你哪里需要你有没有做错。也不吱声,把死抠在屁股上的两只小爪子掰下来,叠好按在后背上,扬起竹棍再次抡下,这轮由臀峰开始依次往上,十下棍子刚刚打到腰下。这下小小的屁股更好看了,整个小屁股上均匀整齐的一排棍痕按序码放,颜色均匀,高度相似。小小已经哭差了声儿,嗓子尖细地不知道喊了些什么。两条腿不停地摆动,下面好像尿裤子一样,有液体不断流出,小腹疼的要命,但是也不及屁股上剧痛的万一。
 贺焕放开了手,眼光向下移去,算着大腿上能打的棍数。突然吃了一惊,小小两股间,一道道血流淌下,淡褐色的皮垫子上,也因为刚才的挣扎蹭上了一块块血迹。贺焕眉头一皱,趁小小兀自揉着屁股的间隙,捡起被小小扔到门口的裤子,抖落开一看,果然,外裤上都已经渗出了血渍。这孩子难道什么都不懂吗?贺焕堪比城墙的老脸千年难遇的红了一下,难得尴尬了几秒。走到了小小跟前,雷厉风行的黑帮老大,破天荒的扭捏起来,轻咳了几声,低头问道:“小小,你,你……”嗨,憋死他算了,吭哧了半天,问道:“你以前来过吗?”
 小小已经疼蒙了,来过吗?来过哪儿?当然来过呀。“当然,当然来过呀,表,表少爷走之前,还在这打了我,我一顿呢。怎么,会,怎么会没来过呢?”小小一脸莫名其妙的痛楚,强忍着回答道。
      言辞锋利,出口如剑的贺老大转过头,似乎第一次不知道回答什么。得了,谁家的难题谁家自己解决去吧。轻声道:“你在这等等,我回去找一下你家大少爷。”小小闻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蹦起身,左腿因为幅度过大,一下蹦空,半拉身子掉在了地上,饶是贺焕反应快,伸手架住了她那半面身子,左膝盖也因为猛然落地蹭掉了一块油皮,渗出了血丝。小小跪在地上,揪着贺焕的手,满眼恐惧的苦求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贺老大,我真的错了,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别告诉大少爷,求求您,他会打死我的,真的,求您,我不出声了,不求饶了。您把我绑起来吧,我不敢了,求您,别告诉大少爷,我惹您不高兴,他真的会打死我的……求求您”说完,浑身颤抖的磕起了头,一下下嘣嘣直响。贺焕没等她磕到第三个,忙伸手架起了她,一脸无奈道:“我不是去告状,你,你今天身体不合适,我跟他商量一下,能不能暂免或者改期……”小小懵了,看着似乎是脸红了的贺老大,没敢再问,我屁股都被打成这样了,身体怎么会合适?贺焕无奈,不好再看小小依旧流血不止的大腿,只能侧过头硬下口气道:“你老实在这呆着,不许动。要是敢乱动,我一起给你算了。”小小真正的悲伤欲绝,跪坐到地上,看着头也不回的贺老大转身出去了。慢慢的趴在凳子上,无声大哭。
 回到主楼,看见胡伯正在指挥着搬东西,问道:“胡婶在哪里?”胡伯疑惑地道:“老爷子醒了,大少爷陪着说话呢,你胡婶给他们做了夜宵刚送上去。”贺焕本来想回避一下,想起了什么,径直上了三楼,敲开了老爷子的房门。古涵山一身家居装,一觉醒来疲惫褪下不少,正在沙发上跟古大少交待着什么。胡婶端着盘子刚放下东西。贺焕跟老爷子打了招呼,看着胡婶欲言又止。古楷愣了一下,怎么这么快?胡婶看着表少爷罕见的纠结表情,也愣在了原地。古涵山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贺焕看了一眼舅舅和大表弟,轻咳了一声,老脸又红了一下,对胡婶道:“小小在北隔间,胡婶去看看吧。”闻言古涵山、古楷、胡婶齐齐吃了一惊,古涵山瞬间收敛了表情,若无其事地喝起了燕窝粥,古楷皱紧了眉头,胡婶一脸惊慌,转身就要走。贺焕知道他们误会了,赶忙说道:“胡婶,小小,以前,咳咳,有没有来过……那个?”一句话险些把贺大少半道憋死。胡婶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一脸意外地回忆道:“应该没有,小小来这快一个月了。还没有过,上次欣然的,那个,卫生巾,小小还拿着兜瓜子皮呢,那孩子应该没来过。”贺焕话说出来,剩下的就顺畅了:“小小可能是来了,她自己看着像是什么都不懂,胡婶去看看吧。”说罢低头看了眼古楷。古楷表情复杂,似吃惊,似迷茫,半天才反应过来,对胡婶说:“要是来了,明天请陈医生看一下,需要注意什么,再给她验个血。”胡婶连忙点头,脚步不停地出去了。
 由始至终,古涵山未发一言。
 看着老爷子睡下,贺焕和古楷回到二楼书房,商量公事到天色彻底黑透,临近子夜,疲倦之极的二人刚要各自睡去,古大少的房门响了。

第二十七章 真亦假
 轻飘飘的敲门声,屋里的人闭眼都能听出敲门者的慌张和胆怯。古楷微微惊讶了一下,贺焕本来已经起身走人了,听罢一屁股坐回沙发仰躺在沙发背上等着看好戏。古楷瞪他一眼,扬声道:“进来。”
 房门缓缓地被推开,极好的润滑轴承,听不到一点杂音。小小悄悄地探进来个小脑袋,轻瞄了一眼,古大少低头看着文件头都未抬,贺老大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小小深吸口气,扶着门框,一小步一小步挪了进来。反手带上了门,手扶着墙边便不动弹了。贺焕看着跟他俩保持起码五六米距离的丫头,一脸畏惧的看着桌案后的某人,两腿发抖地扶着墙讷讷地不敢开口,心中暗叹。
 见古大少没有搭理小小的欲望,贺焕开口道:“怎么还不睡?找你家大少爷有事?”见有人搭理,小小眼睛一亮,嘴角微挑,那明媚真挚的笑脸霎时掩盖住了血色全无的苍白面色。小小反手扶着墙,深深鞠了一躬,畏缩道:“打扰大少爷了,打扰表少爷了。听说,听说大少爷明早要出门,所以半夜过来,实在抱歉,打扰您二位了。”
 古楷皱起眉头,放下签字笔,仰靠在椅背上,强忍着泛起的不明思绪,冷声道:“说。”
 小小瑟缩了一下,静了几秒,低头支吾道:“大少爷,这个,我哥哥,阿晗,这两天可能要第三次手术了,您能不能,能不能帮我问问。”说罢,急忙抬头,急急解释道:“我,我没有联系他,上次去的时候,我听到,听到主治医生说的。”说完,求救般的望向贺焕。贺焕冲看过来的古大少微一点头。古楷沉思了片刻,抬头道:“我明天给你消息,你先回去吧。”小小后退了一步,吭吭哧哧地原地打滑,眼看古大少的神情越来越不耐烦,赶忙说道:“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帮我问问我弟弟,郭可男,他,他还好吗?”古楷乐了。双手抱头往后仰去,眯着眼睛道:“孟小小,他们都很好,不好的是你。你欠的帐下个礼拜开始还吧。”说罢,仰头闭目不再理睬她。小小两腿猛地一退,屁股毫无准备的撞上了墙,小丫头“嗷”的一声跪倒在地,两手捂紧了屁股,原地打了个滚。尚存的理智让她第一声惨叫破口而出之后,死咬着牙没再叫出第二声。侧躺在地板上喘了好几口粗气儿,咬着牙扶着地板跪坐了起来,慢慢退到墙边,反手蹭着墙,一点点站起来。可

第7回

是屁股上的棍伤撕咬般的锐痛,双膝刚刚离地,一阵裂痛传来,“噗通”又跪倒在地。小小已经面如人色,嘴唇已经淡的只剩下一层淡粉色,小脸惨白的如同刚粉刷过的墙面。小小不禁庆幸,这才是二十下自己已经无法直立行走,五十大棍打完两条腿都得废了。
 古大少视而不见的闭目养神,贺焕看着不是事儿起身往门口走去,伸手要拽,已经起到半路的小小余光瞥见最残暴的帮凶一步步走进,两脚一软,噗通又跪倒在地,砸的地板回音阵阵。小小一脸惊恐,忙忙摆手:“表少爷,表少爷,我这就走,这就走……”说着带着哭腔,“今天不是不打了吗?绕过我这次吧……”边说边要磕头。贺焕趔趄了一下,稳住身子大步一迈,一把捞起了哭声凄惨地好似卖身葬父般的小小,无奈道:“先回去吧,有消息明天告诉你。你家大少爷心情不好,别惹他不开心。”说罢,给小小使了个眼色。小小看着搀扶着自己胳膊的贺氏金手和贺老大百年不见的好意提醒,蓦然咧嘴一笑,满脸不可置信地感激道:“表少爷,您真好。您,您不用扶我,我,我能站住。”被小小瞬间转换的表情晃了一下的贺焕轻笑了一声,打开门,拍拍她后背,难得温和地叮嘱道:“伤口别沾水,其他的,听胡婶的话……”小小感激的笑容满的似乎要溢出来。连连点头:“我听话,我听话,我都听您话,你说的好话废话,假话屁话我都听。”说完浑然不觉的咧嘴傻笑,贺焕一滞,揉揉眉心,催促她赶快回房,眼不见为净。小小歪着小脑袋看着已经起身往卧室走的古大少,缩了缩肩,向开门送客的贺老大鞠了两个躬,便一手扶腰,一手扶墙,半走半爬的往楼梯走去。
 胡伯胡婶已经睡了,小小上个二楼花了近半个小时,此时一身冷汗,双手把者栏杆,一磴一蹬的往下挪。边回忆,边转移注意力。自己在暗房绝望的等待,触手摸到了皮凳上的血迹,呆愣了好久,不知道发呆了多久,直到胡婶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回到房间,被胡婶换洗干净后,还不敢置信,自己,自己是个女孩子了。哈哈哈,阿晗总嫌弃她丑,嫌弃她假小子,回头就气他,你丫会用卫生巾吗?已经下到了四分之一楼梯,想到这,咧嘴笑得开心。如果阿晗手术顺利,那么自己计划的成功率又大了两成,越想越开心,屁股上刺痛的伤似乎也不那么难耐了,咬着牙挪到了拐角处,正幻想着阿晗再敢打她屁股,就拿卫生巾给他擦嘴,哈哈哈,他不是最怕自己出血吗?吓死他,嘿嘿嘿……咧嘴笑得开心,一扭头撞上堵人墙。
 小小“啊”的一声双手一紧,堪堪把住了扶手,一脚大退一步,半蹲在楼梯上,稳住了身子,才没有让自己臀部着地,避免了二次受灾。慢慢挪稳了脚步,抬起头来,逆着夜灯,大Boss一脸表情不明的盯着她。小小心跳似乎都停止了,张着小嘴看着自进古宅起就当她是空气的大Boss正一脸不明表情地上下打量她。小小站稳身子,低头道:“老爷,老爷好。”双手扶着栏杆,再不能动弹。
 古涵山上下前后打量了几眼,叹口气,淡声问道:“你身……”古大少的房门“吧嗒”一下开了,听到小小叫声的古楷、贺焕双双奔下楼梯。古涵山眼神不变,声音陡然冷下去:“你不知道宵禁吗?几点了?上下乱串!”古楷和贺焕已经走到近旁,古涵山头都不回吩咐道:“阿焕,打她三十,嘟起嘴来,就在这打。下次再敢犯禁,打六十。”说罢,不理会相视而惊的儿子和外甥,看都不再看一下没反应过来的小小,稳步上楼了。
      贺焕是真的头疼了,老爷子圣旨他不敢不接,更不能打折扣。可看着一脸噩梦未醒,不敢置信,站都站不稳的小小,这板子要怎么打?

第二十八章 贺大少被调戏了
 贺焕觉得自己的头发瞬时白了两根,刚反应过来的小小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屁股,脸色苍白,一身虚汗,半歪在扶手上,小饿狗般祈求地看着他。古大少事不关己的打量了小小一眼,微挑着嘴唇等着看贺焕怎么发落。枪林弹雨里都面不改色的贺老大觉得自己要疯。
 有老头儿这样的吗?打三十,拿什么打?打哪儿?打多重?老爷子好歹还是军事法庭出身的,有这么判刑的吗?好吧,随口说个数。然后让他掌着自由裁量权?贺焕觉得自己十年前蒙冤不得不重伤过五刑时都没这么憋屈!
 老头儿的心思贺焕自忖猜出个三四分,这打重了,老头儿虽不说心里未必舒坦,打轻了,这大少爷虎视眈眈呢。贺焕暗暗发誓,明儿起,除非要他开刑堂,否则再不接这精细活儿了,绣花针是他这种纯爷们该拿的吗?
 叹口气,回身向古大少咨询道:
 “我记着你房里有根欣然手工用的短木尺?”
 “默然爬楼那回打断了。”
 ……-_-!
 “欣然房里好像有根细竹棍?”
 “默然拐带欣然早恋那回打折了。”
 ……-_-|||
 “你不是给默然定做过一个藤拍吗,巴掌大的那个?”
 “默然哄骗唐二裸奔那天,打散架了。”
 ……-_-#
 “对了,默然那儿好像有个JC签名的乒乓球拍,小号的。”
 “默然给你下药带人拍A片的那次,两个都打裂了。”
 ……(╰_╯)#
 贺焕默,小小汗。神奇的古二少,百年不遇之人才!小小对这位素未谋面却久闻大名的古隶先生肃然起敬,您真的还存活着吗?
 古大少也越说越来气,盯着小小看了一会,转身道:“我房里有好几块板子,发刷也有几个,随你挑。”贺焕叹了口气,跟古楷对了一眼。不理会一脸“欲求不满”的大表弟。回头吩咐被忽略多时的小丫头:“到我房间来。”
 只要提起古默然的那些淘气事儿,古大少想抽人的欲/火就跟当了几十年鳏夫似的,极度需要发泄。何况已近凌晨,一整天都没合眼的古楷先生,一肚子睡眠不足的郁闷气正没地方撒呢。贺焕绕过他,还是把这丫头带回自己房间吧,该怎么拾掇怎么拾掇,那爷俩不都是不想亲眼见着吗?那就让他们听声儿琢磨去吧。贺焕觉得自己有日趋跨入变态界的趋势。古楷确实也没那么好精神再陪着观刑,跟贺焕点了头,上楼回房了。
 小小已经欲哭无泪了,宵禁?来古宅一个月了,姑奶奶头一次听到宵禁这个稀罕词儿!那古大少每天早出晚归,时常夜不归宿跟地下党似的,他怎么没宵禁?那贺表少爷钻大少爷房里,一钻就到后半夜,谁知道是商量公事还是抚慰奸/情,他怎么不知道宵禁?还有古大小姐,天儿一擦黑就往自己被窝里挤,闹腾到大半夜不肯走,好几次折腾到十一二点最后被胡伯硬抱上楼,咋没见她要守宵禁?还有,还有,最愤慨的是,今儿这大半夜的,古老头儿自己偷偷摸摸下一楼,往东边去,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变态爱好窥探胡伯胡婶睡觉去了,他怎么没有宵禁?赶情儿这古家的宵禁就是为她孟小小一个人开设的呀?
 即使一肚子的嘀咕愤慨翻江倒海,小小脚下也不敢停。贺焕吩咐完就大步凛然的尾随古大少上楼了。丫的,姑奶奶上次楼得俩小时,大爷们你们等着去吧。一步一挪,三步一歇。贺焕和古楷的最后谈判已经收尾了,还没见那丫头走过来。出去一看,那丫头跟爬天梯似的,刚走到一半。贺焕看了看表,他还想睡一会呢。大步走到楼梯口,拦腰抱起没分量似的小小,三步并两步的走进自己房间,回手带上了房门,没看见身后古大少那“吧唧”掉下来的脸色。
 把小小放在地上,贺焕便欲走向桌案找去趁手的工具,小小来不及打量传说中的贺氏装修,伸手抓了过去,蹲在地上,“哇哇”的嚎哭出声:“表少爷,我不知道宵禁,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受不了了,有,有好几道伤口都要流血了,我,我真的受不了了。表少爷,求求您,您,您打后背吧,您打我肚子也行,别打我屁股了,求您了,屁股都肿了,太疼了,挨不了了呀。”小身子蹲在地上,两只小手死死地抓住贺焕的裤子,眼泪鼻涕趁机抹了贺老大一裤腿。贺焕不敢用力,这丫头跟瓷瓶似的,还是个已经裂缝的,稍一使劲儿,就能碎了。贺焕憋屈得很了,低喝道:“松手,再不松手,把你绑到阳台上抽。”小小“嗷唔嗷唔”一声拽得更加紧了,为了阻止贺大少向阳台移动,两只小爪子使出吃奶的力气,狠拽了一下。
 “滋溜……”世界安静了。
 蹲在地上的小小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男式裤腰,哭声戛然而止。大张着嘴,颤巍巍的抬起脑袋,贺大少那深褐色子弹内裤包裹的浑圆挺翘的臀部,带着欲语还休的芬芳,映入眼帘。两条笔直坚硬的长腿仿佛在轻微的颤抖,清晰的肌肉纹理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忧伤。
 小小好似梦游般的不敢置信,抬起胳膊伸出小手,食指试探性地轻戳了一下貌似贺老大臀部的圆丘状物体,内裤质量不错,臀部手感良好,小小刚想戳到第二下时,房门“咣当”一下被踹开了。脸色已经可以媲美包公的黑脸古大少一脸煞气的站在门口,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第二十九章 贺大少被侮辱了
     小小怀疑自己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充耳只能听到古大少的怒喘声,以及疑似贺大少的掰手指的“嘎巴”声。小小恨不得死了算了,得罪县太爷,还可以收买打板子的衙役,要是不仅得罪了县太爷,还误捋班头大人的虎须、调戏班头大人的虎臀,会有什么后果呢?
 小小很快就尝到了误摸老虎屁股的代价,就是自己的屁股要付出代价。
 小小抱着将功赎罪,能够宽大处理的决心,拎着贺老大的裤腰,艰难的往上提,一边服侍背身僵立不动,貌似激动得浑身直哆嗦的贺大人提裤,一边一叠声的哭求道:“呜呜呜,表少爷,呜呜呜,我不是故意摸你屁股的,我就是没看清,嗷嗷嗷,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你屁股。哦,呜呜呜,不,不,不是,不是,我就是不敢相信你屁股居然露出来了。哦哦,呜呜呜,啊啊啊啊,不不不,不不,我就是没想到我能把你裤子扒掉,以前都是你扒我裤子……嗷唔,饶了我吧表少爷。”
 贺焕一脸紫绛色地转过身来,慢慢拽起小小依旧死拽着他裤腰的两只爪子,深吸口气,轻声道:“松手。”小小吧唧松开了手,贺老大极品轻稠的睡裤又一次光荣落地,看着贺老大越发紫茄子似的面色,小小嘴巴一贬,嚎哭出声:“表少爷,嗷唔嗷唔。”还没“嗷唔”完,雷厉风行的贺老大果断地两脚踹掉倒霉到家的裤子,下身只着一席紧身内裤,左臂夹紧小小的腰腾空拽起,走到了长沙发边上。
 小小正享受脑袋朝下的被夹着悬空的刺激感,突然一个翻身,被按趴在了贺老大赤裸,哦,还剩内裤的大腿上。瞠目结舌的空当儿,小腰一紧,往后一带,整个人跪趴在了贺大人坚硬如铁的大腿之上,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带风的两巴掌“啪”“啪”的扇在了屁股上,即使隔着裤子、内裤,还是厚厚的一打卫生巾,小小屁股也被震得发麻。发了狠的两巴掌覆盖在几个小时之前的棍伤上,简直是火上浇油,两瓣小屁股滋溜溜的又肿了起来。
 贺焕深吸了数口长气,才把想杀人的怒火平复下去。得益于多年来成功处理数十次古二少引发的各种极品危机事件,在惊恐——暴怒之后,短时间内平复怒火的功力炉火纯青。C城坊间评价贺焕、古楷两兄弟不到而立之年,冷静从容,数次生死危机,镇静自若,全身而退。殊不知如此从容不迫的危机处理能力,二人三十岁前得益于时刻准备处理“声名赫赫”的古家二少多发、常态、极端的各种突发事件所练就的临危不乱之功,三十岁之后则得益处理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古家二小姐孟小小高频、高端、高质量的各种找抽行为,所巩固出来的气息转换能力。
 几年前,古楷再教训欣然时,贺焕都会选择回避,欣然大了,女孩子被大哥按腿上打屁股,总会害羞难堪。可是贺焕心底一直没把小小当成女孩,充其量一女童,所以每次教训她光屁股,都当打孩子一样,并没有男女的界限。这个思维一直转换不过来,所以此时小小高撅着屁股在自己大腿上,小手使劲儿的揉着挨了两下狠巴掌的小屁股,小脸儿寻求温暖的贴在自己大腿上的姿势,贺焕并没有觉得难堪。古大少离家出走的那几年,欣然偶尔淘气,贺焕也是如此教训的,扒光了裤子趴在自己腿上,揍完了巴掌,等欣然可怜巴巴的哭完之后开始训话。
 贺焕怒极之下也控制着理智,这孩子身子正敏感期,不能打重了,即使要打也等她缓几天。所以两巴掌拍完,便不再动手,等她自己平静之后再论下面的。
 贺焕觉得心平气和了,可有人却怒火中烧。
 古大少自破门而入后便一直被忽视,小小是实在没有勇气再去招惹古大少,贺焕则是怒发冲冠,头发都气得根根直立,哪有心思看古大少的脸色。此刻缓过神儿来,点头示意脸黑依旧的古大少自己找地方坐:“怎么还不睡,我收拾完这丫头就歇了。”古大少盯着兀自揉着屁股揉着欢实的小小,咬牙道:“你收拾完把她给我。”小小僵了一下,默默地转过小脸,把后脑勺亮给了大少爷。古大少的气息又开始紊乱了……
 贺焕抬手又一巴掌轻盖在了小小高撅的屁股上,喝到:“没礼貌,想光屁股挨打是吗?”小小小狗般“呜呜”了两声,不敢再有动作了。贺焕想扒下她裤子看看下午的伤,看看还能怎么个打法。结果小小慢慢直坐起来,向后膝行了两步,一脸花的看着贺老大,哭哭啼啼道:“表,表少爷,您真好。我哥哥,可喜欢您了,从小他就给我讲您的故事,说您是个大英雄,他可崇拜、可喜欢、可爱您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做您的贴身小弟,所以,所以,我第一眼见到您,就知道您是个大英雄,大好人。”
 饶是贺焕奉承话每天都要听一车,早已免疫,也被小小这异常诚恳的那句“我哥哥可喜欢你了”说的心中酥软,虽然明知小小口中的此哥非对面的黑脸彼哥,但也莫名的心情大好。于是紧绷的关二爷脸上,裂出一道笑痕。从小惯会看人脸色的小小发现此马屁对路,底气大增,接着狠拍道:“表少爷,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您,这么大一个英雄,别打我屁股了好不好,真的,我屁股都肿了,挨不了板子了。表少爷,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别打我屁股了好不好。”说罢,双手合十,又开始求神拜佛了。贺焕自己打得棍子知道什么效果,正掂量这丫头屁股不能打了,打哪儿呢?
 小小看贺老大半天没有反应,忙又膝行退了一步,弯下身子,准备接着磕头拜佛求饶,谁知贺焕因为小小刚刚在他腿上趴着,两腿绷得时间长了,此时正准备撇开大腿放松一下,小小的头磕下来时,便不偏不倚的撞到了贺老大的关键部位。
 小小脸白了,贺焕脸黑了,古大少脸绿了。
 贺焕强忍着剧痛,紧握着拳头身子不动的深呼吸,深呼吸。小小一副恨不得自裁以谢天下的表情,悲愤欲死。小小从小和阿晗厮混在一块,阿晗比她多几块耳屎都一清二楚,何况两腿间的那一个香肠两个茶叶蛋,小小更是熟知。最初小小惊问:“这是啥?”阿晗无比自豪地告诉她:“这是我表弟,大表弟!你没有吧!”偶尔嬉闹不小心碰到阿晗的命根子,阿晗都会暴怒的把她光屁股打上十巴掌,以解命根受创之痛。所以小小并非毫无见识的小屁孩子,她知道撞到男人那个地方有多疼,于是下意识跟哄阿晗似的,毫不犹豫地把小爪子轻轻地覆盖上去,左三圈右三圈,力度均匀、角度适中地给贺老大揉起了受伤的根部。边揉边呵气道:“表少爷,没事,没事,揉揉就不疼了。”
 贺焕全身都黑了,古大少通体都绿了。
 小小自顾自的给贺老大精心做着根部按摩,哄小孩似的讨好语气说道:“表少爷,您这里好大呀,比我哥哥的大多了,还软软的,比我哥哥那一小坨手感好多了。”(阿晗怒:你摸老子的时候,老子十三岁,贺焕三十岁呀三十岁,能比吗?啊?能比吗?)
 贺焕再也无法忍耐,一把把小小拎趴下,拽掉裤子,照着棍痕淋淋的两瓣光屁股上怒扇了五个巴掌,生生的把原来的檩子给扇平了。不待小小反应过来,一把拉起她直起身,声音冷得掉渣:“伸手,手举平了。”
 小小已经不敢哭了,贺老大是真怒的,小小吭吭哧哧的不敢反抗,只穿着小内裤,裤子褪到膝盖,光着两个屁股蛋跪坐了起来,一边颤巍巍地举起了小爪子,一边嘟嘟囔囔道:“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碰到您大表弟啦,我都给他揉了,我不是故意的。”原本怒火冲顶的贺焕却突然扑哧一笑,发现时机不对,赶紧收敛了表情。
 此时,古大少的脸色已经绿的冒油了,整个人出现一种不规则高频率左右晃动之态。
 贺老大生怕自己的“大表弟”憋气致死,忙伸手指派到:“我桌上那根细毛笔递我”。古大少用滚钉板的密度,将眼里的利剑射向小小,可惜小小还在急急的解释,她不是故意碰到贺老大的“大表弟”,他的“大表弟”很大很好很健康,都已经给他揉了半天了……如此这般,无限重复中,后脑勺实在接受不了古大少的利剑。
 古宅之内向来横着走的古大少爷,脸色已经可以媲美兵马俑了,褪色之后的。
 僵硬着身子走到贺老大古色古香的案台前,挑了一根最粗的毛笔,一步一个脚印的踩了回来。贺焕掂量了一下,左手夹紧小小的两个指尖,右手凌厉挥下,抽在小爪子中间。小小一咬牙,眼泪蹦出。虽然不及打屁股那么疼,但也很疼呀。贺焕没再跟她废话,攥紧了她指尖,一下下的收着力道抽了下去。二十五下之后,两只嫩白的小爪子红红的肿起了一层。贺焕松手后,小小就跟开水泼到手上似的,使劲儿的吹着,心里也知道,贺老大是轻饶她了,三十下重重的屁股板子和不到两成力的手板子比,天差地别。不知是感动还是委屈的,哭得更大声了。
 贺焕只觉得自己的头嗡嗡的,喝到:“闭嘴。”小小“嘎”的一声,不敢再哭,被泪水冲刷过的大眼睛,溢满着感激和委屈,直愣愣的看着他。贺焕拍拍自己的腿,示意她趴上来。贺老大难得好心,决定看在她那拙劣的马屁份上,把她屁股上的淤血给揉开,小小对于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分外敏感,没敢再吭声,不情不愿地趴了上去。
 两人互动地温馨感人,全然没有理会,已经脸黑如锅底,手指捏的“嘎巴”响的古大少。
 贺焕左手按死了小小的腰,右手避过她那尿不湿般厚重的卫生巾,一点点的揉搓着淤痕。小小惨叫声连连,泪水鼻涕口水不间断的滴落在贺老大千里迢迢背回来的泰国手工坐垫上。看着小小痛哭流涕的惨样儿,古大少扭曲畸形多时的心理平衡了不少。
 贺氏臀部SPA结束之后,小小已经彻底脱力了,整个人昏昏欲睡,贺焕看着也不再叫醒她,准备等她睡熟了给她抱下去。谁知这小丫头,睡在贺老大腿上,居然嫌弃肌肉纵横的大腿咯得慌,小脸慢慢下移,闭着眼睛想给自己找一个舒服点的位置,挪啊挪啊,挪到了贺老大的“大表弟”处,又软又大的一团,还异常暖和,睡梦中的小小把小脑袋重重的放了上去,擦了擦口水,还舒服了蹭了两下,睡得更沉了。
 贺焕彻底木了,古大少……惨不忍睹了!

第三十章 那些曾经
 小小又是被古大小姐戳醒的。
 睡眼迷蒙中,感觉有只罪恶的小手在自己屁股上敲地鼠般戳来戳去,向来没有起床气的孟小小同学,因为失血过多,耗力过甚,恶从胆便生,闭眼张嘴向调戏她臀部的罪恶源咬去,欣然“啊”一声惨叫,甩着胳膊蹦坐了起来。小小勉强半睁开眼,看见怒瞪着眼睛,坐等她道歉的古大小姐,毫无心理压力的翻身接着睡了。
 欣然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这丫头两天不见,还刚被表哥揍了一顿,怎么胆子这么大?不仅敢上口咬人,见到本小姐还爱答不理的,反了天了。老天作证,小小真的还没清醒。她失血过多,已经神志不清了,判断出她床上坐的不是暴徒古大少,也不是帮凶贺老大之后,便不管不顾的翻过身,天王老子也别想吵她补觉。
 小小后天性慢性白血病,虽然可男的脐带血移植成功了,但最悲催的后遗症就是造血功能减弱,每次出血,伤口不易愈合是小,一旦大出血,整个人立时进入濒死状态。所以当年出院之后,阿晗从不让小小跑离自己身边两米之外,稍远一点,立时狠揍。小小幼时上树爬杆无所不为,进孤儿院之后,小小但凡有一丝淘气行为,阿晗的巴掌如影随形。孤儿院的凳子都是各地捐献来的,质量不一,有次小小和青蛙打闹,不小心被一根竹刺深扎进了手掌中,血流不止。阿晗两天两夜没敢合眼,直到伤口不再微微渗血才长舒口气。那次伤好后,裤子都已经被阿晗扒到了脚后跟,巴掌却破天荒的没有落下来。阿晗抱着哭得莫名其妙的小小,死死的抱着,小小的脖子上渐渐潮湿难耐。那年小小七八岁,只当是阿晗疼她过甚,可是日复一日,次次如此。直到十二岁那年,阿晗被关禁闭,小小爬高从天窗给他扔吃的,不慎摔落,失血之后整整昏迷了三天,一直被瞒得死死的小丫头终于觉得不对劲儿了。软磨硬泡,威逼利诱,阿晗看着眉眼渐渐长开的小姑娘,长叹口气,河蚌终于开了嘴。
 小小那时才知道自己有个弟弟,为了救自己,妈妈散尽了一切冒险怀上的亲弟弟,也是为了救化疗渐渐无效的自己,不到八个月便被妈妈决定强制引产。万幸的是,不到四分之一的几率,小名被叫做大大的亲弟弟的脐带血终于救了自己。可是那个无辜的小家伙却先天心脏功能衰弱,连哭声都几不可闻。而妈妈,她的妈妈,大女儿病重,小儿子先天不足,加上半生的算计都付诸东流,产后抑郁的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不断的恶露,就这样,小小术后还未恢复,妈妈就去世了。不到十岁的阿晗在天桥跪了三天,勉强凑够了钱将养母薄葬。夜半无人时抱着浑然无觉的一妹一弟,半大的小男孩无声的嚎啕。
 老天唯一的睁眼的是,那时C城来医院调研的郭氏夫妇无子,阿晗悄悄跟了三天,当晚回去背着睡熟的小小,狠狠抽了自己十个嘴巴,拳头堵住嘴闷哭了半宿。咬着牙,趁着夜黑把不满三个月的大大,放在了郭氏夫妇的房门口。然后连哄带骗,强装笑脸的劝哄着小小跟着他一路尾随郭氏夫妇回到了C市,看着他们给大大改了名字郭可男,给小可男上了户口,做了体检,才稍稍的减轻了些负罪感。当他们回到楼楼街准备寻找曾经的熟人时,才发现楼楼街已经被整顿一新,警/察挨家挨户的查验,阿晗和小小是楼楼街远近闻名的“妓二代”,毫无反抗之力的两个孩子被强扭着送到了孤儿院。
 阿晗轻轻的讲完了他想讲的整段故事,小小整整一宿没有说话,小小早熟,幼时便已能靠本能求生存。她知道自己六岁那年还发生了很多事,也许是因为太过痛苦,她的记忆系统选择性的帮她删除了某一段,阿晗知道小小阶段性失忆后,也曾暗自苦笑了好久。小小也看得出来阿晗还有一些事没有告诉她,可她不想再问了。她的记忆系统承担不了再多的压力,阿晗救了她,救了她弟弟,埋葬了她母亲,老母鸡护崽子一样养她长大,她不想活在回忆里,多少人拼了性命让她活到现在,她除了好好活着无以为报。第二天天不亮,小小就静静地爬到阿晗身边,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泪水无声而下。阿晗一宿未曾合眼,慢慢地,抬起胳膊,把他的小丫头抱在怀里,抱得死紧,兄妹俩似乎把小半生的泪水都哭干了。半个月后,孤儿院向上级单位报送了,两名被收养人员因院方责任失踪的检讨材料。
 ……
 古大小姐看着睡得黑甜的孟小小,郁闷的无以复加,可是看着她屁股上尚未消退的红肿,一咬牙把所有的歉意和内疚感都发泄在了手指上。揪着小小的屁股尖儿上的一块肉,原地旋转九十度,在小小“嗷嗷”的惨叫声中,心满意足地翻过身去睡午觉了。小小两只爪子揉着眼睛,一脸惊奇的看着恬不知耻的古大小姐。愤愤然地想要报复回去,可惜敌我差距太明显,正犹豫中,一声余韵绵长的鸣笛声自小小肚子里传出,欣然的后背一颤一颤,幸灾乐祸的接着午觉了。
 此后数天,小小未曾踏出房门一步,无论欣然怎样勾搭、挑衅、讨好,小小奉行着“敌动我不动”“敌怎么动我都不动”的原则,坚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反正看着大小姐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是种享受。欣然知道小小因为犯了她大哥的禁令挨了顿好打,而同样犯禁的自己却毫发无伤,大哥回来后甚至连句重话都没有,心理更加愧疚难耐。可古大小姐表达歉意的方式很委婉,委婉的让正常人都看不出来,就是不停地挑衅、骚扰……要不是看在进口美食的面儿上,小小同学笑脸都欠奉。
 古大小姐敢如此得瑟,不过是因为她亲亲大哥和亲亲表哥又出远门了,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不会回来。小小屁股上的巴掌印还没彻底消除呢,对于自己那晚的精彩表现,一直不忍回顾,她默默地猜测,贺大少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在古宅了。诚她所料,时隔一个半月才再次出现的贺老大,让小小坚信当你打不过一个人的时候,可以试着恶心死他。

第三十一章 两只大别扭
 年近三十的中年美男子贺焕,最近扭捏了。原因是自小成熟独立、煞气满盈的大表弟古楷,跟他闹别扭了。
 话说那晚拾掇完小小,天已见亮,古大少凌晨的飞机,来不及睡觉,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叫来了司机。平时这种情景都会亲自接送的贺焕,把小小抱回房后,因为看着小丫头脸色过于苍白,便叫醒了胡婶,嘱咐了好几句才转身出门。而留给他视线中的则是古大少专车那流畅优雅的车屁股。贺焕一愣,看了看表,时间还早,实在闹不清楚这大少爷抽哪门子风。来不及多想,上车一踩油门追了上去。
 司机老黄从后视镜看到一路超车过来的表少爷座驾,便要减速换道,古楷纹丝不动,压着嗓子道:“加速,不理他。”老黄险些油门变刹车,这大少爷和表少爷焦不离孟,就差生死相随了,从十三岁起就没见过他们俩闹别扭,都三十来岁了,怎么还淘上气了?心理波涛汹涌,手下却不停,盘山道上,风驰电掣的转着弯,那驾驶技术就差再玩几个飘逸了。贺焕从来没有惯谁毛病的爱好,一踩油门,超将出去,算着下一个直道,车头一别,老黄本就警醒着,便借坡下驴的刹车一踩,靠边停下了。凌晨中的贺焕,一席长风衣,打开车门竖起了领子,逆着晨光,硬挺刚毅的身姿,迎面走来,毫不客气的敲着后排车窗。
 老黄都要哭了,他家二十多年没撒过娇、置过气,身体健全,毫无隐疾的大少爷愣是装起了聋哑人,视而不见贺老板那屈指敲窗的手。老黄硬着头皮,按下车窗,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贺焕到底不想当着手底下人多问什么,只看着古大少,撂下一句:“上我车。”便转身走了。
 老黄腿儿都颤了,这俩少爷火并,

第8回

被烧的是他这老胳膊老腿呀。正纠结为难着,谁知他家向来威武不屈的大少爷,拉开车门,二话不说的下车了。看着古大少气势如虹的坐进了表少爷的副驾驶,老黄才吐出一口气。人说小时候越老实的孩子长大越淘,这青春期没啥反应的古大少,临近更年期了开始抽风犯倔了。可怜了他的老心肝呀……
 贺焕发动车子,慢慢开在减速带上,古大少上车近十分钟了,俩人保持了少有的尴尬沉默。贺焕一向粗线条,实在想不通这大少爷发哪门子脾气,要说,被小小“调戏”、“非礼”的是他,可小小一小屁孩儿,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的小丫头,虽然淘气了点,但他这岁数也犯不着跟一小丫头计较。自己都没真生气,这大少爷怎么弄得像被强/暴的人是他似的。贺焕和古楷是过命的情分,到底是朋友还是兄弟,还是其他什么感情,贺焕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古楷和老爷子比任何人都亲。所以见亲兄弟如此别扭纠结的表情,看在他比自己小几岁的份儿上,先开口吧。
 “小小……”
 “小小……”
 俩人同时开口。贺焕愣了,古大少的脸更黑了。
 贺焕朗声大笑,伸手揉了揉古楷刚打理干净的头发,多少年了,舅妈去世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古大少这样闹过别扭了。贺焕越笑,古楷越郁闷,干脆闭目不语了。
 贺焕打着方向盘,见进入了市区,C城的凌晨难得的静谧安宁,让奔波一夜的疲惫也随之沉寂下来。贺焕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道:“我前几天把小小在孤儿院的那几年查了一遍,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体弱多病,缺衣少食的,还有两三次有人要领养,要不是那丫头机警,还有那个叫阿晗的小子拼命护着,那丫头不一定被带到了哪里去。来领养的人有两批查不到了,最近的一批昨天他们跟我确认了,是给缅甸送雏/妓的庆老九的人……这两年,更不用说了,那小丫头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到哪儿都惹眼,幸亏那个小子成天把她当男孩打扮,走哪儿跟哪儿,替她挡了不少灾。泊然,她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古楷调整了一下座椅,向后仰躺下去,依旧闭目不语。但是眉头却不再紧皱。
 前方红灯,贺焕点了根烟,窗户开了个小缝。回头看了一眼假装无动于衷的古大少,接着徐徐说道:“当年的事儿,小小,毕竟才六岁……”说到这儿,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我心里也过不去这坎儿,也没法儿劝你。就算看在老爷子份儿上把。老爷子这些年不舒坦,对咱们兄妹几个,做到了!这些日子他对小小的心思你不会看不出来,老爷子没想认她,更没想给她什么,你折腾成那样也都随你了,不过是想给她留条命,给口饭吃罢了。”
 古楷慢慢睁开了眼睛,紧抿着嘴唇,想说什么,到底什么都没说,看着头上的车棚,睁眼无语。
 “你们兄妹这几年的苦,包括我那年……呵呵,说到底都是因为小小那一下。如果她再大点干出那事儿,我当时就能崩了她,可是……老头儿昨晚,你也知道他是半夜偷偷下楼看小小去了吧。不为别的,就冲老爷子这些年为咱们兄妹几个做的,给那丫头留条路吧。”
 “我也没打算要她命……”古楷慢慢调回了座椅,一脸的别扭样儿慢慢褪去,声音低沉,似乎陷入不堪回首的噩梦,缓慢道:“当年的事儿,那丫头只是最后的导火索,我爸和孟庭芳才是罪魁祸首,不过可悲的是,孟庭芳早死了,推我妈倒地的孟小小却活了下来。”越说,语气越激动,像是压抑许久的苦闷倾泻而出:“阿焕,我过不去心理这坎儿。我妈一条命,未出世的达然一条命,那才是我亲妹妹,我记得清清楚楚,医生说达然已经成型了,如果达然平安出生,现在已经小学了。如果我妈还在,如果……她还在”十年了,生母葬礼之后再未掉过一滴眼泪的古楷,仰头哽咽不语。“咱俩自不必说,贺家不会那么快陷入危机,默然不会自甘堕落,欣然更不会因为佣人粗心大意,发病两天才被发现。没错,她孟小小,当年才六岁,可谁家六岁的孩子,因为别人说了她一句,就把人推下楼?还是一高龄孕妇!我妈怀着达然六个月了,倒在血泊里,她孟庭芳只会抱着那丫头往外跑,救护车都不叫。阿焕,我他妈要能原谅那对母女,我枉为人子。”拳头重重的砸在车窗上,防弹玻璃上一圈淡红色的拳印淡淡晕开。
 贺焕压抑许久的悲伤悄然涌上,又渐渐地强压下去,他们兄弟俩如果失态只能有一个,杀母之仇,害妹之恨,十年了,无处可诉,无处可报。贺焕知道,当年老爷子带人赶过去的时候,舅妈已经不救,孟庭芳抱着昏迷过去的小小被抓回来时,老爷子沾满发妻爱女鲜血的手拔出了枪,就在一刹那,六岁的小小无意识的呢喃了句“爸爸……”老爷子愣怔了一下,最后到底没有扣动扳机,只吩咐胡伯将她们母女关进了贺家的地牢里,抱着舅妈的尸身麻木僵硬地跟着晚到的救护车走了。蹲在母亲淌下的一滩血渍面前,呆傻了一般的古楷,谁拉都不肯走,伸手摸着地上尚有余温的血液,不敢置信的抬头问道:“我妈呢?”贺焕使了八分力,古楷胳膊都青了,还是不肯动弹,贺焕气急,一反手敲晕了毫无防备的古大少,扛走了。
 ……
 古楷双手使劲儿揉搓了一下脸,深吸口气,平复了情绪,淡声道:“老头儿的意思我早就知道,但是既然他当初选择给这丫头留条命,那这丫头怎么个活法就不归他管了。老头儿心里是愧疚,对我们兄妹比那些有妈的孩子都厚道,呵呵,所以我也不想要她命,跟欣然血型相配的不止她一个,只不过她……血缘关系最近罢了。只要她老老实实的上手术台,顺利地帮欣然这一回,我会放她一条生路,给她笔安置费,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欣然也大了,我也不会再黏着过去不放。”贺焕长叹口气。古大少的声音渐渐冷下去:“但是,如果她敢有什么小动作,耽误了欣然的手术,呵呵,我会把十年的帐一块跟她算算,到时候,别怪她神仙难救。”微翘着嘴角,一脸寒冰。

第三十二章 亲爹的做派
      别人例假七天,小小别具一格的养了整整十七天才缓过了脸色,每天大枣桂圆、药粥红糖不离锅给炖着的胡婶微微松了口气,谁家孩子来例假也没像小小这样跟坐月子似的。
 欣然的体检结果出来了,比计划中恢复的要好,照这个进度,过完年,二三月份左右就可以手术了。古老爷子这几天兴奋得走路带风,见到谁都乐,前些天从小小房间路过,破天荒的给了小小一个笑脸,刚从大出血中缓过劲儿来的小小险些又吓晕过去。
 最让小小高兴的是,变态小心眼的古大少,这回出了个长差,据古大小姐密保,他大哥这回不到一个月回不来。小小兴奋的在床上连打了三个滚儿,好几宿没有睡好,连带着欣然在小小房里闹腾了好几天。
 小小拒不出屋,吃喝胡婶会送进来,上药有胡伯这妙手回春。但可气的是,每次上药,古大小姐都跟闻着味儿的耗子似的,嗖嗖的跑下楼,盘腿坐在床中间,美其名曰参观学习胡伯治疗外伤的神奇手法。小小数次驱赶无效,也懒得理她了,寂寞难耐的深闺小姐,最终还是变态了。
 胡伯看俩孩子打打闹闹的,不知为何心理舒坦的很,见小小光着屁股不知道害臊,他也乐得装作看不见了。于是乎,在小小锁门拒绝大小姐入屋的要挟下,古大小姐终于勉强遏制了她天不亮就戳人屁股的良好习惯,改为天一黑就来参观小小光屁股换药,如此扭曲的爱好,真有乃兄之风~~
 唯一让胡伯头疼的则是欣然一进小小房间,不到胡伯忍无可忍给她硬抱走,她根本没有走的意思。和小小抢吃抢喝,吃不下,也要抢过来舔一口;欺负小小打不还手,说不还口,受欺负之后那小笨狗的委屈样儿,古大小姐得意的笑声惊起后山倦鸟一片;小小偶尔肚子不疼了,屁股不痛了,便好心情的干笑几声捧捧场古大小姐的极品冷笑话,然后随便奉送几个阿晗镇场子的经典笑话。欣然每次笑得肚子痛、手痛(忍不住戳小小屁股戳的),从此更不愿意回到自己孤零零的病房里了。好几次妄图钻小小被窝里,饥渴难耐般日夜都不出来。
 某天晚上,被胡伯抱上楼后,算着时间趁着胡伯胡婶睡着了,乐此不疲的上演午夜幽灵的古大小姐,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早已被窝大敞,恭候凤驾的小小床上。俩丫头正嘀嘀咕咕说着话呢,胡婶破门而入,正要连哄带威胁让她回房,这俩破孩子竟默契的同时闭眼,响亮的呼噜声瞬间响起。哄劝威胁无效,胡婶忍无可忍,叫来胡伯再次强行把大小姐抱走了。
 欣然越来越兴奋,小小也是人来疯,胡伯胡婶眼见不是事儿,不敢把细节告诉开会开得连轴转的古大少,怕小小那刚刚消肿的屁股再被古大少打开花。退而求其次地报告给贺焕,谁知一向对欣然关怀备至的表少爷不知为何,听到“小小”俩字,电话立时变成了忙音,胡伯再回拨过去,则转到了小秘书。表少爷也这么忙,老两口头发愁白了,在古大少离家,表少爷恐家的第二周个周末,不得不请回了在西山跟老战友泡温泉的古老爹。
 措辞及其委婉,语气极其宠溺,一字半点都没提到“小小”二字(本来也只是古大小姐自己疯癫),古老爹何等人物,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简单问了几句,便跟几个老哥们告了个罪,家里小闺女不省心,得回去看看。古涵山幼女体弱,常年卧床的事儿几家亲朋都知道,谁也没有多做挽留,古老爹带着不知何样的心情连夜赶了回来。
 早就等在前院的胡伯心理还惴惴,虽然早就猜到些老爷子对小小面硬心软,但这么把状告上去,万一连累小小可真是难办了。好歹老爷子这儿他还能劝上几句,至少不能让小小吃太大亏。哎,大小姐这精气神儿刚好点,就开始学着淘气了,要是以后好利索了,嗨,只要能好利索,就算房顶掀了,他也屁颠颠给补上请她再掀一回。
 大Boss进屋时,看着胡伯的表情,便直接转进了小小房间,一进门,床上空荡荡的,大Boss心下一凛,瞬间冷静下来,突然,床底下传来了数声“咯咯”的轻笑声,夜深人静,分外渗人。古老爹沉下脸,轻迈着步子往床后走去。一看那情景,老脸险些气扭曲了。两只小屁股,比着劲儿的翘在外面,俩孩子脑袋钻进了床底下,不知道在底下捣鼓些什么,笑声一阵阵传出来。古老爹看着那宽窄相等,胖瘦均匀,睡裤也近色的两个小屁股,一时愣没分清哪个是哪个。给胡伯使了个眼色,老胡同志跟着古老大多年,曾是战场上背靠背的信任和情谊,这点小场面简直都不够塞牙缝的。胡伯走到床头,轻轻低下腰。古老爹和胡伯同时发力,一人拽着一个小屁股,轻轻往后一带,趁俩小脑袋伸出床底的一瞬,两臂一举,两小丫头便动作整齐的被按趴在了床边。大Boss也没细看自己手里的是哪个,反正都不冤,“啪”“啪”两下便冲着眼前的小屁股甩去,小小“嗷唔”一声的惨叫声响起,小心肝惊雷般跳动,这力度、这手法不是古大变态吗?他不是下个月才能回来吗?转头一看,咦?不是大变态,是老变态?瞬间更蔫了……
 古涵山被小小绒毛灰尘头发密集的小花脸闪了一下腰,还没来得及欣赏,反应过来,那边还一个呢。接过胡伯的手,便冲着欣然的屁股连扇了两巴掌。欣然何曾挨过这种打,巴掌声的回音还没落呢,嚎啕大哭的惨叫声便惊起乌鸦一片,隔着花园、喷泉站岗的门卫要不是看见窗户上大Boss的身影,还以为大小姐被强/奸了呢。
 小小已经吓得不敢动了,她也知道自己这几天有些过了,如果古家几个主子要追究的话自己第一个跑不了。可是一来她身上有伤,古大少留着她身子尚还有用,所以才几次狠话之后都没下狠手,她“有恃无恐”;二来,她想着自己的计划,想着欣然对自己的善意,心里愧疚难耐,总想让她开心一天也能稍作弥补一下。便由着她缠着自己了。可她万万没想到,会被大Boss逮个正着,当时医院里的警告还如言在耳,万一真发落自己,屁股上的伤刚刚见好,完了,一夜回到解放前了。所以,即使古大小姐惨叫的跟被强/暴似的,小小也不敢再抬头,默默地祈祷,看在她还有用的份儿上,大Boss板下留情呀。
 古老爹也似乎被小女儿的吼叫声唬了一跳,心里暗笑,这是精神好了,敢叫板了。看着床边并排趴着的一对小花脸,不理会小闺女干打雷不下雨的做戏,沉下脸来,喝到:“淘什么气呢?第几回了?”小小决定闭目装死,反正古老爹是来教训他闺女的,自己就是一个伴读小丫头,只负责最后替打和挨罚,解释、撒娇、耍赖这活儿不是该她干的。没想到古欣然那不仗义的家伙,有样学样,也闭目装死上了。俩丫头脸对脸,同时偷睁开眼睛看着对方,见对方发现,又立马闭上接着装死。古老爹和胡伯看着这俩丫头的做派,险些笑出声。最后还是心疼女儿的心思占了上风,沉脸道:“欣然,跟胡伯回房去,再敢过十点不睡觉……”实在想不出威胁她的办法,便道:“我就打小小板子,你晚一分钟睡,我就让胡伯打她一板子,你估摸她能挨多少,你便淘气到几点吧。”小小这回是真死了,憋屈死的。
 欣然也嘟着嘴,可怜巴巴的望着老爹,又面带犹豫的看着小小,憋闷了半天,轻轻的戳了小小一下,好奇地问道:“你最多能挨多少板子呀?”小小又活了,死人被气活了。胡伯再难忍耐,“噗嗤”笑出了声。大Boss脸也绷不住了,上前抱起了欣然,大步往房门走,边走边说:“别以为爸爸吓唬你,病好利索之前,再敢这么淘气,见一回,我打小小一回,你明儿问问她能挨多少,你再算着次数淘气吧。”欣然撅着嘴,一脸留恋的望着半趴在床边,把脸埋在床单上接着装活死人的小小,不敢再言语了。
 胡伯上前照着小小屁股轻拍了两巴掌,温声斥道:“还不快睡觉?等着挨板子呢?”小小头都不回,手脚并用的灰溜溜的爬上了床,也不管那小花脸了,闭眼装睡起来。胡伯看了小小好一会,摇摇头,走到门边,给她关上了灯,带上了门。小小眼泪汩汩流下“原来这就是爸爸呀……”

第三十三章 伴读的下场
 古老爹把女儿抱上楼,哄了好一阵,欣然也不肯消停,大Boss郁闷至极,威胁道:“再闹腾,我现在就把小小扒了裤子打板子,你看爸爸是不是在吓唬你。”良心尚存的古大小姐这才消停了。枕在老爹腿上的小脑袋晃悠了两下,突发奇想:“爸,等我好了,把小小留在咱们家吧,给我当伴读,哈哈哈。”古涵山僵了一下,摸着女儿柔顺的头发,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了?还闹腾上瘾了?”欣然嘿嘿一笑:“爸,她一孤儿,我知道大哥的做派,我手术完肯定是开张支票打发了。咱家又不差她一口饭,再说大哥公司助养了那么多孤儿,多她一个不多。”古涵山古井无波的面容似乎陷入了思考,欣然一见有戏,忙顺杆爬:“那丫头从不提她过去,大概是一个亲人都找不到了,拿着一大笔钱不是招贼嘛,爸爸~~就让胡伯胡婶收养她吧,要不您收养她,哈哈哈哈,欺负她太好玩了。”古涵山气乐了:“留着她就是为了给你欺负的?……”不理会女儿撅起的小嘴,按在怀里,照屁股轻拍了两下,轻喝道:“睡觉。”仿佛女儿还是两岁的小婴儿那样,轻拍着,陷入了沉思。
  欣然在老爹跟前向来不知道怕。第二天古老爹设宴宴请J国合作商,夜里将近十二点到家时,“惊喜”地发现他家老闺女胆子见长不少呀。小小的房间依旧灯火通明,小小那欲哭无泪的哼唧声远远地就能传出来:“大小姐,古大小姐,小祖宗,求您了,您老人家赶快摆驾就寝吧,我的屁股不禁打,这都几点了,求求您,我都讲完二十个笑话了,放过我吧,啊啊啊啊……”
  “不成,我爸今晚回不来,没人知道的,再说,我爸人可好了,从来不打孩子,就算知道了,也就说我几句,昨晚不也什么事儿都没有吗?快点,快点……”
  “大小姐,那天你还说你大哥是好人呢,在你嘴里好人都是大少爷那样的吗?”
  “孟小小……”大小姐脾气刚酝酿上来,抬头一看,自家老爹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立刻乖乖巧巧的脆声喊道:“爸爸,您回来啦。”
  大Boss面带寒霜,吩咐急得就差抓耳挠腮的胡伯:“找块板子来,把小小绑起来。”说罢,脱掉礼服外套,大步进屋,坐到了沙发主位,抬手拍拍旁边,冲着一脸呆愣的傻闺女冷声道:“过来,坐爸爸旁边。”
  小小已经吓傻了,这哪儿跟哪儿呀,躺着也中枪?老天作证,胡伯胡婶作证,她连锁了两道门,愣是没防住古大小姐手里的备用钥匙,好劝歹劝也拧不过大小姐脾气呀,这,这,天呀,她屁股刚刚好……可对着古大少还能哼唧几句,对着不怒自威的大Boss,连半句解释都不敢,心理瀑布泪,饶了我的屁股吧,俺真是冤枉的。
  古大小姐愣了,没想到爸爸来真的,她,她以为爸爸开玩笑,自从她病了以后,亲爹连冷脸都不曾给过,就是当年未发病时,最多也是罚罚站,大哥回来便甩手给大哥了。今天怎么……古大小姐见机极快,嗖溜溜的跑到亲爹跟前儿,蹲下身,两只小手放在大Boss膝盖上,仰着小脸,一脸讨好的笑:“爸爸,我错了,我这就回房去,我保证,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保证!”举起小手,信誓旦旦!
  “你昨晚也是跟我这么保证的。欣然,爸爸和哥哥一切都由着你,是因为担心你身体,如果你自己不知道珍惜,爸爸替你做决定。”不理会女儿泫然欲泣的小脸,淡声回头问胡伯:“板子呢,把小小绑在床尾凳上。”抬手看了看表:“十二点了,一百二十分钟,一百二十板子,你什么时候坐好,爸爸什么时候开始打。你再敢求情,爸爸就翻倍。”语气温和,却不容质疑。
  欣然真的哭了,爸爸这些年的荣宠和迁就差点让她忘了曾经的严父,大哥在爸爸手里熬了多少狠打,才有今天的出类拔萃。自己病前,所有的功课和该学的技能都是父亲一手安排的,国画和书法是贺表哥亲自启蒙,钢琴和舞蹈是大哥一眼眼盯着练出来的。即使病重,该有的为人处事,性格磨练,父亲也从未放松,自己不忍心责罚,便交给大儿子。虽然因她体弱而分外宠惯,父兄却从未放松过对她的教育,因为他们从未把她当成不治的病人,一直在为她健康之后的生活铺路。欣然知道这是真正的爱,所以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的放纵和淘气让父兄多么为难。可是,可是……:“爸爸,您打我吧,跟小小没关系,她……”
  “能带你胡闹,却不能劝你静心,就是她的不是。”古涵山望了一眼依旧跪趴在床上装死人的小小,心里一颤。既然开场了,就把戏演足。
  小小悲愤欲死,天呀,有天理吗?我只是个捐器官的,什么时候升级为伴读替打的啦?又一半心思悄悄地松了口气,这才是正常的大Boss嘛,昨晚那个一定是错觉。欣然已经哭出了声,呜呜的求着,要不是大Boss手快一把拽住了,古大小姐自己就要趴过去替打了。古涵山眉头紧皱,心疼的直抽抽,握紧了拳头,看着小闺女直刷刷的眼泪,望了一眼依旧在床上跪趴着的畏缩身影,强忍着颤声道:“欣然,你乖乖坐好,爸爸今天只打她二十,如果你再闹腾,爸爸就一次性打完。”欣然知道父亲甚少让步,当年大哥被爸爸打得昏迷,大表哥在书房外跪了四个小时,爸爸都没心软。所以她聪明地见好就收,颤巍巍地起身坐好,一脸祈求的望着同样为难万分的胡伯。
  小小已经从郁闷憋屈中缓过来了,知道古老爷今天是铁定拿自己作法,给他闺女长教训了。唯一的指望就是胡伯能看在她是胁迫犯的份儿上,能轻些下板子。她也不再多说什么,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让她多说什么,转过身子,一点点从床上膝行到床尾凳上,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惊恐模样让欣然哭得更厉害了。古涵山右手搂着自己闺女的肩,既是警告也是安抚,望着凳子上一脸哀求望着胡伯的小小,心里某个地方针扎一样。
  胡伯一脸为难的说道:“老爷,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也……”胡伯想说都是大小姐任性来着,可这话怎么也说不了口。看着除了哭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小,长叹口气,拿着小木尺走到了身后。回头望着自家老爷,目光征询。古涵山眉目不动,点点头。
 胡伯叹口气,拍拍小小紧绷的身子,手伸到她裤腰,连睡裤带内裤一把拽到了膝盖。小小刚刚痊愈的小屁股,白嫩嫩的露了出来。因为紧张,两个小屁股瓣紧绷着,微微的颤抖,似乎述说着主人无处可诉的哀伤和恐惧。
  欣然“嗷”一声的痛哭出来,胡婶一看不好,忙走过来,搂过欣然轻拍着她肩膀,生怕她一个喘不过来。古涵山望着女儿紧撰的小拳头,后悔至极的小脸,微微叹口气,差不多了吧。给胡伯使了个眼色,胡伯心里一松。挥手一板子落下。

第三十四章 闪亮登场
 “啪”一声脆响,小小酝酿已久“嗷唔”版惨叫声,刚叫到一半就硬收回去了。胡伯这是给他拍灰呢吧?这叫打板子吗?您没见过古大少和贺老大的板子吗?胡伯,您是打我还是打蚊子呢?
 胡伯半侧着身子下的板子,正好背对着欣然,欣然只听到板子落下时“啪”的脆响声,和小小声嘶力竭的半声喊叫,看不到伤痕,于是“嗷唔”一声,哭得更厉害了。胡婶的角度也看不到小小的伤势,只责怪了看了自家老伴的背影一眼,小小那孩子,你也下得去手。古涵山不动声色,转身轻擦着女儿越来越多的眼泪,听着她越来越诚恳的求饶声,认错声,心理暗数着板子数。
 第一板刚落下,小小便诧异的回过头,胡伯趁老爷子转头哄闺女的空当给小小使了个眼色。小小何等精乖,立刻回过味儿了,控制住上弯的嘴角,转头接着装可怜去了。于是乎,胡伯第二下板子下来时,小小的惨叫声差点冲破房顶。胡伯气得,第三下稍稍加了些力,警告这丫头,别演戏演过了。小小兀自嗷嗷惨叫个不停,不是疼的,是被吓得,天知道她惧怕大Boss比恐惧古大少更甚,谁知道刚刚说过的一百二十大板打完,自己还有没有命在,此时不发泄出来,何时发泄。
 听到小小一声比一声高的惨痛叫声,欣然肠子都悔青了,趴在古涵山腿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叠声的求饶告错。小小心理鄙视,古大小姐是真没经验,真正的惨痛哪有力气一声比一声叫声大的,早没力气哼哼了,切,没经验的人揍是好骗呀。古涵山起初听着小小的做戏声,还心里暗笑,这孩子果然精乖,可是这哭声越来越真切,似乎真的悲伤得难以自已,不知为何,心理那处针扎的地方越发的疼了。低头看着不停求饶的小闺女,叹叹气,快到数了,这俩丫头应该长足教训了。
 第二十下胡伯轻轻甩了甩手,异常清脆的板声余音绕梁。欣然起身就要过去,被自家老爹一把抱起,轻拍着后背,低声道:“胡伯会给小小上药,长记性了没?”古大小姐多少年都没这么怕过了,忙不迭的点头,生怕点的慢了,小小的屁股又要开花了。古老爹满意的点点头,轻擦着闺女不停水的眼泪,看了胡伯一眼,起身抱她上楼了。胡伯微微挪了脚步,用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小小那只有淡淡粉红,丝毫肿胀都没有的小屁股
 看着大Boss抱着欣然消失在拐角,胡伯抬手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了小小的光屁股上:“臭丫头,别以为胡伯不知道,你成天撺掇欣然干了什么。再闹腾,胡伯真去告状了。”小小龇牙咧嘴的揉着屁股,除了嘿嘿的傻笑,啥也不敢说了。
 欣然到了房间还一叠声的求饶:“爸爸,我错了,我一定按时吃饭,准时睡觉。求您别再打小小了,您不知道,小小的屁股自从到了咱家就没好过。她因为我挨了好几次狠打了,可她从来没有怪过我,我每次去都想尽办法逗我笑。可是,可是,她睡着的时候,好几次哭醒,她,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做梦的时候喊哥哥,喊妈妈……爸爸,是我错了,您罚我吧。我知道大哥和贺表哥都不喜欢小小,您要是再难为她,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说罢趴在父亲腿上,呜咽声闷闷地传来。
 古涵山轻哄着女儿,耳边回荡着小小刚才似真非假的哭喊声,心理百味杂陈。静了静心,拍拍欣然后背沉声道:“抬头,爸爸有话跟你说。”欣然红肿着眼睛,茫然的抬起头。古涵山看着心疼难忍,轻轻地替女儿揉着眼睛,强冷下声音道:“如果你不淘气,我不会再罚小小,如果你再淘气……爸爸说话算数,小小一天最少二十板子,你哥回来了就让你哥打,听到了吗?”欣然忙不迭的点头。古涵山眼见达到了效果,放松了口气,微笑道:“等你手术完,如果小小愿意,我会考虑留下她,但前提是,你完全康复,明白吗?”毫不掩饰的惊喜从女儿肖似自己的大眼睛中溢出来,不知道为何,古涵山也畅然一笑。
 此后近一个月,欣然都乖得要命,每天按时吃饭、睡觉,骚扰小小也定时定量了。小小当然高兴,古大小姐来着开门相迎,到时间了,便倒头装死,用实际行动送客。她真的惹不起这位大小姐那庞大的亲友团,随便一个人伸伸手指头都能捏死他。
 临近年底,古家的新年气氛随着胡伯胡婶陆续收到的各方寄来的年礼孝敬而越发浓郁起来。小小居然变态的思念起古大少来,哦,不不不,古大少被人爆菊而死都不会引起小小的丝毫侧目,主要是,阿晗出院的日子快到了,小小急切需要知道阿晗的消息来完善自己的计划。
 原计划十二月中旬就回来的古大少,不仅莫名其妙的通知家里元旦之前才能到家,就连每周必来点卯的表少爷也迟迟未露面。欣然想念亲哥想念得快要发/情了,不时向小小传递着自己亲哥的行踪,来舒缓一下望兄石般的扭曲盼归之情。
 “我哥怎么还不回来,一天那么忙,真辛苦。”
 “大哥怎么又飞南美了,真是事业型好男人。”
 “贺表哥去找大哥了,一定是公司有问题了,公事大过天,我等……”
 “听说大哥昨天一宿没睡,这么努力,将来谁嫁给我我哥,真是幸福。”
 “大哥又去美国了,听说是母校年末表彰,我哥厉害吧?”
 “贺表哥和大哥飞欧洲了,给我挑新年礼物去了,哎呀,兴奋死啦……”
 “小小,你说,我哥是不是这世上最帅气最优秀最体贴最温柔最完美的好男人?”
 为了不点破古大小姐日趋变态的审美品位,小小强忍着呕吐,咽下了心里那句“最变态”的补充评价。为了远离古氏祥林嫂,小小沉浸在自己的数学题库当中,无论欣然说什么都回以有规律的点头或者摇头。欣然大小姐对长兄的意淫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她大哥去趟厕所,她都能感叹她哥拉裤门的动作都比别人流畅性感。
 直到元旦前一天,欣然带着一脸梦碎的惨痛表情爬上了小小的床,小冰手熟门熟路的伸进了小小的

第9回

内裤中,拧紧一块臀肉,反手一拧,听到小小那耳熟的惨叫声,古大小姐才回魂般的望着她:“原来我不是做梦呀。”小小怒号,你丫下回做梦掐你自己,姑奶奶没有陪完打还陪人梦游的习惯。
 欣然一脸偶像破灭的神情,扑到小小身上,梦呓般的呢喃道:“我大哥,飞完南美,飞美国,飞完美国非欧洲,原来,原来,是去抓我二哥去了……”“55555555,什么给我买礼物过新年,什么公事繁重日夜不休,什么一夜难眠日渐憔悴,那是因为我二哥为了追两只公羊驼,逼着把它俩配成gay,被人秘鲁驱逐出境了,我大哥和大表哥满世界的抓他呢。一宿没睡,一宿没睡是因为看到整整一个G的羊驼被逼XX的视频,我大哥生生气晕了。”
 “嗷唔,我可怜的好哥哥呀……”
 小小绝倒!
 元旦当天,小小终于有幸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大名鼎鼎的如雷贯耳的响彻中外的古家二少。而作为古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古二少送给小小的见面礼跟他亲哥亲妹一样,让小小终身难忘……

第三十五章 见面礼(上)
 新一年的第一天凌晨,最近夜里时常出现的低烧让小小睡眠极轻,所以客厅外凌乱的脚步声还未走近,她便起身跑到了窗边。一身深蓝色长襟上衣,清黄色的垂腰围巾让踏雪走来的古大少平添了一份优雅和闲适。不过古大少大概是归家心切,从下车后便不回头地大踏步往大门走来,丝毫不理会倒车入库后下车的表少爷,咦?表少爷后方那一瘸一拐的不明长条人状物体是什么东西?
 趴在房门口听着异常熟悉和恐怖的脚步声分别上楼,脚步一重一轻的第三人也随之上楼后,爬回床上的小小满眼亮晶晶的笑了,她最好奇的古二少大概回来了。欣然说他二哥是个极变态的人。鉴于她对古大少“极好极善良”的极不靠谱的评价,小小对这位二少爷充满了期待。小小再也睡不着了,等着观摩古家绝代单骄——古隶同学。
 古家惯例,新年伊始,古家众位主家会齐聚,请来一年来所有为古家工作的工人,发放红包。因为春节前夕,胡伯胡婶安顿完古宅的年货便要回到子女那里过年了,所以这几年古家给胡伯胡婶的额外红包便选择元旦这天。拖这个假身份的福,小小算作胡伯胡婶的亲戚,不算下人,所以在领红包时收到了厚厚的一份。
 早餐过后,胡婶给小小换上了新衣服。得知红包里包的是现金不是支票时,小小也表示穿着睡衣去领红包,睡裤兜可能不够装,胡婶大笑,轻拍了小小一下。轻声嘱咐道:“新年新气象,乖乖的,别惹老爷和大少爷生气,等欣然手术完,好日子在后面呢。待会跟老爷说几句吉祥话,讨个吉利。”小小强压下心理的恐慌和愧疚,使劲儿点了点头。
 等古家众人吃完早饭,古大Boss正厅居中而站,左手边依次站着长子古楷、次子古隶,右手边站着外甥贺焕、长女古柳。以胡伯胡婶为首,古家内外院所有的工人、警卫齐聚大厅,小小则占着便宜站在胡婶身边,跟所有人一起,等待古家家主古涵山的新年贺词。据欣然腹诽,她老爹的新年贺词五年一个轮回,十二岁那年她听着她爹说的话耳熟,记忆力极佳的古大小姐闲极无聊翻找了她七岁时的新年团拜录像,发现她老爹居然只改了几个数字,心里默默竖起中指。
 古大Boss一身大红唐装,脸上带着真诚的新春喜悦,语气和缓,言之有物的感谢了在场诸位一年来对古家的贡献,并送上了真诚的新春祝愿。小小觉得她从来都不认识古大Boss,那随和低调的语气,那天然自成的气势,那稳稳道来的语气,是她在医院初识的那只老变态吗?还有还有,紧跟着发言的古大少,更是风度翩翩,笑容亲和,平易近人,对着在场的所有年长工人执晚辈礼,对所有警卫和护卫人员如家常般拱手致意。天呀,这是那只尖酸刻薄、阴森恐怖,没有最变只有更变的古大变态吗?
 贺焕和古隶也照例说了几句新年致辞。小小真不是自恋,她明显的感觉到第一次见面的古二少一直在打量她。古二少的眼睛不像古楷、古柳肖似其父。刚刚第一次见到古二少,小小差点以为他不是古家孩子。古家孩子从古楷、古柳,甚至半个儿子贺焕,都是一双狭长的深水幽潭般的大眼,静时古井无波,一眼望不到底,笑时则似风起波澜,让人深陷。而古二少的眼睛大概像他母亲,一双明媚清澈到底的圆眼睛,好似孩子般干净纯粹,加上堪比古大小姐的白皙皮肤和左脸那小小的笑涡,好一只阳光灿烂的卡哇伊少年郎。怪不得那么多被他纠缠多年的名门闺秀,直到身嫁他人都无一丝怨恨,这么阳光明艳的美少年,何人恨得起来?
 但是古二少的优良外貌并没有引起小小过多的关注,小小打量完传说中的二少爷,仅仅吃惊了一小下后,便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古大Boss手里的红包上。贺焕余光看着小小口水都要流下来的小模样,心里暗笑。古大少手捧着一大摞上面写着各色人名的红包,一封封递到古老爹手上,再由古老爹亲手发到每个人手里。古大Boss似乎熟知每一个工人,递送红包时,或问“家中老母可好”,或问“小儿子高三成绩可顺当”,或问“大少爷给你介绍的风湿大夫可管用”……不一而足。每一个人都感动的无以复加,感激和拜年的吉利话倒豆子般的汩汩流出。小小深以为大家激动是因为红包的厚度远超预料,至少她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胡伯胡婶领了一个超级大的大红包之后,便轮到小小了,小小已经注意不到古家众人打量她的眼神,此时在她的眼里只有那红彤彤的大红信封最是养眼。小小咽了咽口水,带着如同蹲在厨房,一脸口水的等着胡婶的红烧肉出锅的梦幻表情,走到了古大Boss跟前。
 小小这小半年长高了些,虽然还是瘦的跟豆芽菜似的,但已经从脱水的干豆芽,在胡婶每天五顿的精心喂养下,长成了白嫩水润的高豆芽。有些苍白的小脸盖不住那双既清且媚的明艳大眼睛,薄薄的嘴唇上挑到了极限,抑制不住的傻笑随着她的步子一路飘来。“噗嗤”,欣然实在受不了小小那财迷样,笑趴在贺焕肩上,贺焕脸虽绷着,但抽搐的嘴角显见是憋忍的难受。古楷依旧是对待众人般的温和表情,把一封手掌厚的红信封递到了大Boss手上,古涵山看着小小两个短短的辫子上被胡婶绑上的蝴蝶结,一脸温和慈爱的长者笑容。多年以后小小回想,那时候古老爹的表情也是有几分真诚的吧。
 小小颤抖着小爪子,伸了出去,又觉得不合适,不理会大Boss已经伸出的龙掌,“嗖”得一下缩回了手,掌心往胡婶给她新套上的猩红色点缀着黑点点的齐膝群上使劲儿蹭了两下,猛的抬起了手,用扒人钱包的速度把大Boss手中的信封一把夺来,抱在怀里便不放了。贺焕再也忍不住,状似拍抚快要笑抽过去的欣然,别过脸肩膀高频抖动着。胡伯胡婶已经深深的低下了头,几十年的老脸一朝丢尽。淡定如古大少也吃了不小一惊。要说还是大Boss镇静如山,笑容不变,拍了拍小小低头估量着红包厚度就再也没抬起过的头,笑说道:“新年长一岁,多长个子,听胡伯胡婶的话。”小小头也不抬的闷声答道:“嗯哪,我肯定多啃骨头多吃肉。也祝老爷,各位少爷,大小姐,吃好喝好睡眠好,身体健康没烦恼。”欣然要不是贺焕架着已经快笑蹲到地上去了,贺焕也一脸同情的看着恨不得钻地缝里的胡伯胡婶。古大少笑容不变的盯着小小。大Boss朗声大笑:“哈哈,好,明年你多长了几斤,我便给你封几个红包。”
 小小终于抬起了她那高贵的头,一脸红心心地问道:“真的?真的?真的吗?”古涵山大笑,点头道:“真的,真的,都是真的。”古家上下,在场众人齐声大笑,新年的喜庆随之拉开大幕。而一直站立困难的古二少,保持着跟气氛一致的笑容,眼睛微闪,嘴角冷笑的目送着孟小小退席。
 三天之后,小小还没从数钱数到手软的兴奋中舒缓过来,便在古二少的见面礼中,迎来了她人生中最悲惨的一年。

第三十六章 见面礼(中)
 古宅内部红包派完之后,古大Boss便带着大儿子赶往古氏总部团拜去了,贺焕也赶回自己老巢给小弟们做新年动员,古大小姐吊在她二哥脖子上便不下来了。古二少眉梢眼角的都是笑,冲着妹妹的小脸蛋狠狠地亲了一口,“吧唧”一声,客厅回荡良久。两兄妹边说边闹的上楼了,小小见胡伯胡婶忙得脚不沾地儿,便急匆匆的回房数钱去了。
 胡伯进屋时,古二少正把妹妹驼在背上,在地毯上爬圈圈,胡伯又头疼了,这兄妹俩多大了,还玩这个。欣然在她二哥背上笑得“咯咯”乱颤,回手冲她二哥屁股上轻甩一掌:“驾……”她二哥没驾起来,撅起来了,古二少捂着屁股“嗷嗷嗷”的惨叫起来。胡伯暗道怕啥来啥,轻喝到:“欣然,你二哥身上有伤,快下来。”古大小姐小脸一红,噔噔噔的爬了下来,想要帮她二哥揉揉屁股,到底不好意思。扭捏了半天,一脸求助的看着胡伯。胡伯已经架起了站了一早晨,还硬挺着给老妹妹骑大马的古二少,慢慢的趴到了床上。回头看着欣然道:“欣然,听话,先去你二哥房里待会,胡伯给你二哥换药。”欣然担心又不甘的一步三回头,看着古二少脸色惨白,心疼得要命,不情不愿的跑小小房里去了。
 胡伯轻轻地褪下古二少的裤子,看着臀上那斑驳狰狞的伤口,眼睛一红,忍不住抬头拍了一下古二少的脑袋:“多大了,还那么胡闹,挨板子不疼吗?你以为你大哥打你他不疼吗?”古隶低着头,闷闷的说:“是表哥打的。”胡伯吃了一惊,这几年贺焕除了这些日子对小小是亲自动手,多少年都不拿板子了。心念电转,“你又闯什么祸了?”胡伯边轻手轻脚地上着药,边问道。
 古二少不答反问:“胡伯,那个孟小小是孟婷芳的女儿?”
 胡伯手下一滞,没有言语,把他屁股尖上最严重的两个口子涂上药膏后,缓缓说道:“不管她是谁的女儿,她现在能救欣然。”
 古二少眼睛里一冷,哼笑道:“那丫头自己也知道吧?就因为能救欣然,所以在古宅横着走了?”
 胡伯这回是真吃惊了,忍不住道:“你这孩子,一向宽厚,怎么说起小小这么刻薄了?”
 “欣然每次给我打电话,都说那孟小小怎么好玩,怎么好,上回欣然说,老头儿居然答应,等欣然手术以后,把她留在我们家,她做梦!”胡伯叹口气:“默然,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日子你没在家,发生了一些事儿,都不是大事儿,但,胡伯是下人,不好多嘴,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相信胡伯。”手下不停,把臀腿交界处的两道宽皮带檩子慢慢涂匀药膏。
 古默然明亮亮的大眼睛里溢满了痛楚:“胡伯,我大哥和表哥都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还在骗我我妈是自己失足摔下来的,我早就偷看过东山别墅的监控录像……老头儿既然舍不得那个丫头,随他,但是,想让她进家门,除非我走。”
 胡伯深深的叹了口气,心疼的摸着默然早已长成的肩膀,曾经的稚嫩少年,已经长成为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胡伯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深呼吸道:“默然,小小,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老爷子把她接过来也是为了救欣然。你大哥,你表哥,都没让她怎么好过。你千万别添乱了,不为别人,就你这屁股,还挨得起打吗?”
 古默然冷笑:“不记得?我闯完祸可不可以说声不记得,我哥就不打我了?胡伯,我对孟婷芳有印象的很,刚到我们家时,也是逢人便笑,上上下下的都喜欢她。你看那孟小小,欣然说她好,贺表哥说她无辜!您和胡婶也护着她,您看爸爸今天这样子,像是装出来的吗?难道只有我和我哥刻薄、小心眼,抓着以前不放?您难道不觉得,那丫头的做派跟她妈当年一模一样?”
 “默然,你挨打是不是因为跟阿焕说的这些?”胡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古二少讷讷无语,低头吭哧半天,算是默认了。
 “嗨,我就说,不就是两只羊驼嘛,你浑淘的事儿多了,大过年的,怎么阿焕发那么大脾气,还得让你大哥千里迢迢的去救你。”
 仿佛古二少还是幼儿那样,胡伯爱怜的摸了摸他头发,轻声劝道:“我能猜到阿焕教训你什么,子不言父过,弟不违兄言。小小是老爷子做主让大少爷带回来的,里面的弯弯绕绕你刚回来,不清楚,趁过年之前,把伤口养好,老爷子一大早就问了好几次了,他岁数大了,别再让人操心了。”说罢,拍拍古二少拧不过劲儿的脑袋,收拾好药膏便出屋了。如果胡伯能猜到后来的事儿,他就算把他家老爷子的底儿给抖光,也会拼了命的劝住古二少。
  贺焕忙了一天,后半夜匆匆上山,去古隶少房里看了一眼,没有发烧,睡得跟头小猪似的,暗暗的放下心。也来不及跟众人打招呼,又连夜出城了。
 没过两天,屁股开花的古二少经过几天的调养已经能直立行走了,欣然偷偷地跟小小感叹:“怪不得我二哥怎么挨打都不改,都说他有个铁屁股。”小小默翻白眼,大小姐您是真没挨过狠打,只要挨过你大哥那一下,铁饼都能拍成铁丝了,还是烤熟的。
 欣然每年都会收到各种新年礼物,虽然早就收到手软,但今年有几个特别稀罕的东西,爱不释手,见小小数钱数的开心,不搭理她,便颠儿颠儿跑去跟他二哥显摆去了。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古二少把小小这些日子的事儿套出个七八。古大小姐本就知道的不多,好在有问必答,但为了小小的面子,她因自己挨了好几顿狠打的事儿古大小姐自认为很讲义气的没有说出去,只跟她二哥夸奖小小怎么乖巧可爱,讨人喜欢,哦,爸爸和表哥也越来越喜欢她。还很得意的表示,大哥虽然不太喜欢小小,但是快要拧不过她和老头儿的双重攻势了。
 古二少眯着大眼睛,低头藏起了冷笑,状似无意的道:“你去年那些不要的东西,问问小小用不用,那丫头看着也没玩过什么东西。”欣然一愣:“我不想把我不要的给她,本来我就怕她觉得自己是下人,我再这么乱给东西,那丫头,嗨,每天见人就乐,其实……哎呀,对了,今年的好多我都没拆封呢,二哥你帮我搬过去呀?”古二少见达到目的,也没计较欣然含糊过去的话,爽快答应了:“你拿几个小东西,我搬大件,我跟她又不熟,贸贸然过去,不合适。”欣然想想也是,便点头了,高兴的亲了二哥一口,夸奖道:“二哥,你真好。”古二少莫名的心虚了一下。
 千盼万盼,古大少终于有一天黎明前回家了,搞得小小每天跟片警似的,夜夜蹲守。算着大少爷洗漱、喝茶的时间,便整整自己的衣裳,准备上楼了,刚走到楼梯拐角,看到端着空杯子的二少爷哼着小曲悠然下楼,小小对陌生人有种天然的戒备,几次照面,她本能地觉得古二少跟古大小姐非一类人,而且她现在的状态是能躲就躲,不想跟古家任何人牵扯过深。于是便侧身静立,标准的下人姿势。古隶微微一笑,缓声问道:“这么晚了?找欣然玩去?”小小忙摇头,说道:“我想找大少爷,想麻烦大少爷点事儿,大小姐这时候也该睡了。”古隶面不改色的答道:“哦,我大哥在书房呢,好像泡茶呢,最烦人打断,你直接进去吧。”小小知道古大少睡前有这个习惯,也没多想,便直接上楼了。自然没有看见身后古二少阴谋得逞的笑容。
 古大少的书房门开了一角,小小轻敲了两下,没人回应,便硬着头皮推开了门。书房空空如也,卧室里也毫无动静。小小试探的往前走去,茶具干净的摆在茶几上,没有动过的痕迹,小小试着去敲卧室门,停在半路。微觉不妙,急忙后退向门口跑去,便与推门而入的古大少迎面相撞。古楷眼睛神眯了一下,上下打量一下转身欲逃般的小小,凛声问道:“谁让你进来的。”小小莫名的心虚了一下,颤声答道:“我,我看着门开了个缝,敲门没人应,以为您,您在,我就进来了。”古楷眉头皱得更紧了,回身打量了一下房间,转头问道:“什么事?”小小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好。一时没听到古大少的问话,抬头一滞:“啊?”如此做派,在古楷眼里与心虚无异。古楷不动声色,又问了一遍:“什么事?”小小长吸口气,低头绞着手指头,说道:“大少爷,我可不可问问,我哥哥,我哥哥怎么样了?他能,可以出院了吗?大夫说,有没有后遗症呢?”说完,头都不敢抬了。古楷闻言,慢走到书桌旁,喝了口水,缓声道:“前天已经出院了,大夫说坚持康复性训练,半年之内便可痊愈,不过,不能再重复受伤了。”真真切切的惊喜和感动从小小眼里冒了出来,小小深深地给古大少鞠了一躬,激动地语无伦次,眼泪扑扑的往下落,边哭边说道:“谢谢,谢谢,大少爷,谢谢您。”古楷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小,挥了挥手道:“出去吧,别忘了你该做的。”小小猛点头。转身跑出去了。古楷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没有动过的痕迹……不对,打开第二个抽屉,果然,古大少那枚从不离家的印有“古泊然证”的私人印章不翼而飞了。

第三十七章 见面礼(下)
 
 如果是一个普通印章,仿造机会也忒高了,可这一个小小印章内置激光指纹扫描,古宅内外所有的大小正门、暗门在紧急情况下,古大少都可以随意开启。全家只有两枚,另一枚的所有人古老爹已多年未动,而古家众人皆知此事。谁拿到了印章,虽然没有古大少的指纹配对,无法开门,却可以当做一般家族文件的私人印信,所以古楷眉头紧皱,俊脸如冰。忽的,冷笑了一下。
 第二日一早,古大少先是推辞了何家老三何俊人自己家公司的新年宴请,然后亲自把去唐家看老战友的古大Boss送上车。刚回到书房,就看到某兄妹俩坐在沙发上咬耳朵,皱着眉头听着古默然和古欣然俩人对台词般的软磨硬泡,考虑片刻,便破天荒的同意了古二少带着妹妹环城看雪的要求,又仔细安排了两路人马一明一暗的紧随护驾,看着一脸吃惊的古二少和惊喜莫名的大小姐手牵手的上车后,眼神骤冷,回到了卧室。
 古大少调出监控录像,小小这几天除了在卧室、厨房两点一线外,唯一可疑的就是在禁足令解除后,几次傍晚在车库附近闲晃。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而这几日进过小小房间的,除了常客胡伯、胡婶、欣然,就是昨日被欣然拉着当苦力给小小送东西的默然。而古家几只旁支亲戚最近也没有异常,古大少奇轻揉着眉心,微微疑惑,若是小小拿走那枚印章,她准备做什么?
 支票!对,那枚印章不仅可以作为门钥匙,银行备案里还可以作为古楷个人开具的现金支票的凭证。印章十万分之一精度的纹理,银行系统扫描确认后,与古楷个人签字同效。而古宅内知道此事的,除了古老爹,只有古家几个兄妹,欣然当然知道,那么小小……
 古楷笑了,知道目的就不怕搜集不到证据了。这丫头如果老实,自己不介意放她一条生路,老爷子舍不得流放,要想养在外面,自己也会视而不见。但是如果犯到他手上,那抱歉了,老爷子回来都救不了她。为了以防万一,古楷已经在寻找与欣然血型配对的候补人选,但国内肾源本就紧张,如小小这样血缘关系极近的优质肾源更是难找,其他唯二找到的,都是健全家庭的孩子,一家干脆拒绝,另一家一直犹豫不决,不到万不得已,古楷不想用硬的。所以,如果真是那丫头,她若肯及时收手,古大少暂时还不想给她留下终身残疾。
 小小这几日每早起床吃完饭后,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数钱,真别怪小小掉钱眼儿里了,她从来没有一次性白捡到这么一大笔款,她最愁的计划经费不请自来,做梦都笑醒过几回。所以当小小上午第四遍数完钱,并把用途再次确认好,正跟抱小婴儿般把信封小心翼翼的塞进床头时,古大少破门而入。小小撅着屁股正在努力地把信封努力捋成正方形,听到开门声,以为是胡婶送来的她口水已久的山竹拼盘呢。扭了扭小屁股,头也不回地撒娇道:“胡婶,胡婶,等我一下下哈,不要端走,马上好……”
 拧着小屁股,把脑袋拔出来,拍了拍手,嘴巴咧到了耳朵根,笑容止也止不住。欣然本想约小小一起出门,就是怕被小小这白天黑夜,数日不变的傻笑再次吓得白天食欲不振,夜晚惊慌少眠,才在古二少的拉拽中转头走了。小小那绚丽如日出东方的笑眼在看到古大少背手站于门前的身姿后生生地憋成了惊恐,瞳孔微缩,眼睛放大,嘴角却还保持着开口大笑的椭圆型,整个脸部呈现出上下两极、扭曲夸张的变态之感。
 古楷背手走到沙发前,大马金刀的坐在中间,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手边,摆摆手,语气平静的对跪在床上呆傻着的小小喝到:“过来。”小小眼睁睁的看着古大少放在身边的长条状物体,小脸一瞬间血色褪尽。那是东配楼那长桶里小小最害怕的东西,一米长,小小手腕粗的藤鞭。由十多根细藤细密粘黏一块,头尾绑着短短一截粗布。跟贺老大上次打她的空心竹棍不同,这根藤鞭是实心的,极其压手,而且韧性十足,第一次被贺老大拎起来筛选时,小小分明看见它上面那暗黑斑驳的血渍。小小想不出古大少为何带它而来,更不敢想象这东西打在自己身上会是如何的惨烈。
 古大少看着小小惨白着脸,不错眼儿地盯着自己带来的刑具,心中冷笑,有胆做就要有胆承担后果。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瓷器的轻撞声让小小激灵灵的回过神来,她不敢磨蹭。急慌慌穿上拖鞋,几步跑到大少爷端坐于后的茶几侧前方,立正站好。
 古大少喝进嘴里才发现不是绿茶是热煮的果汁,看着青花瓷的茶具和橘红色的粘稠果汁,嘴角一抽,若无其事地放下了茶杯。半侧头打量了一下紧拽着睡衣下摆,紧张忐忑看着他的小小,慢笑道:“如果你说实话,就到对面坐着,如果不想说,就跪着。”小小二话不说,搬来小布墩直背并腿坐在了古大少正前方,一脸真实坦诚的等待着古大少的审问。
 “跟我说说你的计划吧。”古楷没有绕圈子,平静冷淡的咨询着。
 小小嘴唇上那仅剩的淡粉色也彻底褪尽。她好歹也进过警察局的审讯室,曾经还差点被扭送到少管所,一瞬间的惊恐崩溃之后,小小勉强回拢着心神,挤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回道:“大,大,大少爷,您,您都知道了?”
 古楷着实一愣,这丫头就这么招了?算她聪明。点头道:“猜出个八九,跟我说说你想要的结果吧。”
 小小深低下头,手指不停摆弄着衣袖,心思飞转,自己还未有过一丝的实际行动,一切都是计划中,充其量只是去踩了踩盘子,大少爷不可能知道,不能承认。低下头,嗫嚅道:“前天,前天跟胡婶去,去表少爷房间换被褥,把,把图钉放在了睡单下面了。大少爷,我,我,表少爷皮糙肉厚,不是不是,表少爷打人太疼了,不对不对,表少爷目光如炬,一定会发现的,我就是,我就是开个玩笑。我不想要什么结果,什么结果都不想要,我就是想小小的,微微的,稍稍的,略略的,小报复一下。”吭吭哧哧的说完,头都不敢抬了,一副意欲戳痛表少爷,虽然未遂被发现,仍旧罪大恶极的模样。
 古楷眉头越来越紧,手握成拳,声音逐渐冷下来:“孟小小,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不想说,就跪着去,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再论。”
 小小低头,极速思考着,古大少不会知道的,她一切都是在脑子里计划,就算是说梦话也传不到古大少耳朵里。难道,难道,是别的事儿?小小心里一定,自己太心虚了,不禁深深懊悔,刚才那心虚和惶恐的模样一定让古大少认定了。完了,怎么收场?
 小小抬起头,这回眼里是真真切切的委屈和迷茫:“大少爷,我真不知道呀,我哪儿敢做什么,大少爷,您给我指条路成吗?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呀。”古楷再不想跟她废话,既然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让她死个明白。古楷从容起身,走到门边查看一下反锁了两道的房门,拉上了细沙纹的半透明的窗帘。然后“噼里啪啦”、“乒乒乓乓”打开了小小屋里所有的抽屉和暗格,连大衣柜也大门尽敞。当小小三层被褥下面两张薄纸和一个紫红色的圆柱形物体滚落下来时,古楷脸上的平静尽去,满眼涌涨着愤怒和惊恼,而小小蹲下身子看清了两张古家私人定制的个人现金空白支票旁,那枚断面反着青鼬色光芒的紫红印章时,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地。昨晚从古大少房间回来,她便觉得不对劲儿,多年求生的本能让她觉得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她并不知道,古二少看她的眼神一直让她心下惴惴。小小蹲在地上,把这些天所有的异常回想了一下,原来在这。
 小小深吸口气,冷静至极的声音:“大少爷,这不是我拿的,我第一看见。”
 “第一次看见怎么知道是什么东西。”古楷怒极反问。
 “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这不是我的,也不是我拿进来的。我什么都没做过。”小小半是心虚半是磊落的答道。
 古楷眯眼仔细打量着小小,见着棺材都不落泪,小半年的装傻卖乖,还真是小瞧她了。古楷本就不是准备给她一一举证后再判刑,她承不承认无关紧要。这丫头初始的心虚怎么也掩饰不了,不过几分钟就镇静下来,铁证如山,还如此狡辩,果然有胆色。不仅欣然被她骗了,就是老头儿大概也被她唬了,也许默然说的对,她真是第二个孟庭芳。那抱歉了,古家再容不下第二个姓孟的。
 古大少再不打算说什么了,几步跨到沙发,拿起藤鞭。便向小小走来。小小懵了,她知道古大少不会明察秋毫,给她辩白的空间,但是如此草率,难道他对别人也是如此吗。心里苦笑,他对别人怎么会呢?不知神游何处,身子已经腾空,重重的摔在了床上。惊痛声刚要破口而出,一条沾了水的毛巾带了狠劲儿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古大少在小小脑后死死的系上个结,惊恐绝望的呼叫声只被压抑成“呜呜”的低吟。
 小小热锅上的鲶鱼一般不停地打着滚儿,直觉后身一凉,腰间一松,里外裤已经被全部撕扯褪下,上衣也被撩到胸口。小小从未有过的惊惧弥漫了全身:“难道大少爷要活活打死我?”死也要死个明白,她是计划着逃跑,她从来都没想要给欣然移植器官。六岁那年的白血病还没有根治好母亲就去世了,钱财两空,尚未痊愈的她被迫出院。好心的同科室大夫嘱咐阿晗,近几年内只是造血能力低下,伤口不易愈合,但五到十年之内极易复发。而且,绝对不能大出血,更不能接受大型器官移植,正常人半个器官可维持生命,可小小的体制和造血能力一旦大面积受损或创伤,神医难救。所以小小一直在等阿晗康复,阿晗出院就会回到他们住的小院,只要小小逃出去,跟阿晗重逢,安顿好可男和九条哥一家,她有把握古家再也找不到她,只要

第10回

阿晗康复出院。小小曾想过自己的计划被发现后的后果,但是没有想过被陷害后的后果。
 小小好想大喊,是二少爷,二少爷陷害她。可是嘴里的湿毛巾让她连呼吸都困难,一连串的呜咽声尚未出口,古大少重重一鞭劈风砸下。

第三十八章 悔不当初
 去年阿晗阑尾炎手术,小医院的手术室不够用,便借用了产房。隔壁便是正在自然产的妇女,那痛楚入骨,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吓得小小险些尿裤子。第一鞭砸下来时,小小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嘴被堵着,那刀砍般的痛楚也会让她的惨叫声跟那孕妇一样,痛苦的后悔为人。臀峰上像是劈刀一砍,最初一瞬的冰凉之后,慢慢泛起的是干烤入骨的锐痛,由皮至骨,由盆骨至小腹,恰似被活活撕裂。小小眼睛圆睁,嘴里发出了小兽被宰般的绝望“呜咽”,屁股尖上逐渐突起一条拇指宽的黑紫色粗棱,小小抽搐般的抖动着。
 古大少没等她缓过劲儿来,第二鞭紧跟而下,小小使出全身力气向上窜着。冷汗已经渗透了床单,睡衣紧紧地塌在身上,腰被古大少死死摁着。小小好后悔,她也许真不该活下来,为什么要受这么多的苦,为什么要让她这么疼。第一道鞭痕已经彻底黑紫,第二道鞭痕紧挨着砍下,棱子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涨起来。小小今天铺的是米白色床单,青花白的睡衣,小身子也白嫩的仿佛透明。那两道檩子在一片白色中,透着诡异的深黑。小小大睁着眼睛,嘴里“呜呜”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浑身仿佛过电般抽搐着……泪水跟水龙头一样,倾洒而下,鼻涕落在嘴上的湿毛巾中,慢慢被吸干。
 古楷毫无犹豫,反手上扬,第三鞭重重地落在大腿根上。小小两条大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上抬,两条小腿不停地上下晃动着,浑身水洗一般,滑溜地让古大少按住她腰的手险些脱力。“呜呜呜……呜呜……嗷嗷嗷……呜呜”小小拼尽力气想要说什么,古楷根本不给她说话的力气,仿佛所有的怒气都积聚在了第四鞭上,打在了臀峰上方,小小的大眼睛里,惊恐、痛苦、迷茫逐渐退去,只剩下一片深深的茫然和绝望。这比任何一次责罚都狠,她到底哪里得罪了二少爷,又何时让古大少憎恨于此,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小小第一次觉得,也许自己早死就好了。
 古大少看了眼四道拇指宽黑子愣子争先恐后的赛起,瞄了瞄,第五鞭落下腰下。小小已经不能动了,头发跟刚洗完没有擦干一样,冷汗滴滴落下,身下的床单彻底湿透。小小脑袋木讷一片,疼,疼,彻骨的疼,屁股疼,腿疼,一片两片,全身都疼,舌头、指甲、头发根都疼……
 五道棱子统统肿起后,盖满了小小的屁股。嫩白的皮肤上,一片黑紫,仿佛两块大泥团盖在了屁股蛋上。小小半睁着眼睛,嘴巴半张着,若不是还有口气儿,已与死人无异。古楷停下手,翻了翻小小眼皮,摸了摸动脉,正准备接着再打,敲门声“咣咣”想起。
 古大少卧室的手机和电话想了半天没人接,引来了给古二少房间摆置各种创伤药的胡伯。胡伯楼上楼下找了一圈,大少爷今天明明在家,怎么突然不见了?走到小小房门口,试着轻推下门,居然反锁了。小小白天即使换药也从不锁门,一个小时前还见那丫头傻笑着数她那点破钱呢,怎么反锁上了。胡伯叫来胡婶,俩人趴门上听了半天,对视一眼,暗道不好。房间里隐隐约约的呜咽声,和频率缓慢的鞭打声,让胡婶腿儿都软了。胡伯让胡婶赶紧找钥匙开门,自己急匆匆的打电话去了。大少爷要打小小,支走了所有人,反锁了房门,这分明是要往死里打,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但眼前不能出人命呀。
 这种场合救火的最佳人选当然是贺焕,胡伯摇摇头。大少爷不知道,胡伯却清楚,贺焕这几天都没回过市区,三年布局,一朝收网,贺焕那边生死关头,别说是小小挨打,就是欣然挨打都不能这时候打扰他。老爷子去唐家请那几位老伙计喝茶,就是想牵制住唐家老大,给贺焕坐稳后方。贺家这些年逐渐洗白,最棘手的障碍就是董船一系,老爷子和贺焕忍了三年,决定在昨晚动手。九年前贺家那事儿之后,老爷子便不许大少爷再涉黑,别说贺焕自己正在逐渐上岸,就是没有,古家两个继承人也不能绑一块。所以今天的事儿,在贺焕的刻意误导下,在老爷子的默许中,平时消息网灵通的大少爷还在误会是下周动手。这个时候告诉老爷子和贺焕小小在挨打需要救人,那不是趁机添乱嘛。
 大小姐,对,大小姐。胡伯匆匆的拨通了欣然的手机号,电话接通时,传来古二少郁闷之极的吼叫声:“古欣然,你给我松手,松手,跟谁学的破毛病,敢掐你哥,回家抽你屁股,哎,哎,松手,哎呦,小祖宗,我开车呢。抽我,抽我,祖宗你抽我行了吧……”
 欣然畅快的笑声伴着轻咳声传了过来:“喂,胡伯,俩小时不见,想我啦。”
 胡伯来不及多说,叹口气说:“欣然,哎,耽误你们开心了,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欣然慢慢静了下来,压抑着吃惊问道:“好的,这就回去,怎么了胡伯?”
 胡伯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略略的说:“你大哥,在小小房里,嗨,听不到小小的动静,只有鞭子声,我和你胡婶都敲不开门……”话没说完,就听到“叮咚”的电话挂断声。
 古二少一直听着欣然的电话,看她脸色发白,紧张起来:“家里怎么了?咱掉头?”
 欣然不知为何,眼泪刷刷的掉了下来,使劲儿点着头:“二哥,快,回家,快。”
 古二少慌了,一个大转弯,丝毫不顾车后连成片的喇叭声和喝骂声,一踩油门,奔主路开去,边开车边冷静问道:“欣然不哭,跟二哥说,怎么了?”
 “二哥,快点,我大哥,又打小小了。这回,小小都没动静了。”欣然捂着脸,泣不成声。
 古默然浑身一松,笑骂道:“臭丫头,你要吓死我呀,我以为多大事儿呢。打就打呗,你二哥挨打的时候,怎没见你这么上心。”说完却莫名的心虚。
 欣然擦着不间断的眼泪,抽泣道:“大哥打小小,都往死里打。小小从来不跟我多说,可她屁股上那伤,哪次不是吓死人,肿的那么高,几天都不消肿,不能躺不能趴。小小自从进了咱家,就没有几天能下床。她那屁股几乎天天都是肿着的。我想对她好,开始是因为,她踩了我肚兜一下,就被表哥绑在东配楼打得昏死过去。大哥,大哥下的命令,每三天打五十板子,要敢求饶,就翻倍。要不是,要不是我手术日子定下来了,小小得天天挨板子。我不知道……呜呜,大哥、表哥和爸爸为什么讨厌小小。小小刚来不久,因为屁股上青肿未退,实在受不了了,怕再挨打就躲在了柜子底下,结果,结果,差点被大哥扒光了吊在后山抽,要不是我趁机耍赖,小小可能都没命了。”欣然语无伦次,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古二少似乎在听天方夜谭,胡伯的欲言又止,贺表哥的一脸为难,古二少以为他们是在避尊者讳,怎么,怎么还有这么一出。古隶愤然道:“你不是说她讨喜可爱的很吗?全家上下都喜欢她。爸爸也喜欢她。”
 欣然哭声更大了。
 “爸爸对她和善,是因为她能救我。大哥哪次打小小,爸爸都视而不见。上个月,我缠着小小陪我熬夜,小小死活不同意,可我就爱缠着她,结果,结果爸爸为了教训我,让胡伯打了小小二十板子,关了五天禁闭,小小整整五天没能下床。小小是下人,我是大小姐,所以该教训的人是我,可次次挨打的是她。爸爸和大哥怕我激动,每次小小刚挨完打的时候,都不让我看。可是都过去几天了,小小那屁股上还是青紫一片。二哥,快点,快点吧。大哥大清早支走了爸爸,赶走了我们俩,把小小堵住嘴锁在屋里,不就是准备打死她吗?”
 古默然从小到大闯祸无数,父兄无数次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可他伤好之后还是该干嘛干嘛,从未有过愧疚和后悔,此时,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什么是后悔。

第三十九章 救火联军
 猛拍房门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古大少继续用刑,这丫头这次真犯到他的线儿了。平时小打小闹,几板子就放过她了,居然想着偷他东西,下一步是不是就准备逃跑了?如果小小从他手里跑了,古楷轻笑,那他古大少就不用在C城混了。
 不急不慢的藤鞭,三分钟一次,毫不防水的一鞭鞭落下。看着小小半睁着眼睛,渐无反应,慢慢的不再下鞭,松了松手腕,正想倒杯水。房门“咣当”一声被撞开。古楷抬头,胡伯和胡婶心惊胆战的站在门口,胡婶眼睛死盯着摊趴在床上,毫无生息的小小。胡伯强自镇定的说道:“大少爷,手机一直响,你看看。”古大少不慌不忙的接过手机,对奔跑过去查探小小鼻息的胡伯胡婶视而不见。
 古大少接完电话回来,看见胡婶抖着双手想要摸一摸小小屁股,却不知如何下手。胡伯看着满屋的狼籍和地上散落的支票和印章,一脸的不可置信。古楷发落人从来不会解释什么,但此时看着老泪纵横的胡婶和一脸痛楚的胡伯,心理居然莫名的有些不好受。于是上前解开了小小嘴里的毛巾,已经被汗水、口水浸透,甩在地上,重重的洒出一条水印。古楷居高临下望着仅存一点意识的小小,冷声问道:“跟胡伯说,是不是你偷的?”
 小小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活着了,屁股像被人生生掀了起来,没有流血的湿润感,满满的都是烈火酷烤的灼痛,手脚却慢慢渗出一丝凉意,在这冰火交加的酷刑折磨中,她已经无法思考什么。嘴被堵着时,她想大喊,自己是有尊严的,士可杀不可辱,我没有偷东西。可是那鞭子一鞭鞭抽下,所有的委屈、愤懑、指责都抵不过那撕心裂肺的皮肉之痛。她不想解释什么了,也无法再解释什么。什么话能让她早点结束痛苦,她就说什么,就是此时让她招供偷印章支票是为了买凶暗杀古老爹,她都认罪。小小想要开口说是,可是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她费劲所有力气,眨了两下眼睛,算是招认了。
 胡婶颤抖着手,看着遍体鳞伤,整个下身惨不忍睹的小小,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捂着嘴哭道:“傻孩子呀,为什么要偷东西呀?胡婶这里有钱,你要用钱跟胡婶说呀,你这孩子,为什么要去偷呀。”捂着脸,哭声难以自抑。胡伯已经傻眼了,作为古宅里少数还保持清醒的人,他一直很冷静的观察着这个孩子,跟她生母完全不同,难得的聪敏剔透,虽小处常有瑕疵,但掩盖不住那份心地纯良。他防备过她的各种反抗,就是没想到她会去偷东西,还是偷大少爷的私人印鉴,这不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嘛。小小的前科胡婶不知道,胡伯却是清楚的,因为扒包和盗窃,在当地派出所都挂号了,要不是年纪小不够判刑,又有几个说的上话的朋友护着,早就被送到少管所了。所以听完古大少爷一番话,也没有多做怀疑。只深深的叹息着,摸了摸小小湿透的小脑袋,已知求情无用,想了又想,对古大少说:“泊然,你父亲年纪大了,给她留一线吧。”
 古楷看着再无一丝反应的小小,老泪纵横的胡伯胡婶,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了?只是稍稍一瞬,便冷静下来,因这种事儿犯他手里的人下场比这丫头惨上百倍,要不是看在老爷子面上,昨晚就直接废了她。看着胡伯胡婶温声道:“我不会要她命,就是让她长足教训,以后再不敢做这事儿。胡伯,帮我把阿南叫进来。”这些年,古家内外虽然是老爷子当家,但是做主的都是大少爷。把小小接回来前,大少爷就跟老爷子报备过,这丫头品行不明,如果小有不妥,他不会多做计较,但一旦有越轨的动作,他不会手软,老爷子是默许了的。
 胡伯知道再谈情面也无用,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便试探道:“会不会有误会,这丫头没有用钱的……”想起小小数钱时那毫不觉寒碜的财迷样儿,说不下去了。“这丫头没那么大胆子,会不会是误拿了?大少爷,如果是冤枉了,补救可就晚了。”能在古楷跟前求情拖延的人不多,古大少一向把胡伯胡婶当亲人,也没有不耐烦,沉声解释道:“昨晚她偷偷摸摸进我书房,被我撞个正着。前些日子在车库晃悠,大概是在准备逃跑路线。支票和印章是在藏她那红包的暗格下面发现的,别人不会知道那个地方。胡伯,虽然……但我也不想冤枉她。而且,她也认了。”胡伯再无什么可说。拍了拍拽着小小冰冷的小手,一脸责怪痛惜的老伴儿,一步一犹豫的起身出门了。
 胡婶看着小小屁股上的伤势,就知道大少爷这次是来真的了。大小姐幼时淘气,二少爷的青春期更是叛逆到了五湖四海,六域八荒,但只有极少数的两三次,大少爷的板子是下得死手,而且打完之后,抱着昏迷过去的弟弟流泪不止。小小整个屁股已经整片黑紫,原来的鞭痕界限也慢慢交融,屁股上硬硬的像盖上了一整块黑紫色砖泥,大腿上的几道鞭痕不逞多让,一个赛一个的突起着。胡婶不知道这有多疼,这孩子……胡婶不知道该埋怨谁,只好无边无着的埋怨道,当初孟庭芳为什么要把这孩子生下来。她挺着肚子要挟老爷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肚子里的女儿将来会遭这种罪?胡婶不知道大少爷要怎么处理小小,她只盼着欣然快点回来,再快点,家里上下只有欣然能劝动大少爷,能留小小半条命也好,偷钱就偷钱吧,要是衣食无忧,谁家的孩子愿意做小偷。
 胡伯在门外晃悠了两圈,又给欣然打了一个加急电话,才磨磨蹭蹭的叫来了当值的陈峰南,陈峰南一脸迷惑,他只负责古大少暗地里的一些事儿,老爷子的家务事儿不是他的分担区呀。胡伯不好明说,暗示道,无论大少爷吩咐做什么,能拖就拖。陈峰南差点给胡伯跪下,胡老爹,小胡是您亲儿子,我也是您看大的呀?大少爷的命令,谁敢借故拖延,我奉命打人的时候,一拳没打到位,大少爷事后都会让我自己对着自己补上一拳。您这不是要了我的小命嘛……
 胡伯不理会陈峰南的哀嚎抱怨,跟遛狗似的,带着陈峰南慢慢悠悠往小小房间磨蹭,但客厅就那么大,没几分钟就走到了。陈峰南深知窥得主家隐私乃大大的不详,于是进到人女孩子家闺房后,便目不斜视,直愣愣的盯着端坐沙发上喝果汁的古大少,静待命令。古大少看着把小小脑袋揽在腿上,一下下摸着她小脸的胡婶,又看着早已人事不知的小小,早前的暴怒已经平静下来。怎么处理?古大少心里清楚,就算彻底废了她,老爷子也不会多说,但是,需要到那一步吗?贺焕的话这几天一直在他耳边晃悠:“别跟老爷子走到那一步,老爷子正当壮年,却完全放权给你,甘居幕后,既是信任,也因愧疚。也许,等咱们有了孩子,才能真正理解为父之心。”虽然古大少知道他的孩子贺焕是生不出来的,但这些话却像咒语似的,时不时的摧残他自认早已铜墙铁壁的心。深吸口气,算了,留她半条命吧,对陈峰南说:“把这丫头带到后头,废了她左手,别见血。”胡婶呜呜的哭声见大,胡伯又是怅然又是难过,大少爷能留余地已经是极限了,可这孩子……嗨,欣然怎么还没回来?
 陈峰南利落地答应了一声,内心哀嚎,谁他妈再让他替班,他阉了谁,好死不死的大过年摊上这活儿,倒霉到家了!上回当人工扳手掰栏杆之后,古大小姐就借着劳军的机会明示暗示过自己,要是小小在他手里伤了,她就去找她陈叔叔告状。想起自家老头儿每次见到欣然那心肝肉的模样,嗷嗷嗷,陈峰南好想撞墙,大哥说要打,大姐说要救,小弟好难做呀!心理翻江倒海,脚下却不敢停,更不敢在大少眼眼皮子底下跟胡伯玩对眼儿。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床边,看着这半裸的小丫头,寻思着这该怎么带走呀?
 古二少差点把车头扎进客厅里,抱起不能跑的古大小姐飞奔进屋时,正看着陈峰南扛着一面条状黑紫色的半裸人体,迈着小碎步向后楼飘去。

第四十章 灭火
 小小眼睛紧闭,浑身仿佛就像蒸发的水蒸气一般,除了热浪就是麻木,所有人的话都能听见,却进不到脑子里,恍恍惚惚听到古大少说要废了她左手。小小没有恐惧,没有绝望,也不害怕疼痛,而是很认真的在逼自己思考,没有左手,阿晗还会要自己吗?会吧,那年摔坏了腿,阿晗把自己抱在怀里守了七天七夜,连去厕所都是阿晗给脱裤子穿裤子擦屁股,阿晗给自己脱裤子的手法极其熟练,也难怪,从小打她光屁股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怎么会不熟练。哦,如果没有手呢,阿晗也会高兴吧,再打她屁股的时候,自己就挡不住了。小小居然想笑,阿晗不会嫌弃的,阿晗不嫌弃,那就废吧。
 小小晃晃悠悠的好像被人扛在肩上,越走越颠簸,意识越来越不清楚,突然被一阵踩到狗尾巴的尖叫声震得耳膜一痛,好熟悉呀,哦,是古大小姐,上回自己热血上涌想要试试掐人屁股是什么感觉,就趁她睡觉,偷偷的拧了一下,古大小姐就是这种惨叫,反倒惹得胡伯进来拍了她屁股好几下。吵死了,谁又踩到她了吗?
 古二少看着陈峰南肩上的人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这还是人吗?雪白的后背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泡得发白。由屁股到大腿一片紫黑,肿起两指高,臀部创伤经验丰富的古二少愣是没看出来这是用什么刑具打的。古二少已经猜到这人状物体是谁,可当陈峰南转过身来,看到小小耷拉在他胸前的小脑袋时,心里像被重锤强/奸了八百遍一样,沉闷的仿佛要憋死。小脑袋玩偶般的晃动着,头发拧成了一缕缕,还有汗水一滴滴落下。整个人毫无生气,她,还活着吗?
 古欣然已经挣脱下来,扑了上去,被拽得一跟头的陈峰南哀嚎道,大小姐,你喊我一声就行,我蹲下我蹲下,你别拽我裤子呀。陈峰南蹲下身,状做为难的看了一眼听到欣然叫声跑出来的古大少,古大少犹豫了一下,微一点头,陈峰南便把小小横放在怀里,自己蹲着的姿势实在不便,干脆一屁股坐地上了。古欣然已经注意不到陈峰南插草葬父般的造型了,哆嗦着小手,摸着小小全无颜色的小脸,颤巍巍的抬头问道:“大哥,小小怎么了?她,她还活着吗?”古大少不想让妹妹看到这些,给胡婶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带欣然上楼,平时从不违背大少爷一丝一毫的胡婶仿佛没有看到古大少那再明显不过的暗示,只低头看着平躺在陈峰南怀里的小小,寻思着那丫头屁股有没有着地,可别再蹭破皮了。古楷叹气,刚要自己动手抱走欣然,古二少突然挡在大哥面前,磕磕巴巴,脸色极其难看的问道:“哥,这,小小怎么了,你,你要打死她吗?”古大少本来不想当着弟妹处理这些事儿,想着欣然一直信赖小小,让她死心总比让她惦记的好。便斟酌着词语,背手解释道:“小小偷了我的东西,证据都在,她自己也认了。我让阿南处置一下。”
 “是我偷的。”
 “不是她偷的。”
 同时出声的古大小姐和古二少面面相觑。欣然不理她那不靠谱的二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大哥,无论小小偷了你什么东西,都算我偷的,我还给你,我什么都替她还了,您放了她吧。”
 小小是她的朋友,她卧床三年,曾经的同学朋友、亲朋家的故交只在逢年过节、她生日时过来看她。每次见她不是艳羡她的家世,就是同情她的身体,不是把她当成大小姐,就是怜惜成难治的病人。只有小小,这半年来,唯一的同龄人,嘴里把她当成敬而远之的大小姐,却从不排斥她的骚扰偷袭。时刻关注着她的身体,却从不故作可怜她。她高兴了,给大小姐几个捧场的笑声,不高兴了,就埋头做她的数学题,留给大小姐一个鄙视的背影。因为她挨打,也从来不抱怨,更不会发泄在她身上。跟她抢零食,更是从不客气,恨不得从她嘴里抠出来。挨自己欺负,更是笑呵呵的转头就忘。欣然不傻,有目的的故作忍让,和真正的陪伴相让,她分得清楚。欣然没有亲姐妹,也没有要好的同学,小小是她病重的这小半年来唯一的伙伴,唯一的阳光。
 “大哥哥,求求您,小小偷了您什么,我能还吗?您放了她吧,她因为我受了那么多苦,您要让我一辈子都觉得欠她的吗?”欣然已经有些喘不上来气,说完这些更是呼吸困难。胡婶看着不好,连忙蹲下把欣然搂在怀里,右手按着穴位,左手不断地给她顺气。
 古楷看着妹妹如此,又气愤又心疼,刚想起身把她抱走。没想道他那可爱的二弟又一次挡在他身前,面色惨白,一脸惊痛的看完欣然、看小小,转过头来,吭吭哧哧的问道:“大哥,小小,她,她,到底偷了啥子呀?”古二少急得有口音了……
 胡伯看着大少爷马上要发作,忙接到:“小小拿了大少爷的印鉴和支票,似乎,想要逃走。二少爷,好好跟你哥说话,别不懂事哈。”语气包含暗示和提醒。
 可平时极其有眼色的古二少却定身般的一动不动。看着陈峰南怀里不知死活的小小,看着胡婶怀里已经缓过气来,依旧哭个不停的欣然。古二少又回过头参观了一下自己尚未痊愈的臀部,掂量了一下小小那些伤搁自己身上自己能不能抗住。一咬牙,好歹是个男人,怎么着也不能让欣然瞧不起。
 “是我偷的。”
 “不是她偷的。”
 第二次异口同声的古二少和古大小姐,再次对视无语了。陈峰南一脸黑线,胡伯胡婶视而不见。欣然已经缓过劲儿来,躺在胡婶怀里,哭声渐收,不理会张口欲言的不着调二哥,思路清晰地说道:“小小不会偷东西。她常来我房里当着我面偷零食。好几次,我不睡着不许她走,她闲的无聊摆弄我隔间里的东西。我那些表啊、珠宝和石头什么的,还有那些人送的金条、金块,都在博古架上的堆着,小小要是想拿,我根本不知道。上次,还有上次,唐家二哥哥给我带的毛金块,小小为了逗我,还拿着搭积木来着,她随便揣走几块,岂不是更方便?何必冒着风险,去偷大哥的支票?”胡伯胡婶黑线了,古大少头疼了……眉头皱得死紧。
 小小摊在不知道谁的怀里,心理默默地为自己竖起了小指!让你丫不识货,大小姐博古架上跟垃圾堆似的,一大堆表和石头,还有貌似金条的东西在那随意堆着,她知道古家不会拿赝品撑门面,但也没想到有洁癖的古大小姐会跟丢臭袜子似的随意放着那些东西,天作证,她真的以为那是垃圾堆呢!还有,她上回搭积木的那些小黄人,是金块吗?她真的不识货呀,以为是天生黄色的石头,因为酷似各种造型,图个好看而已。那里知道是比雕工精美的金条金元宝都值钱的毛金块呀。嗷唔,大小姐向来都不多看一眼,早知道,她何必愁经费愁得要死。小小森森的鄙视了自己,这顿打,挨得值!
 古楷心理暗惊,弟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欣然对这丫头感情太深,不是好事儿。刚想用强,先把欣然抱回去再说。结果,他那狗胆包天的二弟第三次的挡在了他身前,古大少怒极,欣然他不敢动手,你个臭小气找踹呢,刚想动脚。古默然大义凛然、慷慨激昂、舍生取义的拍着胸脯,躲到了他妹妹身后。吭吭哧哧、支支吾吾、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句:“东西是我偷的。”说罢,就想把他那硕大的身躯藏到欣然娇小的身体后面,用手挡住了脸,企图达到一叶障目的效果。
 整个大厅安静了,古大少是真怒了,她孟小小何德何能让他妹妹如此维护也就算了,没见过两面的弟弟也护她个紧,看来是真得仔细处置了。眼睛一眯,就要下令。从手指缝里观察自己大哥的古二少暗叫不好,在为保护自己屁股与自家大哥搏斗的近十年里,大哥的这个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杀无赦的意思。
 古二少再不敢吭哧,拧着别别扭扭的小碎步挪了出来。看了睁大眼睛呆看着她的欣然,看着依旧毫无声息的小小,又看着一脸吃惊和心痛的胡伯胡婶,还有一直低头扮演活死人的陈峰南,缓缓地跪了下来:“印章是我拿的在你办公桌的第二个抽屉里支票是我偷的在你书柜第一层的左下角昨天我跟欣然给小小送东西背着摄像头用大狗熊作掩护把东西藏在了暗格里地点是我让欣然从小小嘴里套出来的小小昨晚找你是我暗示她你在书房她才推门而入一切都是我设计好的我嫉妒小小欣然开口闭口都是小小我是她亲二哥我挨那么多顿打那丫头都没可怜我一下我嫉妒我吃醋我郁闷我不甘心所以我想给小小个下马威可是这事儿漏洞百出我以为大哥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断案如神立时就能看出来没想到呀没想到呀她怎么还承认了呢?”一口气说完,他没憋死,努力坚持听到最后的小小彻底累死过去了。

第四十一章 单打(上)
 胡伯惊叹,二十多年了,从未在大少爷脸上看到过那么精彩的表情:惊讶、不可置信、迷茫、尴尬、悔意,而后是喷薄欲出的怒火。古楷深吸口气,深呼吸,古默然的经典案例太多了,每次都能让从绝版冷静到彻底崩溃,深呼吸,不行了,憋不住了。猛然伸脚向捂脸“呜呜”抱怨着“他的小把戏很蹩脚呀很幼稚,大哥怎么还会相信了呢了呢?分明只是小玩笑呀小玩笑,大哥怎么还当真了呢了呢”的古二少屁股重重一脚踹去。
 捂脸状羞涩男古默然,0.1秒内呈大字型狗吃屎般趴在了地上,目测门牙震荡七回,啃掉地毯羊毛八根。古二少已经不敢抬头了,大哥的表情他已经不敢看了。欣然和胡伯胡婶的反应他更是不敢回首了。于是双手捂脸,挪了挪健壮的大腿和庞大的身躯,找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脸朝地板装死过去。
 古楷看着弟弟这熟悉之极的装鸵鸟姿势,呼吸频率又高了。
 古默然少爷闯祸之后的反应一般分为数个等级:
 一、若无其事型:
 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大脸可盖天——这时需要长兄或表兄的“谆谆教诲”,才能明白错在何方——不清不愿的脱裤子——屁股被打肿(一指厚)。
 二、略有羞涩型:
 恍觉自己似乎有所不妥,但羞于承认——这时需要长兄一一指出,明白自己确实“略有过错”——小脸通红脱裤子——屁股被打肿(两指厚)。
 三、含羞带臊型:
 确知自己行为稍稍不和谐,拧手指承认——长兄暴跳如雷、濒临崩溃,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老脸一红裤子被扒——屁股被打紫(三指厚)。
 四、默默无语型:
 没羞没臊明知故犯,狡辩无用——长兄或表兄脸色紫涨、疑似脑血栓病发——大脸一扭乖乖脱裤子——板子被打折(臀部不堪回首)。
 五、捂脸鸵鸟型:
 我不对我有罪,我不好我检讨,臀部奉上随意处置——长兄此时基本已经气得魂飞升天——裤子不翼而飞——屁股,哦,屁股不见了。
 整个大厅都回想着古大少那公牛哮喘般的呼噜声。陈峰南突然回想起入职时在古家工作多年的几位前辈的告诫:“古家算得上良善之家,家主和大少爷都是明理公道之人,贺老板很少支使我们,敬着就好。大小姐虽然年幼,但教养出众,是真正的大家小姐,妥善看护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告诉大少爷就成。在古家

第11回

工作,一要尽心,二要嘴严,三要……躲着二少爷。”陈峰南算是古楷自幼的伴读,后来被自家老爹扔去了部队,复员后有幸错过了古家的动荡期,所以对这位幼时极乖,长大极怪的二少爷久仰大名,当时年轻好奇,追问道:“为什么要躲着二少爷?”前辈们互看一眼,统统都是一脸便秘窒息般的表情,最后只吩咐一句:“小陈呀,听老叔叔一句话,看到二少爷一个人的时候,有多远,跑多远。”
 之后古楷天南海北,五大洲四大洋的抓弟弟行动,陈峰南基本全程参与了。直到那时他才真正体会到前辈们的良苦用心,要不是手里抱着个易碎无比的小丫头,在古二少跪下认错的那一刹那,他就想有多远滚多远了。
 古大少用了半生修为让自己冷静下来,随之发现太TM困难了,不把这小子狠揍一顿,起码三顿饭吃不下去。古楷有些不敢看胡伯胡婶的目光,自幼时他便是家里的骄傲,从父亲母亲到亲戚朋友,谁看见他都是一脸的称赞和艳羡,而此时,古大少老脸百年难得一红。故作掩饰般的低下头,拎着脖领子把二号鸵鸟拽了起来,为了怕他在自己动手之前被勒死,一换手,改为拽着他前襟。古二少尤始至终捂脸不语,连被人拖到了楼梯口,都闭眼做离魂归天状。
 古大少眼见这地上一堆的病人、犯人、半死人,深呼吸,得一个个来。要说商界精英揍得是脸皮厚,刚才的尴尬、难堪、后悔稍稍过去之后。古大少短时间内又恢复了镇静从容的太子爷模样,一个个安排道:“胡伯,把小小抱回房,请谷医生过来一趟。胡婶,带欣然回房间,仔细检查一下。阿南,把东配楼的板子给我找几块过来。”
 尚算冷静的胡伯看完刚才那一出,心里约莫一下,暗暗喊糟,二少爷说的八九成是实话。那小小得救了,二少爷就惨了。大少爷在气头上,下手必不会轻。表少爷至今没有消息过来,老爷子也没有露面,说明那边情况不明,家里已经伤了一个,再不能倒下第二个。不管以后怎么打,眼前先劝住。思量完,忙上前一脸为难道:“大少爷,小小那伤,恐怕谷医生处理不了,淤血得尽快散开,您看是您来还是等表少爷回来弄一下。二少爷是淘气了,教训他也不在一时,要不您先看看小小?”古楷低头思量了一下,抬脚向沿着手指缝向胡伯投去感激目光的古二少屁股上狠狠地踢了第二脚。在古默然同学“嗷唔嗷唔”的惨叫声中点点头,吩咐胡伯:“把这混账带我书房去,板子也送过去。”说罢,狠狠地冲着古二少那圆润、好看的大脑袋拍了一巴掌。看胡伯连哄带劝的拽着古二少上楼了,回身看着抱着小小的陈峰南一脸吃屎不敢嚼的表情,微叹口气,伸手接过小小,转了下头。陈峰南如蒙大赦,踩着风火轮般飞向东配楼给古二少挑板子去了。
 欣然说什么都不肯回房,死活要跟着去看小小,胡婶劝不住。古楷看着妹妹的小花脸,想斥责又不忍心,只得吩咐胡婶道:“让护士检查一下,指标如果正常就让她下来。”说罢,略撇了欣然一眼。欣然咧嘴一笑,再不敢多说,跟着胡婶蹬蹬上楼了。
 古楷似乎是第一次抱着小小,轻的没有分量。小脸苍白着,即使昏迷眉头也紧皱,小手撰着拳头,仿佛还在挨打熬刑。古楷甚少犯这种低级错误,如果他肯再仔细看一遍录像,默然手脚再快,藏东西的动作也有会破绽,可自己似乎就认定了,或者说,下意识的不想跟怀里这个丫头产生感情和信任,也许伤的越深,距离才会越远。他的感情很少,上有老父,中有表兄,下有弟妹,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他仅剩的那点温存和柔情都给了那两个小混蛋。他觉得,自己对小小,能做到放手不恨已是为难,若倾入感情,则似乎是天方夜谭了。
 古大少不是感情细腻之人,多年的商场经验,让他从不陷入过多的感情思考。他把自己养成了一个机器人,除了家里被他护在羽翼下的几个孩子,阿焕算半个孩子,与别人打交道,古楷遵循的都是利益最大化。对小小,他……实在说不好自己是什么感觉。越想越乱,索性不想了。算了,既然冤枉了她,就补偿这一次。
 古楷同学外伤经验丰富,看着昏迷过去的小小,知道这是应激性昏迷,只能等她自然苏醒。胡伯给谷医生打完电话,看着歪头歪脑跪在书房中间的二少爷,怒气难消的上去拍了一下他的大头,恨恨道:“大少爷这次把你屁股打烂,胡伯也不管了。”古二少“嗷唔”一声抱住胡伯大腿,吭吭哧哧的模样甚是可怜。胡伯越看越眼熟,这一脸无辜哈巴狗似的小模样,怎么跟小小那么相似。不过十几岁的俊俏小姑娘这等表情会让人心疼酥软,你一个五大三粗的二十多岁大老爷们做出这等姿态,胡伯恶寒了一下,抖了抖脚拔出自己裤腿,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胡伯赶到小小房间时,欣然和胡婶已经围在小小旁边了,小小浑身赤。裸着被古大少揽在腿上,胡婶正拿着热毛巾给小小擦着身子。欣然眼泪一滴滴的掉在小小紫肿得吓人的屁股上。谷医生吩咐先扎一瓶消炎针和盐糖水。古家常驻的护士都是贺焕精心挑选的,不仅业务熟练,更是训练有素,目不斜视的给小小扎完吊瓶,一句没有多说。本来还有一针屁股针,但是戴着口罩也能看出护士的尴尬,整个屁股实在没有可下针的地方,不得以换了些药量,扎在了胳膊上。
 古大少看着腿上的小小那血块淤积的屁股,不太确定自己给她揉开血块的过程中,小小能否受得了。刚想试着从大腿根开始一点点揉搓,结果小小房门口缓缓探出了一个大大的脑袋,带着一张夸张无比的大笑脸。
 欣然扭头一哼视而不见,胡伯胡婶深吸口气,古大少俊脸“吧唧”掉在了地上,呼吸又沉重了。

第四十二章 单打(中)
 古二少舔着大脸,无视各种眼光,挪着小碎步,点头哈腰的蹭进屋来,看了看舒适柔软的公主床,咽了咽口水,又瞄了瞄自家老大的大便脸,很乖巧的“噗通”蹲在了古大少腿边,露着白晃晃的一口白牙,讨好的笑道:“大哥,我来看看小小,看看小小,哎呀,这么重呀,什么打的呀,哎呀,多大点事儿呀,怎么打这么重呀……”说完还故作惊叹的“啧啧”了两声。古欣然、胡伯胡婶头上齐刷刷蹦出两个大字“找死!”
 古大少久经考验的老心已经平静下来了,一手揽着小小屁股,免得她浑身虚汗顺着他腿滑下去,一手“轻轻”地拍着弟弟的大头,拍得古二少脑袋一晃一晃,古大少笑眯眯地说:“放心,她不会比你的重。”古二少僵住了,再也绷不住了,哭丧着脸道:“大哥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小小房里有监控,而且那支票上的指纹一对就能出来,我就是想吓吓她。没想到,没想到,她怎么承认了呢?”
 古欣然自小便是墙头草、欺软怕硬的主儿,她明知小小这次遭这么大的罪,主要原因是她亲亲大哥的心狠手辣,可她的小屁股和小心肝承受不了她完美大哥哪怕半个冰冷的眼神,所以她毫无犹豫的瞬间站队,双手掐腰替长兄呵斥道:“瞎说,你套我话的时候才不是开玩笑的表情,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提议给小小送东西,原来在那挖坑呢。居心不良,行为不端,后果严重,必须重判。还不顾上命,偷溜下楼,罪加一等,罪无可赦。”说罢,一脸讨赏的看着嘴角含笑的自家老大,一副等待夸奖的表情。开玩笑,小小可在大哥手上呢,是揉伤还是接着扇巴掌可在大哥一念之间,这时不把大哥的火气转移,等待何时。所以,sorry啦,美丽的二哥。
 古楷看着妹妹讨好的小模样,没拆穿她的小心思,挑挑嘴唇,点点头,鼓励地揉了揉欣然的脑袋,夸奖道:“说的对,把你二哥的板子拿下来吧。问问他,是在这脱了裤子挨呢,还是回我书房先跪着呢?”欣然尚未答话,就觉一阵龙卷风刮过,她倒霉的二哥瞬间不见了,走廊传来了飞奔上楼的脚步声,乳白色的地毯上,徒留一只目测四四码的绣花鞋……
 古大少估量着小小的伤势,淤血都揉开时间不会短,自己没什么,欣然受不住。抬头,温声对妹妹道:“闹腾一天了,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大哥给小小揉伤,弄好了我让胡婶去叫你。”欣然极有眼色,看着小小那惨不忍睹的屁股,听着大哥温和但不容置疑的口气,没有犹豫几秒,就乖乖的回房了。走到门口,还一脸不放心的叮嘱道:“哥,小小醒了,一定叫我哈。”古楷笑笑点头,欣然一步三回头的回房了。
 胡婶手里一大摊子事儿要收拾,送完欣然回房便去忙了。胡伯着急等着老爷子电话,却不敢露出分毫,小小房里留下大少爷一人也不合适,招外院的工人进来更不合适。便出门嘱咐了胡婶几句,进屋来帮着大少爷按住小小的胳膊。小小虽然昏迷着,但淤血揉开的过程无异于再过一遍刑,生怕小小醒了古大少一个按不住。
 古楷手上抹上药油,顺着大腿根一点点揉搓,他外伤经验丰富无比,小小这倒了大霉的屁股又是他打出来的,熟门熟路,下手毫无凝滞,从膝盖到大腿根,整整揉搓了一个小时。小小半路醒来过一次,“呜呜”掉着眼泪,哼唧了几句又晕了过去。
 揉到小小屁股根儿的时候,新年堵车堵得半死的外伤专家谷医生终于赶到了。都是古家熟人,古楷、贺焕、古隶小时候挨揍没少经他的手治伤,这回看着是个小丫头也没多问,检查一遍之后,嘱咐:“淤血有些重,却没有伤到内里,这么揉着,把淤血散开了,我给她开些发散的药,半个月左右就能养好。吃食清淡些,多动动。”
 谷医生年近五十,年轻时曾经是贺焕祖父的私人医生,跟古家关系极亲密,看默然、欣然几个孩子也当晚辈一般,斟酌了一下,便道:“泊然,这孩子看着身子骨还没长成,体质偏虚,如果……淘气的话,尽量别伤到筋骨,容易留下病根。”古大少面不改色的点点头。“傍晚可能会发烧,盯紧些,如果一个月还好不利索,送我那去,我给她全身查一下。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不听话打两下就算了。”能在古家当了近十年私家医生的人,眼光极利,被古大少搂在怀里亲手治伤的女娃娃,跟古家必定关系不浅,这些年除了欣然,谷医生还真没见过别人呢。所以多嘱咐几句,不能算逾距,只会显得更亲密。
 古楷低头看了看赤条条的小丫头,心中暗笑,这光着屁股不知道害臊的模样也不知道像谁,等等,脑中突然出现了他宝贝弟弟红着屁股趴在沙发扶手上口水长流打呼噜的样子。长叹口气,因为腿上趴着小小,不方便起身,点头致谢后,请胡伯替他送谷医生出门了。
 揉屁股大业依旧进行中,胡伯趁出门的功夫回房等消息,刚巧接到大Boss亲自打回来的电话,语气平静,口气轻松,说晚上要带着贺焕请几位老爷子喝八珍羹,不回来吃饭了。胡伯知道这是收网已毕,胜负已分,老爷子要领着表少爷打扫战场、拜码头去了。胡伯眼泪上涌,悬了多年的心,终于落定。要是,要是老天开眼,欣然再能痊愈,他和老伴就再无挂念,可以安心退休享清福了。所以当老爷子问起家里的事儿时,胡伯略略隐瞒了去,家里只剩下二少爷那不着调的臭小子等着挨揍,大少爷下手又一向有分寸,舍不得打死他亲弟弟,所以就没必要让老爷子挂心了。
 直到傍晚,古楷才堪堪地把小小那硬的吓人的血块给揉搓软和了。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心理暗叹“怪不得阿焕说以后管杀不管埋,这救人比打人累多了。”小小半路醒了两回,哭哭啼啼的,不是喊“疼”,就是喊“阿晗”,古楷听而不闻,手下不停。等她醒了再遭这罪更难受。把小小放在床上,叫来胡婶,安顿好。去欣然房间看了眼已经吃完药睡熟的小妹妹。掰了掰手腕,终于轮到最后一个了。
 古大少进到书房时,古默然同学正歪跪在地上,屁股着地,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托腮,仰脸四十五度作忧伤状。古大少耗费一个下午才压下去的火儿腾地一下又拱了上来。几步上前,拽着忧伤版古二少的脖领子按趴在地上,屁股翘得天高,一把扒下裤子,抡圆了胳膊,冲着古二少那浑圆挺翘、旧伤未愈的光屁股,二话不说的连扇了十几个大巴掌。古二少在连挨了五六下之后反应过来,拔高似的男高音,一声接一声的递进“嗷嗷嗷嗷”“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噢噢噢噢”“大哥,大哥,疼,疼,停停,停一下,嗷唔。”古楷看着弟弟那还剩下些许鞭痕的屁股上一个个大手印叠起,怒气减缓。弯腰揍人的姿势也挺累人,于是伸脚轻踢了一下,大赦道:“裤子脱了,沙发上趴着。”
 古二少回瞪着迷蒙的大眼睛,一汪水的大眼睛里涌着委屈和求饶,古楷暗笑,又是这个样子,兄妹几个,默然最像母亲,尤其那双眼睛,笑得时候更是像极了母亲。古隶自己也知道,所以轻易不那么撒娇,他怕勾起大哥的伤心。只有在怕极了、疼极了的时候才会使出这招。天知道,古大少早已免疫,弟弟肚子里大肠几道弯他都一清二楚,何况这些小伎俩。冷笑道:“古默然,你知道我的规矩,现在过去,你也许还有活路,再磨蹭……”古默然同学裤子都不要了,光着俩脚丫子,一步三迈的蹦上了他的专属刑凳——古大少的沙发上。极其熟练的把靠枕垫在肚子底下,舒舒服服的趴好了。那表情,那姿势,就差说一句:“大爷准备好啦,小哥儿快来spa吧~~”小哥儿没来,他大哥拿着目测手掌宽的大板子一步步走近。

第四十三章 单打(下)
 当古默然深知己罪,甘心认打的时候,古大少向来是不会浪费口舌的。掂了掂手里的板子,陈峰南是真心爱上他二少爷了吧,给他二少爷挑的板子看着个儿大,却又薄又轻,不仅增加受力面积,能分散疼痛,劲儿使大了都容易打断,心理暗忖,这吃里爬外、忤逆上意的阿南该好好规制规制了。
 古二少一脸便秘般的紧皱着他那英俊的大白脸,屁股绷得死紧,仿佛他大哥不是要打他屁股,而是要腰斩。古楷把板子递到左手,半句话也没有,抡高右胳膊照着紧绷着的屁股“啪”“啪”连扇了两个大巴掌,又响又脆。古二少一直没忍住,两个屁股瓣再也绷不住了,古大少毫无间歇,左手的板子应声砸下。一个手掌宽的掌印鲜亮亮的印在了古二少的屁股中央
 “嗷唔,啊啊啊,嗷嗷嗷……”古默然恨不得把两只拳头堵进嘴里,也止不住那惨叫,天知道他多想伸手揉揉屁股,可是没大哥允许两只爪子往后伸的后果他品尝了太多遍了,再也不想屁股肿得天高后,再带着两对猪爪猪蹄出门去。古楷怕弟弟把手指头咬掉,喝到:“松口,咬着抱枕,再敢把手伸嘴里,我抽你嘴。”
 古二少屁都不敢放,急慌慌抓过来一个小号抱枕,想象成他哥的脑袋“吭哧”一口咬了上去。看弟弟进入了适应状态,古大少掂量着手劲儿手起板落,一次次的狠狠砸下,一板接一板,无论古二少左翻滚还是右翻滚,前屈腿还是后弓腰,板子都丝毫不差的落在他越来越红的俊美大屁股上。二少的嘴虽然咬着抱枕,但是不妨碍他哼唧。
 “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从来都没觉得自己这么错。我怎么能这么做呢,太不对了,太不好了,嗷嗷嗷,哎呀,嗷唔,嗷唔。哎呦喂,亲哥呀,我是你亲弟呀,砍死我了……我错啦,啦啦啦啊啊啊。”一年能听上八百回的台词儿,比小小的求饶歌都没有新意,古大少丝毫不为所动,板子瞧准了间隙,一丝不苟的接着拍下去。就看那古二少自称翘臀走遍欧亚的完美臀型,已经呈发面馒头状发展,还是上了红药水的红馒头。板楞一个个的起来,前后叠加,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前两天新订的嘻哈裤送到时二少爷还嫌弃显不出他健美的臀部,得嘞,这回显不显型不知道,能不能穿上都两说了。
 挨了将近三十大板,见大哥还没有停手的意思,古二少是真有些怕了。立马改换台词儿:“大哥呀,大哥呀,过年了,长一岁啦,老头儿说,说,哎呦喂,嗷唔,轻点,轻点,嗷嗷嗷嗷,老头儿说,啊啊啊,过年挨打,新年,嗷嗷嗷嗷,天天挨打,嗷唔嗷唔,哎呦,阿嗷……大哥呀,天天挨打呀。哎呀……”“天天挨打”的古大哥嘴角微挑,怕这臭小子看见,忙敛了表情,开恩般的给他点喘息的时间,暂停了板子。打量着弟弟的屁股,白里透红,红里透紫,蓦然小小那紫黑色的小屁股突然出现在脑子里,心里一痛,再瞧着弟弟满脸泪花的模样,突然有些下不去手了。
 “说吧,到底因为什么?”古大少终于开始训话了。
 古默然同学心里一松,他大哥的流程,肯训话就是板子告一段落了,是否接着打要看训话结果。忙组织语言,准备应对太子爷的面试。
 古大少把板子扔在了茶几上,甩了甩手腕,一把拽出默然嘴里口水嗒嗒的抱枕,坐在了他脑袋边。古默然下意识的往后一挪,古楷一怒,隔着他后背,伸长了胳膊照他红亮亮的光屁股狠盖了一巴掌,斥道:“滚回来。”古二少只是下意识反应,哪里敢真跑,嘴里“呜呜”嘟囔着,不情不愿狗刨般的又往他家暴力大哥身边挪近了十公分,自顾自的把脑袋抵在了大哥的腿上,古楷真的苦笑了,这臭小子最会看眼色,见自己气消了,就来撒娇了。罢了,要是真知道错哪了,就饶他这一回,本来根源就不在他这……
 古二少见大哥没有呵斥,反倒把手放到了他后背,轻拍起来,心里大定,可心里不知为何更加难受了。他臀部久经考验,以大哥的脾气,要是真生气,刚才那几十板子连开胃菜都不算,大哥是心软了。想到小小那惨不忍睹的屁股,不省人事的小脸,莫名的希望大哥再揍得狠点。于是吧嗒着眼泪,半天没有言语,似乎过了许久,兄弟俩都没有说话,古大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手在弟弟背上有意无意的轻拍着,仿佛还是幼时般,父母皆忙得不见人影,小默然见大哥夜夜苦读,便闹着自己睡不着,非要大哥哄着,少年古楷无奈,只得放下功课,拍哄着弟弟,哄着哄着自己也就睡了。
 古隶轻叹口气,在古楷裤子上猛擦了一把鼻涕,嗡嗡的说道:“我知道妈妈是怎么死的……”古隶明显感觉大哥身子一僵。强按着心神,接着说道:“欣然给我打电话,说那丫头怎么怎么好,我心里就不是滋味。在秘鲁大使馆的时候,表哥气得想抽我,却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笑了,我好奇的追问,表哥说……”古隶不知为何眼泪留的比挨打时更凶了。“表哥说,‘小小那装委屈的小模样是不是跟你学的?’我就怒了,孟庭芳当年就是这样,一个个的收买了家里所有人,妈妈才……我,我恨极了,顶撞了表哥。表哥多少年都没亲自动手打我了,他一路没说话,车开进北森林的单行道,表哥突然把车扎到树丛里……把我,把我按树上,抽出皮带就抽我,还,还扒了我裤子抽。我委屈的很了,我不想见老头儿,我不想回家,只能飘在外面,凭什么,凭什么,那个野丫头在我的,我的家里撒娇卖乖受尽宠爱,而我,妈妈的亲儿子,却要漂泊在外。”眼泪浸湿了古楷的裤子,古楷僵硬着身子,半晌没有说话,双手紧捂住脸,半天,伸手抽出纸巾细细的给弟弟擦着眼泪,想要解释什么,似乎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扳正了弟弟的身子,让他呼吸畅快些。
 古隶的眼泪一串串的淌下来,枕着大哥的腿,哽咽再难抑制:“我回到家,看到爸爸给她红包的样子,爸爸是真心喜欢她的吧,我恨得要死,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虽然她只是个干巴巴的小丫头,虽然……她当了十多年的孤儿。我去找欣然,欣然一口一个小小多好,我强控制住才没有摔门而出。那天路过小小房间,看到她猫在被窝里,一脸傻笑着数着钱,我的恶主意就……”古隶勉强跪坐起来,再重的板子都未曾让古二少留这么多的眼泪,他捂着脸,眼泪顺着手掌滴在了大哥的裤子上。“我没想到,我没想到,那个丫头,这些年,在外面,这些日子,在咱家……在咱家……,我他妈不是个男人。大哥……”古隶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哥哥肩头,哭不出声的嚎啕着:“大哥,你恨她,因为这个家是你撑起来的,我和欣然是你和表哥手把手带大的,你怎么对她我什么都不能说。可我呢?我凭什么?那么个丫头,天天把胡婶要扔的剩饭剩菜偷偷的藏在床头……饿怕了。我他妈那么对她……是她妈犯的原罪,她当年推妈妈那一下,大哥,你有理由恨,我,我有什么资格呢?”
 古楷浑身僵硬,酷似古涵山的眼睛难得的呈现出茫然,他的恨意和报复到底伤害了多少人,多少人在为他的放不下而艰难地陪伴、纵容着他。使劲儿揉搓着脸,深吸口气,抽出一摞纸巾递给弟弟,看他渐渐平静下来,把他按趴在自己腿上,摸着他冰凉潮湿的脸,慢慢说道:“是大哥不好,大哥放不下。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你知道。小小她,大哥现在,接受不了她,每天面对面……傻小子,你大哥不是圣人,那丫头和她生母长的一个模子,大哥实在受不了每天都对着她。但,我尽量吧,她是她,等欣然手术结束,如果可以,我把她安排在外面,找人照顾着,老头儿要做什么我也当不知道了。我们几个过我们的……”说罢,轻拍拍一直默默无语的大脑袋,似乎在征询着意见。
 “大哥,那丫头心地不坏,我听哥的,我不恨她了,我恨一个没妈养没爹认的小屁丫头做什么,最多就逗逗她……她若是真心能帮到欣然,以后我会看顾她,至少不让外人欺负了去。”古默然大眼睛紧闭,思绪起伏。
 兄弟俩一坐一趴,各自想着心事,天色逐渐暗下,静谧的内室,贺焕的专用铃声乍然响起……

第四十四章 双打(上)
 古楷把古默然的大脑袋轻轻放在抱枕上,拿起了办公台上的手机,贺焕和老爷子在去赴宴的路上,不放心家里,打个平安电话。古楷心下微微一愣,贺焕经常出远门,在非洲设分公司的时候,大半年都没回来,也只是每周一个平安电话,今儿非年非节,这是怎么了?但是听老爷子和司机言笑晏晏,贺焕也是口气轻松,也就没有多想,只玩笑般说了句:“默然屁股又肿了。”古默然同学“嗷唔”一声把大头藏在了抱枕下面。贺焕一愣,猜着这傻小子大概又撞他哥枪口上了,也没多问,笑了笑便挂了电话。
 古楷折腾了一天,不理会沙发上装鸵鸟的某人,进浴室梳洗去了。舒舒坦坦换了身衣服出来,果然,他那没心没肺的宝贝弟弟又撅着光屁股睡着了。古楷不忍心叫醒他,找来药膏,轻轻地涂了一层,搬来枕头和被子,轻轻盖好,转身出了房间。
 欣然没在房间,古楷走到小小房间,果然,欣然正握着小小的爪子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小小依旧苍白气弱的昏迷着,屁股上不再黑紫的吓人,但依旧紫红色的肿胀着。古大少突然轻笑出声,小小这光着屁股,趴在床上的姿势跟自己房里的某只神似得很。欣然听到大哥笑声,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小小还没醒呢。
 胡伯刚给谷医生打过电话,谷医生说最早也得明晚才能苏醒。古大少上前摸了摸欣然的额头,探了探脉搏和心跳,见妹妹没有大碍,也就勉强答应她要跟小小一床睡的要求了。古楷吃过晚饭,接了几个电话,刚走出餐厅,就听到小小房间里古默然那万般委屈的求饶声,和古欣然那中气十足的得理不饶人的刁难声。
 “呦,这不是二少爷吗?劳烦您轻着点,小小还昏迷着呢,瞧这屁股肿的,可禁不住再挨打了。”欣然端坐在小小床头,对古默然先生的鞠躬作揖视而不见。
 “姑奶奶,小祖宗,我错了,我真错了。大哥刚把我狠揍一顿,要不二哥我豁出去脸皮,给您验验伤?”古默然厚颜无耻的威胁着自小端庄稳重的古大小姐。
 可惜,跟惫懒无赖的小小混了半年的古大小姐转性儿了,如今正走野蛮路线。毫不客气的道:“成啊,您脱呀,就在小小旁边趴好,我让胡伯胡婶过来评评,看是大哥打你打得重,还是打小小打得重?瞧您这模样,还能直立行走呢吧?”
 古默然“嗷唔”一声,心中大喝养女不孝呀!
 “乖欣然,好妹妹,饶了二哥这一次吧,二哥这不是,这不是嫉妒小小吗?瞧你把小小惯得,我好歹是你哥,你见天儿的念叨她,我能不生气吗?我,我吃醋不也是因为爱你吗?”古二少黔驴技穷,把十三岁泡妞失败时最糟鄙视的一招使了出来,结果,当然是继续遭鄙视。
 “得嘞,二少爷,大哥还疼我呢!表哥还宠着我呢!我还见天儿的想着大哥和表哥呢!你怎么不给他们使使招儿呀?”欣然越说越气愤,愤愤的爬上床跑到小小身边躺下了,给一脸挨闷棍表情的古二少留下了一个写满厌弃和鄙视的背影。
 古二少真哭了,这小姐俩,一个真昏迷,一个假睡着,这欣然姑奶奶可是全家的命根子,不给哄好了,自己没好日子过。哎呀,现在是俩姑奶奶了……古二少,少白头了~~
 但是古二少最大的优点是什么?脸皮厚,没有最厚,只有更厚。绕过床尾,踹掉拖鞋,轻手轻脚地爬上了俩妹妹的床,爬床动作之熟练,可见古二少课余生活之丰富。欣然大怒,还有如此不要face之人,抬脚欲踹,古二少的身手拧不过大哥、表哥和那些练家子出身的保镖,对付这宝贝妹妹绰绰有余,伸手接住了瘦巴巴的小脚,趁势按住了欣然的腰,抬手过顶,就要冲着古大小姐屁股扇去,好歹理智尚存,在古大小姐欲吃人的目光中,大爪子缓缓落下,轻轻地拍了拍欣然的睡裤,一脸谄笑道:“落灰了,落灰了,哥给拍拍灰,拍拍灰。”看着古大小姐侧头眯眼的模样,忙摆手:“小点声小点声,别闹了,小小不禁吵。”欣然愤愤地望着他,哼了一声,扭过身子不再理他了。
 古二少长吸口气,古大小姐教养极好,轻易不生气,可谁让她真生气了不掉层皮这事儿没完。古默然默默算计着怎么哄好这姑奶奶,哦,两位姑奶奶,臀伤未愈的疲惫渐渐袭来,庞大的身躯扭扭捏捏地占了小半边公主床,暖风习习,也顾不上一天没吃东西,俩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古涵山将近凌晨才到家,胡伯一直守在客厅。看见老爷子进门时一脸的自若平淡,知道晚宴很顺利,心里踏实了。古涵山边上楼边向紧随着上来的胡伯问道:“欣然今天怎么样?默然淘气了吗?”胡伯看着老爷子一脸的随意轻松,掂量半天,直到三楼楼梯拐角都没说话,古涵山慢慢缓下步子,静静地看着胡伯。胡伯一凛,忙说道:“几个孩子都没事儿,欣然早就睡了。就是,小小和默然都挨了顿打,请过谷大夫了,谷大夫看了说没有大碍。默然睡了,小小大概明晚就能醒过来了。”几句话说完,胡伯煞是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少爷不仅自己心里不好受,也已经狠罚过二少爷了,可是这事儿不说是不可能的。古涵山泰山不动的面容上微微一惊,脚步加快,回到自己房间。边换衣服便淡声说道:“怎么回事儿,说吧。”
 胡伯跺了跺脚,咬着牙一字不落,一字不多的把事

第12回

儿讲了一遍。古涵山面无表情地听着,听到古楷吩咐陈峰南废了小小左手时,静了一瞬,胡伯敏感的感受到老爷子的低气压,忙匆匆跳过这一段,把二少爷和大小姐的反应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就顺畅了。“大少爷忙活了一天没吃饭,吃饭的时候,二少爷才一瘸一拐的出门,到小小房间哄欣然去了。刚刚见着,仨人睡一块呢,我也没敢搬动……”
 古涵山静静听着,未发一言。静默了许久,慢慢走到窗前,鹿阳山临海,古氏宅邸背山靠海,三楼的家主房间更是视线最好的海景房,不顾外面寒风朔朔,古涵山慢慢地打开了窗子,夹杂着冬天阴潮气息的海风扑面而来,胡伯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刚想开口,古涵山转过身来,摆摆手,示意他出去。胡伯不敢再说什么,轻轻带上门,长叹口气。
 想起老爷子晚上喝的酒,忙叫起老伴儿煮了杯暖茶,自己端着正走到二楼,正好撞见迎面下来的老爷子,已经换洗完毕,面色平静安然,仿佛都没都没发生过。待到走近,那丝没有散净的烟味儿吓得胡伯险些没端住盘子。古家老爷子早已戒烟多年,因为欣然身体不好,又不想住院,老爷子便把欣然卧室改装成家居病房,这样一来,不要说古大少,就是老烟枪贺焕也得跟着戒烟。大少爷还好,本就抽得少。可苦了贺焕了,每周在古家的日子都跟熬刑一般,每次出古家大门紧忙掏出烟杆子,不对着抽上三根不罢休。进古家大院之前起码两个小时不能碰烟。为这事儿,没少挨老爷子的踢。
 古老爹上回抽烟是欣然发病之后,确诊报告出来后,大Boss把自己关在了屋里,整整一天没有出门,出来后,一地的烟灰,之后请医生、找肾源、装修房间,亲自安排女儿起居,再没碰过一次烟。这次又抽得这么狠,胡伯哀叹,二少爷这次是真撞枪口上了。
 大Boss一路走到小小房门口,轻轻推开门,站在门口愣了,看了半天,莫名的笑了,那笑容有安慰有疲惫。胡伯探头进去,刚看一眼,就“噗嗤”一笑。
 双人公主床上,小小光着紫红色的小屁股,盖着个半透明的小搭被,扭着小脸张着小嘴趴睡在床边。欣然侧躺在小小身边,小手放在小小背上,似乎是想拍哄着小小睡觉,可自己却睡得死沉。床的那侧不到三分之一的地方,古默然同学光着红痛痛的屁股,呈青蛙状半张嘴嘴巴流着口水呼噜噜睡着。虽然隔着欣然,但默然和小小睡觉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一大一小,一高一矮,面容无似,姿势却极其神似,不过一只是绿色的大蛤蟆,一只淡粉色的小青蛙而已。
 胡伯低声道:“怪不得第一次见小小撒娇的时候,怎么那么眼熟,原来……”说罢,摇摇头,血缘关系真的奇妙得很。
 小小直到第三日凌晨才醒。迷糊着眼睛,感觉身后的灼痛不似昏迷前想炸开般的憋闷,虽然还很胀痛,但已经松爽了很多。微微开心着,慢慢睁开眼睛,咦,睡姿优雅的古大小姐,嗯,好吧,算她有良心。慢慢转过头,呀?啊?闭上眼睛,等了片刻,再睁开,还是古二少。那长流的口水,微张的嘴巴,一口明晃晃的白牙,不是古二少是谁?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恶劣古二少。小小以为在做梦,被毒打时的郁闷和憋屈瞬间爆发,抬起右脚,冲着古二少一脚踹去。
 可怜的古默然同学正做梦,口水很久的亚姐第二,终于给他正眼了,他正想上前牵牵人家小手,就看那面容精致,身材火辣的亚姐猛然高抬大腿向他胸前狠狠一踹,“嗷唔”古二少光荣倒地。屁股上的伤虽然已经开始消肿,但也经不起体重加速度的超负荷呀。于是,凌晨的古宅便在古二少的阵阵惨嚎中苏醒。小小从古二少落地那刻起便觉不好,赶忙低头装无知。古二少只顾着在地上捂着屁股打滚,睡眼惺忪,根本就没来得及分辨是被踹下床的还是自己滚下床的。隔壁房间的胡伯胡婶听到呼声,披上外套急匆匆赶过来,看着微微惊醒的欣然,和一脸昏迷状的小小,再看看原地打滚的古二少,胡伯又心疼又无奈的上前抱起默然的大头,让他侧着身子,给他轻揉着后身。胡婶赶紧拍哄被惊到醒来撅嘴欲哭的欣然,轻哄了两句,又瞪了默然一眼。胡伯忍着心疼,低声责怪道:“就知道跟妹妹挤着睡,掉下来了吧,快给胡伯看看,摔坏了没有?来,胡伯背着,咱回房睡哈。”胡伯胡婶眼里,古家的孩子永远都是嗷嗷待哺的婴儿,哄了半天,一脸迷茫的古二少才揉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嘟嘟囔囔回房了。胡婶给欣然和小小盖好被子,带好房门也出去了。
 小小闷头憋笑,挨打时的郁闷和憋屈扫了个大半,正笑得浑身乱颤,屁股上被狠狠地一扭,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就知道是你踹的……快点,贿赂我。”小姐俩闹成了一团。
 屁股被打肿,整个人被嫌弃,早起被踹下床,俩臭丫头一个整天不给他好脸色,另一个一见他就一副低头惶恐的委屈模样,古二少觉得自己的命运悲催到了极点。可是在当天傍晚,终于收拾完战场的贺老大披星戴月地赶回到古宅时,古默然同学才痛苦的发现,自己的厄运刚刚开始。
 贺焕傍晚回到古宅,全家聚齐的晚餐上,贺焕再眼拙也发现了古默然的刻意讨好和欣然的讽刺嫌弃,默然接着讨好,欣然无比嫌弃,直到最后,欣然不顾餐桌礼仪,在父兄之前起身离席。大Boss视而不见,古大少一脸无觉,古默然压根不敢看贺老大,低着头猛扒着饭,还没咽下去,就灰溜溜上楼接着哄大小姐去了。贺焕看着剩下的爷俩没有解释的欲望,便不动声色吃完饭,笑眯眯地陪老爷子喝完茶,起身去了欣然房间。欣然似乎知道表哥回来,还没等贺焕坐稳,便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把事情讲了一遍。好在古大小姐还记得古默然同学是她亲哥,没有添油加醋,句句依据事实。贺焕起初还是哄小孩般的表情笑看着欣然,越听脸色越沉,到最后,已经面无表情了。欣然越说声越小,暗自后悔,表哥没有表情的时候,一般不是真不在乎,就是真气急了。贺焕看着欣然怯生生地望着他,揉揉她蓬松的小脑袋,笑道:“早点睡,放心吧,表哥来处理,好不好?”欣然讷讷的点点头,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贺焕能坐稳龙头位置,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偏听偏信,他漫步到厨房,装作跟胡婶话家常,一句句的套出个大概。又若无其事走到车库,跟胡伯简单问了几句。胡伯反应何等快,知道贺焕这是要动手了。既然老爷子知道了,贺焕早晚知道,从别人嘴里知道还不如从自己嘴里知道呢。于是,怎么跟老爷子说的,就一字不差的跟贺焕重说了一遍。贺焕双手插兜,挺立着身子,听到最后,只点了点头,便回房了。
 半个小时后,胡伯接到贺焕卧室的内线电话:“胡伯,让阿南到我这来一趟,麻烦你把泊然打小小用的藤鞭递我,让默然十五分钟之后到我书房。”

第四十五章 双打(中)
 陈峰南敲着贺焕房门时腿儿都软了。
 胡伯饱含怜悯地通知他的时候,陈峰南差点跪下。贺老板刚刚一统江湖,下属参拜的、老友叙旧的、慕名而来的、打探虚实的,贺氏总秘办的电话都被打爆了,古宅外面还堵了几波人。贺焕统统婉拒了,回到古宅就关了手机,外人愣是一个没见。此时单点他过去见驾,陈峰南耗尽了自己的智商也想不出为什么,唯一确定的则是绝不会是因为自己长得比贺老大帅。
 贺焕平静似水的声音响起:“进来。”陈峰南在古楷身边也算是个人物,可此时却莫名的肝颤。贺焕房间原是清一色的冷色调,钴蓝色的窗帘、地毯,淡青色的床单被罩,整个家具装饰也是素冷之色。可是古大小姐病中无聊,在他大哥咬牙切齿的目光中,给古大少的卧室墙上贴满了红花绿叶黄太阳之后,又把目光转到了贺表哥的书房。陈峰南看着粉紫色的,两瓣蝴蝶翅膀状的办公台,天蓝色、画满了大头儿子各种形态的半月形书柜,在看着连七岁男童都不堪忍受的向日葵书桌椅上,大马金刀端坐的贺老大,陈峰南的表情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扭曲状。
 贺焕上着淡金色衬衫,上面两个纽扣松敞着,露出古铜色的硬实肌肉,目不转睛的看着文件,线条冷硬,无声自威。不理会书房正中站军姿站得手脚发抖的陈峰南,直到胡伯敲门进来,才微微抬头。看着胡伯手里那异常眼熟的藤鞭,陈峰南冷汗瀑布而下。贺焕起身,走到沙发旁,接过一脸为难的胡伯递过来的藤鞭,在手边把玩着,看着胡伯边叹气边带上了房门,这才正眼打量冷汗浸湿后背的陈峰南。贺焕松了松袖口,一边随意坐下,一边状似无意的问道:“大少爷今天用的这个?”陈峰南真快哭了,贺焕初掌刑堂时的狠辣,他是亲眼见过的。从他手里过的人,棍鞭不浸透血不算完,贺焕向不留情。大少爷打了小小,古家上下皆知,实在没什么可瞒着的,闭眼点头道:“是。”
 贺焕点点头,吩咐道:“把我屋里那茶几搬过来,摆你跟前,找条毛巾,沾上水。”陈峰南心中默默问候各路神灵,杀了他吧,一枪崩了,都比落贺老大手里受活罪强呀。好在训练有素,贺老大话音刚落,陈峰南已经把七个小矮人托举白雪公主状的乳白色实木茶几搬到地毯中央了,拾掇完毛巾,房门又响了。
 一身豆豆熊大睡衣的古二少慢慢的探进来一个脑袋,溜眼瞄着他最敬畏、最恐惧的贺表哥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把玩着什么物件,便笑嘻嘻的大步跨进来。转头看见陈峰南一脸憋屈欲死的惨状和他身前多年未亲近过的长凳,古默然同学反应极快:“表哥好,表哥辛苦了,这么晚还不睡呀,熬夜伤身呀……我去给您倒杯茶,您稍等。”边说边转身,正要脚底抹油。贺焕不急不忙放下藤鞭,看着快跑到门口的大笨熊身影,冷笑道:“古隶。”
 两个字,古二少就木了,大表哥通常叫他大名的时候,只有一种情况,就是怒了,怒在了崩溃边缘,根据他的经验,此时再做无谓的挣扎只会让他刑上加刑。慢慢平复着狂跳的心脏,一小步一小步的蹭了回来。贺焕上下打量着抿着嘴,要哭不敢哭的大男孩,心里一叹,还成,还能猜到是什么事儿。
 古默然是真的不想猜到,他把自己最近所有的行为刚刚翻了一遍,再看到了贺老大手边的藤鞭时,他绝望了。看着表哥不惊不怒的表情,古二少慢慢地跪下了。
 陈峰南又要哭了,这是嘛情况、嘛情况呀?贺焕看了一眼陈峰南,吩咐道:“你先出去,走廊里等着。”陈峰南二话没有,一溜烟的不见了。
 刚刚看着仰靠在沙发背上的贺焕慢慢前倾着身子,皱眉打量着二少爷低垂的大头,陈峰南紧紧憋着口气。贺老大刚从尸山上下来,一身冰冷的肃杀之气未退,前几日的火并,道儿上已经传遍了,贺焕带着仅剩的八个人半身是血的下山时,山脚下早就埋伏在那的武警、驻防部队愣是没敢动弹。多方制衡、博弈妥协签订的秘密合约在贺焕亲自动家法处决董船一系之后,默默生效。唐家老大的嫡系部队,在贺焕的车队下到山脚后才开始下令搜山。至此一役,当局不费一兵一卒掐死了C城最大的毒品源,而贺焕则以拒不碰毒、并亲自处理涉赌世家董家一脉的承诺,彻底坐稳了C城地下市场的第一把交椅。放弃了利润最大的毒品市场,却完成了贺氏集团的彻底洗白,并成功拿下了政府九年内十分之一的海外投资招标份额,谁输谁赢,众人心知肚明。此时能远离煞神,小命可保,陈峰南当然溜得飞快。
 贺焕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伸手摸了摸他的大头,轻喝道:“自己说吧。”
 古默然敢跟他大哥撒娇耍赖,也是吃准了他大哥当时心神不宁,未必深究的心思。可是当着表哥,古默然觉得自己的屁股似乎更疼了。
 “表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我就是想逗逗小小,我没想到,我,我不想这样的……我大哥,我大哥,教训过我了。”古默然是真哭了,一字一鼻涕的说完,委屈得狠了。
 “古默然,回来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贺焕两腿分立,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平静的问道。
 “我,我,欣然要手术了,我回来,这次回来,我一定安安分分的,看着欣然手术。”古二少越说声音越低。
 贺焕点点头,冷笑道:“二少爷记性不错,我以为说过的话当放屁,早没影儿了呢。”贺焕怒喝出口。
 古二少一哆嗦,抿着嘴,不敢多说。
 “古默然,你十三岁那年为了替欣然出气,把我姑姑家那两个孩子骗进了冰洞里,我回来只吊了你一夜,再没追究;你十六岁那年,老爷子设宴庆贺你哥回国,你把何家二丫头骗到男厕所恐吓,吓得她三天没敢出房门,为那事儿,你哥数次登门赔礼道歉,听了多少难听的话,可回头只打了你一百板子,之后再没提过;你十八岁的时候,不满意你哥到处相亲,出了多少幺蛾子,每次不是打完你,不到两天就能下地了?回回都比这次后果严重。”
 古默然一脸惊讶的目瞪口呆,有些事情他都已经不记得了,贺表哥却一桩桩一件件记得如此清楚。
 贺焕不理会古二少的痴呆表情,接着说道
 “而且,之后几年,你闯的祸一次比一比出格,但不管怎么折腾,我和你大哥的原则都是一事不二罚,你哥罚完,我不再管。若我动手,你哥不会再罚。所以,看到我要罚你的时候,你一脸的不服气。古默然,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古二少真的懵了,他不是不知道错了,看到小小那无处下手的伤势时,他已经悔得要死,大老爷们,欺辱那么个小丫头片子,本就上不得台面。可是,可是,至于这么对他吗?全家上下,大哥已经揍了他一顿,而且从老头到欣然、胡伯胡婶,现在是表哥,都把他当成了阶级敌人般,他已经知道错了,小小也好好的了……古二少那少爷脾气又上来了。
 贺焕看着真切,强压下怒火,冷着声音道:“古默然,如果那天大盘山堵车,你们赶不回来呢?”
 古二少浑身一激灵,他带欣然去的大盘山是环绕小半个C城的雪景名胜,向来是人如流水车如龙,他是当天早晨为了躲避正面战场,心血来潮想到的,没想到车开到那时,运气极好,因有外宾来访,当天车辆限行,古家的座驾当然不在限行之列,所以古二少反倒占了外宾的便宜,毫无阻塞的飚了一圈,以至于接到电话回城时也丝毫没有耽误。
 如果,如果赶不回来,小小的手肯定已经废了,欣然呢?小小救了回来,欣然都吸了一下午氧气,如果救不回来。古二少两手逐渐渗出冷汗,他不敢想象欣然的反应。还有老头儿,今早胡伯暗示他,那晚,老头儿抽了半宿的烟,老头儿多久没有抽烟了,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古二少的冷汗慢慢渗出,从看到小小遍体鳞伤那刻起,他只有悔,从未有怕,此时,他是真的怕了。脸色惨白着,讷讷无语的抬起头,呆滞地看着贺老大。
 贺焕细看着他的反应,暗暗松了口气,依旧带着怒气道:“古默然,大男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从少时到如今,闯过多少祸,惹过多少麻烦。老爷子可曾说过你一句?不曾!你可知你拍拍屁股走人之后,他替你收拾过多少烂摊子,你回过头数过吗?你只记得他的不好,可曾看过他这些年纵容了你多少次,为你多了多少白头发?好,你对老头儿有怨,那你哥呢?你哥这些年因为你……”坚强如贺焕,却突然沉默,说不下去了。
 古默然已经一头一脸的泪,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心理憋得发慌,比看到小小紫黑的屁股都堵得慌。
 贺焕深吸口气:“秘鲁的事儿,不是大事儿,我特意过去接你,为什么?就为了让你答应我一句,欣然手术之前,不再闯祸,你答应我了没有?”贺焕一字一顿的叱喝道。
 古默然已经羞愧的难以自已,脸色从苍白到紫红,自觉比小小此时的屁股颜色都要绚烂。咬着牙,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贺焕叹口气,缓下语气:“默然,你哥这些年背负和承受的东西要多你百倍、千倍,所以他怎么对小小,我不会多言。男人,也需要时间和机会。我相信,他和老爷子都有想明白的那一天。但是,在此之前,如果小小因为你,误残在你哥手上,你对得起这些年他对你的辛苦养育吗?”古默然已经泣不成声了,他想解释什么,半张着嘴,可除了一腔口水,什么也说不出来。
 贺焕不理他的狼狈模样。接着说道:“古默然,男人行于世,可孤傲、可剑走偏锋、可暂隐锋芒,可退隐于林,但不可无信与愚蠢。你这次的过错,一是承诺与我的,未曾兑现,则为失约。二是,不探明前因,不远虑后果,不审时度势,贸然行事,险些酿成惨剧,则为蠢钝。你可服气?”古二少已经彻底无话可说,呆呆地擦干眼泪,重重地点点头。
 贺焕长舒一口气,轻声道:“小小……身份尴尬,你不认她,偶尔想要难为她,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所以,你设计陷害她,让她伤重至此,你哥那顿算是罚过了,我不会再加罚。待会要罚你的,我已经讲清楚了,你怎么说?”贺焕罚人,向来道理清楚,字字清晰,如有不服,上诉不加刑。
 古默然想要解释,他不会再难为小小,也不会再做可能伤害欣然的事儿,可,话到嘴边,觉得自己承诺的太多了,多到已无话可说。最终,只重重说了句:“我认罚。”
 贺焕终于笑出了声,摸摸他的大头,说道:“去吧,把阿南叫进来。”
 古二少毕竟还有些担当,既然认罚,就不再做无谓之态。再者,此时他心里愧疚、惶恐的要死,阵阵后怕袭来,板子还未上身,已是一身冷汗。他颤巍巍的打开门,蚊子般的叫声了:“阿南。”要不是陈峰南自幼习武,耳聪目明,还真以为自己幻听了呢。陈峰南从走廊另一头跑步进来时,刚才还一身别扭委屈的二少爷已是一脸服帖甘愿的趴在了刑凳上。陈峰南对贺老大的崇拜瞬间上升到了顶点,贺老大就是有方法,比大少爷那连说带骂上脚踹的招数高端多了。默默腹诽完自己的正牌主子,便一脸狗腿地望着喝茶润喉的贺老板,等待指示。贺焕一口喝下半杯凉茶水,才放下杯子,看着惊恐、忐忑趴在凳子上的愣小子,硬下心,吩咐道:“扒了他裤子,大少爷怎么打的小小,给我原样打回去。”

第四十六章 双打(下)
 陈峰南决定把这一年的薪水都去捐香油钱,给自己攒攒人品,贺老大贴身随行的四个人就歇在前面岗楼客房里,外院的专职护卫都可以组成一加强排,为嘛又是我呀又是我?心里也猜出个大概,让自己这个大少爷的贴身护卫动手,也是变相给大少爷教训,到底支吾一声都不敢,看着把脸埋在胳膊里,满身哆嗦的二少爷,他也哆嗦了。
 贺焕不理会对着“高/潮”的俩人,递过手边的藤鞭,敲了敲沙发扶手。陈峰南罗圈腿般的晃悠着过来,一脸被拍锅贴的表情双手接过,深吸一口气,闭眼咬牙,走到了二少爷身边。蚊子般的哼哼了一句:“二少爷,对不住了。”也不管他二少爷听没听见,伸手握紧古二少的裤腰,一把扒下,随之愣住。
 贺焕也是微微一惊,古二少年前的鞭痕已经好了大半,剩下淡黄色的些微隆起,三天前古大少的板痕,似乎并未消退,一个个的支楞楞的立在屁股上,红紫斑驳,煞是好看。贺焕脸一沉,冷声道:“没有上药?”古二少又是一抖,到底不敢不答,吭吭哧哧道:“忘……忘了。”怎么会忘了,看到小小那屁股,再看看自己这明显放水的屁股,每晚跟俩妹妹挤着睡时,每多看一眼心理的愧疚便多一分。大哥这些天早出晚归,只嘱咐胡伯给他上药,胡伯追着扒他裤子时,他便往俩丫头屋里钻,直嚷嚷上完了上完了,胡伯以为他大了,不好意思再让别人看了,就没多想。
 古默然那小心思,贺焕从小看到大,略一合计,猜出个大概,心里又安慰又气愤。但丝毫不影响他下令行刑,盯着古二少色彩斑斓的屁股,喝到:“打。”
 陈峰南手一抖,一咬牙,挥棍而下,“啪”的一声,落在了古二少的屁股上。没来得及堵住嘴的二少爷,上半身曾九十度蹦了起来,“嗷唔嗷唔”的惨叫数声,吓得陈峰南差点坐地上。倒了血霉的陈侍卫哭丧着脸,亲祖宗,我打你的力气不足大少爷打小小的一半,您老这么个反应,人家很为难呀!
 贺焕微垂下眼,恍若未闻,随即冷冷地盯着陈峰南,倒霉的陈侍卫哭丧着脸,一咬牙一跺脚,寻着板痕轻的地方第二鞭再次落下。古二少都能叫出个花来:“嗷啊嗷,啊嗷啊,嘎嘎嘎,吼吼吼……嗷唔……”“表哥,我错啦,我错啦,我错啦,没有比我更错的啦。”TNND,这是什么刑具呀,怎么跟撕裂一层皮似的,NND,小小那臭丫头到底挨了多少下呀,才两下,古二少就已经撑不住了。这一鞭子比他哥十板子都厉害呀。古二少再也绷不住,伸手过去使劲儿揉着屁股。
 贺焕看着桌案上的湿毛巾,本想就算了,结果这小子还敢回手去揉,规矩全忘了!贺焕冷喝道:“古默然,要给你重新立遍规矩吗?”古二少一声没有,忙把手塞进了嘴里,再不敢动了。
 陈峰南看着满脑门子冷汗,异常乖巧的古二少,仿佛在看外星人。抬眼偷瞄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贺老大,再不敢磨蹭,尽量缩着手劲儿,再打了一鞭子。这次古二少直接滚到地上去了,屁股上沙丘般的鼓起了三条紫楞,虽不及小小紫黑色的硬块吓人,但打在原来的板痕上也很疼呀,很疼呀,很疼呀。
 古二少深知贺焕的规矩,不敢再磨蹭,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刑凳。贺焕前倾着身子,眼不眨的直盯着古默然的一举一动。见他逐渐平复下来,便抬头看了陈峰南一眼,倒了大霉的陈侍卫哪敢耽搁,心中默念了一万遍“我对不起你呀我最美的二少爷”,又一鞭子披头砸下,跟古大少下死手的手劲儿相比,陈侍卫的力道不足其一半,这一鞭子都是四分力都不到,贺焕却看也不看左右翻滚,嘴里喋喋不休的古默然,只淡淡的对陈峰南说道:“你家大少爷什么力度,你比我清楚,如果你没劲儿了,我就叫甲一上来。”陈峰南二话没有,又一鞭子狠狠砸下,开玩笑,甲一可是全国搏击冠军,一鞭子下去,不带出肉末那是对他职业生涯的侮辱。古二少这回是真崩溃啦,再也顾不得贺老大的规矩,两只爪子仿佛要粘在屁股上,使劲儿的揉搓着,嘴里嘟囔个不停:“表哥呀,表哥呀,我错啦,我错啦,过年啦,春节啦,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听话,你说什么话我都听呀……啊啊啊啊啊,别打啦,嗷嗷嗷嗷。”贺焕听着这台词儿耳熟,看着古二少慢慢肿起的第五道檩子,皱了皱眉头。
 屋里陈峰南喘气儿都不敢出声,贺焕本就呼吸匀长,所以整个书房就听到古二少杀猪般的变奏曲,极其悠扬动听,婉转不绝。在缠绵悱恻的古二氏哼唧声中,门口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耗子偷油般刻意压低的争吵声。
 “是这把吗?你确定?”
 “好像是吧,上回胡婶……就是这个……”
 “不是怎么办?表哥就听到啦。”
 “大小姐,不是就换,再墨迹,你哥就被打死了。”
 “没事,表哥从来都不打死他,钥匙要错了,表哥就打你啦。”
 “哦,那咱俩还是再看看吧,要不试试这大的?”
 陈峰南憋笑憋得脸色涨红,险些背过气去。贺焕微翘着嘴角,低头喝起茶来。
 小姐俩又就钥匙大小长短争论了数十句,门锁上终于想起了“咯咯吱吱”的开锁声,陈峰南已经快憋死了,看着古二少一脸“有妹如此,不如去死”嫌弃至极的表情,深表同情。
 贺焕已经喝掉半杯茶,门锁才“吧嗒”一声打开,屋里仨人皆是长舒了一口气。
 房门慢慢被推开,沿着门缝,一上一下两个小脑袋探了出来,一样的心虚忐忑,一样的苍白病弱。上面那个一脸的祈求讨好,下面那个一身的别扭惊恐,贺焕再硬的心也酸软了。
 故意绷紧了脸,轻斥道:“进来。”哎呦一声,古大小姐动作太快,险些压扁了蹲在下面的病号。小小被挤得吧唧跪在了地上,欣然一急,忙蹲下看她的手,鄙视道:“就不能看着点,笨手笨脚的。”古大小姐一脸的嫌弃。
 “要不是你这么胖,我能摔吗?”小小一脸埋怨。
 “我胖吗?我有胡伯胖吗?胡伯上次扇了你屁股两哥大巴掌,怎没见你摔了。”大小姐从不甘示弱。
 “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你学狗叫学得不像,我能笑得把胡伯招来吗?”小小揭短不偿命。
 “你怎么教我的?你那是狗叫吗?要不你是那么教我,我能叫成猪动静吗?”古大小姐急了,胡婶笑话了她一个星期,长这么大就没那么丢脸过。
 “真没常识,叫的连猪狗都不如……哎呦,说不过就动手,……哎呦”小小抱着屁股原地乱蹦。
 陈峰南已经蹲到地上了,双手抱头浑身呈剧烈抖动状。古二少已经彻底不想见人了,他栽在了这么一个丫头手上,老脸尽失。
 贺焕笑看着俩丫头在门口做戏,慢悠悠的又倒了杯茶。小小一看苦肉计不好使,一边心疼自己的屁股,一边默默鄙视古大小姐的破招。跟古欣然对视一样,一前一后,蹬蹬两步跑到了贺老大的身边,一左一右,无语凝噎的望着喝茶不语的贺老大。贺焕心中暗笑,倒想看看这小姐俩还有什么把戏。
 小小一看表少爷看戏看上瘾了,立马上道,指了指长登上的红屁股物体,俏声问道:“我挨打也那么丑吗?”
 古大小姐极其认真的想了想:“他比你丑。”
 小小大笑,蹲下身子,呆呵呵的拱起小手,苦巴巴的望着贺老大,一脸的祈求,就是不说话。贺焕岿然不动,慢慢品着茶,看着小小说出什么来。
 欣然一看这招不行,一屁股坐在贺焕身边,抱着表哥胳膊就开始摇啊摇,要不是贺老大稳功非凡,那一杯热茶都能撒小小脑袋上。
 古欣然一脑袋拱到了贺焕怀里,拱啊拱,唧唧咯咯的说道:“表哥,饶了他这一次吧,交给我,我收拾他,肯定比他挨板子还痛苦。”
 贺焕深信此言,闭眼做思量状。
 小小知道自己没有撒娇的资格,哪里敢学着大小姐往贺老大怀里扑,连坐人旁边的资格都没有,便用指尖轻拽着贺焕衣角,吭吭哧哧的说道:“刚才,刚才,我们看到老爷在门外晃了好几圈了,表少爷,要不要,陪老爷说说话?”
 陈峰南暗赞“聪明”,这才是优质台阶嘛……
 贺焕低头静静地看着小小,大眼睛里没有埋怨,没有愤恨,全然的干净和祈求。难道她不恨?怎么会,那种毒打,成年男子都未必受得住,何况一个娇弱弱的小丫头。是……不敢恨吧,大小姐要来求情,她不敢不来,二少爷若因她而被重责,那她在古家的日子更难熬了。反正也教训到了,贺焕长叹口气。放下茶杯,淡声说道:“我去老爷子那,你们都老实些,再敢闹腾,我一个个揍。”欣然和小小得意的对视一眼,飞奔过去欣赏古二少的红屁股去了。走到门口的贺焕回头看着小瘸一拐,拖着腰站不直的小小,叹了口气。
 古二少的大脑袋怎么拔都没办法从胳膊里面拔出来,大小姐郁闷极了,脆声斥道

第13回

:“我的好二哥,小小可救了你一命,怎么还,看你表现吧。”古二少的老脸已经红透了,被俩丫头边参观着红屁股边训话,死了算了。
 陈侍卫幸灾乐祸够了,忙劝道:“大小姐,您二位先回吧,我把二少爷送回去,收拾妥当了,我给您二位报信,报信……”欣然哼了一声,搀扶着小小慢悠悠的出门了。
 小小故意绷着小脸,心理却得意极了,能看到二少爷如此鲜艳的红屁股,心中的闷气终于全吐出来了。
 可惜不过几天,她的红屁股再次被打肿在古二少跟前时,此时的得意喜庆统统化成了风水轮流转的悲催无奈。

第四十七章 逢变
 天已黑透,贺焕到老爷子房间时,古老爹还是穿着晚饭时的休闲装,原地转着圈圈。贺焕心中一痛,老爷子这两年明显见老了。看见贺焕进来,古老爹微微尴尬了一下,若无其事的坐在了办公台后面,指指对面,贺焕依言坐下。古大Boss酝酿良久,最后只极其无奈的骂了句:“一群小畜生,没一个省心的。”贺焕大笑,劝道:“都是群孩子,大大就好了。”古老爹知道贺焕不会不清楚那几个“小畜生”的高龄,见他如此,也不多说了。
 贺焕详细介绍了下刚才那俩小丫头的演技,看着老爷子欲笑不敢笑的纠结表情,心下一松。给老爷子倒了杯茶,敛色到:“下午查出来了,蒋正杰为什么放了董船鸽子。”古涵山眉头微皱,示意贺焕接着说。
 “蒋正杰一面给我卖好,一面和董船暗地联系,我本就不指望他能顶事儿,他两边犹豫着,对我来说最好。没想到,那天下午,蒋正杰居然大张旗鼓的放了董船鸽子,反倒给我们不少便利。”古涵山点点头,知道贺焕意不在此,便慢慢抿了口茶。
 贺焕似乎在斟酌着语句,接着说道:“蒋正杰事后跟我卖好,说是想重新上船,我没给他答复。他和董家两代人的交情,即使重新站队,事儿也不会做得这么绝。”古涵山眉头更紧了,贺焕跟他说话从不这么拐弯抹角,放下茶杯,淡声道:“直接说吧。”
 贺焕深吸口气,“动手头两天,蒋正杰找到他亲儿子了,老蒋五个老婆,七个闺女,冷不丁一老大的儿子摆跟前,他什么都不顾了。”古涵山已经微微猜到了,似乎有点不敢置信。
 “他儿子跟他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现在老蒋胖的没人样,所以泊然当初见到那小子时也没认出来。蒋家老管家在医院看到复诊的阿晗,哦,现在叫蒋唅时,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蒋正杰把蒋唅强掳走,DNA结果出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董船的催命电话。”古涵山脸色平静至极,点点头,示意贺焕继续。
 贺焕想着刚接到消息时的震惊,既感叹命运的无常,又为那小丫头捏把汗。蒋家这些年帮着董船明里暗里对他和老爷子大小绊子没少使,虽然这次没有斩草除根,待贺氏上下整顿齐整之后,整个蒋家必不能留。到时候,小小和她那个肯让她拿命来换的蒋唅……贺焕突然不想去想那么远了。
 “蒋正杰查到,给蒋唅做复诊的是古家的专家组,便想多了,以为咱们这还有他别的儿子、孙子……所以董船的威吓催逼,他都按下了。可没等他查完,我们已经收网了。”贺焕一口气说完,也无声了。
 古涵山静坐了不久,已经调整了表情,问道:“泊然知道吗?”
 “嗯,那晚稍晚些,泊然就收到消息了,这两天还跟我赌气呢。”贺焕说到这,突然孩子气的挠了挠脑袋,似乎有些无措。
 古涵山想到贺焕让陈峰南执鞭打默然,就知道这俩孩子斗法呢,也懒得理小儿女的别扭,细细思量起该怎么重新处置蒋家。蒋正杰有名有份的大小老婆就五个,蒋家大宅里对外承认的亲闺女就七个,听说外面还养着几个进不了正房的蒋家私生女。道儿上熟的,都知道蒋正杰想儿子想疯了,这些年女人无数,老蒋砸下大奖,谁给她生出个儿子,条件随便提,可年近五十,还是清一色的娘子军。听说这两年已经死了心了,没想到突然跑出个这么大个儿的儿子,怪不得差点连命都不要了。
 “蒋正杰查到哪儿了?”古涵山问道。
 “没查出什么,当初泊然带小小回来时,已经全都抹干净了。蒋正杰大概能查到蒋唅有一个养妹,被家人接走了。就是蒋唅自己也没有头绪。”贺焕冷静说道。
 “嗯,盯紧点,欣然手术前,小小……,让泊然盯紧点吧,别出什么麻烦。以后,等欣然手术之后再说。”贺焕点点头,又陪老爷子说了会话。见天色不早了,想起回古宅前的几个电话,便道:“舅舅,我得回城一趟,那几个孩子我去看一下,您早歇。”古涵山点点头,贺焕起身离开了。
 不知道“羞臊”二字如何写的古二少已经光着屁股睡得口水长流了,胡伯在一旁守着,时不时给他盖上被子,擦擦冷汗。贺焕摸了摸他额头,细细的嘱咐了几句,便去了隔壁欣然房间。欣然看小小一身冷汗,不好再吵着她,终于肯回房自己睡了,小脸苍白透着暗黄,贺焕低下/身轻抚着妹妹的小脸,细细无声,一脸的疼惜,铁汉柔情不过如此。下楼来到小小房间,刚到门口就听到不停翻身的声音,轻推开门,小小咬着毛巾,一脸冷汗的扭动着,下身赤裸,屁股上青紫色肿痕依旧触目惊心。小小疼的睡不着觉,又不敢吃止疼药,前几日欣然在她这睡,她连翻身都不敢,睁着眼,生生忍到天明,泪水塌湿了半个枕头。欣然今天才看出来,什么都没说,默默回自己房间了。小小终于能毫无顾忌的痛哭、扭动了。屁股上的伤虽然不想刚刚挨完打,疼得想要自杀,但也抓心挠肝的让人清醒无比。小小拿枕巾嘟着嘴,眼泪成串的往下流着,两只小手死抓着被角,“呜呜”痛哭着。
 贺焕站门口看了良久,到底没有进去,去了隔壁厨房,胡婶正给小小炖着补血的药粥。贺焕交待了十多分钟,在胡婶不耐烦的催促中,带着人马下山了。
 欣然第二天一早便有些不好,大批医生护士赶到古宅,会诊了近两个小时,欣然才逐渐平复下来。陈医生千叮万嘱:“不能再有大的情绪波动了,手术最好推迟一个月,指标下降得太快,三月份未必会正常值。”这些年,古家上下都久病成医,古涵山和古楷仔细看了诊断报告,面色平静的点头同意了。陈医生仔细交待了这几个月的注意事项,看着古家父子平静面容下的浑身紧绷,轻劝道:“目前没有大碍,就是情绪起伏太大,这些日子,仔细调养,手术风险不会上升的。”古楷长吸口气,亲自把陈医生等人送到大门口,转身上楼和老爷子仔细商量去了。
 小小看着胡婶红红的眼睛,心里前所未有的揪得慌。欣然是因为惦记她,为了救她,这几天才折腾成这样。可她……小小抬手狠抽了自己五六个嘴巴,把脑袋埋在了枕头里,痛哭失声。
 贺焕第二天晚上赶回来时,欣然已经清醒了,贺焕来不及换衣服,坐在欣然床边,看着妹妹见到他时欣喜的小脸,心脏狠狠一揪。想起舅妈当年对他的回护之恩,舅舅这些年跟他有份无名的父子之情,想起过命之交的泊然,一手带大的默然,贺焕眼圈突然红了。只要欣然能好,他愿意拿所有来换。暗自决定,不管泊然怎么样,如果小小能救欣然,他都把她当亲妹妹来疼。
 贺焕来去匆匆,守了欣然一宿,天快亮时,看着监控仪器里欣然的各项数据逐渐恢复,揉了揉眼睛,匆匆回城了。
 小小不敢再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她真心希望欣然能好起来,起码,起码,在她走之前,能好起来。每晚,小小哭着睡,哭着醒。虽然,她和欣然之间实在算不清到底谁欠着谁,但是从未有一个女孩子,肯顶撞疼惜自己入骨的父兄来回护她。小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中,她每隔几天一到后半夜便开始低烧,她知道自己的病根开始复发了。可是欣然……小小蜷缩在墙角,一天比一天枯萎。

第四十八章 风水轮流转(上)
 
 整整一个星期,欣然才慢慢转好。一夜瘦回解放前的小小看着欣然能下床的那一刻,光荣的倒下了。胡伯眼快,一把接住了,陈医生紧忙看了一下,劝道:“劳累过度,好好休息,没有大碍,这孩子先天不足,后天也体质偏虚,循序渐进进补一下。”不用陈医生多说,胡婶又投入到了给两个丫头大补的伟业当中。欣然转好,古家上下齐松了一口气,对日日拖着沉痛的屁股蹲守在欣然床边的小小也多了几分真心的疼爱。就是冰冷如古大少,某次深夜惦记妹妹前来探望时,看见趴伏在加床边上的小小时,也破天荒的把她抱回了房,唬得小小早晨醒来时以为自己做了噩梦。而自认为罪魁祸首的古默然同学更是做尽负荆请罪之能事,不仅一个星期之内没有惹祸(主要是他的尊臀不允许),对待小小更是如春天般的温暖,夏天般的狂热,秋天般的热情,让小小充分感受到冬天般的忍无可忍。
 欣然刚好两天,为了表示已经洗心革面,准备重新做人的古二少,一脸不耻下问的表情爬到了妹妹床上(古二少就这点爱好),一脸贱笑的咨询道:“老妹子,跟哥说说,小小喜欢什么?哥都送她,那丫头不错,哥以前错待她了。”古大小姐眼皮都不抬,背过身,留给了一脸兴冲冲的古二少无限鄙夷的背影。
 贺焕电话打进来时,欣然刚刚把他锲而不舍的好二哥第三次踹下床,电话这头的贺焕急忙把电话举远,才躲过古二少又一轮的泼妇嚎叫。刚想换个时间再打,古默然那不把你恶心死不罢休的声音穿透而来,“我的好妹妹呦,我的乖妹妹,快来告诉你最可爱的二哥,小小到底喜欢个啥子呀?我的好妹妹呦,我的乖妹妹,快来告诉你最英俊的二哥,小小到底喜欢嘛呀?喜欢嘛?”欣然着急跟表哥说话,狂躁的直揪头发,再次一脚踹出,古二少再次王八翻盖般倒下。没等欣然把电话重新拿起,古二少那罪恶的爪子便贞子爬山状一把拽住了欣然的脚腕,用当年一年内被女人狂甩十八次都没有过的哀怨口气哭哼道:“我的乖妹妹呦,我的好妹妹,快来告诉你苦命的二哥,小小为啥总是不给我好脸呢?不给我好脸?”欣然再难忍耐,双脚同时一蹬,不待古二少的祥林嫂哼哼再次响起,急急的说:“小小好肉好甜好钱,你再不走,我喊小小了……”古二少这几天在小小手里吃了不少暗亏,正值惶恐高峰期,闻言来不及穿鞋,一溜烟的跑没了。
     贺焕已经看完了三页文件,听她兄妹俩闹腾完了,便细细的问了欣然几句起居,听着她中气十足,尤其数落起古默然来,更是几百字骂完不带大喘气的,心里暗松口气,看来是缓过来了。
     古二少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就差双手在耳边画圈了,紧皱着好看的眉头苦苦思索这好肉好甜好钱怎么个好法。小小鞭伤初愈,大鱼大肉还不能碰,巧克力是甜的,但发性大,也不能吃。好钱?古二少大眼一亮,有办法了……
    警卫指挥处值班的陈峰南看见古二少孤身一人,踱着臀伤渐愈的忽高忽低的小碎步,目测向己方走近时,毫无犹豫,双手抱头向后门大步蹲行而去,意图造成此处无人,二少请留步的假象。 
     可惜刚刚以大少爷要踹他时都未爆发出来的速度抵达后门时,他奶奶的,哪个不仗义的把后门反锁了,嗷呜嗷呜,还没来得及哀嚎,古二少已经姿态闲适的倚门而靠了,放眼一望,按规定至少三人在岗的调度室只剩下苦蛤蟆陈峰南一只,视若无睹的拍拍瞬间转换为一副“二少有旨,甘愿去死”表情的陈侍卫。一脸语重心长的吩咐道:“阿南呀,整个古家我最信任你,来,帮我跑个腿。”陈侍卫对曾经兢兢业业,舍命工作的自己狠狠唾弃了一口。呸,让二少信任你,无耻!
     古二少一脸亲切关怀,从兜里掏出张卡,塞到一脸悔不当初的陈侍卫手里,笑咪咪道:“带俩人,天黑之前,给我换十万块钱硬币回来,卡没密码,南哥,我最信任你喔……”不待陈峰南反应过来,衣袂飘飘的走了。
     陈峰南皱着黝黑色的包子脸,一脸吃屎没吃够的口气跟正往家赶的古大少打了电话,古大少静默了近两分钟,似乎快要窒息而亡般说了句:“去吧。”陈侍卫一边感叹着纵弟行凶的无良主子,二少这不着调得性子都是大少爷惯出来的,一边点着刚才极不讲究把他自己锁屋里的两个人,开着三辆车下山捡硬币去了。
     晚饭后,一身疲惫赶回来的贺焕刚进客厅,便被眼前的水桶队吓了一跳。以古二少为首,一脸痛不欲生的陈峰南为次,甲四甲五甲六甲七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各自抱着一个环臂粗的粉红色儿童桶列队站在小小房间外。古默然那谄媚讨好的声音贯穿了古家上下所有人的耳膜:“小小?美丽的小小……来,古二哥送你个小礼物,乖乖,来,乖宝宝开门啦。”腥风血雨面不改色的贺焕生生掉了一层鸡皮疙瘩,看了眼二楼楼梯上,斜靠着栏杆,端茶看戏的古大少,抖了抖全身闻风而立的汗毛,目不斜视的上楼了。刚抬脚迈台阶,一声悲愤欲绝,刺穿耳膜的女高音从小小房中传出:“古默然,十秒钟,消失!”古二少二话没说,转头急急吩咐:“放下,放下,都放下。”然后推倒贺老大,撞翻古大少,飞奔回房了,全程历时九秒八。贺焕揉揉耳朵,暗道,当年请了六位礼仪老师培养出的淑女样板古大小姐,不到半年便毁成这样了,摇头暗笑,这孟小小还真是毁人不倦呀。
     贺焕和古大少向来没有隔夜仇,俩人对视苦笑一眼,便一起去老爷子房里汇报去了。直到深夜,贺焕才回房换洗。细算来,这是新年后他第一次在古宅过夜,上次胡婶给他换洗的被褥暖呵呵的摊在床上。贺焕自己的房子其实离市区更近,可贺老大有空时,宁可一身疲惫开夜车,也要回古家过夜,看着儿童房般的书房卧室,贺焕每次都皱着眉头甘之如饴。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看着时间不早,便想直接睡了。走到床边,一仰身,全身仰躺在床上,几乎瞬间,贺老大跃身而起,紧皱着眉头,回手摸向自己的屁股和后腰,七八个细小的针眼,因反应极快,并没有刺透皮肤。贺老大呼吸加重,攥紧拳头,一把掀开了蒙尘布单,七八个大头钉分散均匀的散落在床上,算计好位置般正对着贺老大的虎臀。贺焕仔细翻检了一遍,确定凶器只有这几个上不得台面的破钉头之后,呼吸更沉重了。古家上下有这胆子,有这心思搞出这恶作剧的,除古二少无二! 
     贺焕深深的后悔上回抽在古默然屁股上的板子,太他妈轻了。
 贺老大深呼吸数十次,才将将平下怒火。揉搓着手腕,这回不把古默然屁股打开花,枉为他表哥数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还没见过全须全尾出去的呢。哦,也有唯一的例外,贺焕想起上次那小丫头的数轮调戏,老脸一红,下意识的看了看下身,嗯,今天裤子系紧了。那丫头现在还不能狠揍,等欣然好了,那丫头再敢顽劣至此,不把她屁股打八瓣,对不住他古家表少爷的家庭地位。
     跑题了,古默然这臭小子仗着有欣然做靠山,敢给他使这种小伎俩,这次不打得他见到他屁股就疼,真枉为他尊长多年。贺焕看看还有时间,成,今晚新帐旧账一起算了,再想有人救你,等天亮吧。
     贺焕拿起电话时已经一脸平静了,座机打到古二少卧室,没有人听,欣然已经睡了,贺焕叹气,起身下楼往小小卧室走去。刚拐进东厅,小小房里便传来古二少那纨绔气息浓厚的阔少宣言:“小小,你就当数着玩儿,陈峰南那只废物,我让他换十万,他跑了一天才凑到七万不到,就当帮我数数,数对了当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屋里沉默半晌,小小那微带惊喜的真诚求知的声音响起:“二少爷,我听说,介个,我听说,大少爷停了您所有的卡……”古二少大脸一木,小小依旧是一脸单纯的好奇:“而且,表少爷好像也冻结了您所有积蓄耶。”
 古二少心里暗喝,古欣然,你揍是个叛徒!
 小小清凌凌的笑问道:“二少爷,您这,呃,准备送给我的礼物,您用的,好像是,是大少爷给大小姐备的那张副卡吧?”古默然同学吃屎不过头点地,第N次哑口无言了。小小同学口头报复古二少毫无心里障碍,转脸怯生生的欲哭不哭道:“您用大小姐的卡,花大少爷的钱,支使表少爷的人,买东西,送给我,送给我?要是……要是……大少爷说我偷他钱怎么办?”一脸的求知好奇,真心询问。古二少已经离魂飞天去了……他奶奶的,这辈子得罪什么人都不能得罪女人。
     贺焕摇头暗笑,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敲了敲门。屋里的怯懦抽泣声,怒喘粗气声戛然而止。贺焕听而不闻的推门而近,看着缩坐在墙角,一脸惊恐,躲在被子里的小小,嘴角微挑。回头看着蹲在地上,双手使劲儿挠着大头的古二少,居然产生了些微的同情。小小看着贺老大深夜造访,惊恐的表情瞬间货真价实了,古二少看着表哥突然过来,以为他来看望小小,也没有多想,只一脸傻笑的望着他。贺焕摆摆手,示意小小不用起来,转头对古二少轻喝:“西林的材料你给我乱放到哪儿去了?”古二少懵了,年前回来,贺表哥送完他匆匆回程,资料是他帮着收的,天呀,难道又塞丢了?一脸的愧疚讨好,打躬作揖道:“我找找,我找找,就在书架第三层,丢不了。”说罢,暗自庆幸表哥来的及时,救他于水火。屁颠颠的跟着贺焕上楼了……
     小小怀疑的望着贺老大的背影,她清楚的记得,元旦第二天贺老大让胡伯把所有带回来的材料都送到公司啦……当时她正跟着胡婶在给贺老大铺床,亲眼看到胡伯安排人送过去的,不对,铺床,嗷呜嗷呜,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贺老大如此的心虚恐惧了。
 天呀,跟古二少打交道久了,怎么跟他一样猪脑子了呢? 
     地呀,她怎么忘记毁尸灭迹啦?小小掰手指一算,今天是她给表少爷床上加料之后,贺老大第一次入住,胡婶最近忙得团团转,没有收拾过表少爷房间。
 各路神仙呀,救命呀。小小使劲儿揉了揉自己刚刚见亮光的小屁股,现在自首,还能保住屁股不开花吗?一咬牙,看在古二少偷钱赔罪的损招份上,牺牲一下自己的娇臀吧!

第四十九章 风水轮流转(中)
 小小做了近十分钟的心理建设,约摸着再不去自首,古二少屁股大概已经开花结果了。磨磨蹭蹭的起身上楼了,边上楼便使劲儿揉着自己可怜的屁股,一边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表少爷的板子不太疼,没有大少爷的藤鞭疼……这边自欺欺人着,这边已经熟门熟路的走到贺老大的房门口了。
 贺焕房间在二楼最里侧,小小蹑手蹑脚的半蹲在房门口,当年做贼都没这么胆战心惊。努力把耳朵紧贴在房门口,恨不得把大门钻出个洞来,也没听出太大的动静。难道贺老大和古二少在卧室里面相拥而眠了?小小忙摇头,摇掉了这个惊悚的念头。突然,“唉唉”的呼叫声伴着大步迈出的脚步声,逐渐清晰传来
 房门隔音极好,小小支棱着全身细胞,也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几句:
 “啪!”绝对是巴掌扇在光屁股上的声音,传出的这么清晰,小小浑身一颤,贺老大的巴掌是铁做的吧。
 “表哥……表哥……真不是我……啊啊啊……冤啊……嗷”古二少的呼救声断断续续,似乎马上就不省人事。
 小小两手不停地揉着自己屁股,满脑袋纠结的圆圈圈,贺老板的杖刑她品味过多次了,她真的真的不想再尝试了。古二少,要不您先开个路?
 “啪!”“啪!”清清脆脆的两巴掌声传来……震得小小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跑不了你……反了天了……二十四岁……四岁……屁股开花……”贺焕的怒吼声让小小抖得几乎癫痫了。
 小小本不是什么大义为民,舍生取义的英雄豪杰,可是自己当初的小把戏,本来只想YY一下,趁贺老大发现之前就毁尸灭迹的,谁知道一出事接着一出事,搞到现在这乌龙局面呢。
 第四声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古二少窦娥般的冤叫声响起时。小小半身一软,脑袋重重的撞在了房门上。
 不重的“咣当”声,让屋里的巴掌声、冤吼声瞬间停止。小小知道再无可退,勉强直起打软的两腿,哆嗦着爪子,挠痒痒般的挠了两下房门。
 贺焕一愣,不管上身半趴在办公台上受刑的古二少着急忙慌的穿起掉在地上的裤子,仔细听着门外的声音。已经过了午夜,,唯一敢过来求情的欣然也吃完药休息了,而且古家上下早就睡了,想通风报信都没有人去,只剩下小小刚刚还精神着……小小?
 贺焕一笑,把右胳膊刚挽上去的袖子慢慢放下,直起身子,静等着门外的动静。小小已经回过神了,伸头是一板子,缩头是两鞭子,早晚都躲不过,人家古二少好歹还敢盯着大少爷的熊熊欲火坦白,她孟小小好歹当了十几年的汉子,虽然怂了点……嗷呜,可她真的不想呀。如果里面的是她亲哥,她闯再大的祸也敢咬牙认了;如果里面的是阿晗,她能直接冲进去把古二少抗出来,顺便还能回施暴者一个蔑视的白眼。可惜,里面既不是她亲哥,也不是她什么故交友人,偏偏还是掌握着她生杀大权的冷心冷面行刑手,小小深深的鄙视着自己,让你丫没事儿找事儿想YY,换个孬点的主儿不行吗?
 一边鄙视曾经的自己,一边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气,砸门般的“咣咣”猛拍着贺老大的房门。贺焕笑了,这丫头胆子见长呀。古二少临表涕零,什么叫以德报怨,什么叫虚怀若谷,什么叫慷慨解难,看看,这就是孟小小,这就是他古默然即将崇拜追随终生的孟小小!
 贺焕笑得愈发慈祥,笑着扬声道:“进来吧。”古二少已经不敢再看大表哥的表情了,太恐怖了,弥勒佛般的笑容背后深藏着杀机与辣手。古二少立刻站得笔直,控制着自己臀部肌肉的抖动来掩盖刚才光屁股挨揍的不良记录。
 就看刚才舍生取义般砸贺老大家房门的孟小小同学,哆嗦着双腿,颤儿着胳膊,浑身摇得快要散架子似的,一步一抖的蹭了进来。进门之后便乖顺的要死,自动自觉的靠墙直立,小脑袋就没抬起来过。
 古二少微微一愣,这架势好眼熟呀,自己当年无数次被逼无奈投案的时候就是这姿势、这表情,不对劲儿呀不对劲儿。
 贺焕笑容更深了,看着恨不得把墙站出个窟窿的小丫头,和风细雨的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小小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语无伦次的回道:“表少爷不睡,我也不睡!”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古二少立刻发散性思维,一脸好奇的望向自己曾深深敬爱的大表哥,眼神里充满了“原来您好这口!”的浓浓鄙视!贺焕一巴掌拍向站立不稳的古二少,压下喷涌的尴尬,尽力保持着慈和尊长的口气循循善诱:“我和你家二少爷说会话,没事你先睡吧。”
 小小已经彻底不敢抬头了,贺老大的声音太慈祥了,慈祥的让她想去撞墙。咬咬牙,坚持到:“表少爷不睡,我不睡!”
 贺焕觉得自己三十来年的修养彻底绷不住了,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道:“小小,回去睡觉。”
 小小不抖了,她僵了。深呼吸,深呼吸,坦白从宽,屁股打穿;抗拒从严,红臀撒盐。认了吧,咬牙道:“表少爷什么时候睡,我就睡!”
 古二少已经浑身颤抖了,顾不上屁股上布满的巴掌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大头,狗熊般的闷笑声声声传来。
 贺焕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拉过想要cosplay壁画小丫头,左手固定在怀里,右手照着她小屁股便是两巴掌,打得小小往前一冲,门牙好巧不巧的咬到了贺老大的胸前一点红上。贺焕虎躯一震,不久前的惨痛经历瞬间袭上心头。浑身颤抖着,新仇旧恨,忍无可忍,脸色一紫,夹住小小的小瘦腰,照着悬空的屁股便是响彻屋内的五六个大巴掌。小小还没来得及惨叫,古二少看戏不怕台高的高笑声便响了起来,笑声刚出口,突然反应过来,小小是来救他的,这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品质,怎么能报以嘲笑呢?于是调整了表情,一瘸一拐的挪到了小小身边,欣赏了一通小小“嗷嗷”惨叫抱着屁股原地大跳的秀美身姿,语重心长的劝道:“表哥不能跟你睡,你得自己睡,你要是等着表哥一起睡,表哥就不能睡了。你想跟表哥一起睡,可是表哥不能跟你一起睡呀,你要是和表哥一起睡了,那表哥就再也不能睡了。哎呀,你怎么这么想跟表哥一起睡呢?难道表哥他想过跟你一起睡呀?到底你们俩是谁先想跟谁一起睡的呀?”说完,不敢直视贺老大想杀人的目光,一个转身毫无心理障碍的把他庞大的身躯躲到了小小身后。
 小小根本没听清古二少到底想跟谁睡的誓言,她的屁股真疼呀,贺老大的巴掌根本就是铁块,这才几下,她觉得自己刚消肿的屁股又飞起来了。贺焕看着狗胆包天的古默然还敢火上浇油,两拳一握,指节松动的嘎巴嘎巴声阵阵传来。古二少也僵了,一步步后退,两爪子捂着屁股,一脸的委屈惊恐哪句叫一逼真。
 贺焕两眼一眯,不管他卧室的小伎俩是不是古默然干的,今晚非把他屁股打开花不可。刚想跨步去抓人,就看刚才还在他身前捂着屁股跳兔子舞的小小,一个猛扑,扑到了他怀里。小小不敢再抓贺老大的裤子,她牢记上次的教训,裤子容易掉地上不雅观,小小情况紧急之下还很得意于自己的冷静,能够清晰的选择抓住贺老大的前襟。可是她充分忽略了自己的身高劣势,于是猛扑到贺焕身前的小小,高举着的两只小爪子准确无误的抓住了贺老大的两粒小红豆,还就势狠揪了一下。
 贺焕彻底僵硬了。
 小小浑然不觉,她浑身上下除了屁股疼就是满脑子的恐惧。她扬着小脸,小手无规则的挠搓着手里的“衣襟”,一脸悔不当初的表情,震耳欲聋的哀嚎道:“贺老大呀我错啦,表少爷呀我有罪,嗷呜嗷呜,我不好呀我不好,我不该呀我真不该,呜呜,您放过我吧放过我。”贺焕忍着胸前的两点锐痛,冷静的告诫自己,无论这丫头唱出什么花儿来,今天一定把她屁股打八瓣。
 不敢抬头再看贺老大已经惨绿的脸色,小小两只小手救命般的死揪着她表少爷的胸前,嗷嗷哭道:“表少爷呀,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我以为胡婶会看见呀会看见,我不想伤到您呀,伤到您。您就放过我吧放过我……”
 已经呈焦炭状的贺焕,逐渐听出味儿来了。深呼吸,“啧……”这臭丫头几天没剪手指甲了。长吸口气,喝道:“松手,从头说。”
 小小哪敢松手,她怕她一松手,贺老大就去找刑具去了。小爪子瞬间抓的死劲,为了增加受力面积,她牢牢地揪住贺老大胸前的两点突起,心里还暗觉,其他肌肉太硬咯手,就此处有着力点。于是揪得更紧了。
 贺焕已经浑身颤抖,喷发在即了。两手抓住小小的腰,两臂高抬,一下把小小抗到了自己肩上,小小的惊呼声被自己倒立悬空的姿势生生憋了回去。还没来得及求饶,小屁股一凉,两个大巴掌清脆

第14回

地盖在她赤裸裸的红屁股上。
 贺焕再不理会小小的求饶经,大跨步的走到办公桌后,回身坐下,一个翻手,把光屁股嚎叫着的孟小小同学按在了自己膝盖上

第五十章 风水轮流转(下)
 贺焕紧着绷着脸二话不说,按住小小的腰,右手高抬,不间断的十个大巴掌声震古宅地扇在了小小的光屁股上,干脆利落。眼看着小小的猴儿屁股由粉红变深红,一个叠一个的大手印盖在两瓣小屁股上,古二少傻眼了。
 欣赏了半天小小大头朝下,两腿上窜的可爱造型,听着小小那五音不全的鬼哭狼嚎。古二少郁闷非常,嘛叫歧视?嘛叫区别对待?古默然同学回头看了看自己屁股上,四个巴掌造成的一指厚的红肿,再看看小小屁股上二十来个巴掌才堪堪揍出来的深红色。一脸惊悚的望着他深爱的贺表哥,扁着嘴,嘴唇哆嗦了半天,嚎啕大哭:“表哥偏心眼呀偏心眼……呜呜呜……”还没“呜呜”完,终于反应过来小小这巴掌挨得纯粹是为了解救他来的呀。于是瞬间转换话题:“表哥呀,我冤呀,真不是我干的呀,那么缺心眼的事儿能是我这种聪明人干的吗?啊啊啊,表哥呀,苍天可鉴,日月可证,我古默然是清白的呀的呀。”
 贺焕正在轻抚着小小后背,极力收着力度的巴掌就怕这丫头哭得险些上不来气儿。这些日子小小又瘦了,浑身上下貌似就小屁股还有些肉,可那两块可怜的嫩肉,贺老大一只手就能盖住。看着这打也打不得,训也训不清的头疼孩子,贺焕觉得心口气得生疼,指天发誓,等欣然做完手术,一定好好给她立立规矩,再这么惫懒无赖,一天三顿加夜宵的揍。想到这,叹口气,等欣然好了,就让她和欣然一起上学去,家里也没合适的人能教她,听说上次险些扒了默然的裤子给欣然讲解那个……生理结构。幸亏胡婶听着不对,急忙进屋几巴掌把她扇老实了,十几岁的大姑娘了,再这么不分四六的,早晚惹祸。
 想到这,也不理会古默然的深情嚎叫,抬起小小身子,把小小翻正了坐在自己腿上,帮她拉了拉衣服下摆,板脸冷喝道:“要么好好说,要么再重打十巴掌,自己选。”正吭吭唧唧唱咏叹调的小小,猛然抬头,不理会被撞到下巴的贺老大一脸痛苦憋屈的表情,举起双手,一脸正气的说道:“表少爷,大头钉是我放的,我什么都不解释了,您打吧。”说完,把贺焕大腿当成了磨盘,蹭啊蹭,乖乖的又翻身趴下了。
 不要说刚把注意力从对比双方屁股的红肿度上转移过来的古默然同学,险些惊掉了下巴,就是贺焕都呆愣了一瞬。贺老大彻底气愣了,沉默了近两分钟,突然笑了。
 要说这江湖大哥表情转换揍是自然,不理会高撅在他腿上,小脸和屁股一样红的小丫头,也不理会下巴拖地的古二少,贺焕面无表情的抬手轻抽了不知道害羞,红彤彤撅着的小屁股一下。极其温柔地笑斥道:“胡闹,转过来,仔细说。”古二少呆傻了,悲愤了,又哭了,您刚才是怎么凶我的呀,凶我的?您刚才是怎么疾言厉色的呀,疾言厉色?您刚才是怎么不把我一巴掌拍死不罢休的呀,不罢休?尊敬的贺表哥,瞧瞧您现在这宠溺的眉眼,怜爱的口气,尤其是那轻飘飘的巴掌,您让我情何以堪呀情何以堪?性别歧视,赤果果的性别歧视。
 小小傻了,贺老大不是气疯了吧?这温和的语气,无奈地巴掌,这,这,这是古大小姐才有的待遇吧。直愣愣的勉强抬起小脑袋,拧着别扭的身子,看神仙一样看着由铁掌煞神无过渡变身为温柔姐姐的贺老大,半天没回过身。贺焕是真气笑了,一把捞起小小,看着那鲜艳的红屁股,抬手又扇了一巴掌,小小在贺焕腿上揉着屁股左拧右蹦,好不欢实。
 贺焕余光瞄到一脸悲愤扑过来的古二少,右手毫不凝滞的在他近到身前时,反手一带,成功让古二少的屁股面朝贺焕,春暖花开了。贺老大左手稳稳地抱住小小,右手反掌两个重重的巴掌扇在了尚未反应过来的古二少屁股上。沉闷干脆,疼痛异常。不待古默然同学咧嘴欲嚎的表情,贺焕眼睛一瞪,喝道:“今天先放过你,回房睡觉去,我和小小有话谈。”
 古默然虽然嘴上咧咧不断,但脑子还算清醒,虽然贺表哥区别对待太过明显,最郁闷的是居然丝毫歉意都没有,他屁股上这几巴掌白挨了?白挨了?虽然心中对小小敬仰和愤怒的混合感情太过复杂,但他也没看漏了表哥眼神中的暗示。稍微一顿,隔着贺焕的胳膊,朝那个红艳艳的小屁股上狠拍了一巴掌,撂下狠话:“今儿放过你,哥们走着瞧!”贺焕抬手欲抽他,古二少腿脚霎时灵便了,拖着老腰,撅着老屁股,一瘸一蹦的飞出房间了。
 贺焕低头斥道:“转过来,给我仔细说清楚了。我再决定打你多少。”
 小小早就吓老实了,哪里再敢磨蹭半分,别别扭扭的翻过身子,歪歪扭扭的在贺老大的腿上坐直了。贺老大肌肉坚硬,咯得小小屁股刺痛非常,一脸的惊恐后悔加上龇牙咧嘴的表情,贺焕强忍住才没笑出声。
 “说罢,怎么回事?”贺焕故意冷下声音,重声问道。
 小小绞完手指拧衣服,憋憋屈屈,哆哆嗦嗦的哼唧道:“我没想,不敢想,扎您。我发誓,再给我俩屁股,也不敢有伤您的心思……”小小觉得自己比孤儿院助管阿姨申请入党时的表情都要诚恳。贺焕不错眼的看着他,板着脸点点头道:“嗯,接着说。”小小看贺老大没有动手的意思,胆子稍大了一些,接着吭哧道:“我就是,我就是想想,上次,您打得,打得,太疼了,真的,太疼了,当然,是我该打,是我该打,可我还是疼呀。”说到这,不敢抬头了,悄悄的抬眼偷瞧贺老大的反应,见贺老大没反应。小脸紫胀的接着说道:“我就是想想,想想您屁股被扎一下……不是真的扎到,不是的。”小小连忙摆手,急急说道:“本来第二天我就想收回去的,结果……”结果一连串的事情,让她把她那小小恶作剧忘得干净。
 贺焕仔细看着小小的表情,心中暗笑,解释得还算合理。贺焕这个年纪和资历,十几岁小孩子的恶作剧根本不放在眼里。如果是默然,他倒还担心那臭小子没个遮拦的在欣然要手术的紧要关头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如今看着小小……贺焕心里微动。
 那年舅妈去世,舅舅消极避世,泊然离家出走,默然性情大变,古宅里只剩下小小的欣然。他自己也左支右拙,更没有过多的心思看护小欣然。直到某一天开始他经常会在自己的房间看到了若干不该出现的“小动物”;吃饭时也总能吃到味道奇特的蛋白质;直到有一次,自己存在古宅车库的三辆车,排气筒都被塞进了沙子,致使早晨着急出门的贺焕和手底下人齐齐趴窝,吃穿住上极少在意的贺老大,才发现不对劲儿。那天上午他推辞了所有行程,不动声色的打听了那段时间古宅里外所有的异常,当天中午便把企图逃跑的小欣然按在了腿上。褪了她的小裙子,让她撅着白嫩嫩的小屁股趴晾在自己腿上,巴掌还没拍下,欣然就已经痛哭流涕了。贺焕本就没怎么生气,象征性的打了十几个巴掌,看着妹妹的小屁股变得粉红,就准备开训了。结果还没张嘴,欣然那撕心裂肺,毫无水分的哭声就震穿了他耳膜。小欣然慢腾腾爬起来,抱着他脖子大哭道:“表哥,表哥,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那时贺焕才知道,小孩子有时候会试图通过一些别扭可笑的方式去证明她们想要的爱和关注。
 贺焕低头看着一脸忐忑恐惧的小小,这丫头极其敏感,自己对她释放的善意她也许感觉到了。所以,会用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来试探自己?那大眼睛里装着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渴望和祈求。贺焕叹气,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像他无数次揉搓欣然一样。
 小小被自己心里深处的那些小心思惊得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看着贺老大并未动怒的表情,不知为何,憋屈的难受。
 贺焕把小小身体扶正,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声说道:“这次淘气,我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轻判你,五十巴掌,你服不服?”小小下意识的揉揉自己屁股,连忙点头道:“嗯,嗯。”
 贺老大紧接着说道:“快过年了,这是你在古家第一个年,不想让你屁股肿着过年。我跟你约法三章。”小小听话音儿还有缓刑机会,忙抬起小脑袋,一脸的惊喜。贺焕轻笑道:“欣然手术前,不许再淘气,如果你能做到。这顿巴掌我会在过完年之后视情况轻打。如果……你再出什么淘气事儿,我的巴掌不比你家大少爷的板子好过,听清楚了吗?”小小细细的琢磨着,贺老大的宽容和轻判本该让她欣喜异常,可心里深处却涌上了浓浓的悲哀。
 数年之后,小小偶然回忆起和贺焕的这次对话,疑惑道如果当时她选择深信,结果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第五十一章 彷徨
    
 小小回房时,已经快凌晨两点,找出常备的药膏,简单涂抹了几下就趴在床上不动了。小小从未受到过如此温柔的对待,而且是贺老大的温柔。刚打完时火辣辣的胀痛,不过一会就消退了大半,小小咧嘴笑了,眼泪却夺眶而出。
     小小到古家快半年了,古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她找不好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但是那低调的奢华和含而不露的做派却是满眼可见的。而且还有贺焕,贺老大是什么人小小是如雷贯耳。阿晗崇拜一个人的表达方式就是往死里崇拜,贺焕的传奇故事在阿晗的高音和口水攻势中小小都能倒背如流,所以当贺焕第一次揍她居然给她放水时,小小的虚荣心在那一瞬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可是随着古家众人对她越来越和善,胡伯胡婶对她的照顾越来越细致妥贴,小小的惶恐和悲哀也与日俱增。 
     古大小姐虽然时常因她跳脚崩溃,气质全无,可那骨子里的教养和骄傲藏也藏不住,那才是值得古家众人,值得所有人疼爱珍视的孩子吧。而自己这种一无出众相貌,二不超群智商,劣迹般般,一无是处的街头小太妹,能得古家上下如今的另眼相看,无非一点,就是自己的身体对古大小姐有用。
     小小自生母去世后,唯一的挂心就是阿晗和不知身在何方的可男,其余众人无论打她骂她伤她辱她,亦或是些微的怜惜和善待,小小皆恨无深恨,爱无大爱。她没有能力和力气去报复什么人,也没有信心和胆量去接受一份不知长短的善意。所以,自进古宅来,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活着,无论毒打苛待,还是关爱温柔,小小把自己最深的心关的死死的,不敢恨,更不敢爱,只敢活着。
     曾经看到她时眼底的恨意和厌恶毫不掩饰的古大少如今对她偶尔的犯规视而不见;每天忙碌不堪的大Boss给小女儿亲自安排起居时也会偶尔顺道给她添置些东西;威名赫赫,不苟言笑的贺老大对她更是多次忍让,时常纵容;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古二少也不过因为一个再小不过,对她没有什么实质损害的小玩笑,对她百般迁就,千般讨好。她连个丫鬟都算不上,少爷逗弄丫头而已,一个丫鬟的死活悲喜根本无关紧要。可古二少这些日子却遭到了古家上下,前所未有的集体鄙视。小小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她何德何能,能得众人如此相待,无非她能救欣然而已。可是,可是,小小缩在被子里,恐惧的浑身发抖,如果她不能救呢?如果古家知道她从头到尾都是利用和欺骗呢?小小僵硬住,她不敢想。
     欣然,欣然说她是她生命里的阳光。小小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拳头,恨自己恨的要死,欣然,你何曾不是我所有的温暖?可我,可我真不想死呀。我不说说出来,那我就熬不过手术;可是我说了,你爸爸和哥哥们也会把我绑上手术台。你大哥给我订的合约原本便是用我命换你健康。欣然,如果我可以,我什么都给你,可我不能拿我的命陪给你呀。还有两个月手术,你大哥一定会找到代替我的人,而我留下则只有死路一条。 
     小小已经没有表情了,眼泪兀自横流……直到天明。
 贺焕早晨出门前嘱咐过胡婶,所以小小一觉睡到傍晚都没人来吵她。正狼吞虎咽的吃着早午晚三顿合餐,古二少一脸得意张狂的晃了进来,翻身农奴把歌唱般得得瑟瑟的蹲在了小小对面,古二少如今还坐不下⊙﹏⊙b
 看着小小毫无痛楚的坐姿,那没心没肺的饭量,古二少怒气冲顶,大手一拍,喝到:“说,怎么补偿我!”小小低着脑袋,猛扒着仅剩两根的西湖牛柳,对古二少的霸王造型视而不见。古二少怒了:“陷害本少乃是重罪,誓不认错罪加一等!”正要大手充当惊堂木,当堂宣判,就见小小意犹未尽的舔干净了第三碗米饭,抬起头来,一脸同情的看着对她的饭量满脸惊叹的古二少。
     小小清了清嗓子,温温柔柔的关心到:“二少爷,瞧您这姿势,您,又挨打了?”
     古二少险些被口水呛死:“你那双大眼睛昨晚刷马桶去了吗?二少爷我昨晚……那个,你没看见吗?”
     小小一脸吃惊:“昨晚,昨晚我去表少爷书房的时候,二少爷是在挨打吗?我没看见呀!”
     古二少身觉自己在睁眼说瞎话方面的功力还有待进步,瞧瞧眼前这模范人物的水平,自己拍马都追不上呀。磨磨牙,憋着声问道:“你昨晚找表哥干什么去了?”
     小小一脸惊奇:“二少爷,您,您耳朵昨晚,刷……刷那个啥去了吗?我昨晚找表少爷坦白错误去了呀。您听到了呀。”哎呀呀,小小一脸看智障聋哑人的表情。
     古二少气得前肢发抖,抬起右爪脑血栓后遗症般瞪着神在在吃着饭后甜点的小小。
     小小一脸同情的看着中风般颤抖的古二少,怕他憋死过去,好心的开口道:“我跟表少爷主动承认错误了。表少爷大人大量看在我认错态度良好,尤其是“初犯”的份儿上。决定给我缓刑。”小小状做不经意的咬重了“初犯”二字。刚想出言讽刺的古二少大脸一红,嘴唇上下抖动,大大的亮眼悲愤欲绝。
     小小抬起袖子,异常熟练的擦了擦嘴,抹了抹鼻涕,看得古二少忍不住又是一呕。
     从从容容拾掇完自己,小小重新开始关心起她的二少爷,一脸敬佩的朗声说道:“表少爷真不愧是大英雄真豪杰,有气魄,有度量,我这点小错误,表少爷根本就不介意。不仅宽恕了我,还教导我,我这么乖巧懂事,偶尔犯错无需深责,但万不可跟某些人同流合污,屡教不改。二少,您觉得表少爷说的对吗?”
     古二少快憋死了,对,太他妈对了。他敢说铁掌如雷的大表哥说的话不对吗?可是,怎么有种要杀人的冲动呢?
     小小不待古二少补血充值,满带好奇和心疼的问道:“二少,您说让我补偿您?难道您是在说我向您陷害我一样陷害您?难道表少爷错待您了,您是说那么英明睿智,智勇双全的表少爷错判您了?他打您……屁股了?用什么打的?扒您裤子了吗?打了多少?那么超凡脱俗的表少爷是怎么打您……那个……光屁股的,您能跟我仔细说说吗?您把细节说清楚,我也好估摸着怎么跟您道歉呀……哎,我虽然觉得表少爷断案如神,聪睿果敢,必不会错待人的。可您逼着我道歉,也只好委屈表少爷了……”说罢,一脸的惋惜不忿。
     古二少再不想说什么了,深觉自己二十四年的厚颜无耻终于碰到了敌手。 于是,耷拉下肩膀,大头低垂,如深秋那枯萎的落叶般,随风飘去了。一脸惨绿的古二少刚刚飘出,笑倒在门口的古大小姐恶气吐尽,一脸得意的飘了进来。扑倒在小小身上,揪着她屁股使劲儿掐了两把,小姐俩抱头闷笑。
     孟小小和古二少的多次博弈中,比的就是谁更不要脸,古二少多年来便是以不要脸之功横扫全球,如今却惨败给后起之秀孟小小身上,古二少深觉人生无望了。
     悲愤欲死的古二少,一手掐腰,一手高举过头,蒙怨千载的怒吼声镇得大门口指挥调度的陈峰南狗腿一软:“孟小小,老子不会放过你。”
     惊奔出来的胡伯垂肩叹气:“二少爷,差辈啦!”

第五十二章 嬷嬷驾到(上)
 
    欣然照着小小的脸蛋横向拉伸着,不理会小小嗷嗷的惨叫,一脸敬佩道:“你真的扎我表哥屁股来着?借我看看你屁股,有没有被打开花?快,快,借我看看,孟小小……不许跑。”小小捂着屁股便往房门口奔去,大小姐的变态程度与日俱增,她那可怜的屁股刚刚逃过贺老大的铁掌,可不想再古大小姐的阴沟里翻船。
 古大小姐郁闷之极,盘腿坐在床上,深呼吸,咬牙道:“小小,三个数,自己趴床边把裤子脱了,我要参观。否则……”还未说完猛咳了一阵,小脸涨得通红。小小本来已经跑出门外了,见欣然如此,一咬牙,不就是看看吗?姑奶奶豁出去了。一步一扭的蹭了回来。欣然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拍拍自己身边,小小欲哭无泪的趴了上去,还没用自己动手,古大小姐熟门熟路的一把把小小裤子扒了下来,看着小小屁股上那已经没有多少痕迹的巴掌印,惊叹道:“大表哥真的打了你吗?真的吗?”仿佛不可置信般用力掐了两下。小小捂着屁股串出去两米远,不行,跟变态在一起,会日趋变态的。瞪着眼睛看着一脸感叹惊奇的古大小姐,深叹,果然是变态之家的翘楚~~
 欣然大笑:“过来过来,借我瞻仰瞻仰。”小小不情不愿的坐回到古小变态身边。听着她幸灾乐祸的回忆道:“我听胡伯说,我二哥大清早便只穿个……那个……内裤,跑到我大哥房里了。我大哥后半夜才睡,正一身的起床气,见我二哥一脸没出息的跑到他床边,还没等我二哥说话,便把他顺势按在床上扇了几个大巴掌,胡伯在外书房听着都震耳朵。我二哥屁都没敢放,呜呜的跑出来了。在书房里闷坐了半个小时,我大哥才穿戴完出来”欣然越说越笑,一脸看戏不怕台高。
 小小满脸惊奇的听着,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磕磕巴巴的问道:“那,那,大少爷,大少爷,他,知道了?他,没说什么?吧?”说罢,一脸忐忑的看着回味无穷的古大小姐。
 欣然知道小小问什么,就不搭理她,慢慢悠悠的说着:“我二哥见状又扑了上去,抱着我大哥腿开始嚎叫。我大哥本就不耐烦,要不是胡伯拦着,都能上脚踹了。我二哥哭哭啼啼,举手发誓般,把你怎么胆大包天,尤其是大表哥怎么心眼偏到咯吱窝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哼!”古大小姐的口气中充满了浓浓的鄙视,从小到大,古默然斗不过她的时候都是去告状,还贼没记性,每一次都告不赢不说,还挨了无数次的二重揍,这还不长记性,下次依旧接着告黑状。
 小小小脸都白了,她可没有古大小姐看戏的好心情,哆哆嗦嗦的呆看着古欣然。古大小姐好歹还有些良心,看小小吓得那可怜样,就不逗她了。竹筒倒豆子般说道:“我大哥听了一会,看着哭哭啼啼的古默然,说了一句‘嗯,我知道。’”古大小姐讲到这,一脸的纠结。小小也呆了,使劲儿摇摇关键地方就卡文的大小姐。
 “我大哥说‘小小上次,哦,被你陷害那次,跟我招过了。我后来去看了一下,她没撒谎。’”古大小姐越说越乐。“我二哥傻眼了,一脸被背叛的问:‘大哥,亲大哥,你意思是说,你不仅知道小小要袭击大表哥,还视而不见?’我大哥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说道‘小小要袭击你表哥,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管?’我二哥哭得更厉害了,抱着我哥大腿嚎道‘可是表哥冤枉我呀,冤枉我,他打小小那巴掌跟拍灰似的,打我跟踩蟑螂似的,大哥,我是你的人,表哥这么对我,你不觉得丢人吗?不觉得被侮辱吗?不觉得有损尊严吗?’我大哥理都没理他,抬脚就出门了,走到门口,看着一脸悲伤难抑的丢人的家伙,甩出一句‘小小扎你表哥,你表哥打小小,我等着看戏等了好几天,谁让你那么笨,参合进去。’说完就走了。”古大小姐已经笑倒在床上了,回想起胡伯绘声绘色的给她描述着她亲亲大哥那解气的口气,越想越开心。
 小小已经傻了……这一家子变态程度都已经飞跃一个新的水平。
 还有些事胡伯没有告诉大小姐。小小被冤枉挨打的那天晚上,古大少就接到了董船一伙被击毙的消息,也反映过来贺焕和老爷子串通,联手瞒他的种种。古大少勃然大怒,踹翻了整个办公桌,半个书房都给砸了。老爷子后来听说后愣是没管他。因为古大少的情报网都是老头儿的老班底一手带出来的,所以他们临时听命于老头儿无可厚非。大少爷知道老爷子的打算,不好冲亲爹发火,便把所有怒气撒在了贺焕身上。连续三天都没接贺焕的电话,甚至贺焕动家法重责古默然时,大少爷都没出房门。过了那阵冷静下来后,突然反应过来小小说的,便拿着备用钥匙进了贺焕的卧室,找到了两个已经挪位到床脚的大头钉。古大少扭曲一笑,不仅没有收拾战场,还吩咐胡伯多找几个过来,深知贺焕就寝习惯的古大少,准确无误的把大头钉放在了贺老板的落臀之处。胡伯看着自家大少爷突然穿越回到了七岁,不知道该哭该笑,便摇摇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了。古大少冷笑,无论把贺焕屁股扎漏,还是小小屁股被打开花都是他乐见其成的。所以,自己的傻弟弟大清早来找他主持公道,还真是找踹来了!
 小小和欣然并排躺在床上,嘀嘀咕咕说笑了半天,转眼天就黑了。欣然上次发病后,精神头一直不太好,小小不敢深留,便起身连拉带劝地哄大小姐回房了。上到二楼,看到古二少的房门大开,喇叭广播般的声音传出,俩丫头对视一眼,同步蹑手蹑脚的各把着一边房门蹲下了。
 “何三儿,你还想着哥呢,我以为你把哥忘脚后跟呢。”古二少那嚣张的得瑟声穿透而来。古二少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手机开了公放,电话那头的嗓门不次于古二少。
 “得嘞,我汗脚,别熏着您。给句准话,晚上出来不,唐二想你都快想疯了。老齐家的那几个都嚷嚷着要参观新版古二少呢。”何家老三那贼兮兮的调调远远飘出。
 “拉倒吧,哥最近没空,你们哥儿几个先闹着吧。下回哥做东哈……”古二少一脸为难的咬牙道。
 “哎呦喂?金屋藏娇了,分身乏术了?带出来瞅瞅,瞅瞅,还没哪个姑娘能跟你处到半个月的。”何三儿一脸的猥琐好奇。
 “滚你丫的!是我家那位姑奶奶,忒金贵,我爸和我俩哥都忙,少爷我勉为其难的在家带孩子呢。”古老妈子一脸幸福状的介绍着。
 “呦呵!拉倒吧,古二摸,你家古大是出了名的恋妹狂,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变态了?”独生子何三儿向来羡慕嫉妒恨古家众兄妹。
 “你狗嘴喷粪呢吧?嫉妒了吧?你有妹妹吗?有能耐你生一个呀?”事关古大少尊严,古默然同学怒了!
 “抱歉,哥们目前没那功能。那古二少,您接着生,回见。”
 “慢着慢着,你们哪儿去呀?”
 “东场金橘湾,小蜜橘今天登场,也没什么,她半年就能出来一回。”古二少咬牙切齿,一边是亲妹妹的看护之责,一边是损友们的“深情厚谊”,为兄心切,爱家如命的古二少瞬时作出了决定。
 “等我,九点到!”
 刚一出门,便看见俩小脑袋一上一下的好奇地打量着他,古二少老脸一绿,一对一都不是对手,俩姑奶奶一块上,自己恐怕尸骨无存。立马谄笑道:“乖,欣然乖,小小乖,该睡了哈。”
 古大小姐一点都不乖,笑眯眯道:“二哥,上次,小小十点之后出房间犯了爸爸的宵禁,被打了三十大板,你这要去哪儿呀?”古默然钢牙都要咬碎了,愣是没敢发火,点头哈腰道:“哥出去一趟,十点前肯定回,欣然乖哈……”明知道自己家压根就没宵禁一说,可再给古二少俩胆子也不敢当面驳了小祖宗的话。大小姐才不会放过他:“二哥,爸爸和大哥今晚都不回来,嗨,这要问起来,我该怎么说呀?小小上回那三十板子可是大表哥亲自打的,货真价实。你说,我要是跟爸爸提一句……哎,二哥,你屁股好了吗?”古默然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他为兄的尊严呢?他男子汉气概呢?这俩丫头,一个唱戏,一个无比配合的使劲儿点着头。深呼吸,深呼吸,“啪”一声脑袋撞墙,怒吼道:“小祖宗们,开个价吧。”
 欣然和小小对视一眼,齐齐笑道:“我们要沙皮。”
 古二少如果知道后来那些事儿,那么今晚把他阉了,他都不会出大门一步。

第五十三章 嬷嬷驾到(下)
 
 欣然肺部有慢性的并发症,所以古宅主楼不要说养狗,就是气味浓郁点的花草都从不摆放。某晚小小哄劝大小姐回房就寝时,黔驴技穷的讲到了自己曾经养过的二毛、三毛、四毛三只土狗的祖孙趣事,听得欣然两眼放光,大半夜坐起来嚷嚷着要养狗。小小暗道不妙,紧忙几句话把古大小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土狗的十八种叫法上。之后数天,欣然在无数的闷笑和黑线中学会了猪狗不如的十八种叫法后,居然退而求其次的要去看狗。小小避之唯恐不及,在房里装了两天死人。
 古大小姐从不会放过她,趁着值班的护士交班,保姆听着胡婶派遣给她擦洗房间的各处死角时,古欣然同学溜进小小房间揪着她小耳朵命她伴驾。小小被逼无奈,一脸赴死的表情跟着古大小姐到了后山,古家豢养看院藏獒的地方。后院的警卫长看着大小姐只带着个小丫头向笼子走来,腿儿都软了。赶紧打躬作揖把跟大小姐“私交甚好”的陈峰南推了出来挡驾,自己赶紧层层上报。结果古大小姐还没把陈峰南小时候吃饭掉厕所里的事迹抖落完呢,闻讯而来的古涵山,一手一个拎住了俩丫头。拽着同样骨瘦如柴的两只小胳膊,带到了自己书房。欣然低着头,满脸通红的站在老爹身边。小小看着大Boss那面沉似水的表情,浑身抖得跟打架子鼓似的。古老爹看了欣然和小小一会,让胡伯找了根薄木尺,当着欣然面,亲手打了小小十下手板子。欣然早就知道自家老爹的把戏了,刚要还嘴,看着小小冷汗浸透的后背,和那见鬼般的恐惧表情,到底什么都没说,乖乖的认了错。在老爹无奈疼惜的目光下,带着小小下楼了,之后再也没提过看狗之事。
 大概跟大Boss握手的经历太过惊悚,当晚小小便受惊过度,大半夜的跑到胡婶床上,把胡伯挤到一边,抱着胡婶胳膊嚷着要吃狗肉,胡伯照着她小屁股拍了几下,小小哼哼唧唧就是不走。直到胡婶给她连续爆炒、肉酱、清炖了三天狗肉,小小那憋屈劲儿才彻底缓过来。
 直到快过年了,压抑许久的古大小姐每次看着小小那委屈愤懑,敢怒不敢言的小眼神就想起小小讲的她家土狗被她欺负后的表情,想养狗的欲望更强烈了。前两天,趁着古大少心情好,欣然颠儿颠儿的钻到大哥怀里,蹭了半天,磕磕巴巴的提出请求。古大少微一皱眉头,问道:“小小的主意?”古大小姐一僵,赶忙解释。自己老爹那真戏假作她不怕,可大哥打小小从来都没手软的时候。
 古楷垂

第15回

着眼睛听着,掩盖着眼里的心疼和无奈。小妹妹要手术了,虽然所有的准备都做足了,但是手术依旧还有一半她不知道的风险。能否痊愈不说,后期的排异阶段更是危机重重,妹妹这身子骨能不能挺过那种煎熬,老爷子和他们兄弟几个想起一次便揪心一次。所以欣然此时提什么要求,哪怕要上天,他和贺焕、古隶都能给她架梯子。可是要养狗,宠物狗一般都带毛,传染菌也有风险,所以古楷难得的犹豫了。于是轻掐了下妹妹的小脸,答应道他考虑几天。欣然一看有戏,美滋滋的出去了。之后一连串的事儿,便耽搁到了年前。
 所以当古二少又一个把柄落在两位姑奶奶手里时,欣然向小小做了个伸舌头学狗叫的动作,小小便明白了,于是配合极佳的附和着。古二少咬牙看着俩丫头,一跺脚,答应了。欣然和小小击掌相贺,目送着颓败枯萎的古二少出了大门,便见好就收的各自回房了。
 小小深知养狗不妥,可是心里的愧疚让她跟古家众人一样,想最大限度的让欣然开心。古二少刚出门便给自己老大打了电话,电话那头开着视频会议的古大少,犹豫了近一分钟,点点头,答应了。私交不错的合作方看着刚才多拿了几个亿的利润都没有丝毫动容的古家太子爷难得的皱着眉头,不禁好奇的打听了一句。古楷一哂,淡笑道:“是家里小妹,又淘气了。”看着古大少眼里满溢的宠溺和无奈,在场众人齐齐下巴落地。
 第二日,当把两个月大,浑身褶皱的看不见眼睛的小沙皮狗递到一脸口水的古大小姐手中时,古二少觉得便秘都比这好受。靠,出去嗨个皮,结果变成了全城搜狗行动,那帮孙子看笑话的眼神他还可以勉强咽下,可是这又干净、又没病、出身又好、脾气又乖、先天优良的幼犬要一夜之内找到,他奶奶的,古二少恨不得把自己送上,他古二少除了年龄超标和物种不同,哪儿都比那狗符合条件。
 好不容易找到了条小沙皮,浑身累瘫了般递到小祖宗手里时,人家只淡淡的挥了挥手:“二哥跪安吧,哦,辛苦了!”古默然恨恨的盯着俩丫头,亲妹妹身子娇弱,暂时不能动,嗯,那个小丫头,哪天趁人不注意,套上麻袋,绑到地牢,扒光了狠抽一顿。古二少一边YY着,一边回房洗漱去了,靠,这满身的狗味儿。
 一直到腊月二十八,古大小姐都在围着狗转。古涵山、古楷和贺焕每次去她房间,都看到一脸兴奋的古欣然,揉搓着耷拉着嘴角,呜呜叫着的小沙皮,旁边陪坐着同样耷拉着嘴角,一脸憋屈的小小。爷仨暗笑,也就放手不管了。
 在给狗起名一事上,姐妹俩第一次产生了分歧,小小想到古大少那辣手无情的板子和阴冷厌弃的眼神,于是咬着牙的建议道:“都说起个土名长寿,不如叫‘大泊’吧”?古大小姐倒没多想,就是觉得辈分差了,眼睛一亮,拍床道:“叫二摸,哈哈哈。”想起自己二哥那咬牙切齿的表情,深感畅快。小小鄙夷道:“太明显啦,要不叫‘嬷嬷’?”古大小姐很能虚心纳谏,大眼一转,拍手称好。
 听说了狗名后的古二少,第n次给小小找茬被古大小姐击退后,愤愤然的第N+1次放话:“小丫头,老子不会放过你,和,这条狗。”声震二楼。
 小小捂着嘴故作惊慌的躲在了大小姐身后。欣然大笑,摸摸小小的脑袋,待她二哥狼狈逃窜后,偷偷说道:“我前两天偷听我大哥和表哥说话,备用的两家有一家同意了,我大哥前两天飞了过去当面谈的。所以,你不要每天心惊胆战了,万一用不上你了呢,你就自由啦。”说到这,不知为何,情绪低落了下来,从未有过的心虚和胆怯,戳了戳小小的脸蛋,讷讷的问道:“手术完,你,还会回来吗?”小小眼泪夺眶而出,装作低头逗狗,咬紧了牙,嘴唇都要咬出血了,都不敢抬头。哑着嗓子道:“欣然,等你好了,我给你当抱狗丫头吧。让嬷嬷多生几个,胡婶照顾了你们家三代,我也伺候你家的狗三代。”欣然满腔的伤感一无所踪,揪着小小屁股就开始拧。扭打嬉闹中,小小大笑着泪水横流。
 狼狈逃出的古二少收到了他在意大利定制的手工巧克力,嗨,看在那丫头也快上手术台的份儿上,对她好点吧。晚饭后,手捧着做工精致的,包装极其奢华的十八块各色卡通形状的巧克力,敲开了小小的房门。小小正在纸上哗啦着什么,看到二少进来,紧忙的站起了身子。古二少难得大脸一红,把巧克力“啪”的摔倒了桌上,吭哧道:“少吃点,牙都掉光了。”说完不待小小答话,扭捏着出门害臊去了。
 小小捧着那盒巧克力呆坐了一宿,不哭不笑,只小手轻抚着包装盒上丝滑的装饰绸缎,木木无语。
 腊月二十九,天刚亮,一夜无眠的小小黑着眼圈刚刚瞌睡,便被那熟悉的挠门声惊醒。嬷嬷一般都睡在一楼的宠物房,时常会大清早溜达到她卧室,叫她晨起,小小无奈,打开了门,抱着小嬷嬷钻到了被窝里。小沙皮的爪子不停地巴拉着巧克力外盒,小小把它拿开,心疼的轻抚着盒面上划出的爪痕,仿佛照料自己的伤口般温柔地和着气。
 轻轻地打开了外盖,看着颜色润泽、形态各异的巧克力,伸手欲拿,又触电般的缩了回来,使劲儿的擦擦手,仿佛要蹭掉块皮般又想去拿,可到底没有抓起来。眼泪像泄了洪一般,不停地砸到枕头上。听着小沙皮“呜呜”的哼叫声,喃喃地自语道:“对不起,我不配。”一咬牙,抠出一块食指大的乳白色巧克力,递到了小沙皮的嘴边,泪笑道:“你比我有良心,给你吃吧。”
 小沙皮呜呜的蹭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咽了下了。

第五十四章 最后一根稻草(上)
 
 很多事情看着偶然,却逃不过必然。而有些事情看着必然,就挣不过命运安排给你的种种偶然。
 小小是被贺焕摇醒的,眯着眼睛看了眼挂钟,不到中午,揉着眼睛的看着贺老大,一脸的睡眼迷蒙。贺焕正把巧克力盒拿在手里细看,待小小坐起略精神后,指着盒子,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吃了吗?”小小一宿没睡,半路被叫醒,虽然贺老大的出现惊了一跳,但是下意识里贺焕是安全人物,所以并没有过于紧张,皱着包子脸,一脸没睡醒的回道:“我没吃,给嬷嬷吃了一块。”说完,大大的打了一个哈且。
 贺焕皱着眉头紧盯着小小,半晌,叹口气,放下盒子,说道:“跟我上楼。”小小这才精神了,看着贺老大面色不善,什么都不敢问。手脚麻利的穿上睡衣,蹬上拖鞋,屁颠颠的跟在贺焕身后,往楼上走。
 刚走到楼梯口,便看到古大少正送着陈医生和一群医生、护士往大门口去。小小愣住了,上回欣然抢救也是这样。欣然怎么了?没等跟贺焕打招呼,撒腿便往楼上跑。古楷视而不见的接着笑脸送人,转身回来,小小已经不见了。
 小小站在欣然卧室门口,呆住了,氧气罩下的欣然面色蜡黄,似乎,似乎没有了生息。小小浑身发抖,这是欣然吗?昨天欣然还掐她屁股,疼得要命。欣然,你睡了吗?
 古涵山坐在女儿床边,双手紧握着女儿没有输液的小手,面色苍老,满眼的颓然。古二少站在床位,脸上从未有过的怆然和严肃。没有人理会小小,小小也似乎不敢再进去一步。
 身后传来脚步声,再熟悉不过的贺老大和古大少。小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歪靠着门框,手脚冰凉的呆立着。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小小缓缓回头。古大少的眼神似冰,似乎要活活把她冻死,小小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古楷狠狠地盯了她一眼,低声冷喝道:“站着别动。”便转身进屋了。小小没注意到贺焕那探究和无奈的目光,全身发冷般原地定住了。
 古楷走到了父亲的身边,深吸口气低声说道:“陈医生说,有惊无险,但是手术之前不能再发病了,万一……只能冒险提前手术。爸,让欣然睡会,您也歇会吧。”古涵山攥紧了女儿冰凉的小手,恍若不闻,古楷、贺焕、古隶一脸痛惜、无奈、悔恨的陪站在床位。似乎过了好久,古涵山才站起身,低下头沙哑着声音轻声道:“爸爸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在女儿额头上轻吻一下,转身出去了。走到门口时,对听不清屋里情况只会泪流满面的小小视而不见,直接上楼了。
 古楷仔细吩咐了贴身不离的胡婶和护士,仔细叮嘱完看守的古隶,便和贺焕带上房门,出来了。小小已经僵住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古家众人对她的态度为何一觉醒来天翻地覆。她亦步亦趋的跟着古大少走到楼梯口。
 古楷紧握的拳头让小小从未有过的恐惧。古大少慢慢转身,紧抿着嘴唇,眼里的愤恨和怒火差点让小小站立不稳。冷冷的开口:“那条狗吃的巧克力是你喂的?”小小只剩下干点头的力气了。古楷眼神一暗,冷笑道:“你知道狗不能吃巧克力吗?”小小茫然了,她又不是狗,她怎么知道?忙摇了摇头。
 古楷抬手一个大嘴巴抽了过去,速度快到让旁边静站的贺焕只觉眼前一花。小小只听到一阵风声刮来,左半边脑袋“啪”的一声巨响,身子控制不住的后退,后面是悬空的台阶。小小仰摔在台阶之上,重心不稳的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滚了下去。她想抓住什么控制住,可两手空空什么都抓不住。
 一、二、三、四……
 数不清多少台阶之后,“咣当”一声,脑袋和左半边身子撞到了栏杆,终于停了下来。小小满眼的金星,左半边脸彻底麻了,热热的鼻血顺着嘴唇滴在了地上。胳膊上、腿上、浑身上下仿佛散了架般。小小已经无法思考,只记得,嬷嬷吃了巧克力,欣然病了,自己被打了。慢慢的爬坐起来,顾不上泉涌的鼻血,一脸呆滞的看着最后一级台阶,小兔耳朵的拖鞋歪躺在上面,狼狈无助。
 贺焕抬手拦住了要下去接着打人的古楷,喝道:“冷静点,欣然还要手术呢。”古楷这才喘出口气,咬牙道:“欣然手术完,连本带利让她一起还。”贺焕来不及再去看嘴角青紫,半边脸红肿,依旧躺着鼻血的小小。对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古隶使了个眼色,忙把怒气攻心,见人杀人的古大少架回房了。
 古二少看着楼梯下一脸是血的小小,惊了一瞬,忙跑下来,顾不得干净埋汰了,伸出袖子给她擦着鼻血。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狗不能吃巧克力,哎呀。你这丫头,怎么竟往枪口上撞。”看着小小还是一脸呆滞,叹口气把她一把抱起,送回了房间。从没伺候过人的古二少,手忙脚乱的投了个毛巾,给小小擦着小脸,便擦边道:“我大哥早晨去看欣然,你家的那嬷嬷便爬上了床,欣然正逗着它往我大哥怀里塞,那狗,哎呀,那狗突然吐了白沫,浑身抽搐,跟死耗子似的僵了过去。欣然……”说到这,古二少也一脸的惨白。“欣然声儿都没出,就晕了过去。”
 小小终于回过神了,顾不上浑身上下数不清的撞痛,抓着古二少衣服吼道:“欣然呢?欣然呢?大夫怎么说?欣然怎么样?”古二少掰着小小的手指头,憋着气道:“松手,松手,勒死我了。欣然暂时没事,但是比上次犯病重了。大夫说,绝对不能再受刺激了,一旦再发病就得提前手术,可是心肺指标不平稳,手术成功率太低。”说道最后,已至哽咽。
 “嗨,都怪我,好好地给你们俩弄什么狗回来,你爱吃甜的,我给你买什么不好,买巧克力。小小,你别怪我哥,他是气急了,早晨连我都挨了好几下。”古二少擦着不断掉下的眼泪。也顾不得安慰小小了,掩饰狼狈般的跑出了门。
 胡婶进屋时,小小的鼻血已经淌了一滩,小小却呆傻了般,呆坐在床头。胡婶心里一惊,忙把小小扶着平躺下,找来冰袋敷在了额头上。也顾不得埋怨她,只轻斥道:“欣然没事,就是发病一次比一次重。别再胡闹了,表少爷禁了你的足,这几天好好在房间里呆着。别再闹腾了哈。”小小只胡乱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好在冰块起了作用,鼻血终于止住了。小小顾不得从头到脚的伤处,睁着眼睛,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古家的春节便在欣然的病重中黯淡度过,直到大年初三,欣然才悠悠转醒,全家上下齐齐松了口气。欣然看着几天之内就瘦了一圈的爸爸和哥哥,不好意思的把头埋在了坐在床头的贺焕怀里。古涵山终于露出了笑脸,摸摸女儿的小脑袋,笑斥道:“再敢这么吓唬爸爸,就让你大哥打你屁股,爸爸肯定不救你。”欣然更加不好意思,把脸埋得更深了。贺焕轻拍着她背,笑着吓唬道:“躲表哥这儿也没用,你大哥打完,表哥再打一顿,怎么能这么吓唬人呢?”欣然张嘴在贺焕脖子上咬了一口,贺焕大笑,抱紧她的小身子,冲着屁股轻拍了一下,揉揉她脑袋,轻轻把她放倒了。
 古家父子看着欣然略缓和过来的脸色,暗暗舒口气,留下了一脸愧疚欲死的古二少,便不打扰欣然休息了。欣然咳了几声,看父兄出门后,忙抓着古二少的爪子问道:“小小呢?我哥是不是把小小打死了?”古隶呲着牙,忙道:“没有没有,在房间里关禁闭呢,好得很,好得很。”欣然眯着眼睛,费力的说道:“没骗我?”古二少哭的呀:“你二哥就那人品?放心吧,你还得手术呢,大哥怎么会打死她。就是怒火攻心,表哥怕他看见小小冲动杀人,就把小小关紧闭了。要不,等你再好些,我偷偷带她上来?”欣然微微一笑,揪揪二哥的耳朵,笑道:“够义气!”古隶苦笑,看着又沉沉睡去的妹妹,心里暗道,“孟小小呀,不管我们哥儿几个和你什么恩怨,欣然是恨不得把心掏给你的,跟你比我这亲哥都得让路了。你要是做了对不起欣然的事儿,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第五十五章 最后一根稻草(下)
 
 古家老宅自欣然病后,几年来甚少招待外客。欣然刚刚卧病在家时,有一次古涵山几十年未见的旧友带着侄子初到C城,第一站便是到古家来拜码头。二十多年未见,古涵山亲自出了大门迎接,老兄弟俩边说边笑的进了三楼的主书房。古涵山进到书房便觉得不对劲,仅靠书房的卧室门半开着,他边跟老友寒暄,边若无其事的推开了房门。本该在自己房间静躺的小女儿,小脸蜡黄,难得一脸精神的坐在他床上,叠扑克般摆弄着他那些价值连城的古邮票。看见父亲带客回来,立时便有些尴尬和无措。古涵山冲女儿安抚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转身出去后,便拱手了道了歉,说家中略有不便,还得请老兄弟和大侄儿到会所小坐吧。本就该客随主便的叔侄俩便随着古涵山去了古家的私人会所。事后,他们仔细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古家幼女养病在家,叔侄俩暗暗后悔,真不该上门叨扰。从那以后,C城略有根底的人家无论是拜会、请见、还是商请洽谈都会直接到公司或者古涵山的私人会所,甚少有人登门拜访了。所以,自小小进到古家后,她和欣然可以肆无忌惮的穿着小睡衣,楼上楼下,前院后院的蹦跶,丝毫不怕撞见外人。也因此,小小的计划从未找到过机会。终于,等到了过年。
 欣然刚能下地的大年初七,照惯例是古家招待姻亲的日子,因为古涵山的岳家远在B都,而且三子一女皆未成婚,所以招待的则是贺焕的本家,贺家的一众旁亲。贺家的本支十年前被贺焕和古楷联手灭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聪明、听话的旁支亲戚。贺焕本身本不欲再与这些人走动,但古涵山在礼数上从不留人话柄,这些年每到初七都亲自或由长子出面宴请妹妹的婆家,贺焕的本家。于是,初七这天,贺家众人争相而至,听到风声的其他亲属也相约而来,一时间,古家大院宾客盈门,车流不息。
 古家防卫内松外紧,从进山口、半山腰道古宅的各处正门、暗门,警卫、摄像无数。董船狗急跳墙之时,也曾打过欣然的主意,但派来的人还未到半山腰,就被劫杀了。小小在古家半年,借着陪大小姐前后院出巡之际,里外观察了数次,所有翻墙、钻洞、摸河、跳井皆是找死,唯一的出路就是混在人群里,想办法随众出去。可是古家半年没有外人,小小只能安心等待。
 关禁闭之后,小小静坐了很久,曾经仅剩的一丝彷徨愧疚被古大少那一巴掌扇的干干净净。在古家,她不如一只狗,留下,必死无疑。她的配型跟欣然是最合适的,其他人都是退而求其次。古大少找到的备选,是一旦她出现意外替换上的。只要她在,连狗都不如的人,生死自然不在古家众人的考虑范围内。而且,随着欣然的发病,古家众人对她的态度也随之变化,小小原本就无所期待,此时更加清醒了而已。
 她每天吃光了胡婶送来的东西,不多问、不多说,吃饱就睡、睡醒就吃。好似一只认命待宰的猪。初四那天,贺焕路过,敲门进来,看见小小静坐在床上,摆弄着年前胡婶给她添置的新衣服,看见贺老大进来。小小抬起头,头一次没有胆怯和慌张,淡淡的微笑,大大方方的打着招呼:“表少爷今天不忙?”贺焕心里一梗,总感觉有些不对。笑道:“不忙,欣然醒了,惦记你呢。你乖乖的,别再惹事了。等你手术完……我来安排。”小小垂下眼睛,慢慢抬起头,一脸的笑脸,清清脆脆的说道:“谢谢表少爷,我记住了。”那是小小最后一次无所畏惧的直视贺焕。
 初七那晚,古宅低调的喧嚣着,因为古家大小姐在家养病,亲近的几家都很识相的略拜过年便起身告辞了。即使这样,宾客快散尽时,也近十点。小小趁着古涵山和古楷在会客室招待贺家几位老人时,偷偷溜到了欣然的房间。欣然正一脸不耐烦的躺着,看见小小,两眼瞬间冒光,揪着她小脸叫道:“没良心的小东西,把我忘了是不是?我白天天惦记你了。”小小心里一揪,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见欣然了,忍着眼泪微笑道:“大小姐众星捧月的,我哪儿敢上来凑热闹。”看着欣然气色和缓,精神充足,暗自庆幸又心酸。趁欣然不注意,把一张纸塞在了她枕头夹层里。
 欣然拽着她唧唧咯咯的说个不停。小小背过身咬着嘴唇,手指甲扣紧了手心里,深呼吸,咬牙道:“大小姐,快点休息吧。我得走了,再不走你哥得打死我。”欣然讷讷,静了半天,似乎小心翼翼般拽着小小胳膊:“那是我哥,我,我没法顶撞他,你,你就看在我面子上,别怪他,好不好?等我手术完,你,你回来好不好?我,我不掐你屁股了。我哥再打你,我就让他打我。你,回来好不好?”小小再也控制不住,哽咽道:“你好了,我就回来。只要你好了,我肯定回来。”你要是有个什么,我也没脸活下去了。欣然以为小小心疼她的病情,忙擦干眼泪,拍拍她后背,笑道:“瞧你那没出息样,快回去吧,我可不想你大过年挨打,快走,烦你了。”说罢,便转身躺下了。
 小小再不敢回头,一路跑到了门口,撞上了在门外望风多时的古二少。古二少假装撞见空气般,视而不见小小飞奔下楼。
 跑到东厅,在厨房晃悠了好几圈,与胡婶撞了个正着,胡婶使劲儿点了一下她额头,嗔道:“还不快回去,想大过年挨打呀?”小小鼻子一酸,扯着胡婶胳膊道:“胡婶,我饿了,想吃水果羹了。”胡婶看着眼睛红红的小小,猜着她去偷偷看欣然了,看着自己手上的活计,无奈道:“在大厨房暖着呢,自己拿去,别让大少爷看见了哈。”小小偷吃的技术炉火纯青,看着小小蹦蹦跳跳的走了,胡婶摇摇头便上楼了。小小于是在古家众位下人的眼皮子底下,在西厅大厨房和卧室之间来回搬腾了数回。从胡伯、胡婶到所有警卫、下人从一脸无奈到视而不见,甚至贺焕送客回来都撞见了小小端着果盘猫着腰往卧室走,一脸的叹气,轻拍了她屁股一下,便转身上楼了。直到深夜,宾客散尽,累的筋疲力尽的胡伯胡婶安顿好众人,看着小小房间已经关灯,轻轻地开门,看着床上蒙头大睡的小身子,轻手带上房门,便回去睡了。
 贺焕每年初八都要给父母上坟,贺家祖坟在C城外郊。于是略略换了衣服,便提了车,直接下山了。上坟用的东西早已有人准备妥当,贺焕把车停到了自己房子的停车场,转身上了贺家管家准备好的房车,由司机开着直接往墓地去了。
 大年初八早晨八点,刚刚给父母磕过头的贺焕接到了古楷的电话,从未有过的震怒和惊怆:“来欣成医院,欣然要提前手术。孟小小跑了。”

第五十六章 群伤
 贺焕一路飚车赶到医院时,欣然已经被推进了ICU。古涵山一脸苍白的凝神站在玻璃外面,遗世独立般静看着浑身插着管子的小女儿。昨晚离开时,古涵山还一脸笑意的打趣着被一大堆长辈拉着做媒的外甥,此时却似瞬间苍老了十岁,浑身再不见暖意。古隶站在父亲身旁,望着氧气罩下脸色灰黄,气息微弱的妹妹,脸上溢满了痛悔和惊恨,双拳紧握,无可发泄般的咬着嘴唇。古楷在楼梯口打着电话,看见贺焕到了,扯了扯来不及系上扣子的衬衫,青白着脸色交待道:“欣然24小时之内需要手术,飞机调来了,我这就去南省接那一家,最快今晚回来。那个丫头是从西厅大厨房翻窗出去,沿着西墙根溜到了车库,撬开了你的后备箱,钻进去跟车混下山的。抓到她,死活不论,先绑上手术台。”贺焕一惊一愣,凤眼冷光一闪,多年未曾有过的羞辱和后悔冲上心头,微微点点头,简单道:“好。”
 古楷不再多说,带人直接下楼了。贺焕走到舅舅旁边,冷静说道:“刚才路上已经派人去她原来住的大杂院和常去的几个地方开始搜了,蒋家那小子也监视起来了。我这就安排下去全城一寸寸的筛。”古涵山依旧静立着,在贺焕转身要走时,静声说道:“不用再有顾及,如果她反抗,把尸体带回来就行。”贺焕一凛,打着电话下楼了。
 贺焕虽然是抹黑吃饭,但是追缉手段是看家本领。接到电话时便安排了九路人马,分别去小小曾经住过、逛过、等常去或可能的地方一一搜捕。对被蒋正杰绑在蒋家正房的蒋唅更是不错眼的监控着。刚坐进车里,嫡系手下之一吴正的电话便打了进来:“大哥,查到了,昨晚您给照片上的那个姑娘今早两点二十去了她原来住的钉头儿胡同,跟左右邻居说了近二十分钟的话,回到她原来的院子里没点灯待了半个小时,然后便离开了。我们跟着查到了她今早五点左右撬开了孟河区杂货街的两家店面,偷了两套衣服、几捆毛线、一书包的饼干和水,便一路向西边的学区去了。西区是学校集中地,那姑娘换了身校服,大概是在上学高峰期钻进了人群中……我们,大哥,抱歉,我们跟丢了。我们正一个学校一个学校的排查着。”贺焕冷冽着声音:“明早之前找不到人,直接去刑堂吧。”吴正再不敢多说,待贺焕挂了电话后,擦着冷汗,忙调派着人马集中到了城西区。
 贺焕看着欣然抢救前手里紧拽不放的那张纸。
 欣然:
     我跑了,既然跑了就不说对不起了。我不是个好人,骗了你这么久,我除了会演戏,就是忘恩负义。哎,还是说声抱歉吧,我胞弟和他养父母在你大哥手里,我不得已演戏至今。祝你康复,就此两别,死生不见。
 忘恩负义恬不知耻的孟小小
 回想着刚才胡伯老迈哽咽的哭声:“……早晨给小小送饭,发现被子里是叠成人形的衣服,正要告诉大少爷。就听到大小姐冲着大少爷痛哭,大小姐,大小姐何时跟她大哥那么说过话。大小姐质问大少爷是不是绑架小小的弟弟一家威胁她,大小姐拔掉了氧气管,哭喊着大少爷这样自己生不如死。还,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大少爷惊怒交加,要不是二少爷扶着,当场就……阿焕,小小她,嗨,她跑就跑了,何必如此,欣然待她什么样?阿焕,嗨,你胡婶也晕了过去。我们,我们对不起古家呀……”
 平息着胸中的怒火和愤懑,一下下的轻敲着座椅,快十年了,头一次阴沟里翻船。孟小小,我给你最后的机会,明早之前出现,我保你一条命。过了明早,古家跟你算完帐,我这还有你受不起的后账慢慢跟你算。
 古楷深夜十点带着被半诱半强迫的父女俩赶到医院时,贺焕手底下人还没有找到小小的踪迹。古涵山看着那个一脸黝黑,满身粗朴的女娃娃,握着她父亲粗糙的大手,老泪纵横:“谢谢你们,这个孩子我们家照顾一辈子。无论什么条件,你们尽管提。”
 本就是家中不受重视的二女儿,机缘巧合碰上这种事儿。女娃的生父本来说什么都不同意,好不容易从山沟沟里考上大学的女儿把器官给别人,谁知道还能不能读书,能不能好好的成亲生娃。干了一辈子农活儿的老汉蹲在地里,对古楷几次三番的半求半硬就是不肯松口。可孩子的继母看着古家拉来的现金,眼睛都直了。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读书不成、干活没劲儿,仗着是个男娃,爹妈也管教不了。那两大箱子钱摆在跟前,早就花了眼。于是每晚不停的枕头风。上午载着古楷的三辆从未见过的好车停在村门口时,继母趁着丈夫走亲戚,便把放假在家的继女塞到了古楷车里。女娃父亲听到邻居报信,紧忙跑回来,实在劝不住,才被逼无奈的带着女儿跟着古楷上了直升机。
 古楷派人安顿好孩子父亲,一派温和地对战战兢兢的女娃娃说道:“是叫南英吧?跟那个哥哥去吃点东西,睡一觉好不好?”叫南英的女孩子一脸好奇、胆怯的看着仿佛电视上走下来的大哥哥,木木然的点了点头。
 南英的血检报告很快出来了,贺焕那边还没有消息。古涵山和古楷仿佛已经忘记了小小这个人,跟专家组讨论着南英的适应性和欣然的可承受力。主刀的陈医生给欣然看了几年的病,又跟古涵山私交甚好,看着古家父子强撑下的颓唐和紧张,叹口气,再一次跟古涵山和古楷强调道:“古老,泊然,欣然的情况很不好,那个孩子的器官匹配度要小于上次的那个女孩子。如果可以,还有六个小时,我们可以再等等。”欣然突然病危,活体移植的备选人突然换人,作为古家友人本不应该探人阴私,但是作为主治医生他有必要重申一下临时换人的风险性。
 古涵山微微握紧了拿着手术风险告知书的手,多年不见的痛悔和冰冷交织的眼神:“那个孩子,暂时不在了。先用南英做准备吧。”古楷嘴唇一白,强忍着杀人的冲动,抬头道:“如果可以,我们再换人。”陈医生猜出个大概,便不再多问。最后劝道:“古老,欣然这种状态下,手术成功率不到30%,即使成功,后期的排异反应更是强烈了不少。您,要不再考虑一下。不手术,维持生命体征,欣然至少还能……坚持一个月。可是手术过程中一旦有风险,欣然……很难下手术台。”古涵山心里如垂暮的老兽般,望着被捕猎夹子夹得骨断血流的幼崽,绝望的哀嚎着。跟大儿子对视一样,仿佛要穿透纸背般签下了字,绝然道:“明早手术吧。”
 直到凌晨四点,贺焕都没有带来消息。古涵山、古楷和似乎一夜之间沉默下来的古隶,没有人去追问。只静静的安排着欣然手术需要的一切。古隶没有勇气面对父兄那豪赌绝望的眼神,悔恨的无以复加。孟小小,如果欣然因你而……无论你

第16回

是活是残,我都会让你生不如死。
 早晨七点半,欣然手术前半个小时。古涵山拿着热毛巾一点点的给女儿擦着小脸,一旦推进手术台,无人预料这是不是父女俩的最后诀别。欣然的微弱呼吸像一记记重锤,砸在古家父子的心坎上,闷痛得想炸裂。古涵山、古楷、古隶亲手推着欣然走到手术室门口时,一身凌厉、满目暴怒惊痛的贺焕赶了过来。古涵山等齐齐抬头,贺焕无比难堪挫败的摇了摇头。古涵山面不改色,招手示意道:“来,扶着那边,我们送你妹妹进去。”

第五十七章 功亏一篑
 十二个小时的手术,古涵山一如雕塑般的坐在手术室门口,不动如山。期间,医院下达了三张病危通知书,古涵山恍若未见,古楷无奈,通红着双眼,颤抖着手一张张的签了下去。手术灯熄灭时,古隶一个起身不稳,跪趴在了地上。寸步未离的贺焕和古楷顾不上古隶,一人一边搀扶着古涵山奔到了手术室大门口。陈医生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冲着父子三人微微点头,古涵山终于不支,身子一歪不省人事。
 古楷和古隶忙搀扶着老头,贺焕回手叫人,陈医生顾不得站了十二个小时手术台的疲惫,忙跟着担架把古涵山推到了欣然专属病房的隔壁。陈医生一边安慰古家众人:“岁数大了,体力不支,一定要静养,但是不能再如此了,千万要避免二次中风。”一边继续介绍欣然的病情:“欣然的求生意志很强,几次血压骤降,都奇迹般地挺了过来。泊然,劝劝老爷子,欣然舍不得你们,他得挺住了。……虽然手术成功了,但是后期的排异期随时都会出现危险。”看着古涵山床前,一脸悔痛莫名,没有反应的古楷,叹息转身道:“阿焕,老爷子岁数大了,这么下去恐怕欣然还没好,他先支持不住了。”古楷这才反应过来,掩饰般的擦着滴下来的两行眼泪,给父亲掖了掖被角,转身紧握住陈医生的手道:“陈叔,大恩不言谢。我安排一下,谢谢……”话未说完,手术前一丝声色都不露的古大少,终于泪流满面。
 贺焕看着古楷情绪起伏太大,上前扶住他对陈医生道:“我们现在方便看欣然吗?还需要做什么?”陈医生仔细嘱咐了各项注意事项,看着古家众人全都疲惫不堪,又细细叮嘱了特派过来照顾古涵山的医护组,转身出门了。
 古楷已经平复了情绪,深吸口气,拍拍抱头闷哭不已的弟弟,哑声道:“精神点,欣然还没跟你算账呢,瞧你那没出息样。”古隶抬起头,使劲儿搓了搓脸,边哭边笑道:“嗯,等小丫头醒了,是得好好算算账,他奶奶的,把她二哥耍得跟猴儿似的,不打她八顿,便宜她了。”说罢,不知是兴奋还是痛苦,眼泪止也止不住。贺焕眼见这兄弟俩太过激动,老爷子还人事不知,自己手里也一大摊子事儿,强迫着自己静下心来,对着古楷一件件安排道:“给欣然准备的护工已经到位了,老爷子这边我给胡伯打过电话,他已经安排人过来了。默然先盯几天,公司那边一摊子事儿,你抽空交代一下。我这里……你放心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会给你们一个交待。”古楷和古隶静默了一瞬,古隶下意识的看向了大哥。古楷脸上的欣喜和后怕褪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杀机和凛冽,冷笑道:“要活的,怎么能死了呢?我得让她慢慢地后悔自己活过。”一脸冰冷的笑容。
 小小在贺焕后备箱里蜷了近半个小时,直到再无动静,才别开后被锁,悄悄爬了出来。一路急行奔到了大杂院。半年了,心心念念的家,日夜思念的阿晗,“我回来了。”小小捂脸痛哭,“我回来了,阿晗,阿晗,我可疼了,可害怕了,阿晗。”小小跌跌撞撞的往大门口跑去,所有的期待和支撑都在那扇门后。她想敲门,缩回了手,近乡情怯般擦了擦脸,“阿晗会不会生气,生气就生气吧,豁出去屁股让他打一顿,阿晗,我好想你。”眼泪不停地流下,一滴滴的敲在大门前的水泥路上。小小强压着雷动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轻敲着门。一下、两下、三下……寂静的胡同、漆黑的夜色里,只回响着一下下规律的敲门声,不停不歇,仿佛宣告着来客那不死不休的期待和坚持。不知道敲了多少下,门内依然毫无动静。
 小小慢慢感觉到冷,阿晗从不在外过夜,因为她在家,阿晗连十点之后回家都甚少。祁婆婆腿脚不好,九条哥虽然市区有房子也会经常回来,大杂院从没有空过人。小小不敢想,执念般地一下下敲着门,轻敲、重敲、泪水崩溃而下,重重的砸起了木板门。门后的院子依然嘲弄般的毫无声息。
 “吱纽”一声,隔壁院子亮起了灯,穿衣开门的脚步声,大门打开,邻居佟大叔的媳妇佟婶子探出了头来,看着曾经的小邻居险些没认出来。一脸吃惊的试探道:“小小?”小小回头,忙奔到佟家门口,急切的问道:“是我,婶子,阿晗呢?祁婆婆和九条哥呢?”佟婶子看着一身漂亮冬裙、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小小,不知是惊讶还是感叹:“哎呀,小小,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你当了大小姐出国了吗?”小小来不及细品这话,忙追问道:“婶子婶子,阿晗呢?”佟婶子吃惊道:“阿晗没联系你吗?哎呀,要说还是你们两个小孩子有福气,一个出国当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一个当了大少爷,哎呀,光顾说了,天儿冷,来,小小进屋坐会?”小小彻底的冷了,阿晗,大少爷?他……也有家了?围巾捂得严实的小脸满是惊慌,急问道:“婶子,阿晗走了?什么时候?”佟婶子倒没多想,噼里啪啦的说道:“不久之前,刚过完元旦吧。哎呦,你是没见到了,那么好的车,阿晗爸爸是大老板,对阿晗也是一脸的娇惯呦。给九条和他奶奶塞了那么一箱子钱,把阿晗带走了。阿晗那脾气你也知道,他亲爸爸也不计较,只搂着他脑袋亲个没完。街坊邻居看着,这哪像爷俩,亲哥俩都没这么亲热的。”
 小小麻木的听着,寒风刺骨,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走了之后就没回来。过了两三天,他爸爸派人来,给我们这些老邻居一家送了十万块钱,说是谢谢我们照顾阿晗这些年。我们哪好意思要,人家客客气气的放下钱就走,连人都追不上。祁婆婆的腿伤是老毛病了,阿晗爸爸出钱让九条带着祁婆婆去南方看病了。哎呀,小小,你们兄妹俩真是好福气呀,我听阿晗说你父母对你好得不得了,千金大小姐啦。哎呦,瞧我这嘴,就光顾着说了。你这孩子,大半夜的跑出来,家里人知道,快进来坐坐……”
 小小僵硬着摇摇头,破碎着声音:“婶子,阿晗……爸爸,对他很好?”
 大冷天的,佟婶子冻得直打哆嗦,这蒋家大少爷的妹妹,不知道谁家的大小姐可真难伺候呀,强忍着寒风说道:“好,好着呢。听送钱的人说,阿晗他爸爸好几个女儿,就阿晗一个儿子,宠上了天,阿晗放个屁,他爸都大声喊着香飘万里。哎呀,我这张嘴,就这样,小小你别挑婶子哈。”佟婶子看着曾经人人喊打的两个小乞丐一朝变为众星捧月的太子公主,不禁后悔当初怎么没多给他们几件旧衣服呢。忙不迭知无不尽道:“对了,阿晗爸爸姓蒋,九条和祁婆婆出门前去蒋家看了阿晗。回来说,真是好命呀,他爸把他当眼珠子似的,几个亲女儿都靠边站,哎呦喂,听说十八九岁大小伙子,他爸睡觉都搂着,吃饭恨不得亲手喂,阿晗说什么都直点头,就差把屎把尿了。阿晗那倔脾气,也不过闹腾了两天,听说现在大少爷当得滋润着呢。”一脸的艳羡和后悔。
 小小茫茫然的没有反应,干冷着声音问道:“婶子,我们家的备用钥匙你这里还有吗?”佟婶子连道:“有有。”万分得意的从手上一串钥匙中卸下来一把递给小小:“哎呀,还是信得过老邻居呀,九条走前给了我一把钥匙,说房子不退,帮忙照看着。小小,可别站着了,赶快进屋吧,这大冷的天,你这大小姐要是冻坏了,婶子可当不起呀。”
 没有回应佟婶子的絮絮叨叨,小小木偶一样的打开了院门。曾经最暖的家,最牵挂的人,都,不在了。
 院子不大,正屋住着祁婆婆和偶尔回来的九条哥,她和阿晗挤在南厢房,她的小床,是阿晗跟后院胡同徐木匠学了半个月的手艺给她打出来的。刚从孤儿院逃出来,身无长物两个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那次险些被人活活打死,机缘巧合遇到了混混头九条,小小的模样、阿晗的性子都讨喜可人,九条见俩骨瘦如柴嘴甜如蜜的一对孩子,难得好心的带回了奶奶住的院子。祁婆婆只有一个孙子,平时见不着人影,见俩孩子一身的伤口,又身世可怜,便把东厢房腾出来借他们暂住了。要不是祁婆婆的收留,当时折腾成一把骨头的小小都未必能熬过那个寒冬。
 那个小床打出来后,阿晗又捡了许多废旧木块,给自己简单钉了一个矮长的木桌,每晚便蜷在上面睡在小小床脚下,小小睡眠极轻,但只要有阿晗在,即使呼噜声震天响,小小也能无梦到天明。白天阿晗出门,桌子还可以给小小当书桌。可是在小小记忆力,那个小木桌更多的是阿晗收拾她的刑床,小小没少在那上面光着屁股挨巴掌。
 小小半躺在曾经真正属于她的“公主床”上,那条木桌依旧躺在床脚边,落满了灰尘。小小眼泪一行行的淌下,擦也擦不完,也就随它们淌了。
 小小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小床的床沿,喃喃笑道:“阿晗,你也有家啦?真好,你爸爸一定像古老爷对欣然那样,把孩子疼爱到骨子里。哎,你有亲妹妹了是吗?肯定比我懂事听话,我总惹你生气,你打我的时候也很讨厌我吧。我拖累你这么多年,你终于解放了。你姐姐对你好吗?要是跟欣然一样就好了,欣然是个好姐姐,可惜她没有亲亲妹,哈哈,欣然总说她最郁闷的就是自己是最小的,只有挨打的份,没有打人的机会。嘿嘿,你姐姐会不会揍你呀?脾气那么不好……脾气不好又怎么样,有家就好。”小小眼神没有焦点的望着窗外,不知道多长时间,慢慢坐起身子。
 她一切计划的目的都是要与阿晗团聚,她利用了古大少的轻敌、利用了贺焕的同情、利用了胡伯胡婶的怜惜,最后倾尽了欣然的友谊,只为了与阿晗团聚,而此时的她,赌输了一切,功亏一篑。

第五十八章 蛛丝马迹
 欣然整整昏迷了七天,直到微微苏醒时,小小依旧音信全无。睁开眼睛的欣然看着一脸惊喜的父亲、大哥、二哥,想咧开嘴笑一下,却毫无力气的再次沉睡了。古涵山微微松了口气,不敢吵到女儿,带着两个儿子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古默然这些天几乎吃住在医院,一面看护妹妹,一面照顾父亲,几天之内就沉稳懂事得让来医院的胡伯刮目相看。而缺席了古大小姐苏醒仪式的贺焕,此时正脸沉似水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吴正、吴凡、陈光礼、廖凯明,四个贺焕嫡系心腹正心惊胆战的一溜排站在办公室中央。吴正一周前挨了二十大棍,伤口刚结痂,站得一身冷汗也丝毫不敢懈怠。偌大的办公室寂静无声。贺焕闭眼沉脸,仰靠在椅背上,两指轻揉着额头,整整十分钟未出一言。底下哥儿四个在暖风十足的空调下汗流浃背,冷汗顺着小腿肚子往下淌。
 贺焕两手放在桌上,蓦然轻笑了出来。底下四人脸色刷一下惨白,变脸动作叫一齐整。贺焕轻笑道:“说说吧,上次这么丢人,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来着?”说罢低下头,抬手随手指了中间站着的陈光礼。陈光礼嚎丧的心都有了,他跟着贺焕迎击董船,半条胳膊被打穿,一身是血的下山时,都没有现在的恐慌和狼狈,他妈的,连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都找不到,他陈光头一个礼拜都没敢抬头。磕磕巴巴的回道:“大哥,C市地毯筛遍了,真,真没有。哥儿几个正往旁边几个市区铺人呢。”
 贺焕依旧是轻笑,仿佛听了极有意思的笑话般轻声道:“我这回脸是丢光了,你们看着办吧。”吴正顾不得身下刚合口的棍伤,噗通跪了下来。吴凡、陈光礼、廖凯明齐刷刷的跪了下去,一个个低着头再不敢言语。贺焕轻敲着桌子,冷声道:“起来,还指望你们把我老脸挣回来呢。一个个说。吴正!”吴正抬头看看贺老大,知道贺老大不喜欢假惺惺的那一套,虽然他真的是腿软了,但也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其他三人不敢抬头,看着吴正直了起来,也不敢磨蹭,一个个手脚冰凉的站直了。
 吴正控制着自己腿部的抖动频率,低头说道:“大哥,我们正在排查断线处的那几个学校,那附近四个中学、两个小学。早晨六七点正是家长送孩子的高峰期,学生家长人流复杂。那个地方四面皆是主路,不是长期隐藏的好地方,所以我觉得她直奔学校应该是找人接应去了。然后由那做拐点,转到其他地方。那个姑娘是孤儿,当初我们查的时候,除了她养兄蒋唅和九条、九条奶奶,并没有其他熟悉的人。所以我们正在调齐那些学校的学生和老师资料,一个个排查,看看有没有曾经跟那个姑娘有过关系的。”贺焕轻点点头。吴正暗松了一口气。
 吴凡看大哥说完了,老大目光移向他,忙理了理思路,汇报到:“派人去了军医大,郭家夫妻俩还在护理着他们儿子,我们仔细查过了,可疑的地方只有元旦前后,有一个男孩子往医院打过电话,咨询郭可男的病情。我们查了电话来源,基本确定是刚出院的蒋唅。但是仅有那一次,之后郭可男和他父母一直没跟外界接触过。已经派人过去24小时监视了。”贺焕微垂下眼,指了指陈光礼。
 陈光礼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一字一句道:“C城几个外来人口集中的地方都排查过了,没见过那个小姑娘。每个地面有陌生人来往,底下的兄弟都会留意,那丫头长得……咳,太扎眼,好认。可是,至今还没有兄弟看见过。”陈光礼冷汗越来越多,头都抬不起来。贺焕懒得理他,抬头示意廖凯明。
 廖凯明是出了名的话唠,一句话能拆成十句话说。今儿见贺老大这般,也咽了咽口水,精简着自己的报告:“蒋家监视的人一直没断。蒋唅自从被他老子绑了回去,就不断闹腾。不是不肯认爹,就是离家出走。爬楼、地遁、借故外出招数都使劲了,也没成功过几回。最远一次刚跑到院门口,被闻声而来的蒋正杰逮个正着。嗨,那小子太笨,大半夜从三楼往下跳,也不先看看,底下是蒋正杰二老婆养的一大堆用来做美容汤的大白鹅,蒋唅一脚蹦到鹅蓬上,哎呦喂呀,大哥,您是没看见,那鸡飞狗跳的。蒋正杰跑下来揪着蒋唅耳朵就往屁股上踹,他二老婆拽着蒋正杰,哭号着让他赔她那些英国运来的进口烧鹅,他三老婆指着二老婆破口大骂她农村泼妇,四老婆趁机把他三老婆刚穿上的喇叭裤拽掉了一半,露出半拉屁股。大老婆带着女儿叫人搬来凳子嗑着瓜子看着戏……哎呦大哥,您不知道,那叫一热闹……哈哈哈……蒋唅……”
 “咳!”吴正忍无可忍,咳嗽了一声。廖凯明的声音戛然而止,抬头看着脸色铁青盯着他的贺焕,嘴唇哆嗦了半天,赶忙收起一脸没在现场的后悔惋惜,声音立马低了八度:“一直到昨天,算上蒋唅跑得最远的两次,都没跑出过蒋家大门口半步,也没见过半个外人。”
 贺焕使劲儿瞪了廖凯明一眼,问道:“跑得最厉害的两次是哪天?”
 廖凯明业务上还算是把好手,毫不犹豫地答道:“一次是上个月13号,一次是这个月14号。”
 贺焕垂着眼,这两天小小都安静的很,信息太少。问道:“蒋唅为什么要跑?蒋正杰什么反应?”
 廖凯明一脸八卦,正准备喷着口水,看着贺老大面色不善,忙挤出正经表情说道:“据蒋家内部桩子传出的信儿,蒋唅压根不信蒋正杰是他爹。蒋正杰把DNA报告甩在他脸上,蒋唅看都没看说了句‘我不认字儿。’把蒋正杰气得,差点就要动手了。嗨,大哥,我跟您说,我还没见过老蒋跟谁那么好脾气过呢,哦,除了跟老大您,除了跟您……”
 贺焕的眉头开始聚拢,廖凯明一见不好忙正经道:“刚到蒋家的时候还好,大概十来天左右吧,蒋唅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再呆在蒋家,见天儿的想着跑。蒋正杰问过,蒋唅只说‘我只有个妈,早死了,没你这便宜爹。’把蒋正杰气得呦……咳咳……为什么想跑没有人知道,蒋唅谁也不说。看蒋正杰的反应大概是认为儿子在怪他,闹脾气呢,所以也不在意,随他闹腾。也不知道蒋唅那小子是真傻还是真聪明,蒋正杰偷偷的把西山的几栋别墅和东郊的几片蒋家祖传的林场都划到了蒋唅名下,讨好的把文件递给蒋唅时,蒋唅看都没看摔门回房了。蒋家大太太到小太太,还有那六七个小姐,窝斗不断,看着蒋唅那傻小子变太子,挑拨的、撺掇的、引诱的,这才俩月,招数不知道使了多少,可蒋唅就那程咬金的三板斧,除了离家出走,其他招数一概不接。蒋正杰虽然好色,但也不傻,眼瞅着儿子差点吃了几个闷亏后,给他身边全部换上了自己的人,房间也挪到了自己隔壁,就差拴到裤腰带上了。这个月14号,蒋唅被他老子拎回来之后,摔在客厅,抽出皮带抽了一顿,还没两下呢,蒋唅都没动静,蒋正杰突然哭得跟死了妈似的,哦,他妈早死了。抱起蒋唅就回屋了,亲自上药、端茶端水的,跟伺候祖宗似的。蒋家见天的就这么闹腾着,也没见个完。但能确定的是,蒋唅一直没见过外人。”
 贺焕凝神思考了一会,吩咐道:“继续排查学校,那个丫头小时候在楼楼街、城南孤儿院待过,这两年九条跟他胡同里的几个朋友对她也多有照顾。看看能不能从学校里找到线索。盯紧了郭家和蒋家,一丝一毫线索都不要放过。”指了指陈光礼:“叫手底下兄弟们低调点,别弄得鸡飞狗跳的。”四人齐齐应是。
 贺焕拿起外套就要出门,陈光礼捅捅廖凯明,廖凯明抬头观摩吊灯,陈光礼又求救般的看着吴家哥俩,一向义气当头的吴正、吴凡低头数起了地砖。陈光礼暗骂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眼见贺老大已经穿上了外套,嘎巴着嘴儿,就是开不了口。贺焕瞄到他们四个的小动作,置若罔闻,穿上衣服就要出门。陈光礼实在无奈,挤出一句:“大哥,还,还有件事儿。”话音未落,吴正、吴凡、廖凯明异口同声的说道:“大哥,我们先走了。”说罢,不等贺焕反应,火烧屁股似的跑没影儿了。陈光礼傻眼了,这帮畜生,留他一个等着被老大凌迟吗?
 看着贺焕不耐烦的盯着他,陈光礼深觉再替贺焕挡俩枪子儿都比这舒坦。闭着眼睛,不敢抬头的说道:“大哥,这几天我们漫天撒网的找那姑娘,道上,道上有些不太好,不太好的闲话。”
 贺焕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无论怎么处置小小,为长远计,小小的身份不适合外露。所以最初让他们查人时也没多交待。这几天,贺焕亲自下令整个C城漫天的找人,还是近几年少有的事儿,所以贺焕连自己最亲信的人也没泄露过小小跟古家的关系,一直诱导着他们小小是自己要查的。
 陈光礼的光头都可以反光了,一滴滴虚汗滴下,180斤的粗壮汉子扭捏道:“大哥,他们都是群粗人,一群王八蛋,吃饱了撑的,闲的蛋疼,您别介意哈,等我找到那传话的,把他门牙都掰了,给您补钙哈。”贺焕斥道:“哪儿那么多废话,说!”
 陈光礼头都低到胸口了,闷闷的说道:“这几天,这几天,道上传,传,大哥漫天找的那姑娘是您,是您小情儿。跟,跟您闹脾气,离家出走了。说您,说您这几年没有固定女朋友,女朋友,就是好,好,好幼女……”陈光礼斜眼瞄着贺老大有没有掏枪,抖得跟陀螺似的,闭着眼睛等着挨踢。
 贺焕愣了,来不及震怒,略一寻思,稳声问道:“还说什么?”
 见贺老大没有拔枪,陈光礼舒了口气,忙道:“几个老头儿多少年没,没见过您笑话了。也不是,这也不是笑话。他们说,他们说,怀疑您,以前怀疑您好男风,男,男那个啥,怀疑十来年了。这回终于,终于知道了。然后,然后……”
 皮厚如陈光礼,也吭哧不下去了。
 贺焕是真笑了,恍惚了一下,凝神斥道:“找踹呢?说!”
 陈光礼咬牙道:“全五爷他们,他们找了十来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各种型号,各种道道的,让我们,我们,给您传个话,话。说,照片上那姑娘,那姑娘太瘦,不,不好生养,生养……”越说越低,一跺脚,喊道:“您,您要好这口,那,那十来个姑娘,就在,就在,楼下候着呢。”
 贺焕抬脚踹到了陈光礼大腿根,练家子陈光礼愣是没站住,往前扑了好几步,摸着光头真哭了。他就是一传话的,关他屁事呀,天知道他也怀疑过贺老大的性取向。
 贺焕踹完人,出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转念一想,笑了,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借口。把风头引导自己身上,无论外面怎么传,都不会疑到古家。冷着脸,抬起一脚把刚刚站稳的陈光礼又踹了个趔趄。冷声问道:“那些孩子都带来了?”
 陈光礼愣了,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自己老大,到底业务精炼,表情转换迅速,忙道:“全五爷他们早就准备了,昨儿晚上就送来了。”贺焕冷着脸,吩咐道:“把那些孩子带到郊南别墅,动静大点,过俩小时就给全五叔他们送回去。别的不用说,就说我还在找人呢。”陈光礼精明异常,略一寻思,就明白个大概,再不多问,揉着被踹紫的屁股,一步一瘸的拐送幼女去了。
 没过两天,C城道上就传遍了,贺焕多年未娶只因好幼女,如今宠惯多年的小女友外逃,别人送来的再多再好也看不上眼,就盯着置气离家的小女娃呢。贺老大的笑话可不是那么好看的,吴正、吴凡狠收拾了几个嘴贱的,但贺焕不惜代价的找人行动并没有停止,也就此处无声胜有声了。
 听到风声的古楷摔烂了一套茶具、两个瓷碗、三个水杯、四个输液袋,也没平下那口气,默默地给那个杀千刀都不解恨的孟小小又记上了一笔。

没人看么?

第五十九章 命难逃
 小小压根没准备去找阿晗。她一切的准备都是拼劲全力安顿好可男一家和九条哥、祁婆婆,然后和阿晗有多远逃多远。她和阿晗本就是浮萍,对方在哪里,哪里就是家。所以她算计了欣然的善良,最后的信上没提阿晗,只提了弟弟,就是算准了欣然会帮她保下她弟弟一家,小小苦笑,很无耻吧。所以无论怎样,她这辈子都没脸再见欣然。
 千算万算没想到最有把握的阿晗找不到了。
 小小擦干净眼泪,看着天色,她的时间不多了。如果阿晗过得不好,她还有信心去找他,可是俩人都是孤儿,深知对方心底对家的渴望,如今他有亲爸爸,有亲姐妹,自己这个累赘,何必再拖累他?小小长舒口气,自己的病已经是初发期,当年就是总是低烧,妈妈才坐立不安,用不了几个月就会进入恶化阶段,她也不知道十年后的医术能不能救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干坐在这里只有等死。
 好吧,阿晗,那不再见了!
 欣然的排异反应比预计的还要严重,不停的呕吐、抽搐,甚至一度的心脏偷停,古涵山刚刚恢复些精神,古楷和古隶不敢让他对着欣然。哥俩连拉带劝的哄他回房了。于是古楷、古隶和来探班的贺焕三人换班,不间断地守着欣然和老爷子。看着每天只是静坐沉思的老爷子,和不停忍受着非人痛苦的妹妹,古楷攥紧了拳头。
 手术后第二十三天,欣然终于进入了平稳期,二十二天的煎熬,欣然已经憔悴的看不出原本的清秀,骨架嶙峋,面色焦黄。虽还不能言,可笑眯眯的眼神却让古涵山四年来第一次发出由自心底的舒畅。古隶头枕在大哥肩上,痛哭失声。古楷仰头长叹,咽下了紧憋的泪水。贺焕眼圈通红,轻抚着妹妹的额头,仿佛如易碎的珍宝般,轻触即止。
 出了ICU,古涵山抖落掉一身感慨,嘱咐古楷:“F省的希望小学看着再建十所吧,从欣然名下的基金会中出,算是替欣然谢谢他们。”F省是南英的家乡。古楷会意,重重的点点头。
 没有人问过小小的下落,贺焕也一字不提。全城皆知贺焕在找人,讨好的、好奇的、别有心思的,纷纷使出人马搜索着贺老板的“小女友”,可是直到欣然手术期满一个月都没有下落。
 欣然已经出了ICU,虽然还是一身的管子,但已经能持续清醒一两个小时。古涵山不错眼儿的盯着小女儿,每隔几分钟就俯下身子亲一下女儿额头,仿佛小闺女还是那襁褓中的婴儿般。欣然只能淡淡的笑着,坚持不了多久就有些疲惫了,用眼神缓慢的跟父亲交流着。
 贺焕躲在天台上轻松地抽着烟,古楷嫌弃的跟他保持着一米的距离,贺焕玩笑般的撅着嘴把烟头儿对准了古大少,古楷躲闪不及,飞脚就踹,兄弟俩闹了起来。突然,手机同时响起。
 古楷默了一瞬,脸色一白:“欣然血压骤降,我先过去。”
 贺焕扔掉烟头,随着古楷飞奔下楼,一边听着电话:“嗯,知道了,你们盯紧。”说罢,已经到了欣然病房,因为一身烟味儿,贺焕只远远倾身紧张看着,并未走近。
 古涵山已经被请了出来,刚才女儿还用眼神笑着示意着爸爸许久未刮的胡子,古涵山大笑,低下身子用毛毛的下巴扎着女儿额头,突然欣然全身抽搐,古涵山立马按了急救铃。
 古默然看着飞奔回来的大哥和表哥,眼圈又红了,紧拽着大哥胳膊,向要寻找希望般望着逐渐趋平的血压显示屏。拳头堵进了嘴里,似乎要咬出个血窟窿来。
 古楷拍抚着弟弟的大头,安慰自己般道:“没事,欣然很坚强,应激性排异反应术后三年都很常见,没关系,默然,默然,乖!”紧握着拳头,盯着不断跳跃的血压显示屏,古楷从未信过神佛,此时却暗暗拜了所有神明,愿保欣然平安。
 贺焕手机又响了,古楷和古隶转过头来,贺焕面容平静点头道:“嗯,别惊动她,我这就过去。”
 贺焕看了古楷一眼,古楷眼神骤冷,回头看着急救中的欣然,背身道:“留口气儿,给我。”贺焕叹口气,点点头。古隶看一眼表哥,看一眼自家大哥,看一眼抢救中的欣然,眼睛一缩,到底什么都没说。
 直到欣然抢救过来,陈医生向古家父子解释完应激性排异反应高发期的注意事项后,贺焕才有机会跟舅舅说话。古涵山没精神计较贺焕身上没散干净的烟味儿,头都不抬的问道:“有消息了?”贺焕一顿,老爷子紧盯着欣然抢救,依旧耳听八方。点点头:“在隔壁G市公墓群的一个废旧工厂的地下室里,刚找到,已经盯住了,我这就过去。”古涵山望着氧气罩下的欣然,看了一眼镜子里倒映出的两个儿子,良久,点点头:“问问她为什么。”
 贺焕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嗯,她不反抗,我不会伤她。”说罢,看了古楷一眼,转身出门了。
 刚到楼下,吴凡便把车开到了门口,贺焕将将坐稳,越野车如箭般窜了出去。贺焕看着甲四递过来的废旧工的地形图,苦笑道,真是把那丫头当强敌了。也是,能让贺焕手底下四大金刚尽全力遍寻一月才找到的丫头,确实不能小看呀。
 吴凡后视镜里看着老大低头沉思

第17回

,寻思了一下,低头开口道:“我哥已经带人盯上了,跑不了了。那几个学校排查了一遍,在科大附小查到了一个叫温景烁的三年级男孩,是被养母从城南孤儿院收养的,原名叫青蛙。他有个胞姐叫田蛙,现在叫田甜甜,也是孤儿院出来的,去年在学校后门开了个早点铺。田甜甜这一年每逢周三周五,温景烁不是由养母接送,而是由司机接送的时候,都会抽机会上前跟她弟弟说上几句话。那小姑娘跑到学校的那天正好是周三。我们暗中跟了田甜甜几天,操,太他妈拗口了。”
 溜了眼依旧低头看地图的老大,接着说道:“发现她每天的生活极其规律,我们不敢用强,试探性的问了几句,谁知那丫头是滴水不漏。前天,让老廖媳妇儿做戏,说要抓在这附近常行窃的少年犯,那丫头才露了破绽。我们没有打草惊蛇,昨天找人截住了他弟弟司机的车,装着碰瓷儿,套出了那天的异常。果然,那天早晨他看见温景烁进校门之后,刚刚掉头,结果温景烁被他姐姐抱了出来,塞到车上,说他肚子痛要去医院,司机知道这姐弟俩的关系,老板吩咐过就一直装作不知道,所以也不敢怠慢,载着姐弟俩沿着西环路一路南行,走到与G市交界的收费站拐口时,那个小子吵着要吃街边的茶叶蛋,司机看着一片的汽车尾气,说什么都不肯给买,那小子就跑到副驾驶跟司机缠磨起来,司机拗不过到底下车给买了几个茶叶蛋。再上车时,那小子肚子已经好了,说不疼了,要回去上课。司机无奈,给他老板打完电话便把车开了回去。”
 贺焕点点头,说道:“嗯。”吴凡大乐,能得贺老大一个“嗯”字,已经是莫大的荣誉了,略略扫去了这一个月的憋屈和屈辱。接着说道:“我哥昨天到了G市,找了凤头,给他看了照片,巧的要命,正好有人看见一个丫头在郊区公墓附近的邮局出现过。现在不是扫墓时节,那个丫头又长成那样,也没包着头脸,让人一看就忘不了。我哥和凤头就带人去公墓附近排查,看到了那个丫头在工厂附近的水沟里舀水喝,确定了附近除了死人只有她一个活人后,给您打了电话。”
 贺焕点点头,闭目思考了半晌,冷声吩咐道:“告诉你哥,别乱动,那丫头性子烈,脾气古怪,伤了一点拿他试问。”吴凡赶忙给他电话传达着圣旨,他奶奶的,耍了他们一个月的丫头片子,以为抓回来能好好拾掇了,谁知道还是个不能碰的,更他妈郁闷了。
 贺焕一行赶到时,天已经黑透。群山环绕的整片公墓不见一丝亮光,那个废旧的工厂在公墓群的后山腰。公墓选址后,工厂便搬迁了,因为忌讳不敢动土拆迁,便把废旧厂房留在了那里。贺焕看着山上、山下,左右暗处埋伏的人马,不禁微微苦笑,真成大阵仗了。
 贺焕抬手,山下的车灯全部熄灭了,望着工厂半地下层的玻璃窗内暗暗的灯火,回首望着阴风飒飒,不见一丝生气的公墓,不禁佩服起这个小丫头。胆大如他那些手下,不过在这群守了两宿,就已经脚跟发软,这丫头是怎么独自一人在这过得这一个月?当初听闻她出逃时的怒火随着欣然的转危为安,淡淡的散了些,但也没打算轻饶她,他手里的家伙事儿多得是,让一个人受活罪死不了的方法更是数不胜数,当初脑中掂量出的各种刑具在这群山墓碑、累累白骨陪伴的暗淡灯光下,倒有些不忍再用了。
 贺焕朝身后摆摆手,吴正、吴凡,G市的地头蛇凤头等人皆止住了脚步。贺焕独自一人慢慢地向大门口走去。下过楼梯,看到了只剩下半扇铁皮的铁门,贺焕走到门口,沿着微弱的烛光,小小挤在一堆破旧棉被中,正低头揉搓着腿上的淤痕。小小的人儿缩成一堆,低着头头发散落在耳边,右腿膝盖不知撞到了哪里,一大片的淤青。不足十平米的屋子,除了一张铁床,和小小背上批盖的不知道从哪里拼凑来的棉花被,地上点着一根只剩下一截的蜡烛外,再无一丝用具。贺焕在门口站了良久,抬起手,敲了敲半碎的门框。
 小小猛然抬头,大眼睛骤然闪过惊恐、后悔、痛楚,直至绝望,良久,慢慢垂下头,缓声说道:“表少爷,请稍等我几分钟,我收拾下东西。”

第六十章 背叛的代价
 贺焕不置可否推门进了屋,上下打量了一圈,皱着眉头深吸了两口气,冷声道:“喝酒了?”蜷在被子里的小小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手下不停的收拾着书包,低垂着脑袋,沉默着。贺焕也不催她,只揣着兜挺立在门口,如一尊铁塔,压的小小喘不过起来。到底不敢再火上浇油,瓮声瓮地的道:“冷……屋里有点冷,就上山捡的祭品,有酒,就喝了。”两手哆嗦地几乎拉不上书包的拉链。贺焕看着屋顶连接地面的半扇窗户,问道:“吃的,也是祭品?”小小头垂得更低了,她不知道偷窃会不会罪加一等,反正已经是死刑了,加一等也不会死两次,想开了般,没有迟疑的答道:“嗯,是,第二天,我拿的都是第二天的,当天祭拜的,我,我没拿……”说罢觉得解释这些有何用,讷讷的越说声儿越小了。
 贺焕看着小小腿上露出来的淤青和手上的冻疮,憋了一个月的怒火散去了一半,依旧冷然道:“收拾完出来。”小小下意识的往床脚缩了一下,把破棉花往前身掩了掩,小脑袋挤进两腿间,逃避似的不敢动弹。突然意识到什么,死死地咬了咬牙,不待贺焕催促,慢慢的拉开被子,一下一挪的下了床。贺焕没再看她,转身出了屋,站在过堂风呼啸的房门口等着她。
 小小慢慢的把“被子”一下下叠好,她有点不怕贺焕生气了,死刑犯上断头台前,狱卒还会给个笑脸呢,她快一点慢一点结果都是一样的。差点把被子叠成了豆腐块,轻轻地掸了掸灰,整整齐齐的摆在了破铁床的床头。蹲在床下系紧了鞋带,背上轻飘飘的书包,低头出了门。贺焕听到脚步声,头不回的上了铁锈斑斑的楼梯,小小站在房门口,望着地下随风摇摆的蜡烛根儿,奄奄一息般似乎随时都能燃尽了。静立了良久,转身上楼了。
 贺焕站在大门口,看着小小脚步不停的追了上来,略等了两步,没有多说,低头示意了一下,前面引路带着她下山了,仿佛知道她不会反抗一样,原本准备的手铐和绳子也不再拿出来。小小一步一回头的跟着贺焕,她知道贺老大对自己再无怜惜,一切的反抗和求饶都是徒劳,就是自杀恐怕牙齿还没咬到舌头,下巴就被卸掉了,她不想再多遭活罪了,能痛快些就痛快些吧。眼看着山下一溜车队整齐待发,几十个影影绰绰的彪形大汉蓄势待命,小小突然苦笑,这么多人来送行,这断头饭吃的值了。
 眼看着快到山脚了,小小突然停下脚步,回身呆望着某处,贺焕立时停步,回身看着她。小小不动不语,突然回头一笑,伸手指向斜前方最矮的一个山坡,借着月光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轮廓,脆生生的对贺焕道:“表少爷,我妈妈葬在那座山上,她身后有两个空墓穴,是我和……我哥哥的,我死以后,可不可以把我埋在那里?”说罢,歪歪头,一脸平静的看着贺焕。夜色中,贺焕的眼神晦暗不明,顺着小小的手指看着那暗雾弥漫的坟山,静声道:“你还是好好活着吧,你死了,我们火儿就往别人身上撒了。”小小浑身一抖,遥望着远山呆默了好一阵,慢慢的点了点头,讷讷道:“嗯,也是。”说罢,脚步不停地往山下走了。
 开路的头车后面,贺焕座驾旁,吴凡站在驾驶座外,给贺焕打开了后车门,贺焕回身看着一身校服,背着书包的小小,心里一叹,这孩子好像没上过学,也从没见她穿过校服。这一身衣服,倒像个乖巧的中学生。走到车前,冲吴凡和副驾驶座上的甲四摆摆手,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打开车门,看着依旧静立不动的小小冷声道:“上车。”小小不敢再磨蹭,坐进了副驾驶。贺焕轻按喇叭,前面头车缓缓开动了。贺焕一踩油门,疾飞出去。
 一脸惊骇的吴凡被大哥拽着上了后面车,直到上车还不敢置信般,揪着他哥问道:“老大,咱老大给人当司机?我他妈眼没瞎吧?”吴正也一脸的惊讶,到底性子沉稳,不理会弟弟的唧唧歪歪,一打方向盘跟了上去。吴凡还在惊叹:“他妈的,上回B都太子爷来,老大还是打赌输了给人当了回司机,他妈的,这么多年,除了古家老太爷,和那几位少爷小姐,还没见老大亲自载过谁呢?哥,那丫头,不会,真是?哎呦……操……”吴正回手把手机砸到吴凡脑袋上:“你他妈要命就少说两句。我他妈板子还没好呢,你也想挨一顿?”吴凡撇撇嘴,倒也不敢多说了。
 贺焕一路无话,小小斜趴在车窗上,望着飞驰后退的夜色。她宁可落到古大少手里,也不想先落到贺老大手里。贺焕的故事她太熟悉了,曾经以为是阿晗的夸张,听过欣然的补充后,才知道阿晗知道的都是皮毛。
 那年古大Boss丧妻后,不要命般的扩张公司,几乎天天不着家。而古大少离家出走杳无音信,古二少每天荒唐度日,小欣然也年幼无知。二十郎当岁的贺焕一边忙于刚接手的贺氏,一边当了古家近两年的家。贺焕幼年父母出了意外,是舅舅舅妈一手带大,祖父去世后,在古涵山的强势力挺下,压下野心勃勃的姑姑贺章琼、姑父单添,继承了贺氏企业。当时一手要打压不断生事的单添,还要一手照顾古家老小,收拾不断闯祸的默然,照顾孤苦无依的欣然,而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也终于点头答应下嫁,手忙脚乱、烈火干柴中,忙得分身乏术。
 第二年年底,古涵山终于支撑不住,年终古氏股东大会上,直挺挺的倒下了。被姑姑、姑父不断挑衅压迫的贺焕闻讯赶来时,老爷子已经抢救过来,轻度中风,虽然性命无虞,但是急需静养。贺焕闻言,立马安排专机,两个星期内办好了入学手续把刚挨过板子哭哭啼啼的古默然塞上了飞机,送到了英国教会寄宿学校。然后硬着心把两天见不到他就哭闹不休的小欣然咬牙送到了故交家的私立小学,最后不顾小女友的死活哭拽,带着胡伯亲自护送老爷子到了温哥华。整整一个月,安排老爷子起居、治疗,直到古涵山能够下床行走了,才定了返程的机票。身边跟随多年的亲信随从,一半派到了英国,暗中看护古二少,一半留在了老爷子身边,最后只带了两个保镖轻装回国。
 一下机场便遇到了埋伏,年少轻狂的贺焕万没算到单添居然敢这时候动手。两个保镖拼死护驾,双双被击毙,贺焕一胳膊一腿被子弹穿透,躲在车后眼看无救。幸亏死交情唐家老爷子早一天听到风声,忙把大儿子叫回,带人到机场拦住贺焕,结果唐大赶到时,贺焕已经血流过多,濒临休克。要不是唐老爷子见机快,同时安排二儿子立马把欣然转移,贺焕中枪倒地之时,欣然也会被掳走了。唐二看着跟他擦肩而过的贺家大姑奶奶,一身后怕。
 贺焕边咬着牙硬抠着子弹,边把古楷的隐居地址告诉了唐家老大,唐大毕竟军衔在身,不好再直接出面,便连夜召回了消失了近两年的古家大少。古楷当夜便带着亲信赶回了C城,连夜召集了古家内外所有人马,一面给贺焕治伤,一面跟贺章琼、单添打着步步为营的攻坚战。古贺两家本是世交,可贺老太爷多年来在孙子和女儿之间摇摆不定,致使两家早成水火。在古涵山的遥控,古楷的狠辣杀手下,贺章琼和单添节节败退,狼狈逃窜,就当古楷准备全歼对方时,单添突然把贺焕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的一截小手指送到了贺焕面前。贺焕脸色苍白,不顾古楷的劝阻,带着一身未愈的枪伤进了贺家祠堂,面对单添早已捏造好的诬陷证据,想着贺章琼给他看的后山腰上吊着的小女友的照片,贺焕生生熬过了五刑。待一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贺焕履行承诺,伸手要人时,不知何时出现的小女友一脸冷笑的把枪却指在了他头上。从父母意外身故到古家惊变、自己遇袭、生死无着时都未掉一滴眼泪的贺焕,微笑着两行泪水砸下。要不是古楷早作准备,和唐二前后夹击生擒了贺章琼、单添等一干人等,心灰意冷的贺焕能生生吃下那一枪。
 打扫完战场后,古楷把那小姑娘扔在了贺焕面前,什么都没说,带着所有人转头走了。未走几步,身后响起了数声枪响,之后C市再没有人见过那个女孩和她所有的家人。
 当时欣然一脸崇拜恐惧交加的表情讲完时,小小浑身哆嗦的钻进了她被窝里,急急的问道:“人呢?人呢?”欣然生生打了个冷战,幽幽道:“听二哥说,那个女人的手脚被子弹生生嘣断,大表哥的枪法极厉害,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打的,听二哥说,说那个女的断手断脚在地上哭喊,大表哥视而不见,直到她没动静了,大表哥才头也不回地走了。二哥说,大表哥,最恨,最恨人家背叛他。”说完,为了增加效果般,小脑袋还重重地点了几下。那晚小小吓得一宿没睡好觉,千盼万盼将来要逃跑成功,即使失败也不要落到贺老大手里。
 谁知,偏偏命不如人,最后还是落到了贺老大手里。小小知道自己这一逃被抓到会有什么后果,如果能一枪了解,可能是最轻松的了。

第六十一章 初罚(上)
      回C城的路上,贺焕一路沉默,他余光瞄着趴在车窗上看着夜色无语的小小,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处置这个丫头。古家的地牢里,刑具都已经准备好了,古大少的初衷是即使处死,也得让她受够活罪。那天胡伯偷偷告诉他,欣然抢救之时,老爷子满面冰霜的跟古大少说:“我可以原谅她年幼无知的无心之过,不会原谅她刻意妄为的有意之伤。我最后悔的就是又给了她一次机会来伤害我的女儿,是我错了,我不该带她回来,抓到她之后,你处置吧,我不会再过问。”
 贺焕无声的开着车,真要把她活活打死吗?那欣然痊愈之后呢?老爷子会不会后悔?这丫头去找蒋唅去了吧,在墓地等着被抓应该不是她最初的计划。暗自摇了摇头,不能让泊然杀她,即使重罚,也得留一口气。心思略定,用车内对讲安排了吴正、吴凡等人先回去休息,自己则带着小小直接向西开去。
 小小困到极致却无法入睡,随着天光见亮,迷迷糊糊的瞌睡起来。贺焕看着滑到地上,脑袋枕到座椅上睡着的小丫头,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一路开到自己的西郊别墅,拍了拍小小的脑袋,小小一脸迷蒙的睁开眼睛,收到贺焕的目光时,浑身一颤,连滚带爬的坐了起来。贺焕冷声吩咐道:“跟我进屋。”小小哆嗦着打开车门,亦步亦趋的跟在了贺焕身后。这栋别墅贺焕很少过来,虽然有人定期打扫,但也空旷冷清的很。贺焕把小小晾在客厅,自己上楼换了身衣服,打了几个电话,简单洗漱了一下,下楼后面无表情的看了始终低头站立搓着手的小小,冷然道:“你家大少爷中午过来接你,他家法处置你之前,我先跟你算算我们的账。”小小一个腿软,跪倒在地,看着贺老大已经往西客厅沙发上走去,丝毫不敢磨蹭的爬起来跟了上去。
 贺焕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看着站在他面前,一脸颓唐没有生气的小小,一字一句道:“我罚你之前,会给你解释的机会。”小小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贺老大这里一场不知结果的宣判,即使侥幸活了,古大少那边又如何挨得过去?小小突然苦笑,我就那么罪大恶极,一个痛快都不肯给我?
 小小万念俱灰般地抬起头,黯然道:“表少爷,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您知道的,我都认,我不会自杀,给您添麻烦,给我个痛快好吗?”缓慢悠然,毫无生气。
 贺焕心里一梗,跟他来硬的,C城硬得过贺焕的还没出生呢,怒笑道:“委屈了?有理了?”
 小小眼泪噗噗落下,摇摇头:“没理,大少爷救了我哥哥的命,治好了我弟弟的病,好吃好喝养活了我大半年,结果我只因为挨了一巴掌,就跑了。我哪里有理,就是无话可说,才希望有个痛快而已。”口气轻松,眼泪却不停地落下。
 贺焕知道这丫头在古家受的委屈,也知道古楷的心结给她招致的毒打,可这都不能构成她逃跑的理由,更不能做为她诱使欣然病危的开脱。
 贺焕双手摊平,靠在沙发上,看着无声滴泪的小小半晌没说话,等她平静下来,稳声说道:“你和你家大少爷的约定我不管,他怎么处置你是他的家法,如果需要过我手,我只会掌鞭,不会干涉判决。但是我们俩之间还有一笔账。”
 小小已经无话可说了,只呆呆的低着头,玩偶般的默立着。
 “过年之前,你还欠我五十巴掌,当时我说的是如果你不惹事我会视情况轻饶你,如果你惹事,我会无上限的重罚你。你还记得吗?”小小木木的点点头,五十巴掌和五十板子的效果不同不在于工具不同,而在于贺老大行刑时的心情好坏。
 贺焕不理啄木鸟般的小脑袋,按按疲惫的额头低声问道:“你逃跑时,为什么钻到我的车上?”小小一僵,不敢再抽泣了,小脑袋恨不得插进胸脯里去,愣是不敢抬头,声儿都不敢吱了。
 贺焕替她答道:“上次你家大少爷冤枉你之前,你就在车库晃悠过多次。古家其他的车都有入库的习惯,后备箱不容易进。而我的车习惯停到院子当中,元旦之后有一回你……一脸好奇的问我有几辆车,为什么每次都开不同的车。我当时被你蒙住了,便告诉了你我换车的习惯。那时,你就开始算计我了吧?”小小不敢哭了,她真的在考虑怎样自杀动作快些。
 贺老大冷笑道:“小丫头,你利用胡伯胡婶对你的怜惜,伪装逃跑;利用你家大少爷的轻敌,步步算计;利用欣然对你的歉疚……欣然她……”贺焕停了一下,欣然的事儿不应该由他来说。便接着说道:“最后,利用我对你的怜悯,算计着套我的话。我说的对吗?”小小目光呆滞的抬起了头,楞楞的看着贺焕,一言不发的又垂下了脑袋,算是默认了。
 贺焕笑道:“其他的事儿你家大少爷自会跟你清算,我只算这两笔。你自己说吧,我该打你多少?”小小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坐倒在地。双手抱着膝盖,把脑袋埋在上面,无声的抽泣。她还能说什么?除了接受、忍受,她已无可说无可做。
 突然,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般,小小抬起脑袋爆发般的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似乎要掀翻房盖般,声嘶力竭的嚎哭着。不知道憋闷了多久的委屈和恐惧随着一声声震破贺焕耳膜的嚎叫声爆发出来。
 贺焕一愣,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小,这丫头以前挨打时,哭得再惨也下意识的把嘴堵上,想起鬼火连绵、暗黑无尽的墓地之中,这丫头趁着天黑人尽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前的寻找食物,那种恐惧和茫然……不会好受吧。
 眼见小小越哭越凶,眼泪止不住般,贺焕揉了揉耳朵,无奈道:“小小,收声!”小小满耳只有自己的哭啕声,根本没听到贺焕的怒吼。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一言不发只中气十足的继续哭号着,眼泪从指缝里一股股逸出,鼻涕顺着手掌黏在了脸上。仿佛积攒了几十年的悲伤,顷刻崩泄了般。贺焕看着这孩子,整整一个月的满腔怒火和失望此时此刻统统化成了无奈。
 贺焕长叹口气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苦成泪人的小孩子,强忍着抽人的冲动,低喝道:“孟小小,住口,站起来。”此时的小小不知是自欺欺人般觉得只要哭个不停就可以不挨打了,还是真的没听到贺老大的怒喝。不仅没有站起身,看见旁边笔直健壮的两条腿,仿佛找到了支柱般,回身抱住了贺焕的大腿,把小脑袋埋在两腿间,嚎啕的更厉害了。
 轮到贺焕僵硬了,这丫头是吃死了他会对她手软是不是?居然敢蹬鼻子上脸耍起无赖来了,动了动腿,没想到小小如抱着救命稻草般抱的死紧,险些晃了个趔趄。贺焕紧握着双拳,冷下脸,暴吼道:“孟小小,我属三个数,给我站起来。多一秒,我多打十板子。一、二、三……”三声响彻整个西客厅的暴怒声数完,小小毫无所觉般依旧哭号个不停,贺焕觉得自己的裤子都已经湿透了。咬着牙道:“四、五、六、七、八、九、十……”莫名的,自己都数不下去了。低头看着小小依旧死抱着自己大腿的小胳膊,一抽一抽的小肩膀。暗自算到,七十大板够她受得了。
 小小却慢慢的低下了声音,不解气般的在贺焕新换的裤子上使劲儿蹭了蹭鼻子,慢慢抬起头时,贺焕清醒的看到一条粘着状物体由小小的鼻子连接到自己的腿缝中。贺焕从不是有耐心的人,一个月的羞辱和嘲笑,欣然病危时的惶恐、老爷子瞬间苍老的辛酸,看着泊然求救无门时的祈祷和绝望,虽然不能都怪到这个丫头身上,可此时此刻不把她屁股重打一顿,就只能杀人泻恨去了。
 刚要动手把她裤子扒掉,小小突然通红着双眼,一脸期待疑惑的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他,沙哑着嗓子道:“表少爷,为什么不数了?”贺焕一愣,低头打量着她,小小抬着头眼泪却汩汩流下,喘不过来气儿道:“再,再数几个数,到,到十三、十三了,一百,一百板子肯定,肯定能,能打死我了,我就不用,不用,我就不用到大少爷手里挨,挨鞭子了。”说罢,眼泪如被撞破阀门般,再次大滴大滴留下。
 贺焕蓦然心里一痛,这孩子这次闯的祸不比往常。如果不是欣然出事,若只因泊然的苛待,她选择逃走,情理上无可厚非,至少自己这里不会再多罚。可是欣然因她受难,不要说泊然一腔怒火,就是自己这里也只有缓刑,从未有过轻判的。深呼吸,冷下声音道:“小小,站起来。我不想不教而诛,站直了。”
 小小知道再多说也无用,无比绵软绝望的就着贺焕的胳膊站了起来。无力的垂下了肩膀。
 贺焕说道:“小小,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我本可以直接动手,不需要你说什么。但是你还小,我暂时不想要你的命,所以我动手之前需要跟你讲清楚。第一,无论如何,你这次逃跑都是罪无可赦的,任何理由都无法原谅你从最开始就在算计的出逃行为。”小小一僵,似乎要开口说什么,犹豫了许久,到底闭上了嘴。
 贺焕微一疑惑,接着说道:“第二,我们不想杀人,即使你,闯下大祸,不到你罪大恶极,我们不会要你命。”小小一愣,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贺焕。贺焕点点头,接着说道:“第三,一笔算一笔,出逃之事你家大少爷的家法不会轻饶你,这点我没必要瞒你。”不理会小小的瞬间僵硬,接着道:“第四,我这边,数罪并罚,我不会再宽宥你。至于怎么执行,我看你的表现。”小小好像泄了气的皮球又被充了半袋子生气般,眼睛亮了起来。两手抓住了贺焕的衣袖,张着嘴,嘎巴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贺焕把小小扶直了,回身坐到了单人沙发上,看着逐渐冷静下来的小小,沉声道:“过来。”小小擦着自己的小花脸,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到了贺焕腿边,到底体力不支站不住,一屁股蹲坐了下去。
 贺焕微垂着身子,看着安静下来的小丫头,厉声喝到:“刚才我说的,可听明白了?”小小唬的浑身一颤,忙不迭的点头道:“明白了,明白了。”
 贺焕没有放过她,接着喝到:“重复一遍!”
 小小扁着嘴,又要哭,抬头看见贺焕阴沉的脸色,到底憋了回去,慢慢的说道:“无论如何,我,我不该逃。大少爷和表少爷不会杀我,但是,但是,会,狠狠罚我。”说完偷偷的抬了抬头,见贺焕略缓了脸色,忙接到:“我,我失信于表少爷,该,该打,该重打。”说罢,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贺焕觉得差不多了,欣然的事儿还是由泊然来告诉她吧。于是缓下声来:“第一,欠我的五十巴掌我会重打,你可以哭喊,但是如果你敢躲挡,小小,我会从头给你立规矩。”不理会小小哭声的越发高亮,紧说道:“第二,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和怜惜算计着套我话,钻我车,其中有一半的责任是我轻信,所以只抽你五十皮带。第三、刚才肆意耍赖、任性哭闹,七十板子。总计是这些,今天我会打到你受不了为止,剩下的我会视情况择日再罚。听懂了吗?”
 小小突然明白了古二少提起贺老大时的憋屈和无奈,贺老大罚人无论怎样心硬手狠,挨罚的人都说不出一个不字。小小能说的不能说的都无话可说了,除了万般无奈的点头,别无他法。
 贺焕轻轻缓了口气,拍拍她的小脑袋,轻笑道:“把那边凳子上的板子递我,回来把裤子脱了,趴我腿上。”

第六十二章 初罚(中)
 小小大张着嘴看着贺老大的笑容,呆呆的没有动弹,刚刚还暗淡如死水般的大眼睛慢慢地涌上了亮光。回头看着高背椅高背椅上那目测一臂长的竹板子,又看了看贺焕宽阔硬实的手掌,微微倾身瞄到了贺焕腹部那质地坚硬的牛皮皮带,咧着嘴又哭了。再不敢大声嚎啕,蹲在地上,大眼睛红肿的望着贺焕,两根小手指头苦巴巴地揪着贺焕的裤腿,不敢求饶、耍赖,只吭吭哧哧的憋出一句:“表少爷,我饿……”
 贺焕捏紧了拳头,深呼吸,这丫头真是太会顺杆爬了,几个小时前还一脸绝望,自己刚露点好脸色,就打蛇随棍上,开始讨价耍赖了,也罢,有点精气神,后面的也好捱。贺焕冷下脸盯了小小近一分钟,小小哆嗦着收回了牵着贺焕裤脚的手指头,无措般的揉搓着,讷讷道:“对不起,我,我,我不吃了,不,不饿了,可不,可不可以,喝杯水,喝杯,表少爷,我可不可以,喝点热水,一点儿,一点儿就行……”仿佛犯了大错般,说完就不敢抬头了。
 贺焕想着那寒风刺骨的墓地和冰冷干裂的祭品,心里一叹,口气缓和下来,抬手直了客厅南角的客房,说道:“进去收拾一下,待会出来吃饭。”说罢便转身进了厨房。小小慢慢的站起身子,低着头一步步的进了客房。她没再想过逃跑,贺老大住的地方,即使她看不到一个外人,也不代表似公共厕所般可以随意进出,再说,自己也实在没有力气再去计划什么了。什么远虑、近忧,什么器官移植还是自己隐忍待发的病,都没力气去想了。她唯一的念头就是熬完这顿打,再熬过下顿打,一直熬到所有人都消了气儿,如果那时还有命的话再计划以后吧。
 小小没有换洗的衣服,只简单冲了一个热水澡,热气腾腾的花洒下,小小觉得自己似乎活过来了,虽然不知道出了浴室将面对什么,想那么多有什么用,起码现在身体是暖和的,自己是活着的。
 擦干了头发,回到客厅时,餐桌上已经摆了两份炒面、两杯鲜豆浆,四个煎鸡蛋,浓香四溢。小小呆住了,这房子间里不是空无一人吗?哪里来的厨师?看着刚刚摘下围裙的贺焕坐在了主位,小小来不及多想,管他谁做的,是给自己吃的就好,便加速快跑坐到了贺焕下首。贺焕看了她一眼,小脸终于洗出颜色了,刚见面时还以为遇上了乞丐,青灰的看不清原貌。见小小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样子,再次叹气了,冲着她点了点头。看着贺焕拿起了筷子,小小再无犹豫的狼吞虎咽起来。
 贺焕十五岁时被古涵山扔进了部队,因为身体素质极好,不到一年就被挑到了特种部队,所以虽然出身世家,

第18回

但也没有那么多的礼仪讲究,部队里训练饿极时,酱猪蹄蘸巧克力都混搭过,可一向随意不羁的贺焕看着小小的吃相,多年来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斯文人。
 小小要不是看贺焕在场,都恨不得把筷子扔掉,直接上手抓。好好的鱼香意大利炒面愣是被小小吃出了手抓饼的效果。刘海掉到了盘子里,小小浑然不觉,唯一的感知和动作就是不计手段的往嘴里塞东西,贺焕愣住了,他突然想起来小小刚进古家的时候,某此胡婶给小小送饭出来后那古怪难以言说的眼神。一愣神间,小小已经消灭到半盘子炒面,鼓着腮帮子抓起玻豆浆杯就要往嘴里到,忽然撇到贺焕探究的眼神,动作定格般慢慢的缩回了手,使劲儿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大眼睛里慢慢涌出惶恐和疑惑,低头看着贺焕没动几口的盘子,不自然地放下了筷子,慢慢坐直了身子。贺焕看她这模样,又一次叹气了,拿起自己筷子轻声道:“快点吃。”说罢也不再看她,自顾自的吃起来。小小探着脑袋观察了贺焕一会,微微舒了口气,重新拿起筷子,又大口大口的吞上了。没有多久,盘子便干干净净,一点油滴都不剩。贺焕看着仰着头舔着盘子的小小,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到底控制住了,视若无睹的接着吃了。小小舔干净了盘子,看着贺焕左手边的荷包蛋,眼睛眯着,趁贺焕抬头喝豆浆的功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夹过来两个,仿佛不敢再看贺老大般,吭哧吭哧两口便又下肚了。贺焕视而不见的慢慢吃着,看着小小“咕咚咕咚”的把一大杯豆浆喝的一滴不剩,小舌头还在被子边缘画着圈,不禁疑惑道是不是自己的饭量太小了?
 小小揉揉自己的小肚子,舔了舔嘴唇,看着贺焕依旧慢条斯理的低头用餐,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在椅子上不动了。贺焕不动声色的吃完自己这份,慢吸口气,正要起身离席,抬头看见小小盯着自己剩下几团蔬菜的盘子,眼里冒着光。贺焕是真惊讶了?转身看着她,小小见贺焕的目光扫来,忙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般的坐直了。贺焕皱着眉头试探道:“没吃饱?”小小下意识的点头,想起什么忙又使劲儿摇起头。贺焕一叹,无奈道:“还想吃什么?”小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两手直摆,忙说道:“不用了,不用了,表少爷……”边说边看着贺焕盘子,咽了咽口水道:“那个虾仁和那个,那个绿叶菜,好吃,好吃,表少爷,如果不吃了,不吃了,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给我?要不……要不就浪费了……”贺焕真的惊讶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剩菜狼藉的盘子,下意识的往前推了一下。小小大眼睛一亮,咧开嘴巴清脆的喊道:“谢谢表少爷。”不待贺焕反应,端起贺焕的盘子便往自己嘴里倒,没有几下,贺焕的盘子便和小小那个一样可以镜面反光了。小小深吸了口气,一脸满足感激的把盘子轻轻地推到了贺焕桌前,呵呵讪笑着低下了头。
 贺焕看着一顿热饭就恢复生气的小小,心里莫名一揪,心理叹着气。不理会小小一脸的满足和兴奋,起身擦了擦嘴,看着这亮如镜面的盘子杯子,大概连刷洗都免了。见小小不错眼的瞄着自己,静下心,抬手看了看表道:“去客房休息一下,两个小时后拿着板子到二楼主卧找我。”说罢,不理会小小瞬间垮下的小脸,转身上楼了。
 小小知道自己从必死无疑到能吃到热烘烘的爱心餐,已经是从地狱到天堂了,贺老大这没有她这种重罪犯撒娇、求饶的资格,能保住一条小命已是极限。便微微苦笑着进了客房。本就是疲惫极了,精神一放松下来,衣服都来不及脱,转眼就睡得黑甜。
 一觉醒来,小小恍惚觉得还在妈妈墓地的后山腰,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昨天盯好的几家祭品,慢慢坐起身,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睡前发生的一切一帧帧的闪过脑子,轰得一声,小小抬头看挂钟,天呀,她居然睡了四个小时。地呀,晚了两个小时,贺老大要加罚多少呀。小小鞋都来不及穿,飞奔出门,噔噔噔的一步三蹬的往二楼跑去。她不知道哪个是主卧,只记得古宅里古大少的房间是在二楼正中,看着一扇半开的门,小小平息着狂喘的气息,颤抖着敲响了房门。
 坐在床头刚放下电话的贺焕,抬手看了看时间,平静无波的喊了声:“进来。”自己也站了起来,走出了卧室。小小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卧室门口,头低的恨不得杵到地上。贺焕看着衣服凌乱,一脸睡痕的小丫头,摇摇头,冷声问道:“板子呢?”小小一惊,一声不吱,掉头就跑。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的贺焕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小用当年逃避抓捕的速度抱着板子回到书房时,贺焕已经端坐在沙发上了。小小光着脚,抱着半掌厚的板子站在地毯上,尽力压着狂喘的气息,看着贺焕一杯杯喝着下午茶,一声不敢出。
 贺焕放下茶杯,按了按眉心,又揉了揉手腕,抬头看着小脸苍白,一脸欲哭不哭看着他的小小,静下心来,拍拍自己大腿,吩咐道:“板子放桌上,裤子脱了,趴这来。”
 小小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脚下却不敢停。颤抖着胳膊把板子放在了贺老大前面的茶几上,然后走到他跟前,两手握在了校服裤子的松紧带上,咬着牙,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贺焕,眼泪扑扑落下,一闭眼,连外裤带内裤都褪到了膝盖。贺焕等得不耐烦,一把拽过想要往后退的小小按在了自己膝盖上,抬手把她两条细腿放平在沙发上,左手轻拍着她后背,冷声道:“我的规矩跟你说过了,如果你敢犯,我们就从头一起算。刚刚跟你家大少爷说了,等我跟你的帐算完,再把你交给他。小小,我不希望再有机会给你加罚,听到了吗?”
 小小绷紧着屁股,浑身颤抖着,牙齿打战,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不敢不回应,只下意识的点着头。
 贺焕按住她的腰,也不欲多难为她,抬起右手照着那没剩几两肉的小屁股连扇了下去,“噼啪”脆响,响彻了整个房间。前几巴掌小小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自己的屁股仿佛被锅盖扣上闷烧了一般,闷闷的裂痛,直到连续十个巴掌不间歇的抽完,小小才反应过来般惨叫奔涌而出:“啊啊啊……嗷嗷……啊啊啊啊啊,表少爷,嗷嗷嗷……疼……疼……啊啊啊啊……疼啊,疼啊……疼疼疼啊啊啊……”贺焕置之不理,看着十下巴掌就肿高一指的两瓣小屁股,为难的停下了手,这要五十巴掌打完,非皮开肉绽不可。屁股上的闷痛仿佛刚刚传了过来,小小冷汗一层层的溢出,自己屁股像是被吹大的气球般,一点点的鼓胀起来。小小脑袋发蒙,早就忘了贺老大的规矩,趁着贺焕为难的间隙,两手向后捂住了屁股,屁股上似乎猛贴上是个大手印,一重重的檩子,撕咬般疼痛。
 贺焕本来正为难着,见这丫头竟敢不顾规矩上手来挡,怒火拱上,右手托起她两腿放在了地上,左手伸到小小肚子下面,一抬手,捂着屁股不住哭号的小丫头便直立起身子。贺焕猛一伸腿把光着红屁股不断蹦跶的小小夹在了两腿中央,左手把胆敢捂上屁股的小爪子抓到了胸前,紧紧扣到一起,如铁钳般撰在手里。右手照着两腿上方红艳艳的小屁股抬手就是一连串的五下重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噼啪”“噼啪”直震耳膜。小小两手被缚,两腿被夹得死紧,直立着身子,除了高扬着脑袋,全身上下一动不能动,只能撅着小屁股挨着贺老大堪比刑棍的大巴掌。
 贺焕不理会小小的哭声震天响。照着多了几个巴掌印的小屁股,抬手又一巴掌抽去,喝到:“我的规矩,敢挡一下,加五下。再有一次,加十下,还敢再敢有,不管打多少,依次加罚后,一律从头再来。听到没有?”只感到自己屁股像被大火烘烤的馒头般迅速肿起的小小,忙不迭的点头哭喊道:“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我都知道了,表,表少爷,不要,不要打了,我知道了,再,再不敢了……呜呜呜……疼呀,疼呀……表少爷,我,我……疼,好疼呀……啊啊啊,疼……”
 贺焕一旦开始处罚,甚少因为挨罚者的哭喊求饶而心软,但看着小小已经泛紫的屁股,有些为难估量着剩下的巴掌该是什么力度。小小不敢再去碰自己屁股,高高的哭号声慢慢变成了低低的饮泣。贺焕看着逐渐缓过来的小小,松开了钳制的左手,轻拍下不禁一碰的小屁股道:“记住了?我们继续吧。”

第六十三章 初罚(下)
 贺焕松开了双腿,示意小小趴上来,谁知小小捂着脸噗通一下蹲在了贺焕两腿间,嚎啕大哭起来。贺焕一愣,气笑了,刚立完规矩,还没热乎呢,就敢对着来,这孟小小比当年的古默然胆子还要大。小小却什么都不敢说,只是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贺焕也不勉强她,只抬手看着表,冷冷道:“小小,我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出门,如果你配合,我把剩下的打完,如果你不配合,我叫我手下掌刑的人进来替我,你自己选一个。”
 小小真的怕极了,即使东配楼暗室里挨藤条,也没有不到十下就是这个效果。小小疼惨了,她根本挺不到最后,贺老大所谓不会要她的命,也许只会最后留她一口气,然后交给古大少,最后还是生不如死。小小绝望般的嚎啕着,贺焕皱着眉,不再理会她就要起身出去。小小猛然反应过来,一把抱住了贺焕的大腿,忙不迭的道:“表少爷,表少爷,我错了,我错了,您打,您打,我不敢了,再不敢了,别走,别,求您,求您。”
 求您打我吧,求您狠狠地打我吧,最好打死我,不要再把我交给别人,求您了……小小把头埋下去,拳头堵住嘴,再不敢硬抗。
 贺焕低头看着死缠住他大腿不放的小身子,冷下声道:“孟小小,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直接叫人上来。”小小不停的点着头,生怕点的慢了,那些一棍子能把她打两截的人活活把她打死。看着贺焕重新坐了回去,小小无意识的蹬掉了脚踝上挂着的裤子,一脸呆滞的手脚并用再次爬上了贺焕的大腿。
 贺焕看着这么一会就又肿了些许的小屁股,按了按巴掌印交叠的地方,掂了掂手劲儿,不理会把脑袋埋在沙发垫下的小脑袋,抬起右手一巴掌挥了下去。“嗷唔……”一声惨叫尚未出口,不知想起什么来的小小立马把拳头堵进了嘴里,再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传出时,小小死咬着沙发垫,两手抠着沙发上扶手上的流苏,想要生生拽断般,一声不敢再出。贺焕冷着脸,左手按紧了脊椎骨突出的后背,右手一下下的扇了下去,没有在心理上再折磨小小,大手带着四分力毫不犹豫的砸向小小已经泛着紫砂的屁股上。小小眼前一片白光,再不敢把手伸到后面,只像溺水的人想抓住浮木般不停地把沙发上的东西塞进嘴里,不敢叫、不敢求饶,只敢控制着吼叫,保存体力般不停的发出“呜呜……呜呜……嗯嗯嗯……嗷嗷”的闷叫声。
 贺焕打到四十下的时候,看着肿成了两个紫馒头般的小屁股,犹豫了一下停下了手。小小口水已经浸湿了半张沙发垫,感受到身后铁板般的巴掌停了下来,使出最后的力气吐出了嘴里的东西,如上岸的鱼般,不停的大口喘息着。贺焕伸手摸了摸小小额头,在她大动脉处按了一按,轻轻地帮她顺着后背,待小小呼吸略平稳之后,一言不发,重新按住小小上身,抡起右手再次拍下,一连十个巴掌紧收着力道,还是打得小小如下油锅的鲤鱼般不停地扑腾,小小再也忍不住,回手挡在了身后,被人凌迟般的惨叫着,“啊啊啊啊……表少爷……杀了我吧,嗷嗷嗷嗷,啊啊………嗯……啊啊啊,求您了,杀了我吧,嗷嗷……疼,啊!”贺焕看着一个个紫点泛起的小屁股肿胀不堪起来,看着轻触了一下屁股就猛弹开的爪子,皱着眉头深吸口气,把小小的两只手背到身后,掰直了手掌,右手按着指间,左手中指食指并拢,狠抽了十下。贺焕右胳膊正好压在小小屁股上,小小只感觉到快要爆炸的屁股上扎了无数的钢针,自己的手掌心也被铁条抽打着。嘴里哭号喊叫个不停,可是到底力竭,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意识朦胧中,也没有反应过来本来应该在屁股上的加罚,本贺老大法外开恩打在了手上。小小眼前一片白光,全身上下只感觉到一片一片的疼,不仅屁股疼,其他地方也疼。呼吸渐渐弱下去,慢慢地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声。
 五十巴掌打完后,贺焕把小小往自己怀里拽了拽,摸着她的脉搏,一下一下拍着后背给她顺着气,直到看着她睁不开眼睛,才把她慢慢的翻过身来,一把抱起送到了隔壁的客房。小小已经昏睡过去,严重的体力透支加上超负荷的疼痛,小小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贺焕轻手轻脚地脱下了被冷汗浸透,黏在小小身上的那件高仿的校服,把赤条条的小丫头趴放在了床上,拿来喷雾剂,简单了处理了一下彻底发紫的两瓣小屁股。抬手看看表,给小小搭上薄被,调好空调,便转身下楼了。廖明凯的车早已等在楼下,看见老大一脸疲惫的出来,忙打开车门,结果看到老大猛然止住了脚步,转身回去叫来了特意派过来看家的两个兄弟,不知道吩咐着什么,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廖明凯一脸惊叹,什么时候看过自家老大这一脸老妈子表情。
 贺焕上车后也不再计较廖明凯飞得这么低,直接靠在了后背上闭目养神。廖明凯听说了昨晚老大亲自把他那“小女友”抓了回来,大清早还特意安排了一队人守在西郊别墅外,看贺老大那样子是刚刚拾掇完那小丫头,虽然一肚子八卦想打听,但是多年江湖经验让他察觉到那小姑娘身份特殊,所以还是不要好奇心害死自己这只老猫了。蒋正杰家内乱不止无暇反扑,可是单添的侄子却突然到了C城,来者不善,趁着贺焕漫天找人的空当给他不大不小的添了不少堵,老大对贺家人尚还算顾情面,可是对那吃里爬外的单家走狗,向来斩草除根。廖明凯想起当年,越发凛然,一声不敢出的直奔贺氏大楼而去。
 欣然直到中午才慢慢苏醒过来,睁眼见到爸爸一脸紧张的样子,想笑却没有力气。古涵山轻摸着女儿的额头,也不说话,就定定的看着。欣然满眼的笑意和安慰,父女俩正暖意浓浓地交流着,胡伯脑袋探了进来,看着一脸专注逗着女儿的老爷子,什么都没说退了出去。古涵山视而不见,直到欣然不支,沉沉睡去。才脱下防菌服,走出了监护室。公司有急务,看到妹妹脱险后,古楷先把一身狼狈的古默然先送回了古宅,转身直接去公司了。古涵山说什么都不肯回,上上下下的人都劝不动,还是胡伯最后说了一句:“让老爷子留下吧,大少爷您早去早回。”古楷犹豫了半晌,点头下楼了。
 胡伯看着老爷子欲言又止,古涵山沉下脸来,深吸口气道:“说吧。”
 胡伯酝酿了半天,低声道:“昨晚在G城公墓后山的一个废旧工厂的地下室抓到的,孟庭芳当年就葬在那个墓地的半山腰。小小,自己在那躲了一个月了。听说逃到那时什么都没带,每天趁夜黑时上山捡着墓碑前的祭品充饥。表少爷到时,丝毫没有反抗,一言未发的上了车。表少爷把她带到了西郊别墅……刚刚,刚刚,教训完。大少爷本来中午就要把人带走,表少爷说,小小伤的不轻,这段日子体力耗尽,让休息一晚上,明早再送回古宅。大少爷摔了电话,刚才,又吩咐了一遍把地牢打开,那些工具,都让翻找出来。”说到最后,也是为难万般。
 古涵山望着昏睡中的欣然,静立许久,轻声问道:“阿焕动手了?”
 胡伯一愣,点头道:“嗯,小小,晕了过去。表少爷给她上了药,安排了下人,直接去公司了。大概,晚上能赶回去。”
 古涵山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低头闭着眼睛,一圈圈砸在塑钢扶手上,抬起头,深吸口气道:“看着点泊然,教训的差不多就行了,别留下残疾。等他们……给她笔生活费,让她走吧,离开C城,再也不要回来了。”胡伯心下叹了口气,点点头,转身吩咐下去了。

第六十四章 交接
 贺焕回到西郊时已近午夜,打发了身边人回去后,一身的疲惫再也掩饰不住。上了二楼,直接推开小小房门,小丫头已经醒了,正趴在床上、光着屁股喝着蜂蜜水,自顾自的发着呆。贺焕轻咳一下,小小猛一哆嗦,半杯子温水洒在了枕头上,来不及擦干净,抬头看见贺老大一身风雪的站在门外,小小顾不得自己光溜溜的全身毫无遮蔽,颤着两条腿扶着床头就要站起来。贺焕看着她身后越发肿胀的伤势,摆摆手道:“不用起来了,好好休息吧。”说罢,不待小小反应,直接掉头走了。
 回到房间,泡了个热水澡,接了几个电话,闭目养神了一会,才略略缓过些精神。望着天色已黑透,突然想起自己晚饭在公司吃了,那丫头还米粒未进呢。摇头苦笑,自己有从打手上升到老妈子的趋势。下到厨房,看着所剩无几的食材,叹口气打电话叫了外卖。
 小小疼的汗流浃背,在床上左翻右滚的睡不着,肚子饿的咕咕叫,偌大的客房、安静舒适,可愈发显得空旷冰冷。小小不知道明天起来贺老大会怎么处置她,抑或是直接交给古大少,苦笑着慢慢哭了。她出生无父,幼年丧母,亲弟受她所累一生病弱,她自己也是吃百家饭长大,但从未觉得自己命苦,她有阿晗,有许许多多肯在她身处绝境时伸出援手的人。可是现在,却真的有一种冰冷的绝望,屁股上的伤太疼了。在古家那么多次的责打,虽然外伤不断,但活着还有希望,此时孤零零的趴在这里,冷汗透湿了两层褥单,饥痛交迫,小小觉得这暖风徐徐的豪华套房,其实与那寒风呼啸的地下室无甚差别。
 老福记的夜宵专车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贺焕拎着外卖袋子进屋时,小小已经沿着大床翻滚了无数圈,头发拧成了一股股,脸色苍白如雪,屁股上如马上要炸裂的高压锅,闷得她喘不过起来。贺焕推门而入,看着小小把头埋在枕头下,两手紧拽着枕头两角,肩膀一下下抽动着,没有说话,只把袋子不轻不重的放在了床头桌上。小小瞬然一僵,慢慢的抬起头,脸色雪白,满脸未擦干的泪水,混着鼻涕黏在嘴边,一脸迷茫的看着贺焕,突然、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压着嗓子低声哭道:“表少爷,明天,明天,哦,天亮再打好吗?我真的,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哭声越来越大,直至嚎啕。
 贺焕看着小小紫胀的屁股上不断渗入的汗渍,抬手把躲到床沿的小小一把捞了过来,不理会她惊慌的哭喊,慢慢按着她屁股上的肿块。小小已经吓木了,以为贺老大还要再打,嘴唇哆嗦着,喉咙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大睁着眼睛,无声的颤抖着。贺焕轻拍了她后背一下,再次叹气,轻声道:“今天不打了,把东西吃了。吃完早点睡,明早……”看着小小那惊恐意外的眼神,咽下了后半句话。
 直到贺焕关门出去了,小小才反应过来,一口气泻下,浑身无力的趴在了床上。夜宵的香味儿传来,小小咧着嘴慢慢笑了,眼泪却倾泻而下。一点点地直起身子,有气无力的打开一个个盖子,仍旧烫手的蟹粉豆腐,冒着热气的枸杞红枣赤豆粥,小小累痛交加的身子再也抵抗不住,轻压下疼痛引起的呕吐感,一口一口吃个干净。来不及收拾东西,拿起床头的喷雾剂,简单往屁股上喷洒了一下,倒头躺下了。
 翌日清晨,贺焕已经晨练回来,小小还没有睡醒,即使是当初的古默然,挨了再重的打,只要在贺焕手上,也向来没有赖床的待遇。转念想到刚才古大少的三个催命电话,和最后摔电话前的引而不发,贺焕叹气,让她多睡会吧,待会到了古宅恐怕再没有舒坦时候了,希望泊然看着她身后的伤,下手能轻些。
 小小迷迷糊糊九点才醒,看着自己那套脏兮兮的校服放在床边,此时才感觉到光着屁股有些不好意思,拖着腰咬着牙穿上裤子套上衣服,勉强扶着墙,一步一挪的下了楼。身后的伤依旧胀痛无比,但是贺老大不给揉开血块,小小声儿都不敢吱,一步路一层汗,下到一楼时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她隐约猜到今天的行程,闭上眼下意识的不敢再去想。
 贺焕已经吃过早饭,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文件,听到脚步声头都没回指了指东餐厅,沉声说道:“早餐在那里。”又顿了顿,似乎是要解释什么:“我这没有你合适的衣服,先将就些吧。”小小已经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惶恐了,贺老大如此对她,也许,也许,自己还有价值吧。小小真的坦然了,已经孑然一身,生无可恋,如果这个身子还能救欣然一命,她再不会反抗了。
 点了点头,也不在乎背身向她的贺焕看不看得到,一步一拐的挪到了餐桌旁,比昨天早晨还要精致、丰盛的早点,小小笑了,终于吃上断头饭了。上刑场之前也不能饿着自己。实在坐不下,便半趴在餐桌上,一小口一小口吃了个干干净净。贺焕自觉叫的外卖已经够他两顿的饭量,可是看着干干净净的餐盒,还是惊诧了。当年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是这样胃大如斗吗?看着小小用袖子擦着嘴角一脸的满足,静默了一会,最后还是说道:“上车吧。”
 小小眼泪猛然喷出,她知道要去哪里了,也知道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不是死在大少爷手里,就是会死在手术台上。十六岁,没人知道她马上就要到十六岁了,更无人知晓她心底那处深深掩盖的连阿晗都不知的企盼和期待,她以为自己会长大,有一天会痊愈,那天大的遗憾总有一天上天怜见会让她有机会稍稍找回,可此时,她知道,真的没有机会了。费尽心机谋划了一圈,短短一月,终归原点。
 小小没有躺在后排座,只斜趴着身子歪在副驾驶座上。小小变态般的想离贺老大近些,古大少对她的恨意和怒火她想都不敢想,曾经对她真心微笑的胡伯胡婶大概也都对她失望之极,欣然这辈子自己都没脸再见,古二少更是厌烦自己厌烦的要命吧。尤其是,阿晗有家了,从此只能相行陌路。所以此时这世上唯一能给她点温暖的也许只有这位狠打她之前会给她做饭吃的贺老大了,虽然他不会替自己求情,更不会拿欣然的健康去换她的命,但是在她罪无可赦之后仍旧会给予她一顿饱觉几餐热饭,已足够她铭记感激。
 快到下山拐角处的红灯时,小小慢慢转过身,看着贺焕硬冷坚毅的侧脸,突然笑了,贺焕一直余光注意着小丫头,见她如此,不动声色。小小轻笑道:“贺老大,我真的听过您好多故事,我有个哥哥,叫阿晗,他真的特别特别崇拜您,每天拿您的故事给我当睡前餐。”语气平缓,不带一丝刻意的谄媚,就如面对敬重已久的长辈般,紧张而激动地叙述着。贺焕听着这丫头平静淡然的口气,心理有些不是滋味。小小斜躺在被放斜的椅背上,看着面色不动的贺焕接着道:“贺老大,我哥哥是真喜欢您!”贺焕强忍住才没踩住刹车,略平缓下呼吸,才反应过来小小口中的哥哥是阿晗,不是……不禁心里一动,为什么这丫头每次说这些,自己都少见的慌乱不已。
 小小却淡淡的笑着,没注意到贺焕那一瞬间的紧张,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般慢慢接道:“他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所以我也喜欢您。嘿嘿,贺老大,我知道我这回祸闯大了,大少爷那里……也许出不来了。您,做饭真的很好吃,您对我这么好,我,我没有什么可报答的了。我只有一些小钱……”说罢伸出右手拇指、食指紧紧的捏在了一起,“就一点点小钱,我还留给别人了,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了。我也许,没什么机会可报答您了,咳,咳,我,刚才我想了半天,我就占个便宜送您个吉祥话吧。”贺焕听着这丫头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心理莫名一痛,微笑道:“好吧,你说。”
 小小是真笑了,忙爬起来咧嘴笑道:“表少爷,您这么帅,人这么好,将来跟谁结婚一定是家里老大,老丈人听您的,您爱人听您的,一群小宝宝也听您的,您想宠谁就宠谁,想揍谁就揍谁,家里家外一把抓。”说罢不待贺焕反应,自己先笑个不停……
 贺焕愣了,这吉祥话倒是第一次听,细细琢磨着,这大概是普通男人对于家庭的“最高要求”了吧,不知道想到哪里,突然朗声大笑,伸手摸了摸小小湿漉漉的小脑袋,恰逢红灯,便转过头来,冲着小小微笑道:“谢谢你了,我收下了。”小小笑得更加灿然,突然热血上涌,不经脑子般,抱住了贺老大轻搭在方向盘上的胳膊,小脑袋蹭了蹭,又倏忽蜻蜓点水般地收回了回去,低头闭眼不敢抬头了。贺焕身子一僵,突然想起某此撞见,小小在厨房赖皮被胡伯追着往屁股上扇,小丫头也是这样抱着胡伯胳膊蹭来蹭去,撒娇讨赖,想着古宅此时大开的地牢,心理一软,伸手拍了怕她后脑勺,一脸的惋惜无奈。
 四通八达的交通岗,贺焕车子的斜前方,一直有双目光死死的盯着嬉笑撒娇的小小和宽厚兄长般拍哄着小小的贺焕,直到红灯熄灭,绿灯亮起,贺焕的车辆与他擦肩而过,才在身后不停地喇叭催促声中,起步前行。小小那时并不知,就那短短的三十秒内,她错过了一场上天意外施舍给她的转机。
 到达古宅时,贺焕直接把车开到了后门。古楷一脸冷意的站在后门处,陈峰南、甲一甲二等七八个护卫雁翅般的两翼排开,停车熄火的贺焕看着这阵势,侧头看了眼脸色已经苍白如雪的小小,深叹口气,拍了拍她,到底还是嘱咐了一句:“别跟他硬顶,有错认错。”小小已经没有反应了,只木木然的下了车,走到车头,扶着前盖,浑身打着摆子,再不敢前行了。
 古楷看着贺焕身后止步不行的小小,眼神冰冷,嘴角挑起一丝冷笑。不理会走过来的贺焕欲言又止。松了松领口,一步步往小小身前走去。小小看着地狱来的煞神般的古大少,心脏像被攥紧一样,胸口堵着气息,呼吸都停止了。惊恐绝望的睁大着眼睛,看着古大少步履从容的一步步过来。
 古楷走到小小跟前,看着脸色青灰、一身脏污的小小,轻笑道:“回来了?”
 小小一丝反应都没有了,只呆愣愣的看着挽着袖口的古大少。
 古楷猛然抬手,使出全力,一个巴掌抽在了小小脸上。小小斜扑到在地,滑行了两三米才堪堪停下。震天响的巴掌声让陈峰南等人忙低下了头,贺焕停住脚步,回身望着,古大少拎着小小领子,拖着一脸鼻血的小小向东配楼后面的地牢入口走去。贺焕和古楷都有着对方所不能触碰的范围,看着两腿拖地,鼻血滴滴留下的小小半睁眼眼睛如布偶般被古大少一路拖行。握了握拳头,转头吩咐低头装死人般的陈峰南道:“看着点,别出人命。”陈峰南脸色苍白,这段日子大少爷的火气能崩飞火箭,昨晚自己在地牢待了一夜,这个时候谁敢上去拦着,可贺老大的命令他丝毫都不敢违抗,哆嗦着腿脚忙不迭的点着头。
 贺焕再不回头,转身上楼了。老爷子昨晚就回来了,早早的睡了,看着胡伯从老爷子房间出来,忙上前询问。胡伯轻轻地摆了摆手道:“吃过早饭,又睡了,身子太累,有些扛不住了。”贺焕不再多说,回到自己房间,已近中午,不待吃过午饭,便躺在床上小憩。不知过了多久,砸门声“咚咚

第19回

”想起,贺焕一跃而起,打开房门,陈峰南险些扑倒在地,惨白着脸,磕磕巴巴道:“贺老大,您去看看吧,小小……没气儿了……”

第六十五章 谁该恨谁? 
 
 巴掌扇过来的时候,小小只觉得身子像飘飞的浮絮悬空而去,摔落在地的疼痛比不上鼻孔涌出的温热和眼底的酸涩。全身上下散了架一般由内到外的脆裂般的断痛,一片白光和混沌中,脑中似乎闪过了一个个片段,妈妈睚眦目裂的样子、自己高烧时的痛苦、阿晗死也不松手的怀抱、欣然爸爸的……为什么还有欣然爸爸?不对,好像是大少爷,到底是谁?小小想摇摇头,清醒一下,仔细回忆到底是年轻的欣然爸爸还是如今的大少爷……可是浑身酸痛的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那一个个恍若真实的片段一闪而逝,小小还在恍惚间,便觉得自己脖子被人一把拽起。小小已经没有力气去反抗、挣扎,只在不停地回忆着为什么刚才见到了妈妈和欣然爸爸争吵?难道真的要死了,所以有了不切实际的幻觉? 
 小小被脚底尖锐的刺痛惊醒过来,晃神间见着自己被古大少如拖死狗一般拖下了一层层楼梯,小小两手想要抠开紧攥着她脖领子的古大少,可一切都是徒劳。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只感觉到自己身子一飞,脑袋咣当触地又被摔倒在地。 
 古楷看着挣扎着半躺在地上不断揉搓脑袋的小小,刚见面时喷薄的怒气消散了一丝。重重的喘着气,紧紧地盯着惊恐望着他不断后退的小丫头。古楷深吸口气,冷笑着暗道“留条命可以,可是怎么个活法就再怪不得别人了。” 
 从医院回来的古涵山一身疲惫,本已早早睡下,半夜却莫名的惊醒,叫来胡伯,正欲吩咐煮杯温茶,就看见胡伯一脸为难的样子,心理咯噔一下,静声问道:“小小回来了?”胡伯忙摇头,叹气道:“大少爷刚刚又跟表少爷发了脾气,表少爷坚持明早再送回小小,大少爷……就去了地牢,自己坐在刑案台上,不动不说话,身边人都不敢去劝。又吩咐我,明天一大早就把二少爷送医院去,这周都不让二少爷在家里露面。”越说越为难。古涵山闻言,背过身去,似乎坚持了多年的笔挺身子再不能承受般,垮了下去。胡伯心里一痛,正欲劝慰,就见古涵山揉了揉眼睛,闭目仰头了近一分钟,便冷静了下来,哑声道:“明天小小回来,你盯着些。看着差不多就让泊然停手,就说……欣然还惦记着小小。”胡伯点点头,叹口气般出去了。 
 翌日早晨,一宿未眠的古涵山从后窗上看到了枯木棍般的小小被扇倒在地的全过程,大清早就把古二少送走了的胡伯静立其身后,直到小小如死狗一般被大儿子拖下地牢时,古涵山终于转身,一身颓唐的冲胡伯摆了摆手,疲惫至极道:“盯着些,实在不行,去找阿焕。我累了……谁都不见。”胡伯强压下眼泪,收拾起表情开门出去了,拦住了要觐见的贺焕,转身就跟进了地牢。 
 古楷揉着手腕子,一步步逼近,视而不见小小那惊恐绝望的眼神。长身立在她头上,轻笑道:“一笔笔,我们今天算个清楚。”小小手脚并用的往后退着,仿佛恶鬼来临般,堵住了嗓子,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胡伯赶到时,见陈峰南等人被锁在了牢门之外,只有一个小小的探视孔能窥到里面些许。大少爷发狠时的手劲儿胡伯太清楚,暗道不妙,忙回头看着一群列队整齐,低头静立的人桩子,叹气无语,这些都是大少爷一手带出来的,除了表少爷,连老爷子面子都少给。只好揪住一脸欲死状的陈峰南,低声紧催道:“快去找你胡婶,让她开小库房,里面有一把地牢的备用钥匙,再让她把外伤的药箱准备好,别多说,快去快回。”陈峰南前段日子因为自己“朝三暮四”、“不守妇道”、“身在古营心在贺”没少被大少爷狠踹,早就在大少爷铁蹄下对天明誓忠贞不二、绝不出墙,此时看着胡伯明显让他叛君的安排,揉了揉屁股,靠,小小少挨的打会不会又被倒腾到自己身上?到底知道轻重,胡伯的意思就是老爷子的意思,这个时候敢跟胡伯别扭,最好的下场可能就是自宫了。便忙不迭的转身就走,找胡婶诉苦去了。 
 牢门外低低索索的交头接耳声丝毫没影响到古大少的冲天怒火,看着缩巴成一堆的小人儿,古楷冷笑,半年了,装乖拌傻、步步算计、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干着狼心狗肺的事情,跟她妈一个模子。自己为着欣然生生忍了半年,本来打算她若能救欣然,便饶她一命,放她自由。哼!自己给自己找死路,怪得了谁。孟小小,我要让你妈在地底下都后悔当初生下了你。要不是老爷子不仅是我父亲,也是阿焕、默然、欣然的父亲,伤我母妹者,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小小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身下突然一片湿热,她不敢再看大少爷那恨之入骨的眼神,她无法思考什么,只知道往后退,最好把自己退到墙缝里,一辈子都不要出来。 
 古楷一把拽起她,两手一拉,小小的上衣被撕裂在地。如木偶般不动不反抗的小小几下就被古楷扒个精光,小小眼前一片白光,极度惊恐中,尿液顺着两腿滴落在地。脑中一个个片段越加清晰:是欣然爸爸,为什么欣然爸爸在打妈妈,妈妈推搡着自己,有个女人,眼睛好像古二少,问自己这么小就出来卖?然后?自己好像推了她一下?……小小不清醒了,混乱的脑子让她无力再深想。 
 手腕上一痛,小小两胳膊被高高吊起,一截粗麻的绳子死死地绑在了自己胳膊上。小小反应过来时,古大少正调着一侧的滑轮,不错眼地看着小小只能脚尖够低,赤。裸的小身子痛苦的挣扎着。小小脑子里一片混乱,眼睛里却是货真价实的惊恐。 
 小小的沉默和不反抗丝毫没有浇灭古楷冲天的怒火。当年管着后花园的孟叔孟婶,带着早丧的弟弟家的亲侄女来古家帮佣的第一天,自己刚满十一岁,古氏长子、少年俊朗、意气风发。神祗般让人敬仰的父亲、巾帼不让须眉的漂亮母亲、每天呆板着小脸没事就往他床上钻的默然、娇憨粘人吃饭都得他抱着喂的小欣然,还有那一个眼神便熟悉对方一切的阿焕。曾经的古楷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就连B都一起厮闹长大的太子爷,都没他生活的周全随意。可一切的一切在看到父亲和孟庭芳苟且的那一瞬间,轰然倒塌。古楷似乎一夜之间长成,第二天,古楷若无其事的嘱咐好送弟弟上幼儿园的司机、安排好给妹妹早教的教师,端正着小身子,亲自把母亲送到大门口看着她一脸从容的出席妇联的座谈。回过身来,直奔父亲的办公室。摒退了所有人,开门见山的对一脸诧异的父亲道:“孟庭芳走,或者我走!”古涵山当时的表情,古楷一辈子都不会忘,那样的吃惊、后悔、痛苦、难堪、为难,整整十分钟,古涵山未尽的雪茄已经烧到了手指,才深吸口气道:“我明天处理完,你回吧。”古楷二话没说,走了出去。 
 父亲转业从商,正值壮年,逢场作戏虽少并不是没有,母亲也并非小家子气的女子。身为人子,对父母的私生活本无权利干涉,可是孟庭芳……从孟庭芳到古家的第一天,十五岁的贺焕和十二岁的古楷便对视了一眼,两个抽飞猛长、早已由青涩过早蜕变成熟的男孩子不约而同给孟庭芳贴上了标签:“祸水”。孟庭芳太美了,不仅是那电影明星都比不上的柔美身姿和惊艳脸庞,最让两个男孩不安的是她骨子里的媚,那种男人一见就很难把持的媚意。即使情窦初开只是少年,但也自制力极强的兄弟俩,都甚少敢直视孟庭芳。所以当古楷撞见父亲和那个女人不堪的一幕时,心中的憎恨和唾弃让他瞬间崩溃,高高在上仰望的父亲还不如阿焕、不如自己。 
 古楷跟古涵山摊牌的第二天,孟庭芳就走了,孟叔孟婶也突然辞职回家养老了。古楷虽然依旧无法原谅父亲,但也略松口气,每日依旧团着苹果脸彩衣娱亲、照料弟妹,日子似乎回到了平静。直到七年后……一切轰然崩塌。 
 古家地牢里,小小依旧精神恍惚着,古楷握着半米长的短鞭,走到了小小身后。刚才便见到了小小紫红色的两瓣肿屁股,古楷不禁气笑“阿焕就拿这点表皮伤来糊弄,这丫头给阿焕灌了什么BANNED?”抬手一鞭,由背至腰下,斜斜贯穿,小小一瞬间的迷茫后,惨叫声破喉而出,凄厉撕裂的叫声,让门口的胡伯一颤。跳着脚急骂道这短腿的阿南怎么还不回来。 
 古楷晦暗着双眼,似乎是欣赏着那满满绽裂的伤口和渗出来的血丝,右手一抖又是一鞭,几乎平行的抽在了小小的左肩胛至腋下,小小如被高吊着鸭子,脚尖无法着地,后背的肌肤被拉直,一鞭子下来无疑是刀砍斧劈般生生将她撕裂。那稚音尚存的痛不欲生的沙哑嚎叫让门外的十数人齐齐一抖。胡伯再不能等,趴在门缝大喊道:“大少爷,大少爷,欣然还惦记着小小,昨天欣然开口说话了,还问着小小。您……手下留情呀。” 
 无异于火上浇油,想着小妹妹这些日子拜这丫头所赐所受的苦,古楷脸色通红,扬手狠狠一鞭抽在小小屁股上,那血块凝结于表皮的屁股,霎时绽裂,血滴蹦出,小小高仰着头,气息堵住般,只“呃呃……”的憋叫着,再难出声。古楷看着三道鲜血淋漓的鞭痕,心中怒气稍平,不理会不断砸门的胡伯。轻轻抬起小小下巴,冷笑着刚要说话,一脸苍白如雪,半脸都是未干的鼻血的小小强睁开通红的眼睛,暗哑着声音问道:“欣……然……,怎,怎么了?” 
 古楷眼神一冷,怒火再次上拱。妹妹是他的心头宝,母亲生欣然时已是高龄,生产后已没有精力再亲自照顾,父亲公务繁忙,弟弟还小,阿焕的粗手粗脚着实不让人放心,于是小欣然的尿布都是十岁的古大少盯着人一个个洗出来晾晒的。妹妹最早会说的话不是“爸爸”“妈妈”也不是待她如心肝的“姥爷”,而是淌着口水哼唧出的“大格格”……妹妹的蹒跚学步,妹妹的咿呀学语,妹妹的早教,妹妹的钢琴、舞蹈的启蒙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在他心里,妹妹更是女儿,是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父亲给他们兄妹提供了最好的物质基础,但是小欣然所有的精神食粮大部分都是她的“大格格”一口口精心喂下的。直到母亲怀上达然,更加没有精力管大女儿,古楷承担了一对弟妹几乎一半的为父为母之责,对小妹妹更是呵疼在了心坎上。母亲骤然离世,对父亲的彻底失望,他本欲隐居美国,终老于斯,可是默然的一次次故意挑衅,欣然睡在贺焕怀里那一声声梦中哭醒的“大格格”,终让古楷再难割舍,拎着顽劣的弟弟,抱着挂在他身上就不下来的妹妹,重回了古宅。 
 那是他的小心肝,是他珍宠若命的珍宝,居然在孟小小手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最后终至病危,若不是老天有眼,若不是父亲……父亲和外公亲自给B都首长致电,二十四个小时内三国专家齐聚C市,才勉强救回欣然一命,她孟小小万死难辞其咎。十六年了,积攒了十六年的仇恨再难忍耐。 
 古楷知道自己此时并不冷静,眼前的孟小小和当年的孟庭芳混在了一起,从小他就被教育不在冲动之下做决定,更不在暴怒之下动手。可此时此地,古楷只想放纵一回,伸出右手慢慢掐上了小小的脖子。 
 活驴般飞奔回来的陈峰南呆住了,在胡伯慌乱的打开地牢大门时,看着被古大少掐住脖子,逐渐不再动弹的小小,脑袋嗡的一声,不待胡伯吩咐,连滚带爬的砸开了贺焕的房间。就在贺焕飞奔下楼之时,他们并不知道,重伤堪忧的并非是快断气的小小,而是被彻底激怒的孟小小发狠一脚踹向其下身的古大少!

第六十六章 死刑
 刚被九条捡回家时,阿晗的轻揉着小小脑袋给九条介绍到:“这是我弟,大名小小,小名兔儿哥”。被小小狠狠地碾了一脚,抱脚直跳的阿晗跟满面惊奇的九条使了个眼色,意思下次再说。没等再说,九条就见识到了小小的兔儿哥本色。九条第一次带阿晗上道,就遇上了冤家对头旮旯九,双方向来没好话,推推搡搡就动上了手。本来就是不期而遇,两边都没带家伙,拳头对拳头打得红白一片。阿晗拳头够硬可经验极度缺乏,被人连踢数脚逼到了墙角,对方一人也打红了眼,捞起块砖头就追了过来,阿晗眼睛狠挨了一拳,眼泪鼻涕狂涌,正低头擦拭着嘴角的血,根本没看清来人,看到危险的九条自顾不暇,只大声呼喝着,眼看那人砖头就要抡上,就听一声爆菊般的惨叫,砖头男捂着耳朵趴在了地上,后背上挂着个细木棍般的小子,大眼睛通红咬着他的耳朵,一嘴是血,死不松口。阿晗反应极快,来不及扯下小小,瞅准那人要害,使出狠劲儿死踹了几脚,直到那人不再动弹,才上前把哭红了眼的小小撕了下来。九条等几个胡同的兄弟已经傻了眼,刚才还一脸蛮像飞扑上去跟饿狗叼到肉般不松口的狠小子,正趴在阿晗怀里哭的那叫一委屈惶恐,惨绝人寰,要不是那嘴角的血迹,真以为“他”受了多大委屈了呢。阿晗气得有如牛喘,看着几个领头大哥的表情,一脸后怕加尴尬的解释道:“她是怕我揍她呢。”小小闻言哭得更大声了,阿晗冷着脸,憋着气,跟收拾残局的九条打了个招呼,抱着小丫头便回院子了。九条后来听奶奶说,那天晚上东厢房,那扇在小小光屁股上的巴掌声和小小那光打雷不下雨的干号声响了半宿。那场小战不仅让阿晗顺利的融入了胡同,也让小小的兔儿哥名声远播内外。
 小小到古家后不久,贺焕就辗转查到了此事,因为小小在古家一直表现得极其温顺乖巧,也就没往心里去。直到小小出乎所有人意料,步步算计,成功逃出了董船费劲人力心机都未曾摸到边儿的古宅防卫网,他才意识到他和古大少都轻敌了。所以找到小小行踪时嘱咐吴正,吴凡兄弟俩的那句“脾气烈,性子古怪”,不是客气话,也是由来于此。可是贺焕和所有古家人,包括自信涛涛的古大少都没有料到,浑身是伤,重罪累累,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小白兔还能不要命如此。
 古楷本就没准备下死手,当年不到二十岁,看着那个女人把贺焕伤害至斯,也强制冷静下来,留了活口交给了贺焕。如今快到三十更不是怒极冲动的年纪了,即使憎恶痛恨小小如此,也如刚见面时下手留了余地,当然古大少给自己的解释是活罪没受够呢,哪能便宜她死的这么痛快。
 小小浑身僵直,喉咙被卡死,窒息的感觉灭顶而来。不是没有过被人卡住喉咙的时候,前两年在街边摸爬滚打,受伤不计其数,每逢遇险,小小只要有一口气就不会放弃,死也得拉着对方作陪。所以当意识渐渐消失时,她已经分辨不出对方是古大少还是古小多了,求生和报复的本能使她使出最后的力气,狠狠一脚踹出。古楷多年后依旧感激自己亲爹自幼年起对自己的残酷训练,在那种毫无防备,一心发泄愤怒的情况中还能对外来袭击有本能的防备,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却做出了反应,但即使最快速度的侧过身去,小小那最后爆发的一脚也狠狠踹在了他关键部位的左下方。强悍如古楷也瞬时倒地不起,手捂着左腿根部,冷汗扑面。胡伯本来是想进来解救小小,还没迈出几步,就见到了这惊天逆转的一幕,再顾不得自掘坟墓的小丫头,上前抱起了古大少。外伤不明,胡伯不敢乱动,又伤在那个位置,也不好叫外面人进来,只能单纯的把古大少放平,看着古楷惨白着脸,紧握着拳头,痛苦的闭着眼睛自行调节呼吸。
 小小半睁着眼睛已经进入了半昏死状态,她笑了,这回终于是走到头了。
 贺焕饶是见多识广,但飞奔进来的时候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得一愣,在他后面两步赶到的古涵山尚算冷静,几步上前接过胡伯的手,把大儿子拖在怀里,颤着声儿地吩咐胡伯去接谷医生,然后稳下声音,对着怀里的古楷一字一句:“泊然,深呼吸,再呼吸……清醒着,告诉爸爸什么地方疼,轻微移动可以吗?”古楷也是外伤行家,刚才一瞬间的意外和剧痛后已经冷静下来。虽然冷汗依旧不断,但强忍着平静着声音回道:“左腹到左腿根,不间歇裂痛”每说一字都似有一行冷汗滴下。古涵山心中一梗,跟同样惨白着脸的贺焕对视一眼,轻声道:“再忍一下……“话音未落,安排完去接谷医生的车回来的胡伯把担架带了进来。沉静无声的几个动作后,古涵山在前,贺焕在后,扶着脸色苍白难看的古大少,稳步出去了。胡伯匆匆吩咐着外面的陈峰南保密事项,回手带上了牢门。
 从始至终,没有人看过一眼赤条条被吊在粱上,身前一脸是血,身后皮开肉绽,已经发不出声音,只呆滞着双眼半昏迷过去的小小。
 谷医生赶到时,古涵山和贺焕已经无视古大少的怒吼,强脱下他裤子看过了伤处。那撕裂的痕迹,模糊的伤口,让古涵山险些站立不稳,贺焕更是心口重重一锤。古楷看着父兄的表情,反倒劝慰着笑道:“不是大事儿,比爸的板子轻多了。”古涵山潸然泪下,无措般的拍着大儿子的肩膀,似乎不太习惯这种亲昵,犯错似的收回了手,擦了擦眼泪,再不胜压力,深吸口气,缓慢却又决绝道:“爸爸会给你,和欣然……还有,达然,一个交代。”说罢,不待古楷和贺焕反应,狼狈般的起身,匆匆出去了。古涵山抽了一个小时的烟,直到谷医生诊断结束来告辞,才略略的掐灭了烟头。谷医生一脸后怕的道:“睾‖丸轻度撕裂,需要一个微创手术,手术成功的话不会影响以后生育,但是,短期之内最好不要有性生活。”又想起什么似的,嘱咐道:“我也跟泊然说了,千万要小心,禁不起第二次了。”话说完,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
 古涵山又点燃了一颗烟,慢慢地吐着烟圈,无意识地喃喃道:“是啊,禁不起第四次了。”摁灭了烟头,交待了胡伯几句,不理会胡伯瞬间青灰的脸色,转身下楼进了古楷房间。古楷已经睡了,准备明早跟车去医院的贺焕正守在古楷床边,脸色苍白未退,皱眉思索着什么。看见老爷子进来,忙站起身,在古涵山示意下,轻手轻脚的出了卧室。
 闻着老爷子一身的烟味,贺焕心里一痛,忙想劝解些。古涵山摆摆手,疲惫苍老的瘫坐在沙发上,双眼通红,静坐了许久,长叹一口气,沙哑着声音一字字的缓慢道:“小小,不能留了,我,下不去手,阿焕,你替舅舅去吧。她没享过什么福,给她个痛快吧。“说罢,眼泪再控制不住,古涵山捂着脸,平静了一会,闷声道:”也许当初就不该留着她,早知如今她兄妹水火不容……算了,找块好一点的墓地,给她换套衣服,她爱吃的那几个菜让厨房准备点,今晚,过了十二点吧,送她走吧。“眼泪汩汩留下,哽咽道:”快一点,别让她,再受活罪了……“说罢,不再看贺焕,撑着双腿,勉强站起,一个不稳,又重重跌回沙发。脸色更加苍白的贺焕忙倾身过来相扶,古涵山摆摆手,揉着眉心黯哑着声音道:”现在去吧,我在这等着,去吧,给她洗洗脸,脏忽忽的跟小乞丐似的,她,跟她说她弟弟和那个蒋晗都没事,她要是,还有什么想要的,都答应,都答应。她就盯着那红包里的钱,给她带着,再包几个,都给她带着,她最爱吃那个……,算了,就这些吧,去吧去吧,我看着泊然,去吧!“使劲儿摆着手,再也不想抬头般,凝成了雕塑……

第六十七章 活罪难逃(上)
 贺焕苍白着脸,原地呆立了片刻,静默了几分钟,理了理思路,稳声对古涵山说道:“舅舅,小小,虽然……但罪不致死,重重教训一顿把她送走吧,我来安排。”古涵山抬起头,凝神了片刻,悲声道:“泊然,怎么会放过她?让她好好走吧,少受些活罪,是我对不起她……”从惊慌中缓过来的贺焕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看了眼古大少紧闭的房门,低头略思量了一会,心里略定,抬头道:“舅舅,活罪也是她该受的,等泊然手术完,我跟他商量。您坐会,我去看看小小。”古涵山不置可否的静默着,贺焕心里更加肯定,微微点下头,转身出去了。
 胡婶不知小小被抓回来之后如何了,每次去看欣然,都对小小一肚子气,实在憋屈不过,想想那是孟庭芳的女儿,就当自己以前错待她了,也就微微释然了。大少爷意外受伤回来,胡婶吓了一大跳,见老伴不肯多说也就闷声不语按着谷医生的交待熬着补汤。正看着火候,老伴匆匆进来,铁青着脸,沉声道:“做几个小小爱吃的菜,别问了,快些吧。”胡婶一肚子惊讶疑问,但早已习惯了信任老伴,心里暗忖,这小丫头真是有本事,这么大的祸都躲了过去。
 贺焕沉思着往地牢走着,正好碰见端着保温桶出来的胡伯,俩人对视一眼,一个脸色青灰,一个面色苍白,相视无语。胡伯快走半步,打开了牢门。贺焕背着手大步跨了进去。
 小小如干尸般吊在半空中,大眼睛半睁着,光彩全无。胡伯心里一痛,放下餐盒,看了看面无表情背手站在小小面前不知思考着什么的贺焕,摇摇头打开了所有白炽灯。
 拜昨晚古大少抽风所赐,初春的天气跑到阴冷潮湿的地牢发呆,急得胡伯赶紧打开了整个地下层的壁热地暖,今早小小被带进来时也装作忘记般没有关上。所以小小即使身上毫无遮挡也万幸没有着凉。
 贺焕本想就着这姿势好好教训她一场,可略撇见小小那紫黑色的两只手和手腕上挣扎出的淤痕,再看着小小对他和胡伯视而不见的茫然呆滞,到底叹了口气,抬手解开了绳子。
 小小软泥般摔倒外地,屁股上的血槽已经结痂,这么直挺挺的一摔,狠狠的碾了上去,小小一层冷汗渗出,嘴角却只微微的轻哼了一声,就再无动静了。小小似乎没有看到贺焕和胡伯般,轻轻的转着紫淤的手腕,微微睁大了眼睛,跪趴起来,茫然四顾着。贺焕和胡伯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惊讶,贺焕更是心里一沉,谁也没有出声。小小全身青紫血污,巴掌大的小脸上一片干涸的血迹,慢慢转身,四肢着地膝行着向墙角爬去。贺焕一惊,忙大步上前拦腰一把把她捞起,刚要呵斥,只觉手背一痛,下意识松了一下手,“咣当”一声小小双膝着地,胡伯听着水泥地的回响声觉得自己膝盖都一痛。小小却恍然无觉般噌噌的爬到了墙角。贺焕看着手背上渗出血花的整齐牙印,下定决心,无论最后怎么处理这丫头,今天一定把她屁股打开花。
 小小如小狗般咬完人视而不见的接着往前趴,紫肿带着血痕的小屁股一撅一撅的对着贺焕,示威般的越爬越快,因为两手还僵硬麻木着,没多久就只能用手肘拄地,高撅着血屁股爬到了墙角。中午被古大少撕裂的外衣外裤脏乱的团在角落里,小小支楞着两手,连撕带咬,不理会浑身的伤痕,冷汗湿透后终于把衣服勉强套上了,全程头也不抬,一生不出。贺焕和胡伯对视一眼,贺焕脸色铁青,看着背过身去脸冲墙倒地装睡的小小,捏着拳头便要上前。胡伯眼看贺焕脸色大变,忙快跑两步,轻揽着小小肩膀就要把她扳过来。刚要开口呵斥,谁知平时乖顺娇弱的小丫头,拧起劲儿来赶上头驴。胡伯边动手,便轻生哄着:“小小,起来,吃饭了,听胡伯话,乖,来,起来!”小小不仅不搭理胡伯,还紧抿着嘴使劲儿往墙边拱。胡伯真来气了,扬手就要往她屁股上拍,突然想起她那一身的伤,再想着老爷子的安排,眼眶一红,再舍不得下手,无奈又心疼的轻拍了两下后脑勺。谁知小小突然转过身来,通红着大眼睛,干裂的嘴唇咬出了血星,泪汪汪的看着一脸意外的胡伯,一言不发,猛然伸手把毫无防备得胡伯推了个仰倒。推完人抱着脑袋缩坐在墙角低着头再不动弹半分了。
 贺焕眯着眼睛,没有去扶气得转身欲走的胡伯,而是不错眼儿的打量着突然一身带刺,攻击性极强的小小。三人不动不语了若干分钟,贺焕深吸口气,一个大步上前,倾身抱起没剩几两骨头的小小,小心的错开她后背的鞭伤,胳膊稍使巧劲儿,便把挣扎扭动的小丫头紧箍在了怀里。小小依旧不肯大叫哭闹,只闷闷的呜咽着。贺焕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把小小抱到了长两米,宽一米,高一米多,四角和中部各有铁链的刑案上。一个反手将小小安安稳稳的趴放在上面,左手绕过她僵硬的两只小手,把她两只胳膊紧按在后背,右手一把扒掉她废了姥姥劲才穿上的裤子,避开屁股上那道血痕,毫不犹豫的两个大巴掌打在小小的臀腿交界处。胡伯看见贺焕暴起的那一瞬就气消了,后悔自己没舍得打那傻丫头,这下可好,落在表少爷手里了。眼看贺焕毫不留情的两个大巴掌盖在小小那可怜的屁股上,心疼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忙上前拦住贺焕又欲扬起的胳膊,忙道:“没事没事,小丫头跟我撒娇呢,阿焕,没事没事哈。”丝毫不提贺焕被咬的那一口,回护之情明显。贺焕更怒,默然、欣然幼时胡闹没少在胡伯胡婶那调皮,每次他和泊然要打,胡伯胡婶都一人搂住一个说什么都不让打,每每搞得哥俩极其无奈。现在又加了个小小,胡伯也这么护着,转念一想,莫非是老爷子的暗示?不管怎样,这丫头的脾气不能惯着,轻巧的避过胡伯拦驾的胳膊,噼噼啪啪又甩了重重的四巴掌在小小那紫发糕似的小屁股上。不理会咬紧牙关一声不出的小丫头,也不去看着急的直跳脚的胡伯,冷声说道:“小小,跟胡伯道歉,立刻!”小小浑身一抖,咬牙不语,贺焕也不急,不轻不重的两个巴掌依次打下,沉脸喝到:“我重打过你,你家大少爷也冤打过你,你心怀怨恨可以理解,可胡伯何时错待过你?你在古家半年,谁照顾你吃穿?谁给你上药?你拉扯欣然淘气,谁替你一次次瞒着?你发烧闹脾气,谁一夜不睡的守着你?说!“呵斥一句,照着屁股扇一巴掌,实在没有地方可下手了,便抽在了大腿上,虽然努力控制着力道,却也让伤痕累累的小小寒战不已。呜咽的闷哭声在胡伯急切的“不用不用,这孩子跟我闹着玩呢,阿焕,快别打了……”的急呼声中,逐渐变为嚎啕大哭,仿佛卡在嗓子眼里的巨石被一下下拍出,震耳欲聋的号哭声响彻了地牢。贺焕松开了手,微微松了口气,胡伯看着醒过神来般的小小,老泪纵横。胡伯琢磨着刚才老爷子的吩咐“做点小小爱吃的菜,给她收拾收拾,待会阿焕送她一程”本以为是判了死刑,心口闷痛的要命,此时看着贺焕的一番动作,逐渐回过味来。不禁暗暗埋怨老爷子也不事先嘱咐一声,又不禁疑惑对小小向来置身事外的表少爷要怎么劝服活火山般不喷就憋死的大少爷呢?
 暂时不想那么多了,看着贺焕手法极其熟练的给小小一下下拍着后背顺着气,本想离开给这兄妹俩一点空间,可到底不放心,便转身回去拿来食盒,摆在了光屁股号哭着的小小头顶。在小小那惨绝人寰的哭声中笑道:“西湖牛柳,西芹腊肉,糖醋排骨,肉末凉粉……嗨,红米饭耶,不吃就凉啦。“话音未落,小小的号叫声斗然升高两个音阶,震得贺焕抬手又是一巴掌,小小满脸红泥般的泪水,小鼻孔均匀的

第20回

喷出了两个大鼻涕泡,边哭边留着口水呜咽道:”断,断,断头饭吗?“胡伯和贺焕再也崩不住,齐齐低头闷笑。胡伯紧崩起脸,严肃道:”是不是断头饭,表少爷说的算,本来不是,谁让你属小狗的……“说着便向努力冲他喷着鼻涕泡的小小使眼色,平时精乖无比的小小似乎痴傻了般,只哀哀的嚎叫着,愣是不敢再看贺焕一眼。贺焕看着胡伯的小动作,心中终于落定,不禁暗笑老爷子刚才那一番的唱念坐打,随即又不紧心酸,如果不是自己已对这小丫头有了怜惜,泊然今晚又无法干涉,恐怕即使自己将错就错真杀了小小,老爷子也得吃下这哑巴亏吧。又暗暗摇头,自己这两天因为回护这小丫头而和泊然少有的别扭老爷子不会不知道,他这是一把必胜的赌局。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初老爷子费尽心思催化欣然和小小的感情,想通过欣然和默然感化泊然的路被小小莽撞的掐死后,如今又盘算到了自己身上。罢了,这里外不是人的活计不是第一次做了,突然觉得得赶紧给泊然找个媳妇了,这分明是儿媳妇的妇联工作次次摊到他身上。贺焕苦笑着摇头,转头对胡伯道:“胡伯先忙,我和这丫头谈谈。”胡伯默了一会,叹气道:“老爷子……嗨,成,我先出去了。”贺焕闻言安慰道:“我明白。”胡伯长舒一口气,回身照着小小光屁股轻拍了两巴掌,不再理她支楞着耳朵偷听的表情,转身大步走了。听着胡伯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贺焕冷下脸来,寒冰似水的声音道:“把东西吃完,我们一笔笔算。”说完再不看小小一眼,走出地牢大门,点了颗烟,沉思起来。

第六十八章 活罪难逃(中)
 贺焕头对尾连抽完了三颗烟,回身看着小小趴在刑台上,不吃不动睡着了般,也就没有理睬皱着眉头大步上楼,出了东配楼便吹起了冷风。又接了四五个电话,才使劲儿按了按太阳穴转身回了地牢。
 结果他出去时什么样,回来还什么样。小小连半搭在床边的裤脚都没捞起来,纹丝未动。贺焕脸色阴沉,他没有跟半打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别说他掌刑堂之时,就是默然、欣然在他手里挨教训,也从没有人敢执拗如此。何况,泊然刚刚被她伤了根本。自己强压下想要活剐了她的怒气,陪老爷子演戏。不知好歹的小丫头还敢如此!
 贺焕对小小的怜惜本就少得可怜,即是看在老爷子的苦心上,也为了怕泊然跟老爷子越走越远,所以对这丫头才时有特殊,但是小小还没那身份和资本能让他无限度忍让。在古家徘徊了一天,外面麻烦事一堆等着他处理,待会就要出门,明早还得赶在泊然手术前回来,本就烦惫不堪的贺焕更加不耐。贺焕深吸口气,慢慢走到小小身边,平静下语气对她说道:“起来,把饭吃了。”小小浑身一颤,依旧闭着眼睛,只把身子慢慢的转了过去,留给了贺焕脊骨突出的后背和红紫狰狞的光屁股。贺焕是真怒了,再不想惯着她,几步过去捞出一根盐水桶里浸着的鞭子,转身回去扬手抽向小小后背。“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破口而出,身上那脏污不堪的校服“吱啦”一声被生生抽裂开来,小小如被扔进热油般猛的窜起,捂着后背一下掉到了刑案后面,脑袋搭在案边,死咬着嘴唇,紧闭着眼睛,浑身颤抖,再难发出动静。贺焕带着怒气的一鞭抽出后,便有些后悔,看着小小那痛不欲生可依旧不肯哭出声的惨白模样,微微叹口气。抬手看着自己随手拿起的长鞭上淡淡的血迹,悔意更浓了。揉了揉眉心,就要转到后面去看小小,谁知小小突然咬牙站起,抓起早已冷掉的饭碗,疯了般用尽全力向贺焕砸去,贺焕侧身避过,还没来得及惊讶小小这找死的胆子从何而来,一击不成的小小转眼就抓起油腻的菜盘,不歇手的一个个向贺焕掷来。四五个菜汤、油花四溅的盘子带着小小那气力渐弱的力道,连贺焕衣角都未蹭到,可是那油污,汤渍却淋了贺焕一头一脸。贺焕脸色青黑,扬起鞭子便照着还在四处找凶器的小小抽去,还好理智尚存,看到小小那高撅在案边,血迹斑斑的小屁股,半路收回了手,虽然收鞭及时,到底鞭尾还是扫到了小小腰间,连带着紫色的屁股,又一道血花绽出。小小猛然抬头,幼兽断尾般的惨叫嘶吼而出,半趴在刑台上大喘着粗气,再没有力气动弹了。贺焕捏紧了拳头,看着自己和小小都不比对方差的狼狈,再不肯多待,甩手扔下鞭子,掉头就走。快走到门口,冲顶的怒火稍平,慢慢回过身来,看着小小后背衣服撕裂后露出的皮开肉绽的后背,和那一片落叶都承受不起的屁股。蓦然想起那个小心翼翼蹭着自己胳膊的小脑袋和老爷子半年来的一次次欲言又止,长长的叹了口气,一步步挪了回去,压着怒气冷喝到:“孟小小,最后一次,再有一次,吊在这抽鞭子的就是你弟弟。”小小瞬然安静了,呆楞着茫然的大眼睛一格一格的抬起头来,不可置信般看着贺焕,张了张嘴,慢慢地撑起身子,缓缓的低下身,贺焕发愣间,只见小小那条早看不清颜色的裤子兜面扑来。贺焕反手一挡,轻飘飘的布料被甩在了盐水桶里,小小发出了濒死绝望般的嘶吼:“王八蛋,你们这群王八蛋,他才十岁呀,你们这群王八蛋!”话未说完便猛咳起来,悲愤欲绝般趴伏在案边失声痛苦。古默然当年第一次当他面爆粗口,代价是半个月没能下床的一顿皮带,其它若干敢在贺老板面前带脏字儿的,还没有直着喘气的呢。小小真的是在找死!贺焕青筋暴露,掉头就走,多待一秒钟都怕自己控制不住拔抢崩了她。
 今天的小小仿佛如当年的古默然般突然性情大变,贺焕不是青少年心理专家,这一身的狼藉也再没有那刨根问底的耐心。不管如何她带危欣然,重伤泊然,自己能饶她一命,已是极限。于是再不肯多看一眼,带着满身油污,“咣当”一声摔上了牢门,把小小那绝望无助的哭声关在了身后。
 贺焕在后院迎风站了许久,抽掉了半盒烟才抬腿上楼。刚走到二楼,就与刚从古大少房间出来的古涵山和胡伯迎面相碰。刚刚听完胡伯汇报,正一脸轻松疲惫交织的古涵山闻着贺焕这一身的烟味,看着外甥当年被单添全家紧逼,都未有过的憋屈愤懑混合的复杂表情,心一下凉了半截。眯眼一看,怪不得外甥脸色青黑,这半黄的青椒,这滴油的菜叶,这上好的现榨的橄榄油凝固后的渣渣,大杂烩般的醐在了贺焕头脸上,早晨还一身干净利落的J.C手工休闲装,大块小点的油腻如地图般溅到了上面,这还是一向利落英挺的贺老大吗?要不是惦记着那一身是血的小丫头,古老爹差点笑出声来。胡伯强忍着笑意打量了半天,越看脸色越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贺焕。颤抖着手,哆嗦道:“阿焕,这是……小小?”贺焕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冷着脸对胡伯道:“明天不许给她吃饭,等我回来再收拾她。”胡伯讷然的点着头。古涵山来不及吃惊,彻底凉了的心里暗骂着那小丫头真是莽撞找死,忙板下脸来对胡伯道:“两天不许给她吃饭,找个手铐、脚镣给她锁起来。”余光见外甥毫无反应,心里大恸,接着道:“现在就去,打她……二十……”见贺焕依旧不为所动,咬牙道:“打五十,重重打!”胡伯知道小小的伤势,求救般的看着贺焕,贺焕面色不动,不发一言,古涵山心灰失望的塌下肩膀,沉声缓慢道:“去吧,我睡了。”贺焕吹了半天冷风,已经把那腔要杀人的怒火吹散的差不多了,只不过看到舅舅和胡伯的偷笑,憋屈劲儿又上来了而已。此时看见一身硬骨、半世风霜的舅舅那略带一丝祈求的目光,心里狠揪了一下,再不敢迁怒,忙稳声说道:“舅舅,我打过了,饿一天就算了。”古涵山眼神不变,点头不语,贺焕忙又嘱咐胡伯:“给她上点药,地牢有点凉,带床被子过去吧。”胡伯忙跑去准备了。贺焕看着紧盯着胡伯背影一脸痛楚的舅舅,叹口气道:“那丫头可能吓着了,逮谁咬谁,过两天我跟泊然谈谈。舅舅,我待会去趟城西,天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古涵山点点头,城西的一摊子烂事他知道,仔细嘱咐了几句,便回屋了。
 胡伯被地牢的一片狼藉唬得半天没反应过来,看着蜷成一团,昏睡过去的小小,想起这一大家子病的病、伤的伤、半死不活的半死不活,泪从中来。见小小似有所动,忙敛了表情,绕过一地的碎碟子碎碗,轻轻地拍着她小脑袋,见小小眼皮颤抖依旧装睡,气笑道:“臭丫头,跟胡伯还装,起来,胡伯把药上了。“小小闭着眼睛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眼前的老人不管出自谁的授意,自自己进古家后便一直以极大的耐心和善意对待自己,自己已满身是罪,再不能累着胡伯了。想到这,慢慢的趴下身子,虽然依旧不发一言,但僵硬的小身子已软化了许多。胡伯暗松了口气,拍了下她小肩膀,斥道:”混孩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仅踢了大少爷,连一向袒护你的表少爷也敢撒泼,嗯?是不是还要咬胡伯呀?“见小小吭哧吭哧的吓哭得厉害,笑斥道:”怕也没用了,表少爷说等他忙完就把你屁股打开花,堵起嘴打,看你还敢咬人!“边说边把药棉、注射器等一样样拿出来。掀开小小死活不让动的衣服,猛然瞧见那皮开肉绽,渗血不断的后背,呆楞住了,心里揪得难受,哽咽道:”你个皮孩子,疯魔了吗?敢那么扔表少爷?“手下却不停,慢慢给她清理着伤口。小小死咬着嘴唇,大眼睛里只有痛苦和迷茫,喃喃的嘟囔着什么。胡伯没听清楚也不难为她,边上药边训道:”大少爷是大少爷,表少爷是表少爷。表少爷轻饶了你多少次,就连刚才……要不是表少爷手下留情,你这小命早没了。你呀,表少爷从未对你动过狠,你就当他好欺负是不是?“小小心虚般的缩了下脑袋,似乎想解释什么,最后只剩下了哽咽的哭声。胡伯见她一脸悔意,手下不停地给她小屁股上着药,嘴里接着训道:”怕也没用,表少爷说了,以后见你一次揍一次,屁股好了就揍,什么时候把你性子扳过来,什么时候不打了。“不理会低头紧绷着身子的小丫头,接着吓唬道:”当年二少爷犯浑,大少爷和表少爷轮番教训,板子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两三年才放过他,臭丫头,放心,胡伯一定把这伤药给你备足!“幸灾乐祸的口气让本就喘不过气的小小如断了气儿般只剩下发愣的力气了。胡伯看着差不多了,给她打过消炎和退烧的肌肉针。静默了片刻,深吸口气道:”小小,大少爷今天这样……嗨,欣然,刚刚能说话……"
 古楷麻醉后清醒时,睁眼便看见父亲和大表哥一脸憔悴地头对头低语着什么。古楷心里一暖,忙轻动了一下。闻声抬头的古涵山忙叫来大夫护士一叠声的询问着,贺焕则不停的打量着古楷上下,一寸都不肯放过。忙活了半天,在主治大夫的不断保证中,在古楷和贺焕的连声劝说下,古涵山意味深长的看了贺焕一晚,才疲惫不堪的回古宅了。
 外人走尽后,贺焕盯着古楷包扎严实的地方,“噗嗤”笑了出来,越笑越止不住,直到笑得直不起腰。古楷术后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加铁青,抬手把床头的暖瓶狠掷了过去。贺焕稳稳接住,见古大少真恼了,忙敛住笑道:“这两天你安生了,外面闹腾的厉害。”古楷凝神一寻思,冷笑道:“让他们蹦哒去吧,要不是看在老头情面,早一块收拾了。”贺焕点点头,见古楷心里有数,就不再多说了,随意道:“默然哭喊着要给你报仇,被我踹走了。”古楷眼底渗出了暖意,摇摇头,忙问道:“小丫头怎么样了?”贺焕一愣,才反应过来古大少问的是欣然,笑道:“好多了,这两天没见着你跟老头闹着呢。”古楷眼里的温柔满溢了出来,温笑道:“明天我上去看她。”贺焕见古大少心情不错,斟酌着便要开口。结果古楷笑容不变地接道:“把孟小小送到少管所吧,我不想再见她了。”
 贺焕眼风未动,一脸平静的问道:“南台赵陈忠那?”
 古楷略惊地看了贺焕一眼,缓了一下,点头道:“嗯。”
 贺焕似乎思考了下,点点头:“也好,赵陈忠有名儿的好那口,有点颜色的小孩进去,没几个完整出来的。他一直找着机会巴结老爷子呢。把孟小小送过去,也省着过我们手了。“口气平稳,还略带轻松。
 古楷探究地打量着贺焕。
 贺焕翻开手机通讯录,干脆地道:”前两天分局老钱还张罗攒局儿来着,你好好歇着,这事儿我办吧。“

第六十九章 活罪难逃(下)
 古楷转头看了眼窗外大亮的天色,静默了一会,贺焕也不吵他,只低头摆弄着手机。只听古大少平静无澜的声音道:“送北郊钟城那吧。”贺焕毫无犹豫的干脆道:“也行。钟城那还干净点。”突然想起什么般笑了出来,接着道:“钟城是没那爱好,就是管那里边孩子跟劳改犯似的,一天三顿白菜,从早干到晚。上回有人托老廖去那捞人,回来以后老廖逢人就讲,那里面孩子是真老实,打架斗殴率全市最低,饭都吃不饱,睁眼就干活,一个个菜色似的。哪有力气挑事儿?”不理会古楷撇过去的脑袋,接着笑道:“听胡伯说,那丫头这半年被惯的,一天没肉吃就睡不着觉,老爷子戒斋那几天,半夜跟耗子似的大小厨房晃悠,被胡伯打了好几回也没见改。这回好了,眼不见心不烦。昨天我饿了她一天,胡伯一早晨都没给我好脸色。”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你准备关她几年,除了她六七岁时有几个月没查到,她这两年的那些事儿,我桌上可厚厚一摞,坑蒙拐骗偷,齐全着呢,出了少管所能直接进女监。对了,她多大了,到十六了吗?”一直转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古楷下意识接道:“户口上,六月份满十六。”贺焕点点头,轻松道:“那就判她个五六年吧。那丫头只要给口饱饭就把人当恩人,有眼色,嘴又甜,大概能对钟城脾气。听说前几年有个孩子长得不错,费心巴结了钟城两三年,满十八的时候钟城把她介绍给了葛六子养在外面的那偏瘫傻儿子,虽然守活寡,但到底逃了几年黑牢。小小机灵得很,大概我们前脚送进去,后脚她就找着出路了。不过她那些事儿大多牵连着那个蒋晗,现在还没到动蒋家的时候,有点麻烦,也没什么。你歇着吧,我回去安排一下。"
 古楷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着碎嘴婆附身般的贺焕,试探道:“她又扒你裤子了?”贺焕脸色一滞,撸起袖子,指着胳膊上那细碎整齐的一排刚结痂的牙印,咬牙道:“吊得浑身青紫,我放她下来,没想到她张口就咬,要不是胡伯在场,我立时把她下巴卸了。”越说越气愤:“就送钟城那吧,我抽了她几鞭子,听说一直低烧呢。等见好点就送走,别还没到那就咽气了。要是欣然问起来,我那证据一堆呢。等过两年老爷子和欣然把她忘了,我再跟钟城打个招呼,等着钟城牵线的黑窝不少家呢,你想怎么出气都行。不过看那丫头身子骨,可能也挺不了一两年。”
 古楷皱着眉头,看着一脸轻松不似做伪的贺焕,疑惑道:“有事瞒我?”贺焕抬头看了他一会,叹口气道:“知道瞒不过你。前天你刚睡着,老爷子就把我叫去……”顿了一顿,沉下声道:“老爷子给她在奇峰岭挑了块墓地,两层的小别墅。”烟瘾上来,贺焕忍得直挠头,不理会古大少的脸色大变,接着说道:“让我给她个痛快,多包几个红包,换身干净衣服,让胡伯瞒着胡婶给她炒了几个菜,当晚就让我们送她走。”古楷不可置信的看着贺焕,贺焕面色不变的接着说道:“老爷子吩咐完就上楼了,我和胡伯去了地牢。没想到那丫头哑了般,除了咬人一言不发,我要抽她,胡伯死拦着不让,非让她吃饱饭再挨打……”贺焕实在忍不住了,起身走到最远的窗边,打开了一条缝,点了颗烟,长舒口气,伸手出去掸了掸烟灰,视而不见古大少强按耐下去的急切,慢悠悠的抽完一颗烟,才又缓声说道:“我打算把那丫头带后山直接崩了,胡伯抱着不撒手,非要让她换完衣服吃完饭。趁那丫头忙活的时候,胡伯才说,欣然前两天还说不出话呢,就背着我们所有人,在胡伯手上不停地划着“小”字。说什么也得让欣然看一眼再杀她。胡伯去求老爷子去了,老爷子让你做主。我还真怕你直接宰了她,欣然以后跟我拼命。送出去好,死活不过我手了。”半真半假的说完,贺焕又点了一颗烟,古楷忍无可忍,喝到:“出去抽!”贺焕笑笑,不好意思般点点头,转身出去了,再未说一句。古楷闻着这屋里似有似无的茶烟味,闭上了眼睛,似乎睡去了。
 贺焕走后不久,古大少的房门便被轻轻地推开了,一直假寐的古楷听着那熟悉的如做贼般的脚步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古二少觑着大哥百年难得一见的虚弱模样,一脸小人得志的坏笑溜到了床边。两根手指轻捏住被脚,妄图掀开被单以便参观古大少二十多年未曾公开过的光臀形象。谁知刚想把脑袋塞进被单下,一股大力猛拍向他后背,可怜的古二少两颗漂亮的大门牙硬生生的磕到了古大少的膝盖上,古楷一把拉过捂着嘴乱蹦的傻弟弟,示意他坐到床头。古二少嘿嘿讪笑着侧坐在了床边,不时偷瞄着自己大哥的伤处,那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险些憋死了他。古楷见他那模样,一个大巴掌拍在他脑后,张口欲斥。古二少见机极快,一窜逃开,搬把凳子坐在了大哥巴掌可抽打的范围之外。赶忙说起欣然的糗事,古二少极其不厚道的不停瞄着古大少的伤处,嘴里不停道:“爸爸前天帮欣然擦身上,欣然眼睛都绿了,爸爸说……“古二少轻咳了一声,沉下声音,憋着嗓子开始学他老子说话:”你追着扒小小裤子的时候不是挺乐呵吗?小小尿床的时候你不是骑她身上要给她擦屁股吗?你尿床了让爸爸看看怎么了?爸爸还没小小亲?默然,快来给我搭把手。哈哈哈哈,要不是欣然血压升得太快,老头都能给欣然把尿。“边说边瞄着自家大哥那波澜不惊的脸色,见大哥盯着他不语,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扭捏的就差掩面羞涩了。古楷眼神透过弟弟,仿佛没看见他般,不知在想着什么。古二少见机,咬咬牙道:“大哥,把小小给我吧。”古楷一愣,冷下脸盯着他,古二少心跳如鼓,强稳着声音说:“我听到陈峰南给南台赵王八打电话了,大哥,那个赵王八真不是东西,不要说小姑娘落他手里,就是长得周正点的男孩,多少个脱肛死的?要不是他叔是……早他妈被人宰了。哥,这个,虽然小小伤了您那,那个……”撇见大哥越来越沉的脸色,忙转移到:“虽然她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千刀万剐,但,好歹,好歹,是个丫头,长成那模样,要是落到那赵王八手里,自杀都没路。所以,那个,交给我吧……”古二少拍了拍胸脯,铿锵道:“大哥,我找个地方关着她,一天一顿饭,三顿打,她那身子也挺不了几年,大哥,我有的是办法收拾她,保管你恶气尽出。听欣然说,那丫头最怕饿,怕冷,怕打屁股,看我怎么收拾她!她得罪我得罪狠了,我保证见天儿让她屁股开花,我那工具全着呢,哥,您看?“见大哥脸色越来越青,古二少感觉到自己的屁股越来越危险,忙背着身灰溜溜地退到门边,屁股撅到外面,大脑袋怯怯地伸在屋里,吭哧道:“哥,老头,那个,小小……”古楷回手把枕边水杯砸去,经验丰富的古二少在水杯砸到房门的瞬间已经飞出了十数米。
 古涵山回到家中时,已近中午,在书房转了数圈,叫来胡伯,披上外套去了地牢。古涵山一路无话,到地牢口时迟疑了一会,才示意胡伯开门。扫了一圈,看到小小时,古涵山的心像被狠揪了一下。小丫头披着被子,跪趴在泡着鞭子的盐水桶旁,笨拙的伸着小手,仅露出来的小脑袋正低着头一口一口抿着水喝。胡伯大步上前,一把拍下她的手,颤着声喝到:“早晨不是给你送饭了吗?不嫌脏吗?”心痛的给小小擦着黑乎乎的小手,边擦边训道。小小依旧披着被子蹲缩在地上,听着胡伯心疼的埋怨想起昨天胡伯所说:“欣然看了你的信,拔了氧气管威胁大少爷,让他放了你弟弟一家,你弟弟已经快出院了,大少爷连给他养病的院子都买好了,哪里还有放不放的一说。大小姐何曾顶撞过大少爷,大少爷心疼的要命,又不想解释……僵了半天,大小姐就晕了过去。抢救了十二小时……昨天才能进食……”胡伯走后小小再没说过一句话,早晨胡婶给她送吃的时故意摆出的冷脸小小都没看见,昨日还冰冷绝望的心此时只剩下赎罪的念头,她害了欣然的妈妈和妹妹,如今又害了她哥哥,最不要脸的是欣然也因她病重。小小淡淡的笑了,活着吧,至少努力活到欣然痊愈的那一天。
 胡伯见小小一直不言不语,对静立一旁的老爷子视而不见,心里大急,正要开口提醒,手机突然想起。胡伯一惊,大少爷的来电,胡伯像等待审判般,看了眼茫然认命般的小小和一脸强压着心疼无奈的老爷子,哆嗦着接了电话:“胡伯,把她关到一楼暗间,每十天打二十板子,欣然什么时候痊愈,什么时候放她出去。”

第七十章 手心手背
 胡伯紧忙答应了,看了一眼冰冷地面上被子里紧绷着肩膀的瘦弱孩子,回头看着老爷子当年战场上腹背受敌时都未有过的紧张表情,心酸又无奈的走到古涵山耳边,低声说了古大少的吩咐。胡伯明显感到老爷子微握的拳头松放了下来,心理更不是滋味了。
     古涵山盯着歪坐在地上对他视而不见的小丫头,分神思量着,不知是阿焕劝说有效还是小儿子小女儿使了什么把戏,总归是大儿子让步了。既然大儿子这么大方,自己也不能小气,咬咬牙,硬下心,冷声对胡伯吩咐道:“按大少爷说的做。再给她手脚拷起来,让她再踹人!每次打……”看着小丫头惊颤着的小身子,别过头,喝到:“二十不够,胆大包天,打五十,重重地打!”胡伯惊看着不忍再看小小一眼的大Boss,心里明白这是老爷子给大少爷的交待。再看着把脑袋埋在胸前不哭不说话的小丫头,摇摇头,受伤的总是这孩子。
 古涵山转身就走,走到大门口,忍不住回身往里看着,胡伯不知跟小小说着什么,那倔丫头拧着头不肯理睬,胡伯气的拧着她小耳朵呵斥着。古涵山眼眶微红,不知道自己这辈子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可以对她如此温言叮咛。凝神了片刻,看着胡伯强抱起小小把她按趴在了刑案上,几下扒下那床不离身的破被子,扬手就要照她屁股打去,古涵山急忙轻咳一声,冲着吃惊回头意外看着他的胡伯摆了摆手。
 胡伯揪着小小耳朵低声喝道“自己把裤子脱好,不让上药?下回挨板子熬的住吗?”说罢,不解气般轻拍了她小脑袋一下,转身出去了。
 古涵山面无表情的看着,待胡伯走近了,轻声吩咐道:“让阿焕十天过来一趟,泊然那边,让他盯着点。”胡伯心下明白,点点头,看着老爷子一脸的疲惫沉思,便什么也没说接着拾掇小小去了。小小一直有些低烧,胡伯给她打了退烧针,喂下了消炎药,看着愈合异常缓慢的伤口皱着眉头,轻手轻脚的上了药。看着昏沉沉睡过去的小小,长长的叹了口气,给她掖好了被脚,就要起身。突然袖子被一只小爪子猛力拽住,胡伯一愣,就听到小小闭着眼睛憋着要涌出来的眼泪,蚊子般的嗡声道:“胡伯,我都没用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说罢,再控制不住,决堤般的泪水喷涌而出,不敢哭出声,只埋着脑袋,小肩膀抽动得不停。
 胡伯真的愣了,他不知道还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小小刚进古家时,确实是因为她能救欣然才压下对孟庭芳的芥蒂,照顾着这可怜孩子。日子久了,小小那知足感恩招人疼的性子,再看着老爷子那想疼不敢疼的样子,跟古涵山亦仆亦友亦兄弟的自己也就越来越自然的对小小真心呵疼起来,想到这的胡伯又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对她不过是管饱管暖管上药,别说跟古家其他孩子比,就是古家下人有个短缺,身为大总管的他帮扶的只会更多,不知道这孩子哪里觉得他对她好的?苦笑着摸了摸她头,板着声斥道:“闯那么大祸,不看着你被狠打几顿屁股,胡伯可不解气。哼,快把伤养好,下回表少爷再打你的时候胡伯就在一旁看着,气消了就不管你了。”小小哭得更厉害了,吸着鼻子突然抬起头,脏乱的看不清颜色的小脸上一脸严肃,极其认真的抽泣着问道:“我挨几顿,几,几十顿,胡伯,能,能消气?”胡伯看着她那小模样,心里酸软难耐,算着欣然出院的日子,哼声道:“怎么也得三四顿吧……”小小抽了抽鼻子,撑起脖子重重的点了几下头,带着哭声保证道:“我一定坚持到胡伯消气~”胡伯哭笑不得的拍起她鸟窝似的乱头发,看着地牢墙角那一排的手铐脚镣,到底没狠下心,等她伤好些的吧,老爷子肯定不会催促,大少爷这几天也看不到,外面守着的那些人也没有敢多嘴的,能拖几天是几天吧。收拾完昏睡过去的小小,锁门上楼了。
 贺焕忙得两三天都没见人影,直到听说古大少不顾医生劝阻挣扎着要出院时,才匆匆赶了过来,把刚掩护贺焕谈判回来,一身狠戾之气未退的陈光礼打发在了门外,“咣当”一声摔门进了古大少的房间,险些与光着屁股四处乱跳的古二少撞个满怀。进门就看见本该在床上静养的古大少,居然站在床尾,手握着折成几段的塑料输液管,阴沉着脸不间歇地往古二少光屁股上抽去,古二少龇牙咧嘴,手挡着屁股嗷嗷干号着,可到底不敢让大哥多动,只能在直径十厘米的范围内蹦哒,以便他欲火难泄的大哥抽打方便。贺焕大步向前,揪着古二少的耳朵抬脚照着他一条条红痕交错的屁股踹去,呵斥道:“你哥不能动不知道吗?二十多岁人还用人教吗?养着那一堆人,吃白饭的?非得让你哥自己动手吗?”不解气般,照着一脸惶然悲愤,贬着嘴屁都不敢放的古二少屁股又是一脚。古二少被人卡主喉咙般,大张着嘴一脸闷棍盖脸的表情看了眼伸腿要踢第三脚的大表哥,又看了眼脸沉得能拖地的亲大哥,咬牙掂量了许久,嗷呜一声,裤子都不敢提,滋溜一下钻到了刚才还对他挥鞭挥得兴起的亲大哥身后,抱着他大哥脖子,敢怒不敢言的哆嗦着嘴唇看着一身怒火沸腾的大表哥,货真价实的号哭了。
 古大少看着进屋就指桑骂槐的贺焕深陷的黑眼圈,几夜未眠的疲惫,一身风尘仆仆赶路的焦灼,到底叹了口气,回手照着古二少大脑袋狠拍了一下,喝到:“上楼看着欣然去,去!”古二少哼唧都不敢,慌慌张张提起裤子,贴着墙根,哆哆嗦嗦的溜到了门口,到底不甘心,看着脱着外套松领口的大表哥,脱口而出:“我大哥嫌苏大夫褶子多,不让苏大夫复查,只让那小护士看,就那樱桃嘴的那个,就那……”“吧唧”古二少的脸上成功的又多了一道古大少的皮鞋印。贺焕动作一滞,好奇的看着古大少,古大少俊脸一紫,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给自己大哥扣完屎盆子的古二少,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搓着脸心情舒畅的上

第21回

楼逗拨老妹妹去了。
 贺焕回过神,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揉着眉,哑着声音道:“着急出院?”古楷缓过脸色,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贺焕眉头更深:“为你那群堂叔表叔八杆子叔?”古大少郁闷愤恨的表情一下子破功,轻笑了出来。贺焕也笑道:“老家伙们倚老卖老的厉害,你住院这两天,那帮人以为找着机会了。”古楷坐回了病床,冷着声道:“嗯,老头念旧,那几位老叔后面也千丝万缕的,我一直没轻动,没想到他们倒心急了。”贺焕坐了起来,无奈而又疲惫地道:“让苏医生看看吧,该上药上药,该打针打针。”贺焕没有注意到古大少的脸红,接着道: “老爷子今晚请他们喝茶去了。”古楷真真正正的吃惊了,一脸的诧异羞愧,拿起电话就要拨号,贺焕忙伸手制止了,难得的严肃:“那几位老爷子早就该退了,舅舅前几年怕你手段太硬,反力太大,容了他们到现在。如今该动了,老爷子……”缓了一缓,看着古大少逐渐反应过来的脸色,心里一叹,接着说道:“老爷子已经退了,虽然伤了几十年情分,但给你留了后路,古家,将来是你的。泊然,老爷子,用心良苦。”古楷绷着脸半天没有回神。
 古涵山半隐退后,并未继续当太上皇,而是真正放权退到了幕后,除了一些需要出席的必要场合,其它事物都是长子古楷全权决定。可古家老一辈人儿却并非人人如古涵山一样如此能放下,几位资深功高的老叔们仗着和古涵山的交情依旧占着位置不肯走。只不过前些年碍着古楷的强硬手段,守着本分,不好太过界。而古楷初立根基,也不想杀伐太过,于是在双方的默契下维持了数年平衡。可是随着欣然病危谢绝一切探望,古楷日夜守在医院,直到古大小姐转危为安,古楷仍未在董事会露面,不知从何而起的留言几天之内便铺散开来。有说古涵山想要改立二子古隶为太子的,也有说单家卷土重来偷袭贺焕,古楷替他挡抢伤重不治的,更有说B都换届,古楷外家受到波及,被推出去被请喝茶的,林林种种,直指古大少。而古楷住院谢绝一切探望的真实原因却是绝不能对外公布的最高机密。古涵山和古楷查了两天查到了那些老人身上,前后一搭,古楷暴怒,起身就要出院,闻风赶来劝阻的古二少还因此挨了顿冤枉打。没想到,古楷低头拖着脑袋,难堪羞愧得抬不起头,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老爷子出面,替他挡了。那些老家伙不难收拾,只不过若古楷动手,不仅耗时耗力,最主要的是新君继位便大杀功臣,虽然功臣已经变质,但也于长远无益。可是如果由古涵山出面,虽然他们老兄弟,老哥们间情意难免受损,却可以给古楷铺出一条康庄大道。古楷笑了,老头何必如此,摇摇头,眼眶微红。
 贺焕见到古大少领情的表情,心里松了口气,接着道:“舅舅早就想出手了,是他们自己没挑对时候。”古楷轻笑道:“老头不必如此,我留了后手。”贺焕见状,也就直说了:“泊然,老爷子是怕你再把火撒到小小身上。”古楷一愣,疑惑的看着贺焕。贺焕见他确无那个意思,心里一松,笑道:“那帮人挑这时候挑事儿,老爷子怕你收拾完他们,转头再给小小加刑。”说罢,看着古大少那饱受蹂躏的尴尬处,再次大笑不止。越笑越止不住,古楷脸色铁青的快要媲美青铜器了,拿贺焕没办法,便咬牙道:“每次打她二十太轻了,这就告诉胡伯翻倍,扒光了吊起来抽,谁敢求情再翻倍。”一脸羞愤欲死。贺焕脸色不变,无所谓得笑道:“晚了,胡伯说,你打电话的时候老爷子就在旁边,你电话刚挂。老爷子就给丫头涨到了每次五十板子,还让找副手铐脚镣给她锁上。”视而不见古大少的吃惊表情,急忙表态:“那丫头牙尖嘴利,腿脚还利索,我最近连囫囵觉儿时间都没有,别往我这塞了。你手底下玩鞭子的一堆人,爱谁打谁打。东陪楼那暗间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一天窗,闷死个人,小小那体质,不管谁动手都挺不了两三回。但愿她能撑到欣然出院。”古大少盯着贺焕,半天才道:“她给你灌什么迷魂药了,你这么替她说话?”贺焕一滞,敛容静道:“她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看着老爷子忙活一圈就为了留她一条命,又不想让你有丝毫委屈,想帮老爷子一把而已。”
 贺焕点到为止,出门吩咐了陈光礼几句,回屋蜷在沙发上转头就睡着了。
 古楷静坐许久,看着疲惫至极的贺焕,搓了搓脸,轻手轻脚的换回了病号服,睁眼躺下了。
 古大少出院的头一晚,几日未说过一句话的小小也一身镣铐由地牢转到了地上牢房。

第七十一章 风波又起
 
 古大少出院的前一天晚上,贺焕坐在会议室主位上,皱着眉头听着廖明凯那口水四溅的诸家八卦,廖明凯一边说着“蒋家那便宜大少爷转了性般居然老老实实地听他老子安排准备出国了”,一边起身去倒杯水,准备补充下他耗费过甚的口水。刚要起身,腿上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廖明凯忙向旁边下狠脚的吴正瞪去,抬头撇见了贺老大那下沉的嘴角,一脸嫌弃的不耐神色,廖明凯忙正襟危坐,矜声道:“蒋正杰打算下个月把他那命根子儿子送出去,大概是准备鱼死网破之后留根儿呢。”贺焕凝神寻思了一会,点点头,似乎没看见底下几个人挤眉弄眼的小动作,抬抬手,示意散会。吴正等人一溜烟的走得不见,贺焕端坐在会议室思考良久,才起身一路往医院飚去。
 停车场出来刚回身锁好车门,胡伯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贺焕一边往电梯走去,一边放松着准备听胡伯的每周例行絮叨,谁知胡伯二十多年不变的每周一次的吃穿住行科普讲座今天却改了内容。事无巨细地叮咛之后,胡伯直奔主题。
    “阿焕,明天有时间吗?”胡伯似乎有些为难的问道。 
     贺焕微愣,转瞬笑道:“只要不是小小的事儿,听胡伯差遣。”
     胡伯笑斥道:“臭小子,就是小小的事儿。”
 贺焕长叹口气,故意气声道:“胡伯,我胳膊那牙印刚下去,可禁不住她再补一口。”
 胡伯看不到贺焕的表情,埋怨道:“欣然小时候使性子,把你嘴唇咬了几个血窟窿,也没见你记着”,说罢才反应过来失言了,“……哎,是我不好,小小哪能跟欣然比。”越说越为难。
 贺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揉揉眉笑道:“让胡婶给我做碗广肚面,我明儿晚上过去。”
 胡伯大笑,松口气道:“好好,管饱管饱。”贺焕也笑了,“胡伯,我进电梯了,先去看眼泊然,明早我送他回去。”
 胡伯忙道:“阿焕……”欲言又止,贺焕停下脚步,冲身后紧跟着的人摆了摆手,待他们背身走远了,笑道:“胡伯你说。”
     胡伯叹气道:“阿焕,我知道难为你了。可小小那性子,哎,这十几天一句话也没说过,给什么吃什么,不给也不要,还时不时的低烧。老爷子这几天忙得,一直在南山住呢,前几天特意赶回来去看了她一眼,谁知那丫头……”贺焕都能想象胡伯急得团团转的表情,就听胡伯又气又难过道:“嗨,小小居然冲着老爷子吐了口唾沫,然后转身钻到被子里去了。老爷子脸儿都气白了,拦腰按在怀里打了几巴掌,屁股上刚长上的伤口都蹭裂了,那丫头竟也一声不吭。老爷子打不下去了,刚松手,小小,小小她,一脑袋把老爷子拱得胸口红了一片。”胡伯要不是亲眼见着,简直难以置信。
 贺焕是真惊讶了,点了根烟,沉脸听着。胡伯真无奈了,“这几天你忙,没敢跟你说。那丫头现在见谁都一身刺儿,老爷子是又气又疼,原地转了几圈,却又舍不得再打,转身就走了。可谁知,小小,几步跑到门口抓住老爷子胳膊咬上就不松口了,老爷子不敢使劲儿怕伤了她,衬衫都见血了,那丫头也不松口。老爷子也一脸纵容地由着她咬,我实在没办法了,上去把那丫头敲晕了她都不松口。老爷子前天去省委的时候胳膊还包着绷带呢。”
 贺焕脸色铁青,把烟头摔在地上狠狠地碾着,声音冰的掉渣,问道:“她见谁都这样?”
 胡伯听出贺焕压抑的怒火,暗道不好,忙道:“差不多,除了跟我说几句话,连你胡婶都不搭理。我侧面问了顾医生,顾医生说可能是惊吓过甚,再加上不断的外伤,也让她攻击性增强。”胡伯含糊道:“顾医生说,最好给她换一个环境,安稳舒服些,可现在,不给她送少管所就好不错了,谁敢放她出来?”
 贺焕皱眉听着,依旧沉着脸,心理怒火拱上,喝道:“闯了一个个大祸,还有理了?”贺焕手底下人向来没有敢跟他硬顶执拗的,默然、欣然被教训的再严厉也不敢撒泼耍驴,而且竟然敢对老爷子如此放肆,真是欠教训了。
 贺焕冷着声说道:“知道了,胡伯,我明晚回去,我跟她谈谈。”
 胡伯知道贺焕误会了,忙道:“阿焕,阿焕,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丫头,嗨,老爷子都没计较,叮嘱我他受伤的事儿不能让大少爷知道,还特意嘱咐我跟你说一声。万一大少爷明儿去看,你看着些,那丫头要是还犯驴,就真没有人能救她了。”
 贺焕真头疼了,苦笑道:“胡伯,也没见她高看我一眼,她不要命到这份儿上,我手重,万一伤了她胳膊腿的,老爷子不得给我穿小鞋?”
 胡伯也无奈地笑了,听贺焕话里有松动,忙接道:“我也不想送你这来,可那丫头脑袋清醒着很,跟我顶嘴一句接一句的,就是见人就跟刺猬似的逮谁扎谁。老爷子的意思,她受委屈了,这些天惊吓挨打的也够了,要是她老实了,就得过且过吧。可我拿老爷子,大少爷,二少爷轮番吓唬她,都没用,就跟她提你时,那丫头居然一声不吭地消停下来了,所以阿焕,你看……”
 贺焕有些意外,知道胡伯从不诓他,叹口气无奈道:“把她绑严实了,再敢上嘴上脚的,我卸了她爪子。”胡伯静了一会哑着道:“已经锁起来了,东楼最小的脚镣都大,只能找了副小号的手镣铐脚上了。她那俩手上次被绑的现在还僵硬着呢,胳膊细成个竹棍,就没再绑了。阿焕,要是,打她板子的时候,她要是闹腾,你再找根绳子吧。”胡伯也不知道该怎么求情了。贺焕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听着胡伯还有话说,又点了颗烟静等着。
 胡伯伤感道:“阿焕,老爷子的意思,他不会认小小的,只等大少爷气消了就把她送走,给她笔钱,安置在外地。可听说那孩子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也没上过学,长成那样子,一个人抱着笔钱,我都怕她走孟庭芳的老路。一个小丫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阿焕,大少爷手底下人手都不轻,所以老爷子意思是让你动手,起码让她好过点。”贺焕垂眼点了点头,挂了电话。
 一路寻思进屋时,古大少正打着电话,笑着婉拒着什么。古二少一脸谦恭的做着茶水小厮,乖巧的让人侧目。陈峰南等人桩子似的立在门外,对古二少极度反常的殷勤体贴视而不见。贺焕看着伤痛之色尽退的古大少,笑容不自觉地绽出。古二少看见大表哥进来,忙狗腿的搬来凳子,倒好茶水,一脸谦卑地三十度恭谨的行礼之后,一阵风般的不见了。
 贺焕看着遁地般躲着他的古二少,笑问道:“他又出幺蛾子了?”古凯看着手中电话,一脸扭曲不定的表情,深呼吸数次,才哭笑不得道:“何三儿前几天刚回国,就听说你好……好那个, 幼女……”脸色骤然阴沉,难以启齿般说道:“不敢来找你,就缠着默然要见一见真人,照片也行。结果默然,那个小混帐,转头就把唐老叔偷养在外面十几年的那闺女照片从唐二那骗来,转头给了何三儿,还指点着何三儿去那丫头的学校附近蹲点。”
 说到这,嘴角抖动,终于崩不住笑了出来,闷声道:“何三儿那缺心眼的竟然真撒欢勾搭那小姑娘去了。昨天听说,唐大知道后特意请假赶了回来,和唐二俩人满C城的围堵何三儿呢,唐老叔和何伯看着热闹,也不搭理。唐大今儿大概是反应过来了,刚才电话,非要来看我。”越说越笑不可支,恨骂道:“默然那小怂货,这几天都躲在欣然房里没敢露头,这不见着你就溜了。”
 说罢,想起一派严肃的唐家大少唐中岳怒气冲冠却不得不客客气气跟自己寒暄的样子,不厚道地大笑了起来。贺焕也笑容满面,笑斥了几句“默然记吃不记打都是你惯出来的”,又忍不住骂道:“唐大再把他拎走,我一定过去看戏,小兔崽子,这是闲的慌了。”说罢,想起胡伯刚才说的,突然喷笑道:“终于知道小小那古怪性子像谁了。”古楷笑容像卡在了嘴边一样,似笑非笑地看着贺焕,终于爆发道:“留她条命足够了,怎么着,她狼心狗肺的带累欣然,又疯狗似的见人就咬,我还得惯着她了?打个板儿给她供起来,你们才满意?”
 贺焕看着突然暴怒的古大少,面色不变,敛了声音道:“惯着?什么叫惯着?同样是外面生的,唐家那小姑娘,不过被何三儿逗了几回,唐大正在升大校的节骨眼,居然请了年假回来。唐二这些年以跟他哥作对为乐,这回不仅跟他哥里应外合把何三儿收拾得够呛,还天天车接车送那小姑娘上学。唐家的事儿你也知道,他们哥俩那样,不过是因为……这才叫惯着!”贺焕一字一句,不缓不慢,看着古大少铁青的脸色,知道自己说多了,深吸口气,不再多说。
 古楷静坐了一会,平静了些,慢慢地开口:“老头儿愿意怎么安置怎么安置吧,等欣然好利索了,我不会再难为她。”
 贺焕没有说话,想着胡伯的话,思量着。他和古大少是真正的交深言浅,对对方的喜好和禁忌一清二楚,但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慎言。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为小小说话,除了对小小那孩子的怜惜,大多是因为老爷子抚养、帮扶他至今,亲生父亲不过如此,而老爷子这些年从未吩咐过他什么,仅此一事,他怎能不尽力。但是古大少的性子他也清楚,润物细无声远胜于穷追猛打。
 于是点点头,不再多说。古楷反倒愣了,他以为贺焕会跟他辩驳下去,没想到这么轻松的就妥协了,咬咬牙,转身躺下也不再多说。贺焕上顶楼陪着欣然说了好一会话,只把小妹妹哄得眉眼都是笑,疲惫睡去,才回到古大少病房,躺在陪护床上,和衣睡了。
 第二日一早,俩人仿佛从无争吵般,贺焕开车把古大少送回了古宅,掉头回到了公司。直到深夜才匆匆回去,看见在门口等他等的团团转的胡伯,笑着抱歉道:“面要凉了?完喽,胡婶肯定埋怨我了。”胡伯一脸颓唐,眼圈深红道:“阿焕,你怎么不开机呢?哎……小小,大少爷,你快去后面看看吧,那丫头这不是找死呢吗?”

第七十二章 不要命
 
 贺焕来不及多问,小跑着进了东配楼。小小的新牢房就在她前几次受刑关禁闭的暗间对面,一楼最里面的朝东的小屋。锈渍斑斑的铁门,只有挨着房顶的地方有一个半米见方的天窗,曾经作为东楼门卫房的小间儿因为废弃不用了,所以原来的窗子已经从里被铁板封上了,房间只摆放着一些不用的柜子废料,无光无风,闷燥不堪。
 古二少十五岁时,一位老华侨带着十四五岁的双胞胎女儿来到C城与古涵山商谈几处废旧遗址的改造迁移计划,顺便让女儿们领略一下C城风光。结果却是男扮女装的古二少让长在国外,思想极度开放的两位千金同时爱上了“她”,姐妹俩差点祸起萧墙。古涵山赔尽了不是,幸亏那老华侨也是性情中人未多计较,反而极喜欢换回男装后,一表人才、举止大方的古二少,还曾玩笑说不如结个亲家,就这样古二少又多了两个待选未婚妻。
 贺焕给古楷报信后,电话对面近十分钟没有说话,贺焕只能听到那不停摔打踢踹的声音,最后古大少遥控下旨,把古默然同学关在了这间小隔间。刚挨完老爹和大表哥两顿板子的古二少哭哭啼啼、悲伤欲绝的被贺焕丢到了这里,三伏天里不到半日就满身湿骚,高烧不退。胡伯胡婶半宿未睡的守在门外,看着冷着脸的老爷子和贺焕,实在没办法了把熟睡的欣然喊了起来,这才救了古二少的牢狱之灾。从此以后,古默然同学再不着调,只要胡伯一提东配楼暗间,古二少都会消停几分钟。
 贺焕还未跑到门口,就听到小小黯哑嘶裂、连哭带笑的吼声:“……王八蛋,你们一家子都是王八蛋,你爸是老王八,你是大王八,你弟弟是小王八,欣然,欣然是好王八。我就骂你了,我骂你八辈祖宗,你家七大姑八大姨九表叔十堂姑,除了你表哥全是王八蛋。怎么着,你再掐我呀?你掐死我呀?”贺焕愣了,他曾听说过的当年小小和那个蒋晗联手把钉子骂哭的事儿,当时还当笑话来听,今儿真是开眼了。
 “你绑架我哥,关着我弟弟,来威胁我,还天天威胁我,三十来岁大老爷们,除了会打人,屁都不会放。你会放屁吗?你放一个给我看看?屁都不会放你得瑟个屁!”贺焕和胡伯前后脚到了门口,真真正正的惊呆了。贺焕月初时跟缅甸来的丹杜谈判,回城时被单添侄子单化明带人偷袭,贺焕被十几只微冲顶着时都面色不改,一手掰折了单化明仅剩的四根手指头,一番激战之后吴凡留下扫尾,贺焕带着杀红了眼的陈光礼若无其事的赶到了医院,还成功制止了古大少准备提早出院的抽风计划。一觉醒来,前夜的血腥危机也就风过无痕了。可此时,贺焕吃惊大张的嘴巴绝对能为C城一景。
 小小抱着被子,盘腿坐在两个木箱子搭在一起充当的临时床上,沉重的脚镣半垂在床沿,脸上的青灰污垢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子,头发脏乱的好似废旧的黑毛线,深山里的狼孩都不过如此。而本该静躺养伤的病孩子,正瞪着那双空洞痛苦的大眼睛,使出全身力气,伸出火柴棍般的胳膊指着门口连珠炮似的骂个不停。
 而风度翩翩、坚韧内敛、心狠手辣的古大少正被陈峰南、甲一、甲二,一人抱着上身,俩人死别着大腿,目眦欲裂,脸色黑紫,浑身颤抖,嘴唇咬出了一排血口,声音却如被卡住般指着泼妇般熟练骂街的小小一声都说不出来。
 陈峰南觉得自己的小命就要断送在今晚了,大少爷吩咐开门要见小小,还没说话呢,那丫头见着是他们便开始破口大骂,胡伯不去堵住那丫头的嘴,只一把拉住了暴起的大少爷,转头吩咐我们死也要拦住大少爷,否则直接把他们仨扔到新疆军区开采边矿去。他们哭了,那丫头根本就不想活了,他们使出吃奶的力气挨了大少爷无数的黑拳狠踹,生生的让他跟那丫头保持了两米的距离。可那丫头视而不见的咽了口吐沫又接着骂上了,二十分钟了,他奶奶的,愣没一句重样的。天呀,劈个雷,阉了他吧。
 小小没看见被四人挡住的门口匆匆赶到的贺焕,调整了一下坐姿,松缓了一下被挤压的肿屁股,长舒口气,她挺不了多久了,明天就是挨板子的日子,别说五十,就是贺老大那二十板子她都挺不过去。古大少找上门来,此刻不把恶气骂出,死了都是被憋死的。小小边骂边哭,眼泪汩汩流下,那委屈愤恨的模样仿佛被指着鼻子骂祖宗的不是那马上要离恨升天的古大少,而是她这个一夜变泼妇的孟小小。
 “你老子不要脸的本事登峰造极了,没想到还生出你这个翻版更新的第二代,除了威胁我,打我,你还有屁本事?我就跑了,怎么地,你现在把道儿让开,姑奶奶我还跑。一米八的大个儿就会挡着门,还不如我那二黄狗呢。瞧你那损嘴,还跟我订协议,我操你奶奶的,要是欣然开口,我能把命给她。你他妈还跟我定什么协议,定你个屁?道貌岸然,满口喷粪,你幼儿园老师没教你拉屎要用后面么?一天到晚就用嘴巴喷屎……”
 古楷怒吼一声,一脚踹飞了出去就想辞职逃命的陈峰南,伸手就要从甲一身后掏枪,还没来得及动弹,就看黑影一闪,小小的聒噪声戛然而止,世界安静了,转瞬而来的却是她那猫叫般的哼哼声:“表,表,表,少爷……”古大少僵硬了,刚才浑身炸毛,一脸凶狠,满口脏话的疯丫头,这一脸,怯生生,欲哭不哭,委屈惶恐,悔不当初的表情,他妈的,川剧变脸都没她奶奶这么快的。
 贺焕站在小小床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脸色铁青,拳头捏的嘎巴嘎巴直响,紧抿着嘴唇正在考虑从什么地方开始下手活剐了她。低头便看见那涌满了歉意惶恐、期待而又绝望的大眼睛。贺焕自进屋后一言未发,小隔间却安静的落针可闻。看着贺老大那愤怒厌弃的眼神,小小绝望般毫无声息的垂下了脑袋,慢慢地把自己缩回了被子里。一寸寸的挪到了墙角,闭眼转头,再不敢有丝毫动弹了。
 胡伯大张的嘴巴久久没有合上,看着一脸铁青,不可置信般看着小小的大少爷,又看着紧皱着眉头,手指握拳,强克制自己的表少爷。再看着缩成一团,生息全无,等死般的小小,跺了跺脚,撞墙的心都有了。贺焕深吸口气,转过身去,对胡伯说:“把对面屋桶里的藤鞭递我。”胡伯看着浑身一抖的小小,又看看依旧要暴起杀人的大少爷一眼,眼圈一红,转身去取了藤鞭过来。小小披着被子缩跪在墙角低垂着眼,刚才骂街时的霸气泼辣完全不见,小猫似的别过脸,眼泪顺了脸颊一行行淌下,咬着已经干裂出血的嘴唇,一声不吭。
 胡伯看着那藤鞭缝里暗黑的血迹,想着小小上次被大少爷如此打过之后濒死的模样,再看着贺焕此时蓬勃难抑的怒气,和大少爷不杀之不足以平恨的表情。摇摇头,终于老泪纵横。拿着藤鞭走到贺焕身边,颤抖着手递给贺焕,不敢再看面色黑黄,骨瘦如柴,浑身抖得如筛糠般的小小,一跺脚,转身出去了。

第七十三章  可望而不可求
 
 贺焕抬手发狠一抽,“咔嚓”一声,半臂粗的藤鞭应声而断。站在贺焕身后被挡住视线的古楷一步上前拽住了贺焕胳膊,却发现小小姿势未动,毫发无伤的在被子里抖着。小小心中冰凉,闭上眼睛等着被贺老大一鞭抽死,可巨响之后却半天没感到痛,哆嗦着眯着睁开眼睛,看见一脸铁青却不再怒抖的贺老大,胳膊正被满脸诧异的古大少紧紧拽着。小小颤微微的低下头,看见用作临时床铺的实木箱子整齐地裂出一个十公分深的大豁口,于是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贺焕看了眼紧绷着身子警告他的古楷,心里一叹,舒出口气,甩手扔掉半截鞭子,不理会古大少那复杂难辨的神色。转过来,沉脸盯着小小,半晌,深吸口气,一字一句平静道:“孟小小,你让我很失望。”
     小小猛然抬头,惊恐地瞪着眼睛,委屈而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平静的贺焕
     “孟小小,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我一直觉得你心本良善,明是非,肯担当。即使你带累欣然,我相信也并非你本意,你一脚踹得你家大少爷重伤,险些……我也当你情急之下的失手。可这几天你撒泼耍驴,满口污言秽语,不分好坏,仗着老爷子和胡伯不跟你计较,仗着我对你偶有忍让,便做出这幅全天下都欠你的模样,你是当我们真舍不得重罚与你?”
     小小愣愣地看着贺焕,眼里涌上了真真切切的委屈和无尽的哀伤,眼泪一行行落下,黑灰的小脸被冲刷出两条白印,死抿着嘴巴,垂泪无语。
 贺焕视而不见,接着斥喝道:“你家大少爷不屑于跟你解释,可也容不得你颠倒是非,血口喷人。你哥哥蒋晗是在你扒人钱包之前出的车祸,何来被人绑架一说?而且他当时重伤难治,医院已经放弃治疗,是古家连夜请来的专家组,空运来的设备,抢救了一夜捡回了他一条命。如今他不仅车祸受的伤已经恢复如初,他那年为了救你跳下冰河落下的寒症也被调养好了,孟小小这就是你嘴里的绑架?还有,你弟弟心脏病已病入膏肓,现在不仅已经痊愈出院,古家还在南方给他们一家置了院子,安排了他父母工作,送他去了当地的国际小学。孟小小,即使你没有费尽心机扯上欣然,我们也不会拿稚子作伐。这就是你嘴里的囚禁你弟弟?”
     小小不抖了,她已经无法动弹了,阿晗有寒症?她不知道,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六七岁时经常精神恍惚,有次冬天不小心栽歪进了孤儿院后山的河沟里,虽未上冻,却冰冷刺骨,小小记不太清是怎么被阿晗拉扯上来的。她只记得自己和阿晗都发烧了许久,然后被阿晗连着打了一个多礼拜的屁股,打完就肿,消肿再打,十来岁的阿晗最后手腕都肿了,小小更是整整一星期都没坐下凳子。
     古楷看着小小吃惊,迷茫,不知所措的样子,轻拽了贺焕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贺焕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不给小小思考的时间,接着冷声道:“当初接你到古家,也许并非你所愿,古家待你也多有不当,让你没少挨打受罪。”
 不理会小小垂下的眼睛,抬声呵斥道:“可是做主罚你的是你家大少爷,动手的是我。与其他人何干?欣然手术前的紧要关头,你不管不顾撒腿就跑,可到现在欣然都背着她大哥和我,不停地打听你。这些日子默然变着法的给你求情,你可是伤透了他亲妹妹!孟小小,如果有人伤了你,你说蒋晗会不会替伤你的人求情?到底是谁道貌岸然,忘恩负义?”
     小小呆了,木然无措看着贺焕,又看着古大少,又看看贺焕,扁起嘴,终于露出了满满的歉意。
     贺焕就是跟人谈生意也甚少如此长篇大论。如今这样,他心里又感慨又愧疚,头一次教训小小他选择了避重就轻。小小流着古家的血脉,古家为她做的一切细究起来都是应该的,反倒是一次次毒打让她受尽了委屈。
 而小小的顽劣和泼辣他早就知晓,当初派吴正和廖明凯分头查这丫头时,廖明凯绘声绘色地给贺焕讲了大半天小小的“成长经历”,喝光了他半桶明前还意犹未尽,贺焕已经不耐的握拳了,廖明凯还在第十次感叹真没见过那么皮实带刺儿的丫头。没事儿的时候乖巧的让人恨不得搂怀里,撒泼起来恨不得捆起来狠抽上十顿。当初九条那些人就是这样被小小和蒋唅收买,一个个地护着她。
 所以,小小再是脏话连篇、撒泼耍驴,三教九流打滚出来的,早知小小前科的贺焕虽然震惊也不会太过愤怒。他今晚暴怒,不过是因为小小对老爷子的辱骂诟病,老爷子使劲力气,放下身段和尊严要把她往身边拽,她却一次次不要命般往悬崖下跳。如今还开口大骂老爷子,所以无论她对自己如何“高看”,今晚也绝不能轻饶她。
 转念到此,贺焕再次叹气了。他比古家任何人都知道小小这十几年受的苦,也听说过几件她和蒋晗幼时被人欺负到绝境时毫无章法的反扑。所以小小这半个月来不要命般的炸毛伤人,他并不意外,剩下的只有叹息。这孩子,有人生,没人养;有人打,没人教,偶尔乖张偏执,却还能满心纯善,真是,可惜了。可更多的话却不是该他说的了。
     小小呆愣愣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古大少,又看着满脸失望叹息的贺焕,本以为早就哭干的泪水又汹涌而下,嘎巴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句说不出来了。
     贺焕和

第22回

古楷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理会古楷略带不满的目光,转过身冷喝到:“小小,我可有说错你?”
     小小下意识地猛点头,发现不对,又波浪鼓般摇头,又反应过来使劲儿点着头,憋着被口水呛着的嗓子哑哑道:“对对,表少爷说什么都对。”只要贺老大还肯理她,他说什么都对。
     看着被揉顺毛般的乖顺回来的脏丫头,贺焕强忍着才没气笑出声,回头看了一眼又郁闷起来的古大少,冷下声道:“那我们一笔笔算,裤子脱了,就在这,趴好了,今晚谁也救不了你!”
 说罢,回身就要解下古大少的腰带,古楷不可置信的的护着自己裤腰,贺焕低声道:“替你打的不用你的用谁的?”古大少一滞,转瞬道:“也是,免得你的……又被人拽掉了。”皮带到手的贺焕也不介意被人猜中心思,反手一鞭,抽在了床沿,无声的提醒着还在傻愣着发呆的小小。
     陈峰南在古大少冷静下来时就已经把甲一甲二打发出去了,此时见贺老大要对小小动家法,不待古大少吩咐,便悄悄地退了出去,有多远滚多远了。
 小小除了哭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她想解释自己有病,她不想让贺焕对她失望,她想告诉古大少虽然他总打她,她还是从心里感激他救了她最亲的人,而且她想跟古家几兄妹道歉,是她害死了他们妈妈和妹妹。可是看着脚上沉重的脚链,这是她血缘上的父亲给她的,又想到身后那夜半回手时不敢触碰的鞭痕,也是那个血缘上的父亲默许的,还有这十六年的有父不如无父,她宁可让所有人厌弃她,也再不想解释什么了。
 小小安静下来,贪婪地看着贺焕和……古大少,闭上眼睛,笑了,命里没有何需求?
 她不想无理取闹,胡乱伤人,只不过当自己再也承受不住的痛苦和委屈到头来发现是自己应得的时,她除了放弃自己,已经无法思考自己发泄方式的对错了。贺老大一定知道她跟欣然的血缘关系最近,所以才容忍她多次,虽然很悲哀,但她也可怜的贪恋着。古大少次次把她屁股打开花,曾经恨得想咬他一口,现在除了先发制人的竖起浑身倒刺扎到他无法开口,实在无法面对这个被她害得丧母失妹又救她全家的人。古大少到底是恩人还是仇人,她已无力分辨。她没有多久了,所有的恐惧,愧疚,期待,悔恨和埋怨都在古大少进门的那一刻变成了破口大骂。
  她好羡慕好嫉妒欣然,有这么好的哥哥,有这么好的家,她曾经也有个好哥哥,可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贺焕警告的鞭子抽过来时,小小才恍然回神,又要挨打了?不是自己所求的吗?反正病也拖不了多久,死在古大少手上算不算还他一命呢?也许在人家眼里,自己这条命不如他亲妹妹万一,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条命了。
 回过神的小小从被子挣出来,向前跪行了几步,挪到了贺焕跟前,跪坐在床边,眼泪再次涌出,抬起头颤微微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贺焕,抬起了两只爪子,双手合十,笨拙地给贺焕作了几个揖,哈巴狗般地耷拉下眼角,眼泪一串串落下,压抑着哭声,嗡声道:“对不起,表少爷,对,对不起。我,我本来,就是小混混,小骗子,我从来,从来都不是好孩子,我,我,忘恩负义,我干了好多,好多坏事,谢谢您,谢谢您,对我,对我,那么好,那么好呀……呜呜呜呜,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
 小小再控制不住捂脸大哭起来,抽哒了好一会,没注意到贺焕已经垂下的皮带,高声哭道:“对不起,我,我该死,我,早该死了。骂人,骂人不对,咬人,咬人也不对。我,我,我活着,我活着就不对!您,打我吧,打,打死我吧……对,对不起呀!”鼻涕已经淌到了下巴,小小不再挣扎,除了不断的抽泣,再无生息,缓缓地转过身去,认命般的趴在了床边。 
 看着柔顺的趴在床边拿拳头堵着嘴的小小,贺焕和古楷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怪不得小小一直披着被子……也许是怕她衣服蹭刮到伤口,胡婶给小小换了一套丝绸的睡衣,柔滑的料子能减少伤口的摩擦。可是小小不知怎么折腾的,后背的鞭伤依然绽裂开来,跟睡衣粘合在了一起,紫黑色的血痂透过睡衣渗了出来,这孩子是怎么忍的?刚才还气壮山河的骂人,哪里来的力气?两瓣臀肉上的肿痕依旧突起,连在腰上的那到鞭痕最重,不仅黏着衣服,更连着睡裤,似乎刚才折腾时又撕裂了开来,渗出了一丝血迹。
 古楷也没想到半个月了,这伤口却像从未愈合一样,他听胡伯说,胡婶每天去地牢送饭,小小都是盖着被子不动不说话,谁要碰她不是动口就是动手,胡婶本就气着她,实在无奈,把伤药和消炎药放在了旁边,也不知道这丫头有没有吃过。贺焕皱着眉,不理会颤抖个不停的小身子,伸手扒下她的裤子,屁股上的肿痕消退了一些,可依然青紫着,本来浑身还有二两肉的屁股,要不是肿块撑着,已经瘦得干瘪了。回头再看,骨头突出的小身板,衣服就像挂在骨头架子上一样。贺焕叹气了,这身子,还有什么地方可打?
 自从被贺老大扒下裤子,小小就已经不能动了,心凉如水,指尖都蔓延着冷意。感觉到贺老大抽回手要举鞭时,突然想起来。小小猛然抬头,扭过身子,抓住贺焕一直袖子,贺焕和古楷一愣,齐齐盯住她。小小微微一缩,缠着嘴,吭哧道:“表,表少爷,我不是,不是求情,就是,想求您,求你,可不可以叫一下胡伯?”一脸的祈求。贺焕皱眉,故意道:“趴好了,今儿你跑不了,胡伯进来也救不了你。”
 小小急忙摇头,连珠蹦似道:“不是,不是,不是让胡伯救我,我没想让胡伯救我。”看着贺焕疑惑的眼神。小小哭声更响,连说:“胡伯,胡伯,在生我的气,我让他生气了。他说,看着我挨,挨三顿打,三顿,他才,才会消气。今天,今天算一顿吧?算吧?”小小不知道自己在贺焕那里还有没有请求的权利,指骨突出的小手死抓着贺焕袖子,不敢去看古大少的脸色,哀求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贺焕。贺焕愣住了,还未说话,一直未发一言的古大少却道:“皮带给我。”

第七十四章  代过
 
     小小听到古大少的声音,“嗷唔”一声撅起光着的青屁股蹭蹭的爬到了床里面,贺焕瞧着她那被扔石头的小狗模样,心酸又好笑,“噗嗤”一声扭过头去,古大少气愣了,本想甩两下吓唬吓唬她算了,真把他火儿又给拱起来了。没等贺焕递过皮带,大步向前,一把把妄图伪装成墙刻的小小拎了回来,低身回手示意贺焕把皮带递他。小小除了发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刚才还能一鼓作气问候了古大少八辈祖宗,在被贺老大狠训了一顿后,那股后怕劲儿刚刚涌上来。
 古楷看着撅屁股缩头装王八的小小,低声气笑:“谁是王八?”小小毫不犹豫:“我是,我是,我全家都是王八。”反正她没有家人。贺焕再忍不住转头捂嘴大笑。古楷气血上涌,不等皮带,扬起手来,就要照着小小那高高撅起待供的屁股抽去,贺焕也不拦着,不让古大少扇两巴掌,他能少吃两盆饭。谁知巴掌还未落下,就听身后“咕咚”一声,古楷猛然回头,僵住了,胡伯直挺挺的跪在了门口。
 古楷立刻松手放开小小,和贺焕飞奔到门口,侧过身去,一边一个架着胡伯,可胡伯哽咽着就是不肯起身。
 把藤鞭递给贺焕后,胡伯就出去给古涵山打了电话,古涵山正参加外事晚宴,主宾席按例是看完前三个节目后离席,刚看完节目的古涵山正在跟外事代表团团长举杯,胡伯虽然含糊其辞,古涵山也知道那丫头这回犯驴犯大发了。于是笑着婉拒了对方的餐后单方会谈的邀请,又临时修改了会后的行程,出了会场,上了车便沉下了脸一言不发。给胡伯打回去时,贺焕正在训斥小小,看大少爷那铁青的表情和僵硬的后背,胡伯苦笑,无奈的跟老爷子把小小的脏话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古涵山问了一下贺焕和古大少的反应,胡伯据实以告,电话那边静谧了良久,最后只听到古涵山颓唐挫败的声音:“跟泊然说,算我求他,放过小小。”胡伯眼泪霎时涌出,老爷子十八岁参军,参与指挥过如今仍被封为绝密的几场对外战役,曾经身陷敌营被人三刀洞穿肩胛骨时也未有丝毫惧色,战功彪炳,巍然如岳。因伤退役后,带着被清理后所剩无几的家当,借着那股浪潮,在C城站稳了脚跟,提起古涵山,老一辈的人谁不竖起大拇指?胡伯泪流满面,老爷子何曾对人如此低就过?哽咽着答应一声,头一次不顾礼仪率先挂断了电话。
 回到门口时,正好看着小小光着那可怜的屁股大喊着要等着让他参观,多少年了,不曾如此酸涩疼痛,即使欣然病危,也只是单纯的惊慌心疼,可这个丫头却让他一次次心酸难忍。胡伯在门口捂着脸缓了好一阵,没注意到屋里众人的小动作,再转身时正好见着古大少把小小按跪在木板床上,挥手就要打去。胡伯来不及多想,与其让老爷子抬不起头,不如他来。几十年的老脸不知能不能换得那丫头一命。
 小小呆傻了,趴在床上,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般盯着门口,跪着跟大少爷为她求情的真的是胡伯吗?为什么呢?我只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呀?胡伯,你在做什么呢?
 胡伯说什么都不肯起身,冲着古大少压抑着悲声道:“大少爷,那丫头,长在市井,没人问没人管,长了那一张叼嘴,您,您饶了她这一次吧。明天还有五十板子,她根本挺不过去,您,放了她吧。”五十多岁的男人,从胸腔压抑出的嘶哑,低沉而悲怆。古楷蹲跪在地,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贺焕脸色苍白,胡伯虽是下人,却跟了老爷子三十多年,从他到欣然兄妹四人都是胡伯胡婶看着出生的,舅舅、舅妈忙得不见人,事无巨细、极致妥帖打点他们衣食起居的是胡伯、胡婶。何况,胡伯在战场上救过老爷子的命,胡婶因为欣然离不开她,早该退休的年纪却迟迟不肯走,胡伯胡婶于他们比亲叔婶还亲近。此时下跪,无异于大棒打来。
 古楷急得脸色煞白,刚想一叠声的答应,就听身后“哗啦啦”的铁链碰撞声,小小情急之下,双手着地,整个身子摔在了地上,脚上的铁镣被扯得叮当作响。小小疯了一样不顾光着的屁股,和铁链纠缠到一起的裤子,四肢着地哭号着向胡伯爬了过来。胡伯看着小小那流浪狗般的狼狈模样,更难自抑,眼眶深红。小小嘶吼着嗓子大喊着:“嗷唔……不要……胡伯……不要……不要呀,求您了……胡伯……不要呀。”“稀里哗啦”的爬到胡伯身边,小胳膊抱着胡伯脖子,震耳欲聋的嚎叫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胡伯,我错了,求您了,不要这样,求您了。”边哭边提着胡伯脑袋想拎着他脖子把他拽起来,可极度的惊慌悲痛之下,小手根本没有力气,只能搂着胡伯不停地嚎叫着:“胡伯,求您了,起来,起来,我不疼,我不疼,我错了,我认打,我不骂人了,我再也不骂人,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您了,求求您了。”小小不管不顾其他人的反应,只使着吃奶的力气,拉扯着胡伯,见胡伯依旧红着眼眶跪着不动。小小惨叫着转过身,冲着古大少“咣”“咣”的磕起头来,一声一个,落地铿锵,水泥地上都能感到阵阵颤动。小小使着最大的劲儿不停地磕着头,鼻涕眼泪口水滴撒的到处都是,喉咙像堵住一样,嘶哑不堪的吼叫着:“大少爷,我错了,我该死,我罪该万死,我真错了。我都错了,我认了,我什么都认了,您杀了我吧,求您了,杀了我吧。”一下一下的磕着头,那架势仿佛不死不休。贺焕和古楷刚从胡伯下跪的惊慌中缓过来,小小又啄木鸟般磕起了头,待他们反应过来时,地上已经有了淡淡的血迹,古楷一把拦住小小,刚想训斥,结果被胡伯一下把小小拽走,古大少只觉得怀里一空,小小那刺破所有人耳膜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胡伯,我就是个野孩子,我偷钱、骗人、骗吃骗喝、害了好多好多人,我被活活打死一百次都不冤,你这样是干什么呀?你起来,你起来,我求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了,胡伯呀。我错了,我听你话,我全都听你话。”小小无数次被毒打时都从未有过的悲伤和悔恨,让胡伯再次老泪纵横。
 贺焕深吸口气,看着小小越来越不像话,就想一把把她抱走,回头再细究。谁知,胡伯一把揽住如婴儿般只要开哭就没头的小小,左手把她揽在怀里,右手冲着她光屁股狠扇了下去,一巴掌接一巴掌,毫不放水。小小不哭了,脑袋搭在胡伯肩头,懵住了,胡伯打她从来都跟拍蚊子似的,有时候拍过蚊子还怕蚊子疼了,回手给她揉揉,可现在的巴掌都不比贺老大的轻。胡伯没打几下,看着小小那又肿起来的小屁股就心疼地再也下不去手了,揉揉脸,红着眼喝到:“去,给大少爷道歉。”小小来不及揉屁股,二话不说,转头就冲着古大少要继续磕头。
 古楷已经缓过劲儿来了,看着直挺挺跪在地上一脸悲伤的胡伯,再看着浑身上下没个好地方的小小,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情绪失控的时候他很少去作判断,古楷再不多说,起身就走,贺焕跟胡伯抱歉地点了一下头,立马跟了上去。
 胡伯看着光着下身,一脸惊悔交加,不敢看他的小丫头,摇了摇头,慢慢起身,一把把小小抱起,掰开她挡住脸的胳膊,轻放在了床上。摸着她小脑袋,救得了她一次,又能救得了她几次,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古楷一口气跑到后院,原地深呼吸数次才渐渐平复下来,紧随过来的贺焕没有出声,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古楷没有回头,疑惑而疲惫的问道:“是我错了?”贺焕不动不说话,他知道古楷需要的不是他的回答。古楷静默了良久,不知道想到了哪里,转头又向东配楼走去。贺焕落后几步跟着,眉宇间少见的茫然。
 房门未关,俩人不约而同的放低了脚步声,尚未走进,小小那熟悉至极的哼唧声,毫无阻滞的传了出来。
 “我想吃西瓜鸡,大锅的,我能吃光。”
 “好,好,别动,有点疼,忍忍哈,都黏上了,你怎么那么不老实……别动。”
 “疼,胡伯,你手怎么那么笨呢?嗷……啊……疼,啊……轻点呀胡伯。”
 “臭丫头,还有一点,忍着,忍着哈,瞧这屁股,成调色盘了,这条又撕开了,你不疼吗?”口气酸楚,强笑着斥道。
 “啊……啊……轻,轻点,胡伯,您长得斯斯文文的,下手真没有表少爷温柔,表少爷长得五大三粗的,上药时可温柔了。”小小不知想到了哪里,“呜呜”的声音低了下去。
 “最后一点哈,再忍忍,听话,今晚不能穿衣服了,再沾上,就容易破伤风了。”
 “嗯,胡伯……”小小糯糯地哼唧着。
 “这时候老实了,刚才那泼辣劲儿呢?”
 “胡伯,明天是要打后背吗?”屋里一静。
 “……明天,听表少爷的吧。”胡伯静默了许久,给出了这个答案。
 “哦”小小低低地应着,“要是打后背就不上药了,反正还得沾上。”
 “胡说八道,还想吃什么,快说。”胡伯故意轻快地说道。
 “我想吃表少爷做的炒面,可香了,可惜,胡伯,表少爷是不是再也不会理我了?”不等胡伯回答,自顾自说道:“我这么招人厌烦,以前也是他错看了我,才会对我那么好。”越说声越小,直至哽咽。
 “偷着乐去吧,欣然八九岁的时候,在餐桌上被二少爷诱拐着说了句脏话,表少爷当时就放下筷子,当着老爷子的面打得她三天没能坐下吃饭,练琴都是搭着琴凳边挺过来的。要不是你这一身伤,你看表少爷今天怎么收拾你。不给你记上八顿,便宜你这屁股了。”
 小小流着眼泪,“嘻嘻”的笑了,吭哧吭哧道:“胡伯,你可不可以跟表少爷求求情,明天打我不要去地牢了好不好?就在这吧,他打完我就走了,我自己走不上来。”
 胡伯滞了一下,干哑着声音道:“嗯,我去问问。”
 小小又想起了什么般,猛然抬高了头:“明天会不会是大少爷的人打我,胡伯,大少爷手底下人都可讨厌我了,肯定不会给我痛快。胡伯,您帮我求求大少爷好不,反正我也……挺不了多少,快些打好不好?”小小越说声音越低,只哎哎的乞求着。
 胡伯心揪揪似的,故作轻快道:“知道怕了?骂人撒欢的时候呢?”小小不好意思的蹭了蹭胡伯的裤子,眼泪滴滴落下,哽咽道:“胡伯,我不是个好孩子,我以前都跟您装乖呢,我可坏了。没到古家之前,我什么坏事都干过,我没上过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就是一个野孩子,不值得,不值得您这样的,您以后别这样好吗?”侧过脸,不敢再看胡伯,只眼泪不停地流下。
 “胡伯,大少爷恨我恨得对,我忘恩负义,可我,我也不想。胡伯,我下辈子做你的孩子吧,像小胡哥哥那样,优秀又漂亮,嘿嘿。我也想上学,我也想像我哥哥那样,有个爸爸……”最后几句,有如蚊鸣。
 古楷侧身看着渐渐昏睡过去的小小,和抱她在腿上,一下下无语拍哄她的胡伯,静立了许久,转身走了。贺焕没有再跟上,而是进屋坐在了胡伯身旁,看着睡得人事不知的小小,低低地和胡伯说起了话。

第七十五章  风涌
 古涵山赶回来时,小小低烧已经退了。
 没有人知道小小几乎夜夜低烧,贺焕和胡伯一脑门子官司,只商量着怎么把小小早日捞出去,所以都只简单地认为是因为刚才的闹腾又撕开了伤口,一时的炎症而已。满身未曾愈合的伤势,虽然骇人,但是以小小每天连踢带踹不上药的闹腾法,能长好才怪。所以,挂上吊瓶之后,贺焕便回主楼去寻找销声匿迹的大少爷去了。而胡伯也没有告诉胡婶,只自己守在小小身边,待古涵山进来时,小小已经昏睡成个老实瘦憨的小脏猴儿。
 古涵山几天没见过小小了,这孩子似乎又瘦了一圈,脏兮兮的小脸被泪水冲刷出了颜色,苍白至极。古涵山接过胡伯的手,把小小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因为刚上完药,浑身光溜溜的也不曾盖着被子,古涵山突然觉得怀里这十几岁的女儿仿佛还是赤裸的婴儿般,他未曾抱过,此时也只能在夜半无人时轻轻搂着,满心酸涩,只愿能有机会补偿。
 谁都要为自己曾经的过错付出代价,有人出轨之后拍拍屁股仿若无事,有人则终身愧悔。古涵山早早地退位让权,对儿女极尽疼宠忍让,一是为父之责,长子也堪当大任,二也是在为自己曾经的过错赎罪。可无论他怎样倾尽全力去补救,怎样在痛悔中辗转十年,他都不想把他甘愿承受的这些报应在小小身上。这个女儿本非他所愿,却流着他的骨血,虽然在他心里比不上那四个孩子,但也是他身上的一块肉,不能给最爱,但愿能给疼爱。
 小小昏睡时,胡伯在贺焕的默许下,吩咐人给这小暗间搬来了简易取暖器和加湿器,起码不让小小那么难熬。古大少已经让步,他们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若此时再提出把小小放出去,纯粹是得寸进尺。而古大少后几日的行程早已排满,连上厕所的时间都稀缺,大概也没空再来参观小小装修改造后的新牢房。
 古涵山环视了一圈小小的新牢房,面无表情的眼睛里闪过风卷云涌的无奈和心疼。一下下摸着小小那狗窝都比之干净的小脑袋,平静下来,对胡伯道:“委屈你了,这孩子,再让她在这待几天,泊然那里,我和阿焕会想办法。”说罢,轻轻把小小放回到枕头上,不敢再看一眼般,转身出去了。
 直到胡婶第二日早晨来送饭,胡伯才疲惫的回房。胡婶只知道小小被抓了回来,后来看着她生龙活虎踢打踹人,对谁都不予理睬,也没想到小小会伤重如此。而古家嫡长子差点被她踢得断子绝孙,C城闻风丧胆的贺老板险些被他抓得满脸花,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儿,胡伯不仅对陈峰南等下了严厉的禁口令,对胡婶更是一字未提。所以胡婶这些日子第一次看见光溜溜的小小时,愣忡了半天没说出话来。胡伯拍拍老伴的肩膀,安慰道:“她要吃什么就给她做些,也不知道……嗨。”胡婶眼泪刷刷的掉下来,忙点着头,嘱咐完老伴回房休息,接过药膏给小小轻轻地换上了药。见小小一直昏睡不醒,摸摸额头并未发热,就放下了餐桶,转身出去了。隔间闷燥,小小又一身镣铐,所以胡伯走前吩咐着不要锁上房门,也好通风换气。
 小小醒来时已近中午,看着床头的新衣服、新被褥,还有“焕然一新”的房间和桌上的餐桶,眼泪又刷刷的流下,无声哭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挨打的日子,小小突然不怕了,至少还有胡伯惦记她,虽然胡伯大概是看在她……但,好就是好,无论什么理由对她好,她都珍惜并感激着。小小不知是冷是热的一口口把餐桶里的东西吃个精光,吃完之后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吃的是什么。茫茫然呆坐了一会,转身又睡了。
 古大少回到房间就反锁了房门,无论贺焕怎么拍打都无动于衷,贺焕也不搭理他,自己回房睡去。直到晨练回来后听说古大少已经去了公司,笑了笑跟一身疲惫的胡伯交待了几句也急急出门了。胡伯知道这是两位少爷停止用刑的暗示,巴不得如此,于是回屋睡了个踏实觉。
 小小依旧安静的仿佛不存在,每日给吃就吃,给喝就喝,却不再撒泼踢闹,只是更加沉默,胡伯去看她时,也是说十句她才答上一句。古大少忙得脚不沾地,时常夜深回家,天不亮就走,有时看完欣然就住在医院,有时更直接住在公司。贺焕更是一连数日都未曾露面,C城风波再起,贺老大连个实诚觉都许久未睡过。古涵山偶尔夜半无人时来看一眼似乎时时都在熟睡的小小,摸摸她的小脑袋,久坐无语。欣然在逐渐康复,出院的日子指日可待。古二少也因为妹妹病情趋于稳定飞回了英国准备他的毕业典礼。在互相拉扯的各方力量下,古家陷入了表面平和的安静之中。
 4月20日,C城绚烂春日,也是古涵山发妻,古楷、古隶、古柳生母,先古夫人顾高歌的十周年祭日。二少爷古隶因为毕业典礼在即,被古楷喝令延后祭拜,当天,古涵山、古楷、贺焕,带着欣然在病床上挣扎着要给妈妈录的视频到了古家墓地。古家祖坟本在B都,古涵山和顾高歌迁居C城后便准备终老于斯,所以早早地买下了城东的一块风水地,留作家坟之用。
 C城最近暗涛汹涌,古涵山刚刚弹压下去几个老伙计对大儿子的挑衅和妄念,单家和蒋家又暗地联手,准备跟贺焕殊死一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单、蒋两家吃黑多年,早就在国内国际挂号,原先的贺焕根本不屑一顾,可如今贺氏刚刚洗白,对方不要命、不要脸的打法不得不让贺焕投鼠忌器。
 江湖事江湖了,不要说贺焕,就是蒋正杰都撕不下老脸扯上公家。但是单家不要脸是出了名的,偷袭时按江湖套路走,眼见被贺焕打得狼狈不堪,转头就报警,无耻无脸至极。贺焕本就不是好耐性,正步步下子,层层设套,强自忍耐,只等着时机将这群漏网之鱼全歼。
 山上山下防卫井然,胡伯安排好各处岗哨,回来时,古涵山已经站在妻子墓碑前多时。春风飒飒,深黑西装的古涵山如雕塑般静立不动,墨镜后方的深邃眼眸里涌着他人看不清的神色。整整半个小时,古涵山未发一言,古楷和贺焕分立其后,各自望着墓碑想着心事,墓地除了阴瑟的风声,无一丝杂音。胡伯看了看时间,倾身上前,低声提醒道:“祭拜的时间到了。”古涵山静了一会,点了点头。率先拾起了祭香,向妻子墓前三鞠躬,亲手把香插在了墓前。古楷、贺焕同时上前,跪倒在地,齐齐地磕了三个响头,上香之后,贺焕肃然站起,古楷却凝视着墓碑上母亲年轻、安详的笑容,直跪在地,直挺挺地不肯起身。
 十年大祭,不比寻常,贺焕虽知道古大少必定情绪不稳,可古家旁支亲戚、近支好友都在山脚等着祭拜,此时若跟老爷子冲突起来,古家十数年对外维持的父子相合的表象就要露馅了。贺焕回头向胡伯和陈峰南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将近身的一圈警卫撤后了数米,贺焕上前,背着众人低声道:“欣然病着,默然快毕业了,他们俩心里明镜似的都看着你呢。”
 古楷僵硬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凝视着墓碑上保存完好的彩色照片,母亲音容仿若生时。那天如果不是怒极攻心紧随孟庭芳去了父亲那,如果他没有情急之下摔碎电话,甩掉所有人,如果他能直接去找母亲,那么妈妈,他们兄妹四人、还有连一面都未曾见过的小达然的妈妈,疼他入骨,爱他如命的妈妈,还是有机会挽回的吧。只是摔了一下,如果有人扶她一把,一切都会不一样。古楷仰头望天,身躯再次僵硬起来,许久才慢慢低下头,如果母亲还活着,只要她活着,不要说一个孟小小,就是十几二十个他都可以视而不见,他也可以学唐家,善待庶妹,孝顺老父,只要母亲还活着!可惜,一切都只是可惜了。古楷泪水顺着墨镜整齐流下,身子微微颤抖,贺焕无奈,伸手搭在古楷肩膀之上,丧母之痛、失妹之伤,十多年与父亲爱恨夹杂的矛盾痛楚,他才二十七岁,不是所有人都能说放就放。
 古楷指甲戳破了手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看着泪水被一点点风干,就着贺焕胳膊慢慢地站了起来。一直注视大儿子不语的古涵山微微松下了肩膀,回首望着妻子的相片,再次陷入沉思。
 欣然病后每年都会给母亲录一段视频,无论是病容满面还是沉疴难起,都让胡婶简单的给她画上淡妆,巧笑倩兮地给母亲说些悄悄话,不仅告诉她现在很好,去年还抱怨着她不过偷偷拔了导液管,就被大哥按在床边连打了十多下屁股,那委屈告状的小模样,仿佛母亲真会醒来,把她揽在怀里,嗔怪地瞪着大儿子。古涵山和古楷都不忍再听欣然今年给母亲的私房话,只留下贺焕把视频音量开到最小,放到了舅母的墓碑旁,仿佛十多年前,娇俏喜笑的小欣然赖在母亲怀里,跟满眼宠溺娇惯她的母亲喁喁低语。
 古楷自上山后一路无话,贺焕亲自开车把老爷子送回了古宅,古楷则带着欣然的视频半路转到了母亲留给他们兄妹的温泉山庄,多年的习惯,老爷子默许,贺焕也不多说。
 古家上下仿佛全都忘了小小这个人。
 胡婶每早给小小送着吃食,小小都在睡着,晚上取回食盒时,小小总是望着天窗发呆不语。到小屋第一次清醒着碰到胡婶时,小小沙哑着嗓子,憋了半天,蚊子声般问着胡婶:“胡婶,欣然……”胡婶本来气极了小小,后来见她比初到古宅时还要瘦削的身子,还有那一身新旧叠加的伤痕,心软了下来。可是听见小小打听欣然,怒气一下子涌上,到底没有出言讥讽,只冷淡道:“托你的福,好起来了。”小小的表情无波无澜,也不再多问,但从那以后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胡婶每天给小小送完饭,都要到医院照顾欣然,请的护工、保姆成群,可是胡婶谁都不放心,非得每天亲眼看着欣然吃喝皆好才安心。古涵山不常在C城,贺焕和

第23回

古楷更是一连十几天都没影儿,胡伯要安排各位大祖宗、小祖宗各方起居,隔着几天才有时间去看一眼呆滞痴傻般的小小。
 胡伯知道最近是多事之秋,不要说贺焕遥控的城郊的几场火并,就是古大少也要在后方预备着跟蒋单两家背后的诸多人马的鱼死网破。而B都也正值换届,古楷外公顾泽青年事已高,顾家第二代并无出众人才,古涵山只身飞回了B都,亲自运筹各方势力,力图把妻子的小侄儿,顾家幼孙顾孟图力挺上位,不求顾家万世长青,只愿他们在这场大风波中安稳过渡。B都太子爷亲自设宴,款待古涵山,席间不停地爆料贺焕和古楷的幼时糗事,还不失恭敬地抱怨老爷子把儿子、外甥都拘在身边,害得他们兄弟几个只能隔山相望,古涵山大笑之余,心里微定,知道这是上面的暗示,便放开手脚,再无顾忌。
 五月初, B都一切尘埃落定。古涵山从专机上下来,并没有看到惯常来接机的儿子和外甥时,心里便是一沉。稳着情绪给家里打了电话,前几日电话中故作平静的胡伯一脸悲怆:“对不起,是我要瞒着您的。大少爷腿断了,搬去了温泉山庄,表少爷搬回了西郊别墅。小小,小小,不会说话了。”

第七十六章 同人不同命
 第七十五章结尾改为:
 
 五月初, B都一切尘埃落定。古涵山从专机上下来,并没有看到惯常来接机的儿子和外甥时,心里便是一沉。稳着情绪给家里打了电话,前几日电话中故作平静的胡伯一脸悲怆:“对不起,是我要瞒着您的。大少爷搬去了温泉山庄。小小,小小不会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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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礼后第三天一大早,古楷开车接回了光荣毕业的古默然同学,早已收拾好行李准备登机的古涵山匆匆看了生龙活虎、蹦跳依旧的二儿子一眼,重重地拍了嬉皮笑脸的某人大脑袋一下后,登机前往了B都。
 古默然当天便跟着大哥拜祭了母亲,上香之后,连推带搡的把大哥推了出去,自己则坐在母亲墓碑前,脑袋靠在墓碑上,嘀嘀咕咕说了近一个小时的话。古楷望着青山茫茫,翠柳依依,独自走到了小达然的坟冢前。古家的规矩未出世的孩子不立牌位,可当初母亲去世后,古楷毫无商量余地的给未出世的小妹妹立了个衣冠冢,把早已准备好的儿童房内的一切东西烧个精光,埋在了地下,不仅留了达然的小名,墓碑上还刻上了“古行”的大名。此后十年,古涵山每次扫墓,只拜妻子,未出世的小女儿的空穴,则只是远远望着,而古楷则偏执狂般每到当年医生估计的预产期那天,都独自来给小达然扫墓。今年,依旧。
 古楷在古达然的坟前几乎站成了墓碑,才听到身后小跑的脚步声。西装笔挺的古默然,一扫刚才在母亲墓前的笑意盎然,严肃哀伤的望着达然的墓碑,静立在大哥身后,半晌无语。直到日上中空,哥俩才敛了表情,起身上了车,刚走半路,唐家二少爷唐正泰的电话打了过来,古二少跟唐二少是光屁股长大的狐朋狗友,年前回国除了满街找狗那次,再没见过。为了衬托唐二那个醒目动听的大名,古二少给唐二少的手机铃声专门设置成了某未成年GV男优的叫/床声,古楷强捏着拳头才没把他二货弟弟的手机扔出车窗,司机久经沙场,对古二少的一切变态行为早已免疫,只不过车速不经意地提速两成,以求早到早超生。
 古二少的嘴巴咧到了后脑勺:“呦,二子,想哥哥啦?狗鼻子呀,怎么知道哥哥今儿回来了?”
 古楷默默地转过头去,再不想说话了。
 唐老二也是个大嗓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跟古二少是一对二货,咧咧道:“哥想你想的茶饭不思,怎么着,今晚给你洗尘,何三儿他们也来,哥几个想死你了,不把你办踏实了,浑身不舒坦。”
 “咳,咳……”古默然悄悄地瞥了一眼古大少的后脑勺,义正词严地说:“归家当拜高堂,我大哥尚在,怎么能跟你们一样,不知礼数,无法无天。”
 隔着俩人的距离,古楷都能听到唐二那孕吐般的呕吐声,不禁撇上了嘴角,听着自己弟弟做戏。古二少见大哥没有反应,敷衍了两句,也没给个准话,急忙忙地挂了电话。
 古大少接着望着窗外,就感觉到那熟悉的大脑袋期期艾艾的蹭了过来,不自觉地笑容越来越大,一直觑着大哥表情的古二少“嗷唔”一声,险些撞到车顶,抱着大哥脖子就要亲上去,古楷脑袋一撇躲过了古二少的口水吻,反手一拽,照着他屁股狠拍了两下,喝到:“早去早回,再敢像上次那么胡闹,看我怎么收拾你。”古二少笑得白牙晃晃,傻乐地只会点头了。正说着,贺焕电话过来,古楷跟他略说了两句便把电话递给了瞬间变得一本正经起来的二少爷手里。古二少一脸严肃认真,仿佛小学生听着领袖讲话一样的神气,古楷气笑地又照着他屁股打了一下,古二少忙躲到车门一侧,规规矩矩地答着贺焕的问话。电话拿回来时,古楷听着贺焕说着什么,看了古二少一眼,思考了一会说道,“没问题,晚上我过去。”
 古楷把古二少送到医院便转身回了公司。古二少到医院陪着已经能坐起来的欣然说了一车的话,只把古大小姐说的满脸嫌弃才悻悻地闭嘴。回到古宅,抱着胡婶转了三圈,胡伯揪着他耳朵笑斥道:“硕士毕业了,还跟幼儿园孩子似的,快去,换身衣服,晚上不是还有应酬吗?”古二少笑嘻嘻地扑到胡伯身上,大脑袋蹭了两下,飞奔上楼了。胡伯愣了愣,摸摸被大脑袋蹭过的地方,似曾相识。
 古二少散漫悠闲地进到包间时,没看到做东的唐二,反倒看到了沙发上和孙家长孙对坐低语的大表哥和亲大哥,嘴巴张得能装下俩鸭蛋。古楷抬头看着弟弟那没出息的样子,压根不想跟他相认。C城政坛大族孙家的长孙,C城政界的后起之秀孙韧黎正和贺焕低声交谈着什么,看见古二少进来,忙招手笑道:“默然,来,让孙大哥看看,呦,这回真出息了,大泊,好手段呀。”古二少见比大表哥年纪大、资历深的孙韧黎在场,忙敛去一身嬉皮笑脸的纨绔之气,矜持有礼、进退得宜地跟孙韧黎打着招呼,贺焕低头跟古楷对视一眼,俩人眼中笑意难掩。
 “得啦,古二摸,别装啦,来来来,三缺一。”自从被古二少摆过一道后,何家独子,俩双胞胎哥哥夭折后排行第三的何三儿同学便跟古二少对上了。古默然同学不管人后怎么使黑拳、出阴招,人前绝对一派温润、谦谦君子。冲大哥和大表哥点头打过招呼,笑嘻嘻的凑上了麻桌,都是老熟人,何三儿做对家,上下家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狐的朋,狗的友”。
 古二少一边砌长城,一边给何三儿使眼色,示意沙发上那三位爷怎么凑这来了。何三儿正一肚子火儿呢,也不理会古二少对他破锣嗓子的嫌弃,嚷嚷道:“人家唐大、唐二架子大,两边做东,可倒好,不仅我们这些小鱼小虾都齐了,就连孙大哥、贺老大和古大泊都到了,结果人哥俩撂挑子了!唐大的包席在隔壁,人也没来。”扭头示意沙发上的三人,终于低声道:“那三位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跑我们这屋来了。”天知道,古楷想起上回自己傻弟弟一窝端的把唐大、唐二、何三儿都得罪的事儿,便找个理由把贺焕、孙韧黎拽到了这屋。贺焕心里明镜儿,也就顺势过来了,孙韧黎虽不知内情,但过来扫了一眼,也明白了大概,他也真心喜欢古家孩子,便笑笑随众了。
 古二少真诧异了,唐二不靠谱他深有体会,因为跟他是一个级别的。这唐家老大唐中岳,可是C城直追他大哥的有名青年俊杰,不仅军功章一摞摞的,为人更是诚恳可靠,抱歉,不是反义,是真的诚恳可靠、严肃正直。唐家是C城土著,出了无数的官油子和奸商,可这一代的嫡长子愣是从小就一板一眼、严谨向上,一派汪洋大气,唐老爷子欲哭无泪,这苗子要是扔官场里或者经商不知被人吞掉多少回了,于是找了古涵山把他甩进了部队。没想到,唐中岳同学稳扎稳打的严谨作风、机智不下古楷的指挥艺术,让他在部队如鱼得水。这么一个踏实可靠的标杆级人物,也会放人鸽子?还放了C城那么重量级的三个人的鸽子?
 古默然又一次震撼了,忙伸脚踹了故作深沉的何三儿一脚,喝到:“装个屁!说!”何三儿清清嗓子,想着前些日子被唐大、唐二联手塞马桶里的场景,咬牙道:“妈的,那哥俩加起来有六十岁了,真不是哥哥我瞧不起他们,被一十几岁的丫头耍的团团转,唐二那缺心眼也就算了,你说唐大,还他妈准将呢,这也不撒丫子正满城抓小姑娘呢。”说罢,“噗嗤”笑了,要敢不敢地看了低头喝茶的贺焕一眼。
 古二少一看要引火烧身,忙要转移话题,谁知道坐在下家的跟古默然前后脚回国的李蚌蚌“嗷”的一声蹦了起来,“说啥?说啥?谁家姑娘,唐大不是刚结婚吗?十几岁了?真他妈效率呀?我靠,不会是唐二的吧,我去……唐二他十五六的时候就他妈不正经,多少个女老师走他旁边都被他掀过裙子,他妈的被校长叫去问话,他还嚷嚷说就是好奇那些女老师内裤怎么跟他大哥的是一型号,……妈的”何三儿一脚把站起来越喷越远的李蚌蚌踹坐下了,吼道:“他妈的你讲我讲?”
 自小以看唐二出糗为乐的李蚌蚌“嘎嘣”一声坐下来,殷勤地给何三儿倒了杯水,摆摆手:“你讲,你讲。”见何三儿又端起茶杯拿乔了,一胳膊拐过去,骂道:“你他妈快讲。”
 何三儿擦着胸前的水渍,不理会听人八卦就两眼放光的李蚌蚌,清了清嗓子道:“是唐老叔的丫头,在外头养了十来年,年前接回来了。”李蚌蚌又蹦了起来:“唐老叔,我靠,老当益壮呀,老唐婶可没走几年呢。”说罢,终于反应过来唐老叔是长辈,不是唐二那天杀的贱货,悻悻然坐下了。何三儿也不搭理他,喷着口水接着说:“唐老叔想要闺女想疯了,对了,大泊,唐老叔以前是不是一见到你家欣然就心肝肉要拿俩儿子换来着?”古楷正和孙韧黎笑着掰扯着什么,听到何三儿的吼声,愣了一下,轻声道:“嗯,可我养不了那么大的俩弟弟。”麻将桌上一片哄笑,何三儿揉揉脸接着说道:“没想到唐老叔早就……咳咳,一直养在外面,户口都落在别家。前年老唐婶去世时都没敢接回来。今年,那个,诊断结果出来后,老唐叔趁着唐大在部队,唐二到意大利鬼混,偷偷摸摸的把那丫头接到了南山。”第一次听到细节的古默然和从未听到过全本的在场诸位都静下声来,竖耳听着何三儿兴奋的吐口水。
 何三儿见观众如此捧场,大受鼓舞,端坐着身子,就差手舞足蹈般接着说道:“接回来没几天,唐二就得信儿了,一猛子扎到那丫头学校,把那丫头吓得只哭,哎呦喂,哥几个,你们是没见过唐老叔那样,我他妈就没在场呀,真他妈遗憾呀。我靠,谁他妈踹我?”腿底下挨了三下催文连环脚,何三儿揉揉腿接着道:“唐老爷子叫上警卫团,我靠,前后包抄杀到了唐二西山的别墅,一脸杀气的冲进去时,他奶奶的,唐二正给那小丫头擦嘴呢。那丫头一口一个二哥叫得唐老叔差点背过气去,哦,激动的。”古二少突然安静了,低下头无意识地码起了麻将牌。
 李蚌蚌瞪着小缝眼,一脸不可置信:“他妈的唐二这么好说话?你收他多少个妞,替他扯旗呢?”
 士可杀不可辱,身为一个资深八卦男,深知可八卦不可编八卦的原则,何三儿一脸坦荡喝到:“唐老叔自己跟我爹讲的,讲的时候那叫一老泪纵横呀。没想到唐二屁话没有,把这妹妹认了,他妈的,泡妞都没这精气神,天天车接车送,满C城的逛游,想吃吃,想玩玩,要不是还上着学,都能带她环球去。”
 一屋子都安静了,孙韧黎知道个大概倒是头次听到细节,一脸津津有味的看着何三儿,贺焕则垂着眼喝着茶,古楷姿势不变的看着前方,古默然下意识地想去看大哥,强控制住装作若无其事的接着当听众。
 何三儿文品极好,从不吊人胃口,擦了擦口水,接着道:“唐老叔早想好了办法对付唐二,唐家的股票转移授权都签好了,没想到唐二吭哧都没吭哧一声,就认下了,不仅带那丫头疯了半个月,还把人接到了唐家大屋,住在了唐老叔眼皮子底下。听说,那天晚上唐老叔激动地又差点背过气去。”不理会众人惊异的反应,得意的接着八道:“最极品的是唐大,他妈的,从小我爹就拿古大泊和唐大跟我说事儿,咳咳……”看了眼声色不动的古楷,还算知分寸的敛了声儿道:“说我怎么怎么不如人,古大泊我认了,他妈的唐大就是愣子一个,脑袋没转筋,装正直、装大度,没想到呀,没想到,还真他妈不是装的。你们猜怎么着?”满屋子人都想抽死他,何三儿缩了缩脖子,忙道:“唐二把这事儿捅到唐大那的时候,本来是想给唐大设套,让他跟唐老叔对着干,他瞧热闹。没想到,唐大趁着年假,撇下他媳妇带着那丫头欧洲走了一圈,回来一句没多说,就认下了。不仅认了,还和唐二商量,要把唐老叔给他俩分配的产业中各拿出三分之一给那丫头。”满室寂静,古默然似乎有些难堪的低下了头。
 “靠,唐二的也就算了,唐大的可是唐家祖产,只传嫡长,不传二人。唐老叔又晕过去了,这回还是激动的。醒来之后就把俩儿子叫到跟前,忙道他们哥俩名下的一分不动,老爷子自己的那部分拨出了一些给了那丫头,全是分红收息的。就是说那丫头没有唐家产业的半分管理权,唐老叔……哎,这是把那丫头全权交给了俩儿子,分红多少不还得看唐大、唐二脸色吗?你敬我一丈,我让你三尺,靠,这成语是这么用不?”
 贺焕放下了茶杯,仰靠在沙发背上,嘴角虽然挂着笑,却透着一丝苦味。孙韧黎则低头重新权衡着跟唐家老大的相交深浅,古二少已经彻底沉默了,无意识的码着牌,毫无所觉的把李蚌蚌的牌也给码齐了。古楷依旧刚才的姿势,眼光穿透前面,不知神思何处。
 缓过神来的李蚌蚌沉声道:“听说,唐老叔……?”
 何三儿难得严肃了些,点点头:“听说就是今年的事儿了。要不老爷子也不会这么心急,唐大、唐二都不是好相与的,能做到这份儿上,可能也是看在唐老叔……嗨。”
 “靠,我要是唐大,我就惯着那丫头,往死里宠着,等老爷子不在了……咳,没那意思哈,打个比方,我就一天八顿的打,冻着、饿着、关小黑屋,见天儿的打,然后把她一把扔出去,有仇报仇。”李蚌蚌自顾自YY着。
 何三儿鄙夷地看着他:“瞧你那熊样,有那贼心没那贼胆。还别说,那丫头还真招人疼。”说罢,含嗔带怨地看了古默然一眼,反应过来的古二少满脸恶心的看着何三儿,撇着嘴问道:“你不会真下手了吧?”
 何三儿怒吼:“老子没变态,还喜欢幼女……”没等说完,屋里落针可闻,桌上几人僵硬了般,直觉阴风阵阵,没人敢回头看向沙发。一直好奇内情的孙韧黎看了眼若无其事的贺焕和一直出于神游状态的古大少,嘴角轻挑,强克制住了。
 还好何三儿脸皮够厚,忙转移话题:“那丫头,我见过几次,是个招人待见的。哦,跟你家欣然有一比。人前乖巧的要命,人后那泼辣劲儿,哎呦喂,尤其在唐大面前,那叫一乖顺,说话都不敢大声。啧啧……”说罢,意犹未尽的摇摇头。古二少茫然的看着何三儿,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而且那丫头贼精,刚到唐家大屋不久就抓住了主要矛盾,不管唐老叔怎么惯着她,恨不得吃喝拉撒都亲手伺候着,那丫头就揪着唐大不放,凡是她大哥说的话都是正确的,凡是她大哥的要求都是必须执行的。没几天,就把唐老叔郁闷的够呛,唐二嫉妒的牙都酸了,可也拿她没辙。唐大虽然依旧板着个驴脸,不过看他对那丫头那阵势,得嘞,他媳妇当年都没这待遇。”说罢,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到底关今天啥事儿呀?”奸商的典范,李蚌蚌同志终于抓住了重点。
 何三儿一脸的幸灾乐祸,忙道:“那丫头下午把老唐叔博古斋点着了,唐大气得打了她几下,得嘞,捅娄子了,玩儿离家出走呢。唐二刚才刚打听到地儿,那哥俩跟闻着肉的狼狗似的,扑过去哄人去了。我靠,我他妈真想看看唐大那驴脸笑起来哄人什么德行。”
 ……
 回古宅的路上,贺焕开车,古楷坐在副驾驶座上,古二少歪躺在后座,哥仨一路无话,快到进山口时,古二少哽咽的声音低声问道:“大哥,小小还活着吗?”

第七十七章 彷徨
 古二少不知道小小到底是被送进了少管所,还是,已经不在了。
 欣然每次偷偷地跟胡伯打听时,他都竖起耳朵装作无所觉。可是胡伯敷衍欣然的功夫久经考验,每每把欣然绕晕后,就忘了自己最初问啥。鄙视完老妹妹,自己也试探过多次,可胡伯每次都背过身去让他自己去问大少爷。他哪里敢去问大哥,问一次被抽一次,大表哥那里更是提都不敢提。
 那个丫头,自从自己陷害过她之后,虽然她未曾记恨,更没有丝毫报复,却也对他敬而远之。有时客厅里单独遇到,小身子都会惊慌一抖,然后咧开嘴角装作开心的样子。当着欣然的面更是表现地毫无芥蒂,由着他逗闹,可欣然起身去卫生间,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她却紧张地身子紧绷攥紧了两手,以为藏在袖子底下他就看不到了。所以,他想对她好些,即使无法当亲妹妹般厚待,也不想让她把他视为生冷恐怖的混蛋。
 可是如今她在哪里呢?不要说大哥,就是大表哥那里的手段,小小怎么扛得住,如果她,已经不在了,只希望,她能走的痛快点,少受些痛苦,也好过活着被日日折磨。就如爸爸和大哥,每日的父慈子孝、配合无间,可双方心里扎根生腐的倒刺古家上下又谁人不知呢?
 古楷没有说话,古二少也再未追问。快到大门口时,贺焕倒着车,古二少低低地嘟囔道:“哥,如果她还在的话,打,就打吧,但是,让她吃饱饭吧,那丫头一顿吃不上就跟上大刑似的。如果,如果她不在了,给她找个热闹的地儿吧。那天她跟欣然玩真心话大冒险,她说她最害怕的事儿是当孤魂野鬼,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没什么亲人了,到下面,有几个邻居也好。”抽着鼻子,不敢再看大哥,打开车门,大步进楼了。
 贺焕车停稳后,手把着方向盘端坐许久没有下车,古楷也在座位上看着庭院夜色,不知思绪飘向了何处。贺焕揉揉脸,说了一声:“我先睡了。”就转身下车了。古楷不闻不动,端坐在车里直至深夜。陈峰南等人的车随后进院后,本来已经下车列队准备各就各位了,结果贺老大和二少爷都已经回屋,却久久不见大少爷有动静。陈峰南一脸苦瓜表情,暗道“得,又抽了。”忙回身打着手势,身后一队人悄无声息地分立各处,眼观四路,顶着初春的寒风,第N次的陪着大少爷发呆发疯。
 古楷回房时天色已见亮,洗漱之后也毫无睡意,披上外套,踱步走到了东配楼。天色微明微暗,黑尽半退,艳阳未露,正如他此时的心情。
 ————
 那天祭拜之后,他拿着欣然对他千叮万嘱不许他们偷看的视频回到了温泉山庄。泡在蒸腾的池水中,欣然虚弱却充满希望的声音一点点传来,他确实没有偷看,只不过偷听一遍而已:“妈妈,我手术成功啦,爸爸和外公和好啦,嘿嘿,我这病也生得值了。爸爸说,今年年底给我办成人礼,我十八岁之后大哥就不能把我当小孩子管了,见天儿的威胁我要打我屁股,妈妈,大哥打屁股可疼了。”娇嗔之后,又抬高了音量,因为气血尚未恢复,欣然的声音缓慢而磕绊,可听在古楷耳朵里却是那么真实顺耳,只要欣然还活着,活着就好。
 “妈妈,大哥好像有心上人了,嘻嘻,张家姐姐等了他多少年,上回借故来看我,等到晚上就为了见大哥一面,结果大哥那面瘫脸,连个招呼都没打,爸爸都愁死了。也不知道大哥心里的那个嫂子是谁。嘿嘿,唐老叔都快抱孙子了,每次跟爸爸显摆完,爸爸回来都会嘟囔半天,那天爸爸偷偷跟我抱怨,说大哥只要能带回个女的,只要活的就行,他都认了。哈哈哈哈,爸爸总说自己老了,只要有个孙子,他就满足了。”古楷泪水潸然而下,流在了温泉池里,如那汩汩喷涌的温泉水,又烫又涩。
 欣然又絮絮道:“大表哥一直都不肯交女朋友,我知道他是被那年的事儿伤透了心,可是都快十年了,大表哥跟大哥一样死心眼,嘿嘿,妈妈,你别告诉表哥我说他坏话哈,他又要撺掇大哥打我了。表哥可坏可坏了,他自己不动手,总是撺掇大哥揍我,然后他站在外面听声儿找乐呵。哈哈哈哈,我偏不如他意。”欣然满足而俏皮的笑声,伴着一阵阵轻咳,砸到了古楷心上。古楷擦着流个不停地眼泪,笑得畅快。
 欣然突然放低了音量:“妈妈,我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她叫小小,哈哈哈,我从没见过那么好玩的孩子。可是,她,她走了。”欣然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抽了抽鼻子,接着说道:“可是她答应过我,等我好了,她就回来。虽然她是个小骗子,总在我这骗吃骗喝,把我半柜子零食吃个精光,半夜找食时跟耗子似的,我都睡不好觉,惹得胡婶打了她好几次屁股,她也不改。哈哈哈,可是妈妈,我总觉得我以前见过小小,可是……”欣然狠狠地咳了几声,喝了口水,接着说道:“可是爸爸、大哥、大表哥都不喜欢她。他们当着我的面从来不说,可是,我知道。小小但凡有个小错,就会被打,屁股上的伤,我都不敢看。可能是因为小小以前做过错事吧,每次我缠着她时,全家都跟防贼似的防着她,可是跟我又没关系,我喜欢她就行了。妈妈,小小犯了大错,不知道被惩罚成了什么样子,我好想她,她每次挨打都不肯当我面哭,也许因为是我哥哥打得,她连抱怨都没有一句。”欣然声音哽咽下去。
 慢慢平静后,抽泣道:“她是个孤儿,唯一的亲弟弟也被人领养了,她没有家,没有亲人,被大哥接到我家,无论是……还是被打被骂,一点儿反抗都不敢,被打成那个样子,见到大哥、二哥还是一脸讨好地笑,见到爸爸和表哥更是浑身发抖,我看着难受死了。妈妈,幸亏我有爸爸,有哥哥,我总是害怕,要是我跟小小一样不仅没有妈妈,还没有爸爸、没有哥哥们,是不是也会像她那样被所有人打成那样却连个‘不’字都不能说。妈妈,爸爸和大哥是为我好,所以才那么对小小,可是,可是,小小睡觉都会哭醒,时常大半夜惊坐起来,我却帮不了她,除了吃喝她没有喜欢的东西,哦,就喜欢数钱,我把所有的现金都给了她,可是她流着口水数完之后又原封不动的还了我。她连我的东西都不敢要,哪里把我当朋友了?我喜欢她,莫名其妙的喜欢她,可是我爸爸、哥哥都不喜欢她。妈妈,我难受。”说罢,哭声越来越大。古楷听不下去了,强忍着才没有按下停止键。
 “妈妈,我很好,我有爸爸,有大哥、大表哥,还有总不靠谱的古默然,我真的很满足很幸福……可是,妈妈,我想小小了。”
 古楷一猛子扎到了池子里,前后游了十多圈才喘着粗气爬上岸。
 ————
 拉回思绪,站在东配楼大门外,静然无声的打开了大门,放慢了脚步往最里面的暗间走去,小小的牢门大开,暗黄的灯光铺满了走廊。古楷走近时,听到铁镣的哗啦作响声。急迈了几步,走到门口,木床上只余下个脏兮兮的被子,铁链碰撞声从头顶传来。
 小小不知何时把对面她曾经受刑的那间暗室的废旧仪器,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搬了进来,一个叠着一个垒成了高台,自己爬了上去,拉开了天窗,从狭小的窗口处探出半拉身子不知在够着什么。古楷心里一惊,就要喝斥,转头压抑住了,此时大喊,她不摔下来才怪。铁青着脸色,静等她挪回身子。低头便看见了桌面上的樱桃核,皱眉想起了东楼后面种着的两颗十年樱桃树,此时正是樱桃初熟的时候。这丫头……
 小小光着脚瞪着晃立不稳的某个桌腿,绷着身子,脚镣垂了下来不停地晃荡着。一手伸出使劲儿向外够着,一身掀起衣服一角当着兜布,不一会右手的一大把青红不分的樱桃便放到了兜布上。古楷不敢出声,眼看着这丫头不知死活的登高采摘,而且看着桌上地下的樱桃核,分明不是第一次。便强忍着压下怒气,慢慢的退后一步,免得这丫头回身看见他,摔个狗吃屎。
 小小直到把兜布装满了,才意犹未尽的慢慢爬下那自制的梯子。小心翼翼地把一大把樱桃码齐在床上,灰尘满脸的小脸上涌现了异常满足欣喜的笑容。古楷见小小平安落地后,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屋子。

第七十八章 机会
 小小正跪坐在水泥地上把樱桃按大小、青红分堆。古楷皱着眉看着小小那两只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小脚,脚腕上镣铐紧锁的地方一片青紫。小小似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把被子一捞盖住了刚分到一半的樱桃堆。机器失去润滑般,一格一格的转过身来。
 暗黑的走廊里,一个酷似古大少的身影长身伫立在屋门口,面无表情低头盯着地面,小小揉了揉眼睛,回头望了望天窗,还没到天亮,夜里除了她从未有过活物的牢房,呼吸声近无的身影,小小双拳支住下巴,使劲全力大喊一声:“鬼呀!!啊啊啊啊……”余音袅袅~~
 要不是小小体力不支,这叫破喉咙的喊声都能把主楼惊醒。古楷眉头一皱,心里暗叹这丫头底气还挺足,天知道小小那声吼耗尽了她所有力气,确定门口站得是活生生的古大少后,力竭和惊恐前后夹击,“吧嗒”半倒在床上不动弹了。古楷一惊,大步进屋,小小见古大少靠近,猛然撑着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去,速度堪比蟑螂。古楷握拳止住步子,上下打量了小小一阵,小脸依旧看不清颜色,身上的衣服倒像是新换的,可一层层浮灰不知道这丫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
 见小小一副比见鬼还恐怖的表情,轻咳了一声,冷声问道:“干什么呢?”
 小小已经吓傻了,那天古大少走后,她以为古家已经判了她终身监禁,她身体越来越差,每天不停地给自己的找着事儿做,有什么吃什么,不过是想撑到欣然出院,欣然若安好,她再无挂念。可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最让她胆寒、恐惧的古大少,小小抬起脑袋,瞳孔微缩,结结巴巴道:“分、分樱桃。”
 古楷一滞,喝问道:“刚才,爬高干什么?”
 小小眼泪吓得扑哒扑哒往下掉,抖着身子颤着声儿道:“摘,摘樱桃。”
 古大少真怒了,一把揪起跪在地上抖个不停的小小,两手一抬把她扔到了床铺上,小小来不及心疼被压扁的樱桃,就觉得身后一凉,“噼”“啪”两个大巴掌盖在了刚刚见好的光屁股上。
 小小跪坐在床上,两手堵着嘴,抖着身子不敢动弹也不敢叫,只闭着眼睛眼睛等着古大少轻飘飘的开胃菜之后的正餐。可是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颤巍巍地回过身子,看见沉着脸的古大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身后看着。小小眼

第24回

泪更多,鞭伤刚刚结痂、屁股上那青一块、紫一块也刚刚消退大半,又要打吗?不敢哭出声,想起贺老大的规矩,连回手揉揉都不敢,只撅高着小屁股,等着古大少动刑。
 古楷看着小小因为睡衣下滑露出来的后背上,那结痂未落的鞭伤,还有那小屁股上刚刚消退的肿痕。他不太知道这丫头的体质,伤口愈合的快慢他也没有问过,每次打她的时候只会控制到不出她的极限,至于她有没有旧伤,甚少考虑在内。两巴掌扇完,看着小小屁股上泛起的微红,突然不想再打了。转头看见小小嘟着嘴闭着眼,皱着眉头,一副全力熬刑的样子,心里有个地方莫名的有些不好受。缓了一下情绪后,沉下声道:“以后再敢把身子探出窗户,一次打一百,外面都有监控,见一次打一次。”见小小只会发抖出冷汗,连喝道:“听到没有?”
 小小忙不迭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不吃了,不吃了,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古楷舒口气,缓声问道:“大半夜的摘什么樱桃?”
 小小一僵,讷讷无语,吭哧半天都没说出什么,古楷不耐烦,照着她屁股又一巴掌盖下去,回声响彻整个走廊。
 小小“嗷唔”一声堵死了嘴,愣是没敢回手去揉,再不敢吭哧,忙道:“渴,渴了,停水……我,渴了……”说罢,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不知道偶尔的断饭断水在不在惩罚范围内,自己偷偷摘吃的算不算犯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冷汗一滴滴的往下掉。
 古楷一愣,想起这几日后院管道改造,暗间隔壁的水龙头连着的是后院的供水系统,可能临时停水了,因为主楼未受影响,所以也没人注意。转念反应过来,这丫头平时渴了都是喝隔壁那些冲洗简易卫生间的地下水?古楷突然不想深想下去,见着小小只会发抖,这才不大一会儿,后背就被冷汗打透了,突然有点不想多待,便沉下声斥道:“老实呆着,再敢有什么小动作,对面屋刑具一堆,你自己挑一个吧。”
 小小忙点头如捣蒜,一脸的冷汗都不敢擦。只跪撅在床上发抖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小再听不到别的声音,才慢慢的抬起眼,脑袋不动的扫了一圈,发现古大少已经不见了,霎时如浑身虚脱般再没力气了,把被子胡乱的卷在身上倒头便睡了。
 古楷第二日上午忙完,下午推辞了所有会议,自己在办公室静坐了两个小时,仰头捂着脸,低头拉开了抽屉,拿出了摩挲了多次的相框。父亲、母亲坐在中间,父亲怀里抱着不停往他脸上亲口水的小欣然,母亲刚刚显怀,疲惫而又幸福地半拖着肚子,自己一脸向阳花的笑容站在父母身后,阿焕挺立在父亲右手旁,母亲左手轻拽着一脸严肃如老古板的默然,这几乎是最后一张全家福。母亲去世后,他发疯般的烧了诸多东西,若不是阿焕的一个巴掌抽来,他甚至连父母的主卧都要一把火点了。情绪稳定后,收拾母亲遗物时发现了这张照片。珍而重之地装裱好,十年来从未离身。
 古楷盯着照片足有一个小时,眼泪一滴滴的洒在照片母亲的脸庞上,不忍般微微侧头,眼泪又砸到了父亲对着小欣然一脸无奈宠惯的笑容上。古楷只觉得泪已干,慢慢地擦干净了相框,轻放回了抽屉,长出一口气,拿起了电话。
 贺焕正在开会,廖明凯刚在蒋正杰手里吃个暗亏,老蒋平时看着点头哈腰,结果出其不意地把廖明凯安插在蒋家的暗哨给拔了,狠狠扇了老廖一耳光。贺焕刚沉着脸听过他难得的言简意赅的汇报,逼问下一个倒霉蛋陈光礼时,古大少的电话打了进来。
 吴正、廖明凯、陈光礼等人差点给古大少磕头。开了一下午会了,贺老大所有电话都没有接,只沉着脸听他们汇报,门外各大区的负责人都一身冷汗的等着召见,整个贺氏上下连个粗声喘气儿的都没有。陈光礼胳膊上还渗着血,光头上冷汗直冒,刚刚贺老大不带脏字儿的把老廖骂了一顿,要不是用人关头,恐怕直接把他扔刑堂挨棍子去了。老廖难得一脸正经,自己认了五十棍子,只等把蒋正杰拔了以后,自己去领。
 贺焕不置可否,示意陈光礼继续,陈光礼在单化明手里吃了个暗亏,才查出狗胆包天的单家在B都的最大靠山,也因为如此,古涵山亲自飞到了B都。陈光礼一身狠戾:“单化明不足为虑,如果G市和省里不动,不用十天我就能把他全家拔干净。”贺焕轻敲着桌子,冷问道:“如果上面动呢?”陈光礼知道这次蒋、单两家只是前台小丑,贺焕和古家皆是背景深厚,敢如此大张旗鼓放马过来的,而且还在B都换届之时,后面的人肯定不简单。所以贺焕带着他们打得是前阵,真正的决胜局在于B都古家老爷子的谈判结果。陈光礼是合格的前锋,冲锋陷阵,断头流血都不怕,可问他如此深奥的政治问题,真是难为这孩子了。
 吴正作为贺焕第一心腹,有勇有谋,又寡言沉默,不仅第一个猜出了小小的身份,更是看到了这次看似小风波后面的大波澜。但是没有贺焕暗示,他不会随便开口,只能暗暗地替陈光礼捏了把汗。就在陈光礼冷汗滴成一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时,古大少的电话进来了。屋里众人看着贺老大缓下神情破天荒地接起了电话,齐齐仰天长啸,对古大少顶礼膜拜,无声三叩首!
 古楷已经冷静下来,没有开场白,短短一句:“我把G市的庄园过给了小小,安排了十个人照顾她,今晚送她过去,以后,我不想在C城再见到她。”
 贺焕拿着电话,整整两分钟没有表情,没有说话,最后微红了眼眶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第七十九章 误解
 胡伯接到古大少电话时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古楷也不着急,等胡伯平静下来后,吩咐道:“给她换身衣服,东西那边都是全的,不用收拾了,我半个小时后到。”胡伯看了看时间,点点头,小小在古宅本就没有什么,大小姐和二少爷给她的东西一时半刻也搬不动,人先过去,安顿下来再慢慢搬。忙答应着,就听古大少静了一会,接着吩咐道:“不用跟她多说,就说给她换个地方。”胡伯知道这是大少爷不想跟小小再有牵扯,不管老爷子回来以后认不认,现在不想让失去记忆的小小察觉到什么。于是挂了电话,忙去安排了。
 胡伯进来时,小小还在睡着,胡伯笑着隔着破烂的被子拍了拍她小屁股,嗔道:“睡成猪仔啦,来,起来洗洗脸。”小小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最近脑袋越来越沉,倒头就能睡,醒来时也不知道几时几许。迷糊中听到是胡伯的声音,小小放松了精神,扭了扭干巴巴的小身子,不耐烦的把被子盖上了脑袋,用行动告诉胡伯她还没睡够。胡伯气笑了,掀开被子冲着她屁股拍了一下,喝到:“起来,你这丫头,快点,有事儿呢。”小小浑身无力,也不知醒着还是做梦,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费了好大力气才清醒过来。慢慢悠悠坐起身,眯着眼扁着嘴看着胡伯。
 胡伯拿过钥匙,坐在床边,拽过小小不知踩过了多少泥地的小脏脚,慢慢找着脚铐的锁眼。小小精神了,浑身紧绷起来,两手拽住了胡波的手,嘴唇发青,缠着声儿问道:“胡伯,胡伯,干什么?”
 胡伯笑拍了一下她小胳膊,满眼笑意道:“大少爷给你换个地方,乖,听话,待会洗洗换套衣服,车马上就到了。”小小僵立住了,木然无语看着一脸轻松的胡伯,整个心越来越沉,直到胡伯把她脚铐解开,看着脚腕上那磨蹭出的紫淤和刮出的血道道,摸摸小小的脑袋,叹气无语。
 小小浑身冰凉,大少爷这是找个地方处理她吗?看胡伯的表情,好像自己被放过了。可大少爷怎么会放过她,如果有人杀了她妈妈和可男,一次又一次伤了阿晗,自己会不惜一切喝他的血,啃光他骨头,宁死也不会放过他。所以大少爷怎么会轻饶她呢?那一顿顿的板子、一次次打松她满口牙的耳光、无数次的冷眼憎恨,还有欣然也未彻底康复,怎么可能会就这样放了她呢?那么,只能是,瞒着胡伯,把她带到别的地方,也许,干脆一死,也许,比现在更生不如死。
 小小麻木的被胡伯拽了起来。胡伯看着小小呆傻的表情,叹口气,自己也是不敢相信,如果不是表少爷紧跟着的嘱咐电话,他都要怀疑大少爷是要把小小带出去活埋了呢。看着这丫头一脸的呆滞和不可置信,心理暗叹,大少爷到底是想开了,待会老爷子知道了不一定多高兴呢。
 也不理会木偶般被他牵着走的傻丫头,直到把她领到原来的房间。胡婶早就准备好了洗浴的东西,小小两眼直勾勾的如洋娃娃般被一脸不知道心疼还是气愤难消的胡婶擦洗了一遍。直到换上了干净衣服,小小都没有反应过来。胡婶眼泪噗噗落下,看着瘦成一把骨头的小小,刚到古家时的惫懒调皮劲儿如今只剩下了木讷和恐慌。幸亏大少爷放过了她,否则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胡婶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这个孩子了,吩咐了厨房给她做几道她爱吃的菜,结果还未出锅,大少爷的车便进了前院。小小换好衣服如牵线木偶般不动不说话,胡婶想让她吃顿暖和饭再走,可想着明早到了那边有专门的人照顾她,也不会差这一顿,也就作罢了。胡伯进来催促时,胡婶到底还是舍不得了,抱着两眼无神发呆的干瘪丫头,摸摸她还未吹干的头发,看着那异常青白的脸色,哭着嘱咐道:“听大少爷的话,到了那边乖乖的,把身子养好,有机会、有机会……”实在不知道这孩子以后会怎么样,再说多恐怕就露馅了,于是捂着脸咽回了下面的话,只搂着小小的脑袋,摸摸她小脸,狠狠地拍了下她后背,一把把她交给了老伴。胡伯看着小小呆愣的模样,心里酸涩,这孩子受了不少惊吓,那边照顾的人都是妥当的,恐怕得将养一阵了,等老爷子回来再慢慢来,不急不急,只要大少爷肯放手,一切都不急了。
 于是牵着小小的手,也不再强迫未发一语的小小跟胡婶道别,摸着她的小脑袋,一路叮嘱道:“别犯倔,听大少爷的话,傻孩子,只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着,老实待一段时间,等把身体养好了,胡伯去看你好不好?”小小瞳孔微缩了一下,但瞬间又恢复了麻木的状态由着胡伯把她领到了古大少的车前。
 司机黄达目不斜视,古楷坐在后排,看着被胡伯半拖半抱出来的小小,梳洗干净之后几乎瘦的脱了像,大眼睛里黯淡无神,胡伯低头不停地嘱咐着什么,小小仿若不闻般呆呆的只顾往前走着。古楷皱紧了眉头,吩咐黄达:“叫顾医生明早过去,给她做个心理测试。”黄达忙答应着拿起了电话。
 眼看到了车前,胡伯看着依旧傻愣愣的丫头,满心不知难过还是高兴,把孩子抱在怀里搂了搂,哽声道:“臭丫头,千万别跟大少爷拧着来,听到没有?要是板子没挨够你就试试,你这屁股可刚见好。”小小站在车门外,回头看了眼叮嘱个没完的胡伯,蓦然笑了,清清朗朗说了一句:“胡伯,我会想你的。”胡伯眼泪唰唰落下,忙打开了车门,轻按着小小脑袋把她塞进了后座上,坐在了古大少旁边。
 直到车出了古宅大门,小小依旧扭着身子回头望着不停摆手的胡伯,呆愣的大眼睛里慢慢涌起了不舍和绝望。
 陈峰南等人的车紧随其后,刚到山脚,便与贺焕车队迎头碰上,头车里的吴正看了一眼后座的贺老大,立刻打着方向盘紧紧跟上,四车十数人寂静无声的往G市驶去。
 一直到山下小小都保持着回身后望的姿势,没有跟旁边闭目养神的古大少说过一句话。古楷也不理她,自顾自的仰靠靠椅上。小小看到了贺焕的车队跟在了后面,大眼睛微垂,慢慢拧过了身子。
 天色渐黑,减震效果极好的寂静车厢里,突然传来一阵余韵悠长的肚鸣声,小小瞬间红透了脸,下意识地往车门挪了挪,想要最大限度的离古大少远些。黄达强忍着笑意绷着身体。古楷嘴角一颤,沉声问道:“车上还有什么?”黄达一愣,想了片刻道:“咱车上没有了,要不我问问阿南那里?”古楷看了看时间,前方是出界口了,到时候再安顿她晚饭吧,也就摆摆手作罢了。
 小小没有听懂大少爷的话,她根本想不到毫不犹豫把她死锁在地牢里的大少爷是在关心她的温饱问题,她仅剩的感觉就是紧张得要死。她一路猜着,这一路急行最好的结果莫过于古大少换个地方软禁她,而最坏的结果则是……小小低头无声地笑了,她不过一屁丫头而已,无论是抓她还是杀她何须如此阵仗?
 小小低头算着自己时间,不可以!即使偿命也不要是在现在,她还有最后一件事。
 小小深吸口气,慢慢转过身,用上所有修为才稳住颤巍巍的声音,看着一脸平静没有表情的古大少,低低地问道:“大少爷,我们要去哪里呢?”
 古楷心里一动,将近一个小时了,这丫头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既然决定把她送走,就再不要相见。这张跟孟庭芳七分像的脸,即使关在地牢,只要还在古宅里,他就日日难安。送走吧,不要回C城,出了C城,老爷子也好,默然、欣然也好想怎么对她自己都可以装作不知,但是不要再在自己跟前晃悠了。
 既然决定放过,也就不再为难,于是温声道:“给你换个地方,到了就知道了。”小小眨了下眼睛,静默了许久,突然问道:“大少爷,今天几号了?”古楷一愣,想着暗牢里也不分早晚,于是说道:“四月十四号。”小小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哦。”便不再说话了。
 一路无语,将近一个小时的沉默后,开到了与G市的边界,古楷看着边界处的脏乱食摊,皱皱眉,放弃了让小小垫垫肚子的想法。于是示意司机,直接去G市北部古楷的私人产业,云晓山庄,一路急行不再耽搁。
 C城和G市交界处是一大片山林,两行单行道是直穿进G市北城的最直线,当年是有名的三不管空白地带,C城和G市联手整顿后,虽然已经路平灯亮,但因为前后无着,夜里甚少有车辆经过。古楷和贺焕的车队经常行经此处直过G市,两市亮眼人都熟知的车牌,大贼小蠹也都没有敢打主意的。所以车队一路畅通,古楷也放松着身子低头看着文件。
 车行了半个小时,经过一道前后路灯区的交界处时,外面两不着的夜色笼罩着整个车队,小小手捂上肚子,小脸涨红,一脸难言之隐地冲古大少哼唧道:“大少爷,我想尿尿。”

第八十章 舍命
 古楷一愣,这直白的表达他甚少听到,算算时间,车行了近三个小时了,看着小小那欲哭无泪,欲诉无语的表情,点点头。于是敲了敲司机椅背,黄达早就憋笑的不行,收到古大少命令,立马打开了双闪,左手伸出车窗做了个手势,前后四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小小小脸涨红看着古大少,古大少爷难得的有些尴尬,前后就小小一个姑娘家,全是大老爷们,虽然自己和贺焕也没少把她扒光了打屁股,不把她当姑娘,但是也不好让别人看着她……那个,尿尿。古楷揉揉眉头,沉声道:“我跟你过去,下车。”小小愣了,两手僵硬了一下,低下头,掩去了眼里的神色,开门下车了。
 除了司机停车不灭火的待命,包括贺焕都下了车站在路边抽上了烟,吴正带着众人前后警戒着,陈峰南耍着军刀,跟街头卖艺似的,但紧绷的身体和少见的严肃表情让低头暗自观察周围的小小恍惚觉得,今天这阵势貌似不像是为了杀她一个小喽啰。未及多想,便沿着道东的下坡,深一脚浅一脚的迈下步子。
 古楷看着小小似乎熟门熟路的探着道,心中疑惑渐起,还未及发言,就看小一脸惊喜的指着前面一块修路时崩下的大石块,掩在两颗老松树后面,小小捂着肚子那一脸期待的表情,让古楷哭笑不得,摆摆手,便转过了身去。古楷背过身低头看着手机,贺焕也在街边连抽了四颗烟,眉头紧锁,思考着什么。
 空旷寂静的密林车道,圆月半掩在茂密的丛林之上,夜黑风冷,整片树林除了发动机的低鸣声和风吹树叶的“哗哗”声,再无杂音。吴正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就在刚接通电话的吴正向贺焕大喊着“有埋伏”时,西边密林里射出的子弹穿透了陈峰南左臂。霎时间,枪声四响,贺焕扔烟、掏枪、回射一气呵成,道西上坡处,一人应声倒下。
 跟着贺焕和古楷来G市护送小小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除了倒霉中弹的陈峰南有刹那的停滞,所有人在枪响的一瞬间,队形不变,各找掩体,前排射击,后排掩护,训练有素,丝毫不见慌张。密林中,毫无人声,只有四射飞窜的子弹声和弹壳落地的清脆杂音。
 贺焕在抬手一枪击倒给放第一枪的人之后,给吴正打了个手势,揣好弹夹便向后山坡奔去,吴正、黄达、带着人一面正面回击,一面指挥另一队人紧跟贺老大去接应古楷和小小。陈峰南咬牙撕裂了西服下摆,简单把被血浸透的左臂过了两圈后,右手拿起古楷的配枪紧跟着贺老大下了东坡。
 古楷在听到枪声的一瞬间便往大石头后面跑,多年的训练有素,即使下车没有带枪,也脚下不乱,只要那丫头不添乱,他和贺焕便无后顾之忧。两步跑到大石头后,心里一凉,小小不见了。古楷冷静下来,不到十分钟,那丫头跑不远,妈的,这回抓回来肯定腿打断,两条腿。
 刚才车队到达C城和G市交界处的时候,小小心里一松,老地方了。她装作看夜景般看着周围,车队没有走她上次逃窜去公墓的南路,而是沿着北路密林一路直行。小小握拳,老天爷帮了她这次。阿晗第一次带着小小给孟庭芳扫墓时,因为路途遥远,身无分文的两个孩子便搭着沿着这条林道走私小物品货车饶了G市大半圈,不停的祈求、说好话,蹭了数次便车才到了公墓,所以小小对这条路印象极其深刻。
 之后几回,九条拖道上的朋友送他们俩去墓地时,也是走的这条G城有名的黑路。这条公路的两片路灯当年因为政府同时招标给两家灯具商,最后规划时,偏偏漏了中间将近二百米的一段,后期因资金分配问题,两家厂商都拒绝在这二百米的路上再添路灯,因为影响不大,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但是,半路经常憋不住尿的小小自然记得她当过几次的临时厕所的大石头就在这段前后不着的地方,而且这块石头后面是一个水洼,游过水洼再过一片停建的工地便是G市的棚户区,进了棚户区,就有机会藏匿遁逃了。她知道自己跑不远,但是明天就是十五号,她不去一趟,死也不甘心。
 小小看到古大少背过身去看着手机,静等了几分钟,待一阵风起时,借着风声放轻脚步,一路向水洼逃去。还未走到水洼处,便听到身后枪声,小小大骇,她一个街头小混混,充其量看过阿晗摆弄片刀,别说这活生生的枪林弹雨,就是一把真枪她都没见过。小小来不及多想,脑袋充血般,脚下不停,向下坡狂奔而去。
 疾奔中,听到周围的密集的脚步声。密林之中,天已黑透,本就模糊的月光被硕大的枝桠挡住了大半,伸手不见五指的前路中,小小分不清包抄过来的到底是古大少还是贺老大,她知道自己怎么都是一死了,能死多远就死多远吧。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小拼命般的往下跑去,不敢停止,不敢回头。突然,脚下爆响,一大片树叶、枯枝弹飞开来,小小一震,惊呼出声。满心惊骇间,四周枪声渐密,小小浑身颤抖着连滚带爬着向前奔去,突然觉得身上一重,一个庞大的躯体将她重重扑倒在地,就在同时,一声轻微的“噗”声在耳边向起,浓郁的血腥味扑散开来。
 小小恍惚间听到了古大少的低哼声,她已经惊吓地浑身脱力,满目的惊慌,不可置信地看着扑在自己身上的人。古楷把小小死按在自己身下,除了被枪击中时的一个低吟,再无声息,小小脱口将出的惨叫声被他死死按在了手底。周围都是对方的人,自己中了枪,又带着这个丫头,只能以静制动,等着贺焕他们过来。小小已经分辨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了,她满眼的都是黑暗中隐约可见的古大少那苍白的脸色、覆盖在他身上的微抖的身躯,还有那仿佛滴进她骨子里的浓郁不散的血腥味。古楷死压着小小,放低呼吸,借着前后的树林掩体,如野狼般的眼神四下打量着。
 趁着枪声暂缓的间隙,古楷一咬牙,一个挺身,左手捞起小小向西侧上坡跑去,三四步跑到了一颗榕树后面,把小小放在身后,背靠着她不停地喘息。几乎同时,四周的枪声再次密集响起,古楷知道自己暴露了行踪,就看此时是贺焕到得快,还是对方来得快了。
 小小被古楷紧压在身后的树干上,除了脑袋偏着可以呼吸,浑身虚汗猛下,没有一丝力气,眼前的古大少左手握着不离身的短刃,一身的蓄势待发,右臂却如脱臼般的下垂,小小大瞪着眼睛,看着古大少后背上被浸透的暗红色,眼泪喷涌而出。为什么?为什么呀?
 古楷来不及拾掇小小,贺焕和陈峰南的口哨声传过来时,他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他抬起左手,食指递到嘴边,回了一声哨响,然后便低下身去,左手拖拽着小小猛跑向前,匍匐在地。刚刚趴下,便一个跃身,把小小压在了身下,健硕的身躯把瘦小的小小盖得一丝不剩。下坡处奔上来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古楷眉头一皱,算了算,对方这次出动的人数远超前面几次,紧握着手刀,压着声音对身下哭个不停的小小沉声道:“我数到三,你爬起来,往十一点钟方向跑,不要回头,不要出声,贴着树干往前跑,听到没有?”小小已经不哭了,她大概明白了古大少的意思,内心汹涌着无法言说的情绪,抬头小声的哽咽道:“十一点钟在哪里呀?”古楷白着脸,喘着粗气,险些憋死,真想把她扒光,死抽一顿,无奈叹口气,伸出左手往前指了一下,还未开口,身体就被一个庞然大物砸中半边身子,不受控制的带着小小往北坡滑了半米,蹭到右肩胛上的伤口,冷汗浸透。
 抬头只见陈峰南背对着自己和小小,垂着左手,右膝着地,掩体都不再用,不要命般用自己的身体给古楷和小小充当着人墙,单手扫射、上弹、再打,前后几秒,只剩下两颗子弹时,贺焕终于大步跑到了跟前,在看到贺焕出现的那一刹那,陈峰南终于倒地不起。
 小小一直疑惑自己为什么还清醒着,她清醒着看到,贺老大一身死神般的煞气从她身上把古大少扒起,按住古大少的胸口,低喝着什么。吴正、黄达、甲一、甲二分列四角,如刚刚浴血的群狼般一身铁马煞气,血腥味经久不散。枪声已经停了,贺焕早让人抬走了生死不明的陈峰南,简单地处理完下古大少的伤口,见古楷神智尚清,便叫来担架,妥当地把他按躺在担架上后,雄狮一样阴沉暴怒的目光扫向了小小。已经不会说话的小小,惊恐中恍然,这才是众人熟知的贺老大。
 贺焕看着前面几人抬着古楷的担架一路稳妥,便回身几步,一把捞起了堆坐在地,茫然惊恐望着他的小小。不理会四周的一片血腥、忙碌,不发一言,夹着小小疾行两步跨到了一块一脚高的碎石上,左脚踏上石头,一把把小小放在左腿上。按紧了她腰,右手扒下她裤子,毫无犹豫的大巴掌击鼓鸣锤般连扇了下来,“啪”“啪”的脆响响彻了林间,小小惨叫声脱口而出,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贺老大十下就可以打出原来那五十巴掌的效果。小小破口大叫出声的一刹,就拿拳头堵起了嘴,可惨呼声堵也堵不住。路面上无论是扫尾的吴正,还是救人、疗伤的黄达等人,都仿佛耳鸣了般,对听着都肉疼的巴掌声和小小的痛呼声充耳不闻,各忙各的,有条不紊。
 贺焕没空多打她,气急攻心的巴掌扇完,怒气稍平,借着月色看着又紫肿起来的小屁股,冷哼一声,随便给她提上了裤子,抗在肩头,大步向主路跑去。把小小摔在自己后座后,便关门伸手,车队急转掉头向C城驶回。合适的几家医院都在城东,从西门进城还得一个小时车程,所以贺焕决定直接去古楷一切设施齐全的温泉山庄,同时通知陈医生带上所有设备和人员同时出发。
 今晚之事有无数的眼睛等着看后续,贺焕打完小小时就已经有了将计就计的雏形,你跟我玩浑水摸鱼,那我们就来来顺手牵羊。
 还有那个小丫头,这回,谁都饶不了你了!

第八十一章 扫尾
    小小感觉自己发不出声音了。大少爷半身的血,紧抱着她,铁钳般的手臂架拖着她,她甚至感受到了大少爷身上渗出的血迹。还有铁壁般蹲立在他们身前的陈侍卫,欣然玩笑时的“南南哥”,一身的血岿然不动,倒下时,血盖了满脸。小小呆愣着大眼睛,无法思考、无法挪动身子,眼前只有大少爷和陈侍卫浴血般的身影,耳边只有大少爷最后那句没有憎恶、没有冷漠,只有冷静叮嘱的“贴着树干往前跑,听到没有?”
 小小半趴在贺焕身后,屁股上好像很痛,哦,刚刚被贺老大当着众人扒光了裤子打屁股了。小小慢慢俯下身子,被夜风吹硬的身体在车里不断释放的暖风中慢慢松缓下来。望着贺老大的椅背,半张着嘴,两眼逐渐茫然。
 贺焕自上车后就不停地打着电话,快一个小时了也没断过。小小听不到贺老大在说什么,只沉浸在自己的荒诞、不可置信的回忆里。贺焕也没空理小小,刚才打她时上下扫了一遍,除了曾破点皮,没有大的外伤。他有一堆的事儿要处理,至于这小丫头,等过几天,再好好跟她算,一次把她收拾服帖了,让她再也不敢一回回的撒欢惹祸。
 听廖明凯汇报了近半个小时分钟,贺焕才接起了吴正的电话。扫尾的吴正已经简单料理了山上、山下的狼藉,带人一路飙车跟过来了。贺焕轻轻的转了下头,只能看见小小光着脚丫趴在后座上,小脑袋在他椅背后面,看不到表情。听完吴正和廖明凯的电话,实在不知是该暴怒这丫头连累了泊然,还是该感谢她的歪打正着。
 枪声响起时,贺焕、甲一、甲二便往小小如厕的地方跑去,按照哥俩的默契,古楷听到枪声后会第一时间护着小小回到车队。甲一、甲二虽然在古楷示意下没有走近小小如厕的地方,免得那丫头害臊,但还是站在路边没让古大少离开他们的视线。贺焕转身飞奔时,夜视极佳的他们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古大少奔向了石头后面,可是在榕树遮挡下一下子不见了人影。
 贺焕没有迟疑,不待古楷自己过来,带着一行四人和后面紧跟过来的陈峰南大步追了下去,几步跨到大石头那时,发现小小和古楷皆无。贺焕心里一沉,心思一转便猜到个大概,当时来不及决定到底要把小小砍成几段,便寻着痕迹一路找去。贺焕眯眼回忆了一下附近地形,于是几个手势下去,他带着甲一走中路直奔水洼,甲二带着两人搜北路、阻断伏击,陈峰南伤重,殿后。
 刚走两步,就听到了远处小小的惊呼声和此起彼伏的枪声。贺焕强稳下心神,竖耳判断了一下位置,吹起了暗哨,得到古楷的回应后,数人心里微定。可即刻,贺焕两人便遇到了北坡射来的冷枪,回手解决之后,甲二一队也遇起了遭遇战。当贺焕和甲二被绊住时,从小与古楷摸爬滚打、里应外合干缺德事儿极为默契的陈峰南在众人的枪火掩护下,抄后路一路滴血地找到

第25回

了古楷趴伏的地方,看着古楷半身是血的把小小保护在地,陈峰南来不及多想,便飞扑上去,挡在了二人身前,右腿、左腹随之中枪,跪倒在地后,硬挺着最后一口气,吐口血水,抬手扫射。陈峰南心理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撑到贺老大到来,直到浑身冷颤不止再也坚持不住时,也不理会古楷死命的拉拽,依旧挺跪在他们身前,直到看到贺焕的身影,才两眼一黑,再无知觉。
 贺焕上车后,才知道吴正的电话是廖明凯打来的。单家狗急跳墙,不知何处走漏了消息,他们得知了贺焕和古楷今晚要去古家的云晓庄园,便在古楷常走的北路设伏。可真正的设伏地点并不是小小的尿遁处,而是再往前方六百米不到的一个V形坡。那里两边扫射,除非铁甲防御,否则难以全身而退。而单家更是在V字坡下埋下了四枚炸弹,贺焕的两辆路虎、古楷的两辆悍马即使是铜墙铁壁,也难逃被炸成个骨架。即使万幸逃出车外,二十余人持枪以待,单家摆明了倾其所有,打算鱼死网破。
 但小小的的临时尿遁,车队的突然停靠,让埋伏在前方的单化明吃惊非常,被贺焕打怕了的他不确定是走漏了消息还是贺焕的疑兵之计。但事已至此,回头也无活路。于是放弃炸弹,带人急速跃上西坡山林,一半借地势下攻,一半在东处低洼处断尾。结果陈峰南被西坡的乱枪射穿了左臂,而小小若不是古大少的一扑,也会被东坡截断的人一枪打透。
 贺焕目露冷凝,若不是小小突然蹦跶这么一出,他们兄弟俩,哦,兄妹三人,再加上那些弟兄今晚都得见阎王。贺焕青筋暴起,单化名已经被黄达卸手、卸脚、踢断了子孙根,绑在了后面,留他一口气,等钓出那条大鱼,必开刑堂活剐了他。而单家其他人,他再不会手软。
 除了古楷和陈峰南的伤势外,最让贺焕头疼的则是廖明凯的电话:“老大,是蒋正杰找人给我放的消息,我宁可信其有,先给吴正打了电话。若是……我稍微犹豫些,大哥,我对不起你。”贺焕没有安慰他,十多年的生死之交,多说反倒无用,点点头道:“老蒋又反水了?”
 廖明凯讥讽地笑道:“让老陈去接应你们后,我回头去查了,老蒋突然反水,是因为他那宝贝儿子突然从英国回来了。”贺焕一愣,廖明凯嘲笑道:“人越老,胆越小。老蒋本来以为把他儿子送了出去,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谁知道他那儿子几天前就跑了回来,非但没有回蒋家找亲爹,前两天……”廖明凯犹豫了下,接着说道:“还到你西山别墅附近晃了几趟。老蒋西山的房子也在附近,所以当时西山的人也没在意,而且那蒋唅这几天打扮地跟个脏猴似的,就在老大你下山的通道上蹲守着,一人没带,也没有家伙事,三餐啃着面包,就蹲在防滑林里,蹲了快三天。”
 贺焕眉头紧皱,下意识看了看后座上毫无生息的小小,电话隔音效果极好,便沉着脸示意他接着说。廖明凯轻嘲道:“我调了录像,刚才大概扫了一眼。那小子也怪,凡事下山的车,我的或者老陈的,他都不理,似乎只等着大哥你的车。他也不往警戒线里面跑,就蹲在半山腰,那片老人儿多,各家少爷小姐们怪性子的人海了去了,西山的人直到看到视频才认出是蒋家新晋的大少爷。”
 贺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眉头更紧,问道:“人呢?”廖明凯道:“昨天被蒋正杰抓回去了,本来想连夜把他儿子再送走,结果,蒋唅昨夜就不见了。老蒋大概以为他儿子落我们手里了,所以又来卖好了。”贺焕微愣,廖明凯接着道:“已经布下人手去找了。”贺焕静了一会,点点头,又说了一会,挂断了电话。
 刚进C城,便迎面遇上了带人急赶过来的陈光礼,双方车队都未减速,陈光礼打手转向,两车越前、两车殿后,一路护着贺焕和重伤的古楷疾驰到了温泉山庄。吴凡已经带着陈医生、谷医生做好了准备。
 欣然刚病时,不习惯突然退学在家,闹腾了一阵,古大少训斥了几句,按腿上扇了几巴掌之后到底心疼。看着妹妹在古宅里实在寂寞难耐,便在温泉山庄,用一个月的时间把所有欣然可能用到的医护设备都置办齐整后,把妹妹接过来住了几个月。结果欣然当年没有用上,他自己倒是用上了。古楷和陈峰南同时被推进了手术室,直到手术灯亮起时,贺焕才想起来被他扔在车后,一直没空搭理的小丫头。
 贺焕点上烟,狠抽了一颗后,转身出门。吴正站在他车旁,背对着车门,对后座上依旧瞪大着眼睛、无声无语的小小视而不见,只默默的警戒着。贺焕打开车门,喝到:“下车。”小小一个激灵,猛然起身,险些撞上了车顶,根本不敢看贺老大的脸色,连滚带爬的摔到了地上。吴正依旧背着身,目不斜视。贺焕看着腿软到站不起身的小小,长叹口气,一把把她捞起,抱在了怀里,沉着稳重的吴大军师,霎时身形不稳虎躯一震。
 贺焕寻思了一会,便把小小扔到了古大少惯住的房间隔壁,回手叫来了护士给她查下外伤,自己则站在门口抽上了烟。小小如僵硬的尸体般由着两个护士脱光了衣服,上下查验了一番,不动不说话,趴在床上,只会睁着眼睛。陈医生带来的小护士,即使训练有素,看到长身英挺、俊眉深邃、直立在窗口抽烟的贺焕也微微的红了脸,上前轻声道:“手肘和膝盖有轻微的擦伤,已经上了药,其他地方没有大问题,就是,就是,屁股上红肿地比较厉害,刚刚喷上了药。”贺焕回头看了一眼喷完药光着屁股的小小,皱了下眉,到底什么都没说,便带了人出去,反手带上了房门。
 古大少子弹取出后,还在昏迷状态,虽然失血过多,但不是致命伤,谷医生叮嘱着注意消炎,防止伤口感染。刚找到古楷时,贺焕便看了伤口,他极清楚古楷的体质,也看到了枪伤的深浅,虽然暴怒,却未过多担忧。反倒是陈峰南,一枪穿射左臂、一枪打到大腿,一枪伤了脾脏,还在抢救中。
 到山庄前便给胡伯打了电话,简单说了一下,胡伯半天没醒过神,立马就要过来。贺焕忙拦住了:“这边我安排了,胡伯,你和胡婶都到医院,这几天别让默然出门,医院我安排好了,他们狗急跳墙,我怕他们再打上欣然的主意。”胡伯连连点头,忙问着古大少和小小的情况,贺焕道:“泊然是外伤,明后天能醒来,血出的多了点,但没有危险。小小没有受伤,就是有点吓着了,我找人看着她呢。这几天我料理一下外面,过几天弄干净,我把她送回古宅。”胡伯长叹口气,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忙点头道:“阿焕,辛苦你了,老爷子那……”
 贺焕正愁怎么跟舅舅开口,老爷子在B都,看似拜亲访友,实则暗涛汹涌,这个时候告诉他泊然为救小小重伤,真不知道舅舅是该喜还是该忧。想了一下问道:“老爷子知道泊然把小小送走,怎么说的。”胡伯一拍大腿,忙道:“真是巧了,晚上我给老爷子打电话,手机转到了秘书台,我打到赵秘书那,赵秘书说严家大公子正设宴款待老爷子,我就没提小小的事儿。”
 贺焕一惊,老爷子昨天刚到B都,太子爷就设宴款待,他们哥几个的交情都未必如此,只能是……贺焕心里大定,终于明白了单家为何突然狗急跳墙,破家丧产地要置他们哥俩于死地,原来B都风向已变。转念道:“胡伯,先不用跟老爷子都说,我跟舅舅只提我遇袭,不提泊然和小小的事儿。等老爷子回来,让老爷子做主吧。”胡伯一寻思,虽然隐瞒并不好,但是此时除了让老爷子分心,再无用处,见贺焕已布置妥当,便点头应下了。
 直到天光大亮,陈峰南终于被抢救过来后,贺焕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连夜几乎把所有心腹里三层外三层的安排在了庄园附近,又仔细查验欣然和默然所在医院的布防,命令了陈光礼等人整装待发,最后只身进到了古大少了病房。在依旧昏迷中的古大少床前站了许久,脸色铁青阴郁,浓浓的心疼后怕涌上了眉间。贺焕使劲儿搓了搓脸,深吸口气,转身出门去了隔壁小小房间。
 小小正光着下身趴在床上安静地喝着粥,一口一口机械般的往嘴里咽着,屁股上依旧红肿着,两条小细腿皮包骨头般摆在了床上。直到贺焕走到床头,小小才听到脚步声,猛然转头,看到沉着脸的贺老大,左手一抖,手腕一翻,半碗热粥泼洒在了贺焕身上,小小眼睛一闭,“滋溜”一下钻进了被子里。几下把自己裹得严实,瑟瑟抖着,再也不肯抬头。
 贺焕看着自己刚换的衣服上那冒着热气的米粒,再看着小仓鼠般缩成一团对他视而不见的小小,拳头捏的嘎巴响,一把连人带被子捞了过来。约莫着小小屁股所在的位置,挥掌打了下去,大巴掌打在被子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贺焕使了五成力,见小小也毫无动静,不禁后悔应该给她准备床薄被。
 两下子把小小脑袋巴拉出来,看她两手捂着脸,抵在被子上,说死也不肯抬头看他,到底气笑了,抬起的胳膊也挥不下去了。见这丫头居然摆出跟古默然一模一样的鸵鸟造型,一肚子怒火突然撒了出去,脸色缓了缓,罢了,等泊然醒了,让他自己跟她算吧,到时候他打不了,大不了自己帮把手。
 面上缓了下来,嘴里依旧冷声道:“这回你祸闯大了,怎么个打法等你家大少爷醒来,他做主。但是我回来之前,你要再敢踏出大门,迈出一步五十板子。一小时一算,听到了没有?”
 小小如鸵鸟和啄木鸟杂交般,不停地点着头,边点头边把小脑袋往枕头下面钻,身上冷汗出透,也不肯抬头。贺焕时间紧,也懒得再跟她计较,想了一会,最后无奈的沉声道:“你呀,自作聪明,伤人伤己。你家大少爷都给你安排好了,等这阵过去,你只管好好上学,其他的,等他醒过来,你们自己说吧。”语气透着无尽的疲惫和无奈,说罢不理会猛然僵硬住的小小,大步走了出去。
 由始至终,小小未出一声。

第八十二章 延误
 温泉山庄的大管家姓袁,是当年顾氏夫人顾高歌跟古涵山迁居C城时,顾家安排的陪嫁之一,年纪不到四十,却在温泉山庄帮古楷兄妹看了近十年的家。原来的总管姓顾,是顾高歌的远房亲戚。顾高歌刚去世时,古楷有一段时间躲在山庄里避不见人。古涵山带着贺焕来寻时,顾总管不仅将古涵山挡在了门外,还出言讥讽,秽语满口,血气方刚的贺焕一脚将他踹出两米远,顾总管霎时倒地不起。闻声出来的古楷惊呆在一旁,贺焕上前一个嘴巴将古楷扇倒在地,一声不发,只满脸失望的看着他。古楷暴怒而起,双拳紧握,孤狼般愤恨的眼睛转瞬泪流满面。贺焕不理,只一句:“父子家事,竟容得外人多嘴,你自己看着办。”
 古涵山只满身颓唐地看着大儿子,一语未言,转身即走。而捂着脸原地呆立了近三个小时的古楷,醒神之后,立马发落了以顾家长辈自居多年的顾总管,然后简单的收拾了随身东西,一字未留,只身远走他乡。走前,留下了当时仅三十多岁的袁同帮他看家。
 这些年,儿子都已经上小学的袁同一直守在山庄,为一年回来不了几趟的古家兄妹打点一切,虽然古家给的酬劳不低,但因能守得住这十年寂寞和单调,古楷心理也颇为敬重,甚是厚待。袁同虽不知当年顾夫人出事详情,但对古家上下各位主子的脾气却早已熟知,深知无论人家父子、兄弟之间如何,他一个外人只能看,不能说,更不能插手。所以,看着古楷半身是血的被推进手术室时,早就被两个医护队紧张待命的阵势吓了一跳的袁同立马安排左右,打点起古大少和贺老大身边所有人的吃喝住行,多一句都不敢问。
 随后看到贺老大亲自抱着一个瘦弱脏乱、满脸惊恐的漂亮小丫头进来时,袁同也是一眼未多看,只按照贺老大的安排,拿来了大小姐备在山庄里的衣物给了那个小姑娘,又牢记了贺焕临走前的嘱咐,只要她不出大门,一切随她,吃喝换洗不许怠慢,如果有什么不对,立马给他电话。
 袁同初见小小时心里大惊,这小姑娘洗干净之后虽然干瘦的吓人,但眉目间的精致却掩也掩不住,他没有见过孟庭芳,却在小小不经意的侧头时,恍惚看到了欣然大小姐的模样。
 古大少尚未苏醒,袁同此时也没有心情多猜,只按照贺焕的吩咐,吃喝极其精细地伺候着这位不知道来历的姑奶奶。他从未接触过小小,对小小脾性一无所知,而古楷身边之人和贺焕留下的吴正等人嘴巴都跟河蚌似的,半个字都不肯多说。所以袁同连古大少受伤的原因都不知道,也更无从打听小小的性格、脾性。所以,小小吃了就睡、睡醒就吃,偶尔闲暇,就在桌上写写画画,除了送饭时间,一有生人进她卧室,头也不抬谁人都不理,袁同也不知道这比欣然大小姐还古怪的性子是否正常。这样连续四五天,照顾完虽然苏醒过,但依旧长时间昏迷的古大少后,战战兢兢地给贺焕打了电话。
 贺焕接电话时,正和古涵山视频对话,沉默着听了袁同汇报后,低头一寻思,那丫头以前闯祸后也是一身炸毛,惶恐地像犯错的是别人似的,便没有多想,吩咐道:“起居上照顾好,其他的随她。”袁同领到上谕,也放下了一颗心,全身心的投入到古大少和陈峰南的康复大业上去了。
 所以小小自枪战后近一周未发一言,每晚越来越长时间的低烧,每日越来越久的睡眠,山庄内外,无人知晓。
 贺焕在古大少苏醒后的第五天终于彻底将单家连根拔起,无论是江湖私了还是对簿公堂,贺焕皆证据俱全、气势强硬,单家和他背后的主子都难再发一言。古涵山在B都稍松了一口气,贺焕这一仗打得漂亮,让他再无后顾之忧。
 满身疲惫却一脸轻松的贺焕来不及犒劳这几日统统掉膘数斤的四大金刚,摆了摆手,上车便往山庄飚去。松泛起来的廖明凯一脸暧昧的笑容望着贺老大的背影,拍着陈光礼的光头感慨道:“老陈,这揍是小别胜新欢呀,小女友的魅力是无穷地,得嘞,哥也回家搂媳妇去喽。”陈光礼懒得理他,巴拉下他那脏爪子,立马上车带人紧随上去。被吴正叮嘱过数遍不要私议贺老大私事儿的吴凡,立马离他俩两米远,边开车门,边好心的提醒道:“廖哥,您那五十棍子,要不我跟刑堂说说,等你搂完嫂子再打?”廖明凯脸色一紫,抬脚踹去,吴凡早踩上油门飞得远远了,潇洒地给廖八卦喷送尾气数口。
 一大清早小小就从送饭的工人嘴里听到了古大少早已清醒的消息,吃饱喝足之后,跑到卫生间使劲儿冲了个澡,自觉洗干净之后,套上拖鞋,猫腰出门贴墙溜到了隔壁古大少的房门口。门口伫立的甲一、甲二对在自己家门口做贼似偷窥的小小视而不见,上头的意思,这丫头跟古二少的危险级别逐渐趋同,能有多远躲多远,躲不起就当看不见。小小见甲一、甲二对她扒古大少门缝的行为视而不见,心里大定,于是接着在众目睽睽、监控遍布之下,一身鬼祟地佝着腰推开了古大少的房门,轻抬脚迈了进去。卧室里只有沉睡中的古大少一人,那一身让她寒战数夜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赤裸着上身,半个身子裹缠着纱布,脸颊凹陷,眼底青黑,小小眼泪喷出,昏睡中的古大少似乎与终日病弱苍白的欣然重合了起来。小小发不出声音,只堵着嘴,浑身颤抖。
 小小慢慢走到古大少床边,跪在了床边地毯上,上身趴在他头边,看着卸下一身坚硬、倒刺,皱眉沉睡的大少爷,小小不知作何是好。感谢上天,他还活着,可她也活着,这让她何以为报?
 小小就这样不错眼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古大少,突然激灵了一下,忙伸出小爪子,哆嗦着嘴唇,伸出食指慢慢地伸到了古大少鼻子下面,咬紧了牙关,仿佛天塌一样的可怕事情就要发生了一样。直到手指上感受到了古大少呼出的一丝热气,小小才冷汗尽出,轻哼一声,虚脱般趴倒在了床头。
 从小小扒门时就惊醒过来的古楷,再也忍不住,强挺着麻药退去伤口愈合的剧痛,咬着牙,哑着嗓子猛喝道:“出去!”
 小小声都没出,脑子反应过来前,已经转身跑了数米,管不上蹬掉的一只拖鞋,百米冲刺般跑到了房门口,拉开房门,“滋溜”一下钻了出去。本还想再打量她一下的古大少看着小小那堪比古默然的逃窜速度,呼吸频率又加快了。
 直到飞奔出屋,小小狂跳的心脏也没有平复下来,蹲在门口大口喘了半天气儿,擦擦一脑袋的冷汗,不理会甲一、甲二对视后嘴角抽搐的表情,转过身去,又扒开了古大少的房门。小小蹲在地上,借着门缝里的光线,直着脖子往里探着,想再次确定刚刚被她惊醒的古大少是否还活着。甲一、甲二,古楷卧室套房里值班的大夫、护士,还有监控中心的众人都在小小刚才那伸手一探后的疯狂逃窜,和如今一脸望夫石般的表情下,集体黑线。
 贺焕带着吴正、陈光礼等人上楼时,便看到守在古大少房门口的甲一、甲二中间蹲跪着一个小身子,古大少房门开了一条缝,那小身子半拉脑袋探了进去,身子留在外面,而甲一、甲二那一脸便秘拉不出的绝望在看到贺老大上楼时立马变成了灾区人民见到解放军的感激欣喜之情。
 贺焕站在小小身后愣站了半分钟,欣然的睡衣穿在小小身上长出了一截,小身板瘦的只剩下骨头架子,前几天打的巴掌大概消退了去,屁股上也扁扁的,贺焕正寻思着这回要怎么罚她,便被小小“噗通”跪坐在地的动静弄回了神。
 小小体力不支,探着脑袋观察了又熟睡过去的古大少好大一会,早就支撑不住了,可又不敢再进屋,就支着身子,只把小脑袋伸进去不停地望着,望得浑然忘我。古楷被参观地悲愤异常,却无力再喝止,自暴自弃般地转头又睡去。所有守卫、警戒的众人见古大少没有再出声,便把如参观动物园般不停抓耳挠腮、一脸欲求不满的小小当成空气,视而不见,由着她蹲坐在古大少房门口,当活体门画了。
 贺焕见小小这架势似乎没完没了,走到近前,低喝一声:“起来。”小小“啪唧”一下趴倒在地,自动回缩的房门“咣当”一声夹到了伏趴在地的某人的小脑袋,小小抱头猛坐起,忙缩回脑袋,跪坐在地上揉得欢实,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两手抱头僵住了般,一卡一卡的转过头来,果然是消失数日的贺老大正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那一脸冰沉似水,小小忙伸下爪子堵进了嘴里,大眼睛里涌出见鬼般异常惊恐的神情,刚在监控器前因小小逛动物园般造型憋笑了近二十分钟的吴正终于挺不住,难得有表情的脸上渗出一丝笑意,怕被眼看就要气爆的贺老大扫到台风尾,忙把脑袋转了过去。陈光礼是第一次正面打量小小,久闻大名,真不如一见呀,漂亮是漂亮,就是太过孱弱,侧眼瞄着自己老大的健壮身躯,再看一眼这丫头的小身子骨,咳咳,受得了吗?还没脑补完,就看到这小丫头一脸见鬼般地惊呆样子,然后听到了贺老大不断变粗的呼吸声,和捏手指的嘎巴声,陈光礼眼看不对,瞄了眼不动声色后退的吴正,忙有样学样的往后蹭去。
 贺焕实在不想现在就揍她,等泊然能坐起来,一定扒光了她裤子,一板子一板子的抽她,这回不把她屁股打开花,床上躺上一两个月,都算轻饶了她。贺焕咬牙,就算老爷子求情都不行,不把这丫头性子打回来,麻烦事儿没个头。强压下要抽人的怒火,低吼道:“回房去。”
 小小屁声儿没有,忙爬起来准备转身就跑,可腿软脚麻,连起了三次都没蹦起来,仿佛故意原地蹲起就不走般,逗着越来越僵硬的贺老大。陈光礼再忍不住了,忙后退几步,捂脸闷声大笑。贺焕捏着拳头眯眼盯着小小,小小冷汗已经把欣然最厚的这套睡衣塌透了,天知道她不想跟贺老大多呆一秒钟,第四次,一咬牙,终于站了起来。拖着只剩一只的拖鞋,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再次摔倒,四肢着地间,穿着最后一只拖鞋的右脚被滑的猛然后蹬,在小小再次连滚带爬的仓皇逃窜间,最后一只拖鞋带着小小脚底透湿的冷汗向身后的贺焕直直飞去,吴正眼疾手快,在拖鞋离贺老大脑门十公分处,一把抓住了凶器。拖鞋到手后,再不敢看贺老大黑透的脸色,拽着陈光礼连退了数步,才躲开了贺焕一身狂躁欲暴的憋屈大杀气。

第八十三章 不忍和为什么?
      贺焕在门口深呼吸近一分钟才平下喷涌的愤懑,吴正和陈光礼在贺老大身后两米处低头静默着,头都不敢抬。陈光礼久经花丛,刚才几个照面就看出来那小姑娘和贺老大绝非那种关系,虽然早前也不信,如今亲眼见着,疑惑反而更大了。这里外虽然都是古、贺两家心腹,但贺老大和古大少却毫不避讳这丫头抛头露面,不再如以往般秘藏着,看来不管那丫头到底是什么身份,古贺两家都是打算公开了。
 陈光礼跟着贺焕进去跟古大少打过招呼,便退了出来,站在廊边,和吴正对着烟,低声闲话。屋里的大夫、护士也都撤了出来,监控全都关闭之后,贺老大和古大少的对话外人一句都难以听到了。
 古楷还不能起身,贺焕坐在他床边,打量了他许久,低头掩去眼里快要沸腾的心痛和后怕,利落地削着红扑扑的大苹果,剜着苹果泥,一点点的喂到古楷嘴唇边,手法生疏,险些把古楷嘴唇捅破。古楷一脸纠结,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是胡婶不在,这套胡婶惯常的动作只能由贺焕代劳了。贺焕边喂着他,边低声把这几天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古楷微微点着头,边抿着苹果泥,边凝眉思考着。
 “云晓山庄那根钉子拔了,审了一夜,招之前只求速死,我没给他痛快,把他和单化名一起打包留给了老爷子。”贺焕把剩下的一半苹果两口啃光,扔掉果核,擦了擦手嘴,突然反应过来,就着手里的纸巾也给古大少的嘴唇蹭了两下,算擦干净了。
 古楷正皱眉思考着,也没注意贺焕的废物利用,似乎想要转身,牵扯到了伤口,猛一皱眉,冷汗渗出。贺焕见古楷如此,忙打住话头,低声嘱咐了半天,给他掖好被子,转身出去叫来了医生。见着医生忙活完,看古大少又沉沉睡去,才开门出来,摆手示意吴正过来。
 陈光礼是来接吴正的班儿,便站在吴正旁边,听着贺老大问话。贺焕问了这几天的情况,吴正一一答后,贺焕点点头,又吩咐道:“让袁同给我找块板子来,就说以前给二少爷用的。”吴正目不斜视,答应着转身去了。
 陈光礼满肚子的好奇,脸上却丝毫未显,见贺老大进了隔壁刚才那小丫头进去的屋子,便摸摸光头一路粘着吴正一块传令去了。
 “大吴,跟哥透个底儿,那小丫头到底什么来路,哥心里也有个数。”
 吴正本来只有七八分的确定,结果古大少那一扑,让他再无怀疑。如今见贺老大和古大少的做派,古家大概是准备认下了,只等古老爷子回来过明路呢。但是古家没最后公开之前,什么都不能说。
 见陈光礼吧唧着嘴追问道,要是老廖大概就编个谎设个套让老陈钻了,可吴正稳重古板,虽然年纪最小,对这些老哥哥们倒是心理敬重,也没那促狭的心思,于是寻思了一会,斟酌道:“那小丫头那晚惹出点麻烦,咱老大把她抱怀里照屁股扇了几巴掌,然后亲自开车,一路抱着送回了房。”陈光礼大张着嘴巴,明晃晃的大白牙比他光头还反着光,半天没回过神。
 外界知道古大少中枪人的不多,就是贺焕身边的除了当晚在场的人外,也都只被告知古大少是一时不防挨了冷枪。但是陈光礼跟了贺焕十五年,也间接熟知了古大少十五年,吴正虽然含含糊糊的说着“惹出点麻烦”,但陈光礼敏锐地察觉到不会是小麻烦。但不管怎样,那晚那种场面下惹出麻烦,贺老大却只是打了几巴掌,今儿见着那丫头撒欢那样,那巴掌也是拍灰的吧?
 吴正什么都没说,陈光礼却明白了,这又是一惹不起的姑奶奶。晃神间,见袁同一脸淡定地把块板子递给了吴正,忙跟着又屁颠颠地往回走去。
 贺焕吩咐完吴正,也没有敲门,推门而入。小小正在窗旁的桌案上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猛然抬头,见到贺焕,小脸一白,起身转身就要桌底下钻。贺焕气笑了,冷喝到:“过来。”小小两腿差点抖断潺潺哟哟地蹭了过去,离背对着门口,背手站着的贺老大跟前两三米的地儿,说什么都不肯再走近了。
 贺焕看着眼前丫头这一副惶恐的模样,又气又为难,这小身子没有下板子的肉了,可还长着满身欠揍的骨头。今天不狠打也让她长足教训,不敢再这样见天儿的蹦跶惹祸。于是稳声道:“道理我都讲过了,这次怎么回事儿你也心里清楚,我只问你,该不该打?”
 小小头一次没有委屈、没有别扭,无意识地拽着衣服下摆,使劲儿地点着头,仿佛贺老大不把她打死都是罪过一样。贺焕看着丫头一脸认打认罚的模样,火气消了些,指了指床边,喝到:“裤子脱了,趴好。”
 小小抬头觑了贺焕一眼,大眼睛里没有委屈、只有害怕,身子却没有迟疑,咬着嘴唇,蹬掉拖鞋,利索地趴在了床边,咬咬牙,回手把睡裤连内裤褪到了大腿根,然后抓起枕巾塞进了嘴里,双手抱着脑袋埋进了枕头下面。突然又拔出了脑袋,想了想,自顾自地把另一个枕头塞在了肚子下面。毫无犹豫地一系列动作做完,又把脑袋埋进枕头后,再也不动了。
 贺焕看着小小这流水般顺畅的动作,认命般平趴着的小身子,还有因紧张颤抖的身子,和紧绷的小屁股,再大的火儿也消下了大半。贺焕要罚人时,甚少因为被罚的人态度良好而手软,古默然当年哭唱讨饶乃是一绝,也没让贺焕防水过。此时看着没剩几斤骨头的两条细腿,贺焕揉揉眉,这板子下去,两下就打折了吧。
 于是站在小小床边,寻思了半天怎么下手。小小趴在枕头下面,见贺老大迟迟没有动手,绝望哀嚎的小心脏扑腾的更厉害了,她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的反应,应该没有不合适的地方吧。可贺老大为什么还不动手呢?小小紧闭着眼睛思考着,突然反应过来,以前贺老大打她,下身都是脱光的。于是连忙,头也不抬,弓起身子,回首几下把大腿上挂着的裤子一把踹掉扔到了一边。
 贺焕是真笑了,看小小这一会一出的动作,要是自己再站一会,她能把上衣脱光。嘴角轻挑,气愤无奈的抬起胳膊,照着枕头上高挺起的小屁股挥了一巴掌。小小准备好的惨叫声被这听着脆响,痛感极弱的巴掌憋了回去,猛抽出脑袋,一脸征询的看着贺老大。贺焕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倾身按住小小的细腰,照着屁股连扇了五六个巴掌,小小忙咬住枕巾,“呜呜”的哼哼着,直到贺老大停手时,反倒是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几巴掌连一起也不如原来的一巴掌,自己摆出这么大架势,真是浪费了。小小正腹诽着,贺焕手机突然想起。
 贺焕左手接通了电话,右手抬手拽过被子把光着屁股的小小盖得严实,隔着被子狠拍了她一下,便转身出去听电话了。直到贺老大带上了门,小小才反应过来。贺老大就这么放过她了?小小以为自己早已苦干的眼泪再次汹涌喷出,本来堵住嘴的枕巾,渐渐

第26回

地被泪水湿透,小小半趴在床上,哽咽无声地痛苦着,为什么,为什么不打死我?
 贺焕放下电话,示意在一旁拿着板子站了半天待命的吴正和陈光礼,接过板子,示意二人各忙各的,便又进了小小屋里。吴正和陈光大目不斜视,出了大门,对视一眼,各忙各的去了。
 贺焕看着背过身,哽咽地差点抽搐过去小小。放重了脚步,看到小小的哭声戛然而止,故意冷下声道:“把这块板子收好,等你家大少爷好了,自己捧着去找他。到时候我们俩一块跟你算。”小小呆愣着红彤彤的泪眼,连忙跪坐起来,抖着小胳膊,侧眼看着贺老大放在床头的板子,才反应过来般猛点着头,知道贺焕出去了,头还点的不停。
 贺焕这几日身心俱疲,拾掇完小小,转身回房,一觉到天明。
 之后一连三四日,贺焕都忙得团团转,只每天出门前看一眼勉强能坐起身看文件的古大少,然后再看一眼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的小小。晚上回来倒头便睡,直到,古大少能勉强直坐几个小时,哥俩才有机会好好说说话。
 贺焕已经在扫尾了,只等老爷子那边的最后结果,再最后下手。
 古楷听完贺焕精简过的过程,若有所思的问道:“蒋正杰一点动静都没有?”
 贺焕表情古怪,见不好再瞒,便把蒋唅的一路折腾说了一遍,最后道:“蒋唅至今没有下落,我放出风儿去误导老蒋蒋唅在我手里。老蒋本来就是伸头王八、缩头乌龟,没有蒋唅的事儿,他也只把单家当枪使,如今被我们端掉他一半家业,宝贝儿子还不知所踪,听说头发都快掉光了。昨天找人给我递话,若放了他儿子,愿意三刀流动给我赔罪。”贺焕轻笑:“老蒋看着墙头草、鸵鸟一个,可我爷爷留下的那几根硬骨头,如果就剩他了,精明着呢。儿子是丢了,他大概也是听着B都的风声,早有念头把单家卖了。”
 古楷皱着眉,如何蒋正杰是贺焕的事儿,他不便多问,轻咳了几声,问道:“这么说,那个蒋唅还在找小小?”
 贺焕沉下脸,点头道:“老蒋把一半私产都给了他,让他带到英国,那小子……”说罢笑笑,嘲弄地看了眼盯着他的古楷,笑道:“跟你当年一个德行,一个大子儿没要,还把老蒋损了一顿,空手出去的。”
 古楷脸色涨红,猛咳起来,贺焕眼看不好,忙改口:“老蒋也犯贱,所有转让文书统统寄到了英国,这回倒好,他剩下的那些被我们吞个精光,如今老蒋一家反倒要靠蒋唅手里的那些过日子。”
 古楷见贺焕一直不提小小,不肯让他带偏,闷声道:“小小知道吗?”
 贺焕无奈,缓声道:“应该不知道,小小和那个蒋唅……,不次于你和欣然,如果知道,不一定闹腾成什么样。”说罢,想起那天没打完的板子,轻笑道:“你这也见好了,赶明儿我们俩跟她好好算算,你看着打多少,我手痒好几天了。”
 古楷看着突然转移话题的贺焕,嘴角轻挑:“她又怎么你了?”
 贺焕闷住,不肯再说。
 古楷越来越有兴致,满脸好奇的问道:“说说,说说,她又扒你裤子了?”
 贺焕脸色一红。
 “她又戳你屁股了?”
 贺焕脸色一白。
 “她又给你放图钉了?”
 贺焕脸色一绿。
 “她又脱裤子扔你了?”
 贺焕脸色一黑。
 “她又……”
 “你为什么救她?”
 ……
 漫长的沉默。
 贺焕闲话家常般,轻飘飘的问话,让古大少一脸八卦、幸灾乐祸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们哥俩向来深知对方底线,即使心知肚明也从不点破,贺焕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尖刀戳进,直接发问。
 古楷慢慢的收回笑容,转过头去,不再看着贺焕,贺焕不急,抱臂稳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贺焕从未有过的刨根问底的架势,古楷胸中闷鼓作响,脑中一片茫然,为什么。许久许久,挑眉轻笑道:“现在让我选,看她被射成筛子,我都不会去。”
 贺焕毫不吃惊,附和着点头道:“嗯,我信。可你还是去了。”
 古楷噎住,哑着声音吼道:“我他妈是个男人。”
 贺焕一愣,仿佛听到惊天笑话般,一脸好奇道:“第一次在医院,你把她屁股打得都没形了,你那时候不是男人?你把他甩手给我,管打不管治的时候,你不是男人?几次大巴掌把她抽的满地找牙的时候,你不是男人?把她扒光了吊起来抽鞭子的时候,你不是男人?”
 古楷苍白的脸色,如调色板般忽红、忽绿、最后青紫直至惨黑,嗓子被捏住般,“咕噜”一声,愤愤然转过头去,不肯再跟贺焕对视了。
 贺焕今天似乎定了心般不肯放过他,老爷子就要回来了,不早点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后面的麻烦没法解决。
 贺焕想点烟,看着眼前的七彩祥云般的俊脸,起身走到洗手间门口,打开了排风机,点了颗烟。连抽了几口,才缓过劲儿来。不理会古大少铁青着脸死瞪着他的表情,长舒口气,轻笑道:“刚找到小小的时候,老爷子说要把小小接回古宅,离欣然近点,一切方便,你没反对。”肯定的语气,没有疑问。
 古楷哽住,脸色更青,紧抿着嘴唇,愤恨着盯着贺焕。
 贺焕不在意,接着说道:“鹿阳山底下,老爷子四五套复式空着,你好像也有两套跃层,上下山不过二十分钟,你既然不待见她,为什么答应把她接回古宅?”
 古楷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眼里的愤恨慢慢变成了茫然。
 贺焕一根烟抽完,又点着一颗,慢悠悠地说道:“我这几年连教训默然都不自己动手,你多久没跟我开过口了?你身边那些人虽然手重,但几板子的事儿,谁手底下没个分寸,为了让我拾掇小小,你欠了我多少顿饭?”贺焕淡笑,仿佛能让古大少欠几顿饭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古楷像被人看穿阴私般,茫然而无措,渐渐地不再挣扎。
 贺焕没打算这么放过他,慢声细语的接着说道:“年前张副市长大女儿借口来看欣然,等了你一天,你本来是想过去打个招呼的,结果呢?你看见那张映含把小小当下人般指使着给她沏茶倒水,所以她出来迎你时,你连个好脸色都没给吧。”贺焕想起当时小小端着茶盘抖着胳膊站在一脸阴沉的古大少身前,古大少盯了她半天没言语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听到贺焕的笑声,古楷再忍不住,顺手把手机砸了过来。贺焕伸臂接住,掂了掂,丝毫不受影响道:“小小欠了你多少板子,我算算哈,她跳窗那次二百,吓到欣然那次,多少来着?哎呦,我都记不清,可是大少爷,你最后打了几下呀?”
 看见古楷那一脸羞辱不堪的表情,贺焕收敛了些道:“小小那次被你关了禁闭,正好小胡媳妇儿生产,胡伯胡婶那几天不在,童嫂替了给小小送的饭,小小半夜疼的哭着撒泼,非要找胡婶,童嫂可能说了些难听话。我听说,老童一家现在还在到处找工作呢。”不给古大少喘息的机会,接着道:“还有你被小小踹了一脚之后,甲七带的徒弟在地牢值班时,可能是为了讨好你,偷偷倒了小小两天的饭,那丫头一声没吭,生生饿了两天,还是甲二事后知道告诉你的。我听说甲七和那小子在苏北挖窑呢吧。这回小小拖累你这样,你手底下那些精英们,还真没一个再敢给小小脸色看了。”
 古楷脸色彻底平静下来,对着贺焕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有些事情他下意识做了,没有想过为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为什么。枪声响时,看着在地上惊恐趴窜的孟小小,他没有时间去做评估、做审计、酸楚利弊得失,判断值不值当,只下意识地扑了上去,至于后果,古楷轻笑了,哪有时间去想。多少年风吹雨打,多少次危急关头,靠的都是二十多年积淀下的本能,思维还未开动,身体就已作出了反应。
 古楷似乎平静了许多,抬头看着回手掸烟灰的贺焕,坦然笑道:“怎么活剐她是我的事儿,别人,不能动!”

第八十四章 补偿
 
 人怕见面,话怕说开。
 古涵山可以放逐小小近十年,不闻不问,但是一旦重遇,就再难割舍。而古大少一直活在过去,无论事情已做到什么地步,心里却不愿去面对。而贺焕的步步逼迫,他坦然而应后,反倒觉得从未有过的松快和自嘲。虽还不能十分放下,但已相见无碍。在贺焕的沉默中,古楷轻声道:“她不犯我,我也不介意以礼待之。”
 说罢,古楷赤裸着裹缠着绷带的上身,茫茫然转过头去,失血过多的青白面色上仿佛更添一分愧疚、怆然和忐忑。贺焕今天话已点到,再说无益,于是掐灭了最后一颗烟,转身出去带上了房门。古楷身姿未动,呆坐到深夜,直到天色渐亮,倦怠袭来,才沉沉睡去。
 之后几天,逐渐精神起来的古楷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公司送来的紧急文件,该处理处理,该做决定就做决定。而贺焕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每天看一眼日渐精神的古大少和每日不到中午睡不醒的小小之后,便早出晚归,甚少白天见人。而小小则在贺老大和古大少的默许下,每天偷偷摸摸地搞着她的小把戏,似乎乐此不疲。
 四月末的一天,贺焕接道老爷子的电话,返程的飞机定在了5月3日。贺焕头一日已经看到了新闻,B都换届已尘埃落定,外表一片盛世繁华的国家再一次实现了政权的平稳过渡。而古涵山的嫡系老首长,虽然年前突然深陷泥潭,当所有人,包括太子爷一家都以为他起复艰难时,短短四个月,就在多方势力的惨烈争斗和安稳盛世下世人永不知的血型角力后,东山再起,顺利连任。而在其中起到让外人猜测纷纷的作用的古涵山,在严家太子爷的送行宴也是变相的答谢宴后,定下了返程日期。
 贺焕和古楷彻底松了口气。春末夏初的夜晚,古大少的卧室中,贺焕亲手泡了一壶功夫茶,故作举杯般在不能饮茶的古大少的愤恨目光中,浅酌了数杯白毫乌龙,古楷见他难得的促狭模样,撇撇嘴角由他去了。哥俩正你来我往打着眉眼官司,袁同敲开了古大少的房门。得到允许推门进来时,看到两位大爷难得的疏懒、“温馨”的气氛,僵了一下,突然难以启齿了。
 古楷和贺焕对视了一眼,古大少轻快问道:“老袁闻到茶香儿了?那可惜了,你家表少爷今儿小气得紧,连我都得眼馋着,没你份了。”袁同见古大少这段日子都少有的轻松玩笑,心里更忐忑了,闷了一会,咬牙说道:“大少爷,表少爷,我,真不是告状……”古楷和贺焕心里一松,进而脸色双双沉下,已猜出个大概。袁同接着道:“小小她,又在厨房折腾呢,这周第三回了,这礼拜还有四天呢。”
 古楷强缓过脸色,平静地问道:“怎么了?”
 袁同一脸为难:“前天她给阿南熬那个羊乳红枣粥,虽然,虽然是女人坐月子喝的,但也算是补血的。阿南咬着牙喝下去后,小小看他那么‘爱喝’,转身回厨房,煮了一大桶,指着甲一、甲二他们要一人喝一碗,谁进厨房准备帮忙她都瞪眼,也不言语,就低头熬着粥。结果,结果小小她居然睡着了。门口守着的甲四闻着糊味儿进去后,小小头发都烧着一段。红枣粥,也变成炒米粒了。对不起,大少爷,因为小小没事儿,只是浪费点东西我就,就没跟您说。”贺焕低头接着摆弄他的功夫茶,看不清表情,古楷脸色又沉了下来,示意袁同接着说。
 袁同一脸为难,当年伺候二少爷也不过如此:“昨天,小小不知从哪听说,阿南小时候喜欢糖稀,便端了一盆白糖,在那熬着糖稀。糖稀没熬出来,熬成了糖干,苦巴巴的给阿南送去后,阿南激动地流着眼泪咽了下去。小小高兴的不得了,回到厨房接着熬着,结果一大盆糖块熬出了出来,小小端盆时脚底滑了一下,一甩手整盆糖块砸在了燃气开关上,幸亏甲四早瞄着呢,忙进去一把关了总阀门。虽然窜点火花,人倒是没事儿。”古楷已经脸色铁青了,袁同瞄着大少爷脸色,更忐忑了。可已经说到这了,不说也没用了。深思口气,接着打着小报告。
 “今天早晨阿南还没醒呢,小小就窜了进去,看着,看着阿南在……在……”袁同脸色涨红,贺焕听着袁同突然结巴起来,也抬起了头,袁同脸色紫红,闭眼道:“看见阿南大清早在那撸着……阿南因为外用药要红外照射,也没穿衣服,所以,光着在床上,那个……”他儿子都老大了,又都是男人,却也再说不下去了。贺焕倒茶的手僵住了,茶杯早已倒满,贺老大却毫无所觉般。古楷已经脸色青灰了,半天没反应,只转了转眼珠示意袁同继续。
 袁同吭哧道:“阿南也没醒,自顾自撸着呢,结果,小小,小小她上手揪了,揪了,一下……”袁同再说不下去了,脑袋低垂,脸色红的发紫。古楷和贺焕已经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了。
 “小小,揪了,揪了一下小声问道:‘没伤到这吧?’刚说完,阿南就醒了,做梦般看着小小,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小小一脸愧疚的看着他,小模样委屈极了,哭着问道:‘没伤到你这吧,大少爷的……’”说罢都不敢抬头看古大少,憋着脸继续说道:“小小说:‘大少爷的被我伤了,我看不到,你帮我去看看好不好?’说完又揪了一把。”古楷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咬着牙准备让袁同去搬刑凳、拿大板子。结果低着头的袁同连珠炮的闭眼说道:“阿南吓个半死,人没晕过去,那个,那个却下去了,半天,半天都没起来。”贺焕再忍不住,扭头大笑,半口茶水喷了出来,越笑越控制不住,抬头瞥见古大少不把小小千刀万剐不足平恨的表情,忙收敛了些,颤着身子接着玩茶杯了。
 袁同哭丧的心都有了,他事儿没说完呢。不敢再看古大少的脸色了,接着道:“小小吓傻了,不敢动阿南,撒丫子跑了出去。一上午没出房间。刚才,刚才突然跑到厨房捣起了韭菜汁儿,捣了半盆,给阿南端了过去。我们怎么问都不说话,等她走后,一进厨房,哎呀,大少爷,不是厨房……我们跟到阿南房间,阿南不听护士劝强撑着下了地,躲厕所就不肯出来了,厕所里都有哭声了。小小就蹲在他厕所门口,刚才还举着半盆韭菜汁儿正拍着他厕所门呢。”古楷翻身就要下床,贺焕早有预料,忙起身上前拦住了他,转头吩咐袁同道:“让小小把东西放下,把二少爷原来用的长凳子搬来,告诉小小让她自己回房该拿什么拿什么去。”
 袁同一听就糟,这二位爷是要动家法了,他真不想告状,那丫头虽然这些日子就跟陈峰南说了两句话,谁问话都不搭理,但给什么吃什么,几乎都不出屋,乖巧的很。要不是看着陈峰南恨不得再挨一枪的寻死模样,他真不想告状。贺老大早就吩咐过,只要小小不出大门,随她闹腾,这几天古大少公务不断,贺老大也见不着人影,再说小小几次到古大少和贺老大房间淘气,二位爷也没吱声,这回……哎呀,忙拱手准备求饶,瞥见古楷捂着右胸一脸黑青的脸色,和贺焕抬手制止的手势,叹口气,跺跺脚出去找人、搬刑具去了。

第八十五章 告别
     
 袁同前脚出去,贺焕便笑倒在古楷床上,多少天来绷紧的神经都被小小这一出出逗得浑身通畅。古楷听到贺焕吩咐搬长凳、拿板子的吩咐后,已经平缓下来的脸色,又涨红了上去。贺焕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一边扶着古大少靠稳了,一边强忍笑意地说道:“放心,我不会手软,她欠我的板子都没数儿了,今天肯定让你出够气。”古楷不置可否,只强自压着难耐的喘息。贺焕突然想起什么,“噗嗤”又笑出了声:“今儿早晨她在你床边磨蹭半天不走,不会就是想看……你那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贺老大笑得中气十足,眼睛瞟着古大少的中心部位,一脸恍然大悟状。
 古楷已经气得浑身无力,没劲儿跟他掰扯了,磨着牙,算计着待会打那丫头多少板子才解恨。妈的,给陈峰南做了三天饭,一顿没想起他来就算了,反正做的东西跟毒药似的也难下咽。居然敢当着外人面提他的隐痛,上回关地牢没关够是不是!?贺焕见古大少一脸的阴沉算计,忙控制了下面部表情,掂量起那丫头的小身板还能抗住古大少多少板子来。突然想起早晨那一出,一个没忍住,又喷笑了出来。
 古大少昨晚换药之后有些发烧,十一二点才回来的贺焕守了他半宿,凌晨退烧之后才放心。贺焕嫌再折腾也麻烦,就想在古大少屋里凑合半宿算了。于是脱了衣服,进了浴室,洗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睡衣没带过来,也没在意披个睡袍就出去了,倒头睡在了古大少病床旁的沙发上,裸睡。
 似乎刚睡沉,就听到房门被推开的轻响,贺焕面色不动,回手握住了枕下的手枪。那踮脚般鬼祟的脚步声刚响起,门口就传来了守夜的甲一两短两长的敲墙声,贺焕表情扭曲地松开了枪,接着闭眼装睡了。听到甲一暗号的古楷也咬着牙放松了身子。
 自从上次被他呵斥跑之后,小小再不敢进他房间,古楷本来松了一口气,结果那丫头学会了打擦边球。每天中午起床后都会到他门口蹲坐参观一个小时,有时起晚了还边端着饭碗边参观。无论他是打电话还是批文件,小小都跟瞻仰大熊猫似的半倚着门框不错眼的望着他,一声不出。每次一小时,每日午晚两次,按时按量,雷打不动。
 第一次发现时,古楷浑身紫涨地想把她揪进来狠抽几板子,结果刚抬头准备怒瞪,就看见跟他对上眼的小小扔掉饭碗一阵风的爬走了,让他都没来得及开口。古楷捏着拳头平稳了呼吸,悻悻然地低头接着看起了文件。没想到,不一会儿,那小脑袋又扒着门边伸了进来,古楷气馁了,再不理她,自顾自忙着了。还好,那丫头每次只是一个小时,偶尔古大少疲惫欲睡时,她也会知趣地提前离席,只不过晚上二次探监时把上午的缺席时间再补回来。
 古楷渐渐地当她是空气,不闻不问不管,由着她。小小也当古大少是栅栏里的稀有动物般,只看只望不伸手。俩人诡异地保持着安全距离。搞得轮值的一溜护卫每天进古大少房间时,都跟翻山似的绕着小小进来,还得装作那是一坨空气,我看不到看不到。
 贺焕当天晚上就听说了,古默然给他大哥惹一屁股麻烦之后也会通过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来道歉,所以贺焕也只笑笑不理了。山庄众人见二位老大默许,更加把小小当重量级空气,轻轻地绕道而行,生怕又是第二个古二少。
 结果今天早晨小小居然打破了中午参观动物园的惯例,天不亮就来瞻仰活生生的大少爷了。贺焕事不关己,边竖着耳朵,边眯眼瞄着准备看笑话。果然,那丫头猫着身子,踮着脚飘到了古大少床边。
 古楷装睡装得痛苦至极,默默地给这丫头又添了无数板子,只等自己好起来,一次性跟她算清。这丫头这些日子就跟受惊的猫崽子似的,见到生人就往被窝里躲,他可不想等老爷子回来还他一吓傻的呆丫头,于是咬咬牙,接着装深沉了。听着小小似乎搓着手的声音,然后冰冰凉凉的小手覆上了自己额头,古楷浑身一僵,舌根差点咬断。
 小小确认古大少没有发烧之后,放下了一半的心,绷着小脸,慢慢的掀开了古大少的薄毯,从脖子到肚脐,小小不敢上手,只用目光一寸寸的打量了一遍,绷带下面已经没有血迹了,但还是白花花的看着吓人。小小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砸在了古大少的胳膊上,古楷似乎觉得一烫,硬挺着没有翻身。小小趴跪在古大少床边许久,堵着嘴也难抑的哽咽声断断续续溢出,古楷觉得自己额头都要冒汗了,真他妈想把她抽走。
 小小一直扫描到了古大少的小腹,望着薄毯下只穿着一条内裤的古大少下身,皱眉咬牙犹豫了许久,眼泪凶猛的吓人,一咬牙伸出了手探到了古大少内裤边缘,就要往下扒。古楷忍无可忍,轻咳了一声,装作冻着似的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小小一激灵,“滋遛”钻到了床底下。颤抖着小身子,死咬着嘴唇,冷汗尽出。
 在古楷身后沙发上眯眼看遍全过程的贺焕,觉得自己都快憋成内伤了,看着床底下猫着,浑身哆嗦的小丫头,心酸又好笑。
 小小躲了好久,见古大少只是翻了个身再无反应,微微松了口气。在床底下原地转了圈,便向贺焕躺睡的沙发爬来。贺焕立时浑身紧绷,余光瞄到古大少那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笑容,状若无觉地把自己被子拉上了一些。
 小小爬到贺焕沙发前时,跪坐在他跟前许久,盯着贺老大呆呆不动。贺焕刀山火海无所惧的身子愣是被看得汗毛根根直立起来。小小又往前挪了一小步,使劲儿擦干了脸,轻轻地,慢慢地,探出小脑袋,把左边冰凉潮湿的小脸放在了贺焕左肩窝处,小狗呢喃般蹭了一下,立马抬起了头,跪直了身子。贺焕震惊心酸之余,恍惚觉得小小似乎在告别。
 他小时候养过一只金毛,养了十二年变成了老黄毛,老黄临终时已经动弹不得,最后一次他抱着它时,老黄也是把脑袋放在了他肩窝,似依依不舍般挨蹭了许久,当天晚上就去世了。贺焕忽觉不详,忙甩了那个念头。正感慨间,发现小小竟然众生平等,无差别的掀开了他的被单,小手不停的巴拉着他右胳膊,似乎在寻找什么。贺焕反应过来时,小小已经找到了只剩下些微痕迹的牙印。小小眼泪一滴滴掉在了牙印上,不敢出声地摩挲了许久,慢慢的把手挪到了他胸前。贺焕前胸两臂满是伤疤,重重叠叠,最旧的刀疤已经只剩下几条白痕,小小借着微弱的晨光,一点点的轻抚着。最重的一条痕迹在左腹处,小小慢慢移到了贺焕腹部,刚想爱抚的揉一揉,已经脸色紫胀的贺焕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下身正全裸着呢。于是再不肯给小小当免费手把件,一个翻身盖紧了被子,转了过去,又怕小小横冲直撞的从后面掀他被子,忙装作抬手找手机状。果然,小小倏忽间连滚带爬的骨碌到门口消失不见了。
 小小刚刚带上门,古楷擂鼓般的闷笑便传了过来。本来想早起后把这丫头绑在大厅扒光裤子狠揍一顿的欲望,在看到贺焕已经看不出本色的黑脸时,完全化成了闷笑。笑了许久,一不小心抻到了伤口,才咧着嘴收回了笑意。贺焕已经没劲儿瞪他了,哥俩对视一眼,皆默默地转身睡去了。大哥别说二哥,大姐别笑二姐,谁也没便宜哪儿去。
 早起后,俩人各忙各的,对凌晨的尴尬事而皆咽下不提。本以为自己是最倒霉的,结果到晚上才发现生活中处处有惊喜,没有最悲催,只有更悲催。
 陈峰南躲在厕所里,左臂吊着绷带,右手扶着轮椅哭嚎着:“小小呀,小姑奶奶呀,我喝,我都喝,我他妈发誓,我肯定喝,不再偷偷倒了,你放房门口,房门口就行,你出去我就喝,求你啦。姑奶奶。我他妈再不敢偷偷倒了!”陈峰南觉得自己当初跟古大少宣誓效忠时都没这么诚恳。
 没想到小小根本不领情,依旧三下一组的敲着厕所门,大有不见你亲口咽下死也不走的架势。陈峰南真哭了,他中了三枪,流了好几斤血,被切掉半个脾都没掉一滴泪,此时却哭得声泪俱下。使出最后的力气哀嚎道:“小小呀,我他妈光屁股呢,你让我把裤子穿上再喝成吗?”
 门外敲门声顿了一下,陈峰南心中一喜,这丫头好歹还有点羞臊之心,随即,敲门声便成了砸门声,默默无语变成了嚎啕大哭。陈峰南立时就想自绝于天下。
 袁同进来时,正赶上小小敲门变砸门,扯着嗓子嚎啕大哭,里面的陈峰南也是声泪俱下,俩人真不分不清到底是谁调戏了谁。袁同忙大步上前,也不敢伸手,站在依旧砸个不停的小小身边。一脸愧疚尴尬的轻声道:“小小,表少爷刚吩咐……”小小猛然停住了,抬起了头,陈峰南的哀嚎声也戛然而止。
 袁同更尴尬了,忙道:“表少爷让你把东西给阿南留下,回房间,取,取一下东西,然后去,去大少爷房里找他。”说完,看着小小瞬间血色褪尽的小脸,心里更难受了。
 小小低头蹲在地上,眼泪噗噗地掉在了韭菜盆里,只不过几秒钟,就把半盆飘着韭菜叶的韭菜汁儿放到了地上。扶着门板,一点点站了起来。满眼遗憾地看着厕所门,缓缓地转过身,低着头,谁也不再看,抽了下鼻子,慢慢出去了。
 屋里的大夫、护士、执勤齐齐松了口气。可有人喘不上来气了,陈峰南管不了自己还光着呢,一把拉开了厕所门,转着轮椅,揪着袁同的下摆吼道:“我他妈让你把她请走,谁他妈让你去告状啦?”
 袁同也一脸尴尬,虽然自己年纪比他们都大,但都是平辈交,自己跟陈峰南父亲还沾亲带故,所以陈峰南跟他没大没小惯了。袁同无奈道:“这小祖宗我请的走吗?你教教我,怎么不告诉那两位大祖宗,就能把这小祖宗请走?”陈峰南噎了一下,转瞬又嚎道:“袁大头你就是个废物,妈的,她要是因为这事儿挨打,咱俩都没好下场。”
 袁同这些日子和陈峰南等人厮混在一块,这帮人精儿天南海北的闲扯一个顶俩,可一旦涉及到古大少、贺老大,尤其是小小的事儿就半个字儿都套不出来。袁同也无奈至极,拍下他爪子,吼道:“你他妈早把那盆韭菜叶咽了不就得了吗?”陈峰南顾不得跟他吵架了,忙道:“快,快给胡伯打电话,胡伯说今晚要过来的,应该出门了。快,催催胡伯,就说小小又惹到大少爷了,让他飞也得飞过来。对了,千万别提我哈!”袁同一脸震惊,也不再问,出门打电话去了。
 陈峰南在护士的掺扶下终于躺到了床上,脸色却跟刚吃了半盆屎似的,痛苦至极。妈的,别人不知道小小身份,他可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人家家里事,小小怎么被打,自己不听不看躲着走就行了。如今因为自己这破嘴,小小要是挨家法,不用大小姐、二少爷,一个胡伯就能让他后半年喝西北风。
 陈峰南真哭了,妈的,自从大小姐苏醒后,自己都不敢去医院,每次大少爷去,自己都躲得远远的,大少爷怀疑的看着他时,他只说见不得欣然重病的样子。妈的,打死他也不敢说被大小姐和二少爷堵进女厕所逼问小小下落的事儿,自己坚贞不屈,死不开口,结果就是被扒光了下身,让那天杀的古二少360度拍了个遍,扬言一天不招,便在英国著名的同志交友网站上放一张。那在他大哥面前一脸乖巧无害的大小姐,只笑眯眯的给他二哥递着相机,把着门,然后冷冰冰地看着他。他每去一次,就被折磨一通。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呀!
 天呀,要不是自己堵了枪眼,天杀的那天就是二少爷和大小姐的最后期限呀。
 地呀,大少爷以前不待见小小,自己可能还有活路。如今这架势,分明就是等老爷子回来正式认下了。要是二少爷和大小姐知道小小因为自己挨了顿打,陈峰南仰天长叹,我现在把那半筐韭菜生嚼了还来得及吗?
 古楷坐在床上,看着沙发前袁同仓惶搬进来的长凳,还在打着腹稿。以前教训小小从不用理由,想揍就揍,如今还得讲道理,靠,让他跟一个比他小十二岁的小丫头讲两性性常识?口才过人,谈判桌上鲜少敌手的古大少头疼地皱着眉,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婉转简约,不上双方情面的开场白,突然发现,距离袁同搬来凳子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而揉着

第27回

手腕准备操板子的贺焕差点把手腕揉错筋,也没等到本该乖乖来领罚的小丫头。
 贺焕看着古大少越来越低沉的脸色,无奈的站起身,出门拐到了小小房间。伸手推门时,曾经随进随出从不上锁的房门,今晚却被从里反锁上了。

第八十六章 失语
     
 小小住的房间原是古二少的专属卧室。古大少为了众生考虑,每次带古二少到山庄时都把他拘在身边,以防止古默然同学一个趁他不注意,出去祸害无辜群众。但是当某次,深夜归来的古大少刚进大厅,就听到响彻整个走廊的立体低音炮声效极佳的群H呻吟声,再看到古二少门口围着一圈被古默然强拉来陪他看爱情动作片的悲催群众时,古大少便知,有些事情是无法强求的。沉着的黑脸吓跑众人后,十多下无间歇的皮带抽的古二少拖着光屁股满楼蹦跳。然后被古大少拍哄了半宿的古默然同学趁着古大少倦极入眠后,抱着裤子跑到了三楼角落的房间,再也不肯下来了。
 如此这般,古二少除了他大哥、大表哥和欣然的房间没有祸害过外,几乎所有的卧室、客房、小影院、桑拿间、甚至台球厅、各个公共卫生间都留下了古二少到此一游的痕迹。而小小的房间更是无从幸免。
 贺焕推不开房门时,心里一沉,脸色不变,右臂微弯右手狠狠一带,两层门锁被生生掰开。跨步进屋,当看到坐在床边穿戴一新的小小时,心里蓦然一松,霎时冷汗冒了一层。贺焕不理会小小看他进来急忙把几张纸塞进手边书里的惊慌表情。上前一把把小小掀倒在床上,照着卡在床边的小屁股,狠扇了下去,五六个巴掌,个个足劲儿,小小的惨叫声立时响彻二里地。小小还没反应过来,贺焕已经直起了身,握着拳沉着脸喝道:“锁什么门?”小小不知道贺老大有没有打完,也不敢回手揉屁股,只半趴在床边不停地抽泣,半天不说话。
 贺焕本来怒火稍平,结果见小小这不言不语的模样,更来气了,伸手就要扒她裤子。结果小小两个爪子忙伸了过来,没有冲着被扒到大腿根的裤子和上撩的衣服去,而是把刚才藏在肚子下的一本书又往里塞了一塞,企图逃过贺老大的法眼。贺焕刚才进门时就看到小小床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杂书和画册,大概都是古默然没搬走的,小小以前也经常到处涂涂画画,所以他也没在意。此时见着小小不顾屁股只顾书,贺焕才凝眉转移了注意力。一巴掌扇到红彤彤的光屁股上,喝道:“递我。”小小僵了,身子顿了一下,然后抱着两本书,滋溜溜的爬上了床,趴在了床里不动弹了。
 贺焕气笑了,这丫头最近越发敢耍赖胡闹,当他好脾气了是吗?也不再废话,走到床那边,按紧她小腰,连气带吓的几个巴掌又狠抽了下来,本就发红的屁股,一个个巴掌印叠上,发酵地更厉害了。小小想拿拳头堵着嘴,可惜两只手都抱着那两本书,前后犹豫间,又挨了贺老大铁掌好几下。再也忍不住的哭声又一拨拨的传了出去。贺焕也不惯着她,伸手到她身下,拽出了她牺牲屁股也要护住的宝贝。小小的速度哪里赶得上贺焕,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抢,贺焕一手一手把她两只胳膊按在了腰上,一手翻看上了她那两本“贵重书籍”。刚看到书名,贺焕脸儿就黑了,怪不得这丫头死也不让他看。
 上面那本的封面一看就是被摸索许久的艳黄色: 《男人必知系列:助你永葆雄风的99个小偏方》,贺焕抖着嘴唇翻到了小小那几张纸夹进的那页,果然,韭菜汁儿的各种疗效。贺焕脸黑如锅底,连书带纸一把扔开,扬起手臂,照着小小已经肿起来的红屁股又扇了下去,小小回头瞄着贺老大把一堆书纸扔到地上时,眼里明显一松,可还未来得及庆幸,巴掌砸肉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小“嗷嗷,嗷嗷呜,啊啊啊……”的惨叫声第三次响起,因为两门大开,隔壁房间里凝神听着清脆巴掌声和小小惨叫声的古大少,心情舒畅的眯起了眼睛。
 贺焕刚扇两下,反应过来下面还有一本书,贺焕突然不想看了,可是眼睛已经瞄到了书名:《好爸爸必备:孕妇产后调理全知道》,贺焕抖着手翻着,上面涂抹标注最严重的一页上,红字斑斑印着“产后补血私房菜全攻略”,贺焕闭眼,深呼吸,怪不得在屋里猫一天,自学成才来着。长吸口气,强忍着把她屁股打紫的冲动,松开了手。算了,这不是他的教育范围,把她给他大哥吧,怎么教怎么打,他不管了。于是贺焕弯腰捡起了那本古默然自认的男人必备书籍,连着这本补血秘籍,不搭理小小慌慌张张地提着裤子,拽着她小胳膊,准备把她移交给她大哥。
 小小被贺焕拽着往门口走时,看着飘落在地上,被贺焕不屑翻开的小女生粉红信纸,心里长长一松。
 古楷看着被贺焕牵小狗似的牵进来的小小,微微一愣。小小在家时一般都是睡衣或者家居装,因为常年不出门,所以古楷见惯了她各式被欣然混搭的睡衣睡裙,好像除了新年那次,小小到古家后好像没有穿过正式的外出衣服。此时的小小居然穿着一身斜襟小旗袍。大概是欣然的衣服,小小穿在身上大了一圈。紫红色的丝绸外料,脖领和手腕处的绒毛装饰,领口和下摆绣着艳开的牡丹花叶,光看上半身,小小虽然瘦弱,但也是个白嫩娇俏的俊丫头。可是古楷眼神往下一扫,差点喷笑,到欣然大腿处的旗袍,拖到了小小膝盖,大概是怕冷,小小不知从哪里找来条嫩绿色喇叭裤穿在了旗袍下面,再加上不断揉着屁股的姿势,和看见他见到鬼般的表情,还有那似乎刚洗完澡般滴着水的头发,古楷紧绷的面容下,心里一片内伤。
 贺焕刚才情急之下也没怎么打量小小穿戴,此时沿着古大少的目光望去,也上挑了嘴角。心里微微疑惑,这丫头大半夜的,明知道要挨打,洗澡换上这幅“正式”打扮要做什么?
 贺焕见古大少一脸纠结的看着小小,不想让他高兴过早,便幸灾乐祸般把那两本秘籍甩在了古大少跟前儿。古楷疑惑地翻开起来,越翻脸越红,越看脸越沉,看到最后,小小那蝌蚪字的操作标注时,已经浑身发抖了。古楷捏着拳头,一次次地深呼吸,正要吩咐把她按到刑凳上,就看到了“私房月子补血粥”后面的蓝色字迹,所有的气氛都变成了酸涩。
 小小的字歪歪扭扭,孤儿院头一年在阿晗的巴掌下,才把字儿勉强都认全了,阿晗得意地横着走了几天之后,小小便掉进了冰河沟里,紧接着的练字大业也暂停了。就是这蝌蚪般的蓝黑字体,在“羊乳红豆粥”后面一笔一划的写着:“先给南尝……无毒,再给大”、“两小时,未吐……”、“四小时,未晕……”、“甲一、甲二待尝……”“晚上,给大!”
 贺焕见古大少突然安静了下来,好奇的探过头去,看到那几行字时,贺焕叹了口气。回头看着半张着嘴打量起刑凳的小小,又转过头来向古大少望去,一脸的征询。
 古楷叹了口气,老爷子本来大后天的飞机,结果今天上午电话时他无意中碰到伤口轻哼了一下,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大概是联想到枪伤之后几天没有联系到他,只淡淡地问了一句:“伤哪儿了?”古楷心里一闷,故作轻松道:“开车不小心擦了点皮。”结果老爷子谁都没有问,转头修改了行程,明天飞回C城。叹口气,还是留给老头吧。
 古楷沉默了一会,放下了书,招了招手。小小两手正揉着屁股,一脸惊慌的看着眼前的长凳,眼泪噗通噗通的滴滴落下,没有看见古大少的招手,反而想起什么般,一声不出转身开门跑了出去。
 贺焕和古楷面面相觑,三十来年,真是开眼了。古楷翻身就要追出去,贺焕忙伸手拦了他,低声道:“等一下。”果然,半分钟不到,小小一瘸一拐的跑了回来,怀里抱着那块贺老大御赐给她的木板子。
 古楷绷着脸,看着气喘吁吁,低头大喘着的小小,生气都没力气了。只寻思着怎么让她知道知道男女有别,结果想到这头更疼了。小小抬头瞄了一眼端坐在床上的大少爷,和背手站在他旁边沉着脸的贺老大,板子在怀里抱的更紧了。
 古楷轻咳了下,沉下声道:“陈峰南伤还未好,不要再去打扰他了。”小小愣了一下,头都不敢抬,不出声的使劲儿点着头。
 古楷实在不擅长青春期女孩的性教育,于是真的冷下脸来转移话题道:“那晚为什么要跑?”
 小小猛点着的头嘎嘣停住,抬头仓惶地看了古大少一眼,眼泪一汩汩留下,咬着嘴唇,把脑袋埋在了胸前,无声抽泣着,一声不出。
 古楷真气了,喝道:“说话!”
 小小只是低着头,哭着,就是不肯出声。
 贺焕皱着眉,微微觉得不对劲。
 古楷怒了:“孟小小,别让我用板子问你。”
 小小闻言,激灵了一下,顾不得肿胀的屁股,立马抬头小跑到了古大少床前,把板子递到了古大少身前,没等古大少吩咐,就提着拖拉到脚边的喇叭裤,俯身趴在了刑凳上,伸手把拳头堵在了嘴里,闭眼不动弹了。
 古楷气得直眼了,这是准备跟他硬抗吗?冷笑着,刚准备说话,就被眉头越皱越深的贺焕拦住了。贺焕走到小小前方,缓下了语气,尽量温声道:“小小,说话,告诉我们为什么?”
 小小嗓子“咕噜”了一声,缩了缩脑袋,还是不肯言语。古楷也看出了一些,压抑着紧张道:“小小,说实话,这顿板子我就免了。”小小愣了一下,却依旧缩着肩膀不肯出声。
 古楷抓起电话打给了袁同:“小小最近说过话吗?”
 袁同一愣,忙说道:“今早还跟阿南说来着。”
 古楷微微放心,又问道:“除了今早呢?”
 袁同彻底愣住了:“没,没有。”刚说完,冷汗就下来了。
 袁同真哭了,这姑奶奶刚来时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不肯开口,见人也不理,袁同真怀疑过是不是哑巴。但是很快否定了,如果是个哑巴,贺老大一定会特别交待。可是古大少昏迷,贺老大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几天,小小依旧一天不发一言,有人说多了,她就会转身“哼唧”一声。袁同不敢去问贺老大,只好拐着弯地斟酌着去甲一那套话,甲一听出袁同的意思,险些憋死,心道:“哑巴?你见过把古大少骂得二十分钟没词儿回嘴的哑巴吗?”当然,打死他也不敢多说,只简单道:“说话没问题。”袁同放了心,可是更郁闷了。于是几天之后变相汇报给了贺焕,贺焕没在意之后,袁同更不在意了。小姑娘闹脾气使性子也好,单纯地不想说话也好,贺老大吩咐随她,他还哪敢置喙。
 古楷每天跟小小大眼瞪小眼,但都仅限于眼神交流,这丫头每次见到他都跟嗓子眼被卡住一样,说不出话来,最初把她抓到医院时,也是近一个月没有说过话,所以更没有多想。
 听完袁同的话,古楷和贺焕对视了一眼,对方眼里都是疑惑和震惊。上次小小失语是在医院,到了古家自然就好了,尤其有了欣然之后更是跟话唠一样嘴巴不闲着。这次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这样。贺焕伸手就要把小小捞起来,仔细询问。
 就在这时,急促的敲门声响了。

第八十七章 爆发
 古楷和贺焕都是一愣。
 胡伯只是象征性的敲了下门,没等里面回应就难得失礼地推门而入了,对着大门正好看见趴在凳子上抽泣的小身子和站在旁边的贺焕,以及端坐在床上仿若判官的大少爷。这场景太过熟悉,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分工,同样语调的抽泣声,只不过以前是大头古二少,今天却是小小。胡伯来不及多想,老爷子明天回来,小小要是一屁股的板花,还真不好交代。
 胡伯前两天来过一次,大清早地赶了过来,看完古大少和陈峰南的伤,就去隔壁看了小小,结果小小睡得跟小猪似的,胡伯摸了摸没有尿床,便放心地赶去了医院,连袁同都没来得及打照面。古二少为了哄古大小姐,不知道从哪捣鼓来若干个标本,结果不但没哄好,还把古大小姐吓得血压飙升。胡伯不敢告诉古大少和贺焕,连忙赶去医院忙活那两位小祖宗去了。
 胡伯跟古楷和贺焕打着招呼,古楷坐直了身子,贺焕前迎两步,准备把胡伯让到沙发上。结果胡伯刚迈动脚步,听到声音的小小就猛然窜了起来,不管不顾地爬下了凳子,向门口飞奔过来。在古楷和贺焕吃惊的眼神中,小小三米起跳,蹦到了胡伯身上,胡伯一大把年纪即使身手没落下,也被小小这么一扑撞地后退了半步。还没来得及呵斥八爪鱼般攀爬在他身上的愣丫头,小小那拔地而起的哭吼声便破空而出,震得胡伯耳膜一痛,古楷和贺焕同时皱了皱眉。
 小小字那晚后一直没有大哭过,除了小声抽泣就是捂着嘴呜咽,整整半个月都沉默地仿佛不会出声一样。此时挂在胡伯身上,仿佛积攒了不知多久的泪水倾盆而下。小小扯着嗓子嗷嗷大哭,不说不叫,就是不停地哭着,眼泪鼻涕口水三管齐下,胡伯想腾出一只手给她擦擦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擦。小小胳膊死死抱住胡伯的脖子,两只细腿盘在胡伯腰上,脑袋枕在胡伯肩头,咧着嘴,忘情地吼叫着,好像从心底深处的悲伤越闸而出,再也无法止住。
 贺焕揉了揉耳朵,看着趴在胡伯身上抽泣个不停的背影,低头看了眼眼神复杂的古大少,叹口气,走上前,准备让着胡伯先坐下。胡伯看贺焕一脸阴沉地走了过来,唬了一跳,忙腾出右手轻拍了小小屁股一下,轻斥道:“小小,表少爷跟你说话呢,先别哭。”小小“嗷”地拔高了一声,一手回身揉着屁股,嘴里哭得更厉害了。胡伯探头看着小小揉屁股的手,无奈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古大少,古楷收到胡伯半心疼半埋怨的眼神,嘴角一抽。
 贺焕和胡伯对视一眼,胡伯收到暗示心里一稳,忙拍着小小后背轻笑道:“想我了?先让胡伯坐下再听你哭好不好?”小小哽了一下,略略收了声音,呜咽着点点头,脑袋塞到胡伯的脖颈处,低头又哭了起来。胡伯叹气,走到了沙发边上,跟古大少和贺焕眼神示意了一下,转身坐下了。小小哭声见小,只低头歪在胡伯怀里,低低地抽噎着,不抬头也不说话。
 一直没出声的古大少突然斥道:“小小,自己跟胡伯说,这几天干什么混账事儿了?”小小哭声戛然而止,小脑袋低的更厉害了。胡伯愣着看着不言语的小小,一脸询问。
 贺焕也反映了过来,忙温声道:“小小,你让胡伯断断,该不该打,胡伯要是觉得你情有可原,我们就饶你这一次。”
 胡伯吃惊地看着反常的古大少和贺焕,眼神示意着。贺焕向他轻摇摇头,接着说道:“无法无天了,知道胡伯今天要来是不是?见天儿的混淘,当我们没空收拾你是不是?”小小百年难遇的红了脸,可依旧埋在胡伯肩膀上,还是一言不发。
 胡伯皱着眉头,慢慢地不可置信起来,抬头看着不断诱哄着小小开口的贺焕和古楷,脸色逐渐苍白。
 古楷心里发急,他和贺焕一白脸一红脸眼看不好使了,只好改变政策,温言道:“小小,你给阿南煮的粥还会煮吗?”
 小小猛然抬头,像被戳穿了暗恋心事的小姑娘般,惶恐惊诧地看着古大少,半张着嘴,良久,还是低下了头,慢慢缩回了胡伯怀里。
 胡伯看出个六七分来,来不及多问,忙低声哄劝着小小,可是无论沉脸斥责还是和言细语,小小只是不停地低泣,两手死抓着胡伯前襟不放。
 胡伯、贺焕、古楷三人眼神片刻,脸色都越来越难看。古楷、贺焕也不介意小小在场了,几句话把小小的反常跟胡伯说了一遍。胡伯听说过小小来古宅前一个月在医院将近失语了一个月,之后每次闯祸后也会不言语一段时间,但是古家上下,只有有人问话,无论是几位主家,就是下人们跟小小说话,小小就是再不想说话,也会恭恭敬敬地回话,如此执拗从未有过。贺焕也在沉思,他查到的资料里,小小除了跟蒋晗,跟其他人几乎没有过犯倔或者使性子的时候,想到这也一阵心酸,一介孤女,谁容得你耍性子。当初小小被逼急了顶撞过钉子的一个小情儿,被那女人连扇了四个嘴巴,蒋晗事后划花了那女人的脸,虽然九条出面赔罪了。但是小小和蒋晗也从那时起在大杂院里讨生活日益艰难。
 胡伯拍着小小,抬头征询道:“要不问问阿南?实在不行问问谷医生吧。”贺焕回头看着古楷,古楷点点头。
 可是出乎所有人预料,被装在轮椅上抬下来的陈峰南无论怎么求饶作揖,撒泼耍怪,甚至指天发誓他已经把半盆韭菜汁儿都喝了,小小都是低着头不言不语。实在没有办法,贺焕还是请来了值班的谷医生。
 谷医生查看了小小喉咙和声带,摇摇头道:“发声没有问题,既然早晨还说过话,应该是心理问题。”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屋内众人心里还是一沉。谷医生目不斜视地问道:“最近有没有大悲大喜,或者大的惊吓?”谷医生一直照料古大少和陈峰南的枪伤,很多事情心里明镜,但该问的还得要问。贺焕和古楷同时无奈地点点头。谷医生叹气道:“骤悲骤喜,惊吓过度,这孩子不是不能说,是不想说。”胡伯眼圈霎时红了,摸着小小脑袋,老爷子明天就要回来了,眼看就要柳暗花明,这可怎么办好?
 谷医生看了眼屋内众人:“明早我让我师兄传真一份心理测试。暂时看,问题不大,应该是选择性失语,让她心情平静,别再受刺激,慢慢引导……”
 胡伯看着怀里愈见困乏的小小,心里堵得慌。贺焕送走了嘱咐了若干事项的谷医生,回身坐在了古楷床边。
 胡伯抱着已经迷糊睡着的小小送回了房间,给她掖好被子,回到古大少房间,三人对视无语。良久,古楷沉声道:“我跟爸爸解释,如果她……不想再见我,我搬出来。”贺焕怒瞪过去,胡伯叹息道:“大少爷,不是说气话的时候,小小大概是受了惊吓,这么说来,她在地牢时,后来在东配楼时也是几天不说一句话。老爷子就快回来了,看到您这样,不一定感慨成什么样,您这么说……”古楷忙打断道:“胡伯,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小看到我就跟耗子见猫似的,我先出去,等她缓过神来,再慢慢来吧。”口气故作轻松,却透着浓浓的失落和无奈。
 贺焕还算清醒,静了一会道:“胡伯,老爷子明天的飞机。看那丫头这几天的反应大概不像‘厌烦’我们俩……”说到这,自嘲地笑了笑,接着道:“你去接机。我和泊然在这看着她,等老爷子下飞机后,慢慢说,怎么着也不好再瞒着了。也许,那丫头,老爷子治得好呢。”三个中青年男人面对青春期少女心理问题,再多的雄才大略、杀伐决断,统统宣告无效。
 第二天,胡伯等到将近十一点才听到小小洗漱的声音,推门进去后,看着房间里昨夜的狼藉已经一片齐整,微微吃了一惊。小小出来后,看着端着餐桶站在门口的胡伯,轻轻一笑,胡伯看着小小的笑容,眼泪都要下来了。
 小小走到了背着门口的餐桌上,歪坐着身子,大口大口吃着胡伯特意吩咐厨房给她准备的几样点心,看小小脸色已不如昨夜紧绷,便轻声试探道:“小小,不愿意跟胡伯说话?”小小抓着点心的手僵住了,慢慢地放下了她一直叫不准名字的波士顿派,慢慢地摇了摇头。胡伯愣了,又问道:“跟胡伯说句话行吗?”小小不言不语,眼泪又掉了下来。胡伯一看不好,忙说道:“小小,你愿意跟阿南说话,也想着胡伯吧,你是不是不想跟大少爷和表少爷说话?”小小愣了下,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胡伯微微侧身看着站在门口的贺焕,一脸挫败,贺焕轻摇摇头,转身走了。
 胡伯轻声嘱咐了小小半天,老爷子的飞机快到了。他得赶过去,什么事儿等老爷子回来做主,这几个小时,他们能做的太有限了。
 古涵山风尘仆仆下了飞机,听了胡伯汇报了这些日子所有的事情之后,来不及再等早起被欣然缠住,至今仍堵在半路,扬言一定要老爹等到他的古默然,忙吩咐司机直接到温泉山庄。古涵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十年了,整整十年了……路边的景致仿佛快进般,把曾经所有的悲伤无奈、为难痛楚统统抛在了过去。古涵山,自妻子去世后,再一次,泪流满面。
 古楷和贺焕正在和谷医生研究小小的心理测试,谷医生一脸无奈的道:“几乎满分,暴力、自闭、狂躁、轻生等倾向一丝都没有,这孩子是不是,在闹脾气?这几乎是标准答案嘛……”贺焕更郁闷了,这真不是他的知识范围,古楷突然福灵心至,忙道:“默然待会跟老爷子一块过来,让他跟小小聊聊。”贺焕笑了,赞赏地对古大少竖起了大拇指,王八对绿豆,那俩古怪孩子,让他们自己交流去吧。
 谷医生前脚刚走,古涵山便推门而入。先使劲儿拍了拍忙起身跟他打招呼的贺焕肩膀,一脸的赞赏感慨,之后摆摆手示意贺焕待会再说,转身就向直起身子,半裸着上身注视他的大儿子走去。
 古涵山望着走前还一身挺拔,如今虽精神不减,却瘦削了许多,一脸疲惫的大儿子,眼眶红了又红,握拳轻咳了一声,坐到了古楷床边。古楷突然有些紧张起来,看着父亲欣慰、心痛、骄傲、感慨、又夹杂着毫不掩饰地愧疚的神情,古楷莫名地不敢直视,微微侧过了脸,俊颜微红。古涵山看着大儿子多少年不曾有过的扭捏,心酸更甚,想要伸手,似又不敢,实在忍不住,伸出了手摸了摸大儿子的脑袋,如同无数次抚摸小儿子大头一样,骄傲、心疼而宠溺着。古楷实在不习惯跟父亲这样,掩饰般的轻声道:“爸累了吧?阿焕早就泡好了茶,等着跟您邀功呢?”古涵山大笑,轻拍了下大儿子肩膀,回首看了眼一脸孺慕看着他的外甥,深吸口气,心中畅快难言。
 贺焕和古楷对视一眼,古楷眼中诸多思绪翻滚,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一直注视着古大少表情的胡伯心里彻底一松,险些哭出声来。贺焕抑制不住的笑容扩散开来,仿佛话家常般跟古涵山说道:“舅舅,小小就在隔壁,这段日子闹脾气呢,让她过来跟您说说话?”
 屋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古涵山瞬间的全身僵硬,能有半分钟,古涵山都面无表情地僵着。胡伯看着整整一月在B都波涛诡谲中都始终沉稳如山的老爷子如此模样,眼泪再也止不住。贺焕早已撇过脸去,不忍再看。古楷望着父亲如此,看着短短一月,父亲两鬓又多出的几根白头发,心里突然大恸,不愿也不敢再看,微微侧过了身。
 古涵山慢慢地缓过了神,见众人如此,自嘲地笑了笑,哑着嗓子道:“让她过来吧,我看看淘气成什么样了。”
 贺焕闻言忙转身出去叫人了,胡伯紧张地擦着手里的冷汗,古楷看着父亲握起松开,又握起,又松开的双手,心里酸涩难耐。
 贺焕牵着小小胳膊进来时,古涵山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走前几步,不错眼的看着似乎瘦成了竹竿的小丫头。胡伯站在古涵山身后,第一万次的祈祷,这孩子能顺顺当当的开口叫人。
 古涵山慢慢地,抖着手,如同看着深藏多年不忍轻触的珍宝般,想摸摸她小脑袋,却迟迟伸不出手。良久,古涵山望着自进屋后不动不叫人,只顾着低头静站的小小,哽咽道:“小小,还记得我吗?”
 小小慢慢地抬起了头,大眼睛里昨晚的惊慌、愧疚、思念、不舍统统化成了一汪死水的平静,她抬头静静地看着古涵山,万千情绪溶于深潭,小小慢慢的咧嘴笑了,说出了一整天的来唯一的一句话,仅有的一个字:“滚!”

第八十八章 终于
 
 满室寂静,死一般的安静。
 古涵山瞬间浑身血液凝固般,两眼微缩,身子一晃,后退了半步。小小依旧淡淡笑着,绝望嘲弄地望着被胡伯搀扶住的古涵山,一脸坦然无畏。
 小小千针扎心般剧痛却又快意的保持着微笑,眼泪却绕着翘起的嘴角行行垂落。古涵山深吸口气,闭上眼睛,静默间。就听小小一声惊呼,睁开眼睛时,小小已经被贺焕拽着脖领子往前拖行着。古涵山诸般疑惑和痛楚都被惊讶盖住,忙上前,拦住了浑身颤抖的贺焕,低声道:“我跟她谈。”
 贺焕几乎是第一次违拗古涵山,勃然大怒的脸上满是狠厉之气,贺焕沉声道:“舅舅……我不会容她如此。”古涵山愣神间贺焕提手一送,便把小小如破袋子般横摔在了古楷床上。脸色阴沉冰冷的古楷,在贺焕低头抽皮带的空当,伸出左手死死按住了扭着头满眼愤恨迷茫盯着古涵山的小小。
 贺焕右手抽出皮带,凌空一甩,两头对折开来。左手同时一把撕下了小小裤子,毫无犹豫,半掌宽的带凌空挥下。
 “啊……”小小破空而出的惨叫整整持续了十几秒,贺焕脸色不变,手下不停,坚韧厚实的出牛皮皮带一下下地抽了下去,小小脑中空白,浑身上下只有“噼啪”的砸肉脆响和骨头断裂般的“嘎巴”声。贺焕已经从最初的震怒暴戾逐渐平静下来,脸上神色皆无,只用着从未有过的力度一下下狠抽着。而古楷似乎也回到了刚找到小小之时,对她的一切痛楚和嘶吼视而不见,只用唯一能用力的左手死死地压着她不停扑腾地上身。
 十多下破空砸下,鞭鞭带风的皮带眨眼间都抽在了小小的屁股上。小小屁股上昨晚的红肿本已褪去大半,只剩下红痕,可第一下皮带下来时,臀腿交界处便吹气球般肿起了一道宽痕,第二三下重叠地抽在了臀峰至腰,不到三鞭,小小的小屁股就已经被抽满,两鞭交叠处拱起了紫色淤痕。贺焕仿佛回到了当年刑堂掌鞭之时,无论小小高声嘶吼,还是语无伦次的痛叫,直到最后已无力气大喊,直到如被抛上岸的活鱼般,只能开口喘气,贺焕十多鞭,未有一丝犹豫
 古涵山在小小被抛上床时就觉左半身一木,眼前一黑,忍不住身子一重,胡伯来不及再看小小,忙伸手架住了古涵山,忙从兜里掏出了备用药塞到了古涵山嘴里。待古涵山麻木渐退,睁开眼时,小小已经无法出声了。原本微红的小屁股上,红紫宽痕交错,二指高的屁股上血星遍布,重叠处的血点一个个渗出。
 古涵山心里大恸,看着平静表面下怒涛汹涌的外甥,和脸色苍白满眼冷凝的大儿子,再看着已经只会喘息,连呼痛声都低微的小小,压抑了许久的疲惫沧桑统统涌上,古涵山低声道:“阿焕,停手。”
 贺焕除了前两鞭带着滔天怒火,后面数鞭虽然是从未有过的狠手,但也控制着力度,否则贺老大暴怒下的十多鞭早够小小那可怜的小屁股皮开肉绽了。贺焕闻言,顿了一下,放下了扬鞭的胳膊。古楷也立即放开了已经无力再扭动的小小。
 古涵山药力上来,心脏好受了许多,一步步走到了古楷床边,坐到了俯趴在古楷腿上的小小旁边。看着她屁股上的狰狞伤口,控制着颤音,转身道:“小胡,让谷医生到小小房间去。”胡伯惨白着脸色,再不敢看这屋内的父子、兄妹一眼踉踉跄跄地转身而去,刚打开门,就听到一破锣般欢实聒噪的声音传来:“呀,胡伯,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咱俩真是心有灵犀呀,胡婶会嫉妒我的……”
 听到老爹甩了他的消息后,郁闷之极的古二少忙掉头抄近路一路飙到了温泉山庄,从车上蹦下来后,看到袁同正指挥着人擦洗着院里自家老头的爱车,算算时间,应该不晚,便

第28回

一路小跑地直奔他大哥的房间。胡伯进楼前嘱咐过他二少爷来时请他直接到大少爷房里,所以袁同连传达都不用了,笑看着古二少撒欢般的跑了进去。
 古默然欢喜逗趣的声音在看到胡伯青白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眶时慢慢地低了下来,他心中一震,脸色一白,忙绕开胡伯,大步跑了进去,眼泪崩泻而出:“大哥、大哥,你怎么了?我来晚啦……大哥啊”嘎嘣,在看到他大哥完好无缺的坐靠在床上时,刚喷出来的鼻涕“嗖”的一下被吸了回去。古二少转头看到了沉脸凝眉无视他的大表哥,又看到了一月不见分外想念,却不讲道义放他鸽子的老爹。古二少安静了下来,亲爹、亲哥、大表哥一样苍白的脸色、一样通红的眼眶,一样疲惫颓唐的神情,还未多想,就看到了趴伏在床上紫红肿胀,冒着血珠的小屁股。
 无声抽泣,无力挪动的小身子那样的熟悉,哦,似乎又瘦了一些。古默然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一步步上前,不理会亲爹和俩哥的表情,慢慢地、轻轻地把伏趴在床上,脑袋枕在他大哥腿上的小身子拦腰慢慢拖了起来。轻柔地搬过毫无声息地小脑袋,看到那张欣然日夜惦念,此时如苍白如鬼的小脸时,古默然嚎啕大哭:“小小,小小,是你吗?是你吗?你还活着?你他妈真的还活着?”
 古默然半是惊讶半是装傻的把小小横抱在了怀里,低头躲避着父兄的数道含义不明的目光。抱着半睁着眼睛,一脸毫无生气的小小,一屁股坐到了他大哥和老爹的中间。古默然垂眼瞄着没有反应的一父两兄,心里大定。擦了擦止不住的眼泪,摸着小小满头的冷汗,左转看了眼低头痛惜复杂看着小小的大哥,右转看了眼不错眼盯着小小看的老爹,抬头看了眼撇过脸去不肯再看小小的大表哥,眼泪更凶猛了。
 古默然抱着气息似乎越来越微弱的小小,哽咽着冲着大哥说道:“哥,饶了她吧。已经没几斤重了,欣然天天逼我,都快跟我断绝兄妹关系了,哥,我不想没,没妹妹呀。”古默然一语双关的说完,就听到他老爹沉声道:“默然,把她抱到隔壁,谷医生过来了。”古默然头一次无视他大哥和大表哥的沉默,抱起小小转身就要起来。
 谁知一直不出声的小小突然抬手抓住了他衣领,似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着低语道:“二少爷,我想,跟你,说说,说说话,单独,单独说……”
 古涵山猛然顿住,古楷贺焕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古涵山,三人眼中同时闪过了震惊和确认。小小的反应起初只是激怒了众人,狠打过之后,一幕幕在众人眼前闪过却从未深想的片段一个个连在了一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贺焕,他设想过很多告诉小小她身世的方法,但是从未想过小小会自己想起来,六岁,即使正常经历的孩子也未必会对自己六岁的经历记忆太深。而古楷和贺焕几乎是同步的,小小的前后矛盾,对他和老爷子的区别对待,今天的惊天一吼,古楷盯着小小冒血的屁股时,心里越来越沉,小小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而古涵山在被小小怒喝之后,心里最大的恐慌和惊疑也慢慢浮出了水面,直到看到大儿子和外甥的表情时,心里重重一震,原来果真如此。
 爷仨儿沉浸在震惊和短暂的不知所措之时,古默然破门而入,于是三人就坡下驴,由着古二少浑水摸鱼,先给小小看伤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吧。谁知小小突然开腔……
 古二少也一脸吃惊,抬头看了眼父兄,收到允许后,红着眼吸了吸鼻子,低头哽咽道:“想我了吧?你个惹祸精,走,咱去那屋私聊,跟我说说你最近的英勇事迹。”
 谷医生已经到了小小房间,可是小小只死死地抓着古二少衣袖,死活不让他看伤,只一字一句的哀泣道:“我想跟二少爷,说,说会,话,一会,一会就行。”无助惶恐的哀求声,不要说门口静立的古涵山和贺焕,就是谷医生听了都心里不好受。
 古二少见状忙道:“我来给她上药,我来我来,爸,放心吧,我看着她。”古涵山青白颓败地点点头,古二少忙忍住眼泪笑道:“臭丫头,我早知道你最喜欢我,还死不承认,得嘞,你屁股落我手里了吧,嘿嘿,我等了多久的报仇机会呀。”边把小小轻轻地扶趴下,便擦着不断滴落的眼泪。见小小微挑着嘴角,无限依赖地看着他,心里莫名惶恐,忙起身连推带搡把谷医生和护士撵了出去,走到门口,看着苍老无依般的父亲和难得露出焦急悔痛之色的贺焕,重重地点点头。
 古涵山和贺焕回到古大少房间时,脸色依旧苍白却已经平静下来的古大少已经打开了隔壁的监控。胡伯给古涵山和贺焕倒了杯茶,自己坐在了古涵山身后,紧握着拳头,盯着屏幕。
 古二少手法熟练的擦拭着小小屁股上的血迹,已经有些时候了,却还一滴滴冒个不停,古二少的眼泪也一滴滴掉个不停。见小小只一脸不舍好奇地看着他,似乎身后的剧痛与她无关的模样,古二少实在不敢再问这段时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小小不愿意开口,古二少咽了咽喉间的哽咽,强笑道:“下个月生日了吧,欣然给你准备了一堆东西,天天念叨着。”小小微笑的脸上,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古二少擦着血迹,便接着说:“你别理我大哥和我大表哥,他们就俩怪人,一天不打人都觉得生命不完整。”小小流着泪慢笑了出来。
 古二少一见这话题有戏,忙说:“我哥不敢动欣然,从小就在我身上找事儿,屁大点事儿他都能嚎上三嗓子,你说他当个屁放了不就得了吗?”小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古二少和监控前的爷仨心里齐齐一松。
 古默然又道:“还有我大表哥,你看他一本正经地给你讲道理,跟完美老神仙似的,可丢人事儿海了去了,你知道他最糗的是什么吗?”小小眼泪不停,抬着眼好奇的看着他。古默然同学极其得意的道:“前年唐老叔给他介绍个姑娘,别人开口也就罢了,老唐叔开的口,大表哥就硬着头皮去了。”古默然很有技术的停了停,手下却不停,擦完血迹,一点点的给小小屁股上轻喷着药水。小小眼神不变的看着他,古二少不再卖关子,嘿嘿笑道:“我看我大哥在家找欣然的茬儿,便拉着他去看热闹。嘿,那姑娘真漂亮,就是个子太高。大表哥一本正经的像跟人谈判似的,送人见面礼时,那姿势、那气势跟押送军火一样,给那姑娘唬得一愣愣的。”小小泪水慢慢止住,渐渐抬起头,嘶哑着声音低声道:“后来呢?”
 古二少得瑟般扭了两下,咧嘴道:“那姑娘不知道多少个学位,自己也有行当,几个小动作也能看出是练家子,跟表哥那看见娇柔妩媚就掉脸子的脾气正对。谁知,俩人跟双边会谈似的约会好不容易严肃完了,那姑娘提出要跟表哥换个地方接着聊时,表哥却连起身都不起,一脸严肃的让廖哥,哦,表哥一哥们,送那姑娘出去了。那姑娘也知道表哥身份,不敢多说,一脸失望地被老廖哄走了。”
 古二少越说越乐,要不是在给小小上着药,都能手舞足蹈起来,越嘚啵越来劲儿,一脸八卦道:“结果,整个餐厅都走光了,表哥还在喝着茶,就是不起身。我拽着我大哥在后面猫了半天,我大哥实在不耐烦,起身去找表哥。表哥见是我们,一脸恍然大悟,忙让手底下人出去,还未开口,就被大哥一把拽了起来。”“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哈哈哈……”古二少还未讲完,自己便乐的趴在了小小后背上。小小也绽开笑容看着只敢嘴上编排贺老大的二少爷,眼里暖意浓浓。
 隔壁爷仨看着监控里小小带着泪的明媚笑容,心里拧痛。
 古二少笑够了,接着说道:“就听‘吱啦’一声,从大表哥身后传来,我关键时刻揍是反应快,哈哈哈哈,哈哈哈,谁他妈那么有才有胆有魄力,表哥那晚穿的是粉红色内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古默然想着那晚大表哥被凳子上不明胶体粘掉的外裤,越发笑不可支。小小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忙低头埋住脑袋,闷笑了出来,越笑越控制不住,笑到再次泪流满面。
 古二少见小小笑出了声,微微松了口气,忙又坐直了慢慢给小小涂着第二层药,嘴上却巴巴个不停:“你猜是谁干的?”一脸的自豪得意。小小毫无犹豫地说道:“你!”古二少一脸遗憾:“我也希望能亲手报此仇呀,可惜呀可惜,嗨,不能告诉你,跟你说了,我大哥的一世英明就不保了。”说罢一脸无辜地摆弄起小小的屁股来。小小大张着嘴,半天才回过神来,笑得眼泪越来越多了。
 古二少见小小浑身的僵硬慢慢放松下来,心里得意,笑嘻嘻的说:“所以你搭理他们俩干嘛?一个看着老古板,实际不正经。一个看着一身严肃,实际……那个,咳咳,跟他们计较都是浪费生命。”小小抿着嘴,澄澈的大眼睛感激、不舍的看着古二少。
 古二少低头又专注的忙活了一阵,摸摸小小的脑袋,皱眉道:“有些发烧,怪了,怎么还流血呢?”轻拍了下她肩膀,说道:“你呀,跟他们犯倔就是缺心眼,他们乐意听什么你就说什么,乐意看什么你就做什么。像欣然,把大哥哄得一愣愣的,实际呢,要不是陈峰南……咳咳,早不知怎么样了。”说罢就要趁小小分神的空当下地去叫谷医生。
 小小却一把揪住了古二少胳膊,笑容不变,缓声道:“二少爷,谢谢您。”
 古二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大头。
 小小眼泪不止,歪着小脑袋趴在床上,睁着眼睛安静了许久,一字一句道:“您和欣然对我的好,大少爷的救命之恩,表少爷的看顾之德,胡伯胡婶的周全至今”费力拍了拍胸脯,“我……永生不忘。”
 顿了一顿,下定决心般,微笑道:“可是我害死你妈妈,害死你妹妹,连累了欣然,带累了大少爷,给表少爷惹了一堆麻烦,还让你,挨了顿好打。对不起,无以为报,只能以命相还……”
 古默然脸色僵硬,瞬间弹跳而起,看着微笑流泪看着他的小小震惊无语。
 监控前的古涵山、贺焕、胡伯猛然站起,浑身绷带的古楷也扶床站了起来。
 小小笑容渐淡,声音越来越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无声流泪道:“如果欣然还记得我,请帮我告诉她,如果可以我不想逃走,我宁愿死也不想连累她这样。大少爷、表少爷的鞭子好疼,真的好疼,我,我挨过打了,他们怎么罚我,我都,我都受下了。求她,求她,不要恨我……”古默然惊痛闷嚎着忙把声音越来越低的小小拖抱在怀里,小小声音越来越轻:“我,没有几天了,疼,太疼了,从小就疼,十六年,一直疼,疼,对不起,我,能还的,只有这些了……”

第八十九章 众悔
 
 古涵山、贺焕、胡伯冲进来时,小小已经昏倒在古二少怀里。古二少惊慌失措地捧着死兔子般绵软无力的小小,脸色惨白无助地看着门口。古涵山跑上前,把小小接到了怀里,掐着她人中。古楷站在门口,面沉似水的看着谷医生带着护士跑步进来。
 谷医生查看着小小外伤,看着小小后背、大腿上的一些瘀斑,心里一惊。体温、血压等常规检测之后,谷医生略沉思后对护士吩咐道:“做一个血常规。”
 古家众人齐齐一惊,普通外伤一般不涉及到血常规检测,古涵山已经冷静下来,抱紧了被护士取指血的小小,沉声问道:“谷医生……”
 谷医生皱眉道:“古老,这孩子情况不太对,我先看下结果,有很多可能,目前,只是怀疑。”贺焕、古楷震惊地互视一眼。跟谷医生打交道多年,没有把握的猜测一般不会宣之于口。古楷突然感觉又回到了欣然诊断报告出来的前夜,老爷子整夜未眠,他和贺焕对坐一宿,烟灰满地。
 血常规结果很快出来,谷医生皱着眉头,遗憾又疑惑的看着古家众人,最后,定定地看着古涵山说道:“古老,结果不太好。送她去欣达医院吧,先做一个骨髓穿刺活检,才能最后确定。”
 …………
 古涵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山庄大门。他横抱着小小,把这个小身体紧紧的搂在怀里,仿佛当年发病的欣然一样,整夜整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生怕一错眼,就再也看不到了。
 不管是几分钟就收起了一脸悔痛,冷静出门安排车辆的贺焕,还是赤裸着上身连外衣都忘披上,只顾着打电话联系欣达医院的古楷,更不管被胡伯揽在身边,眼神惊痛,一直都不敢置信的古默然,谁要来抢抱小小,古涵山都沉默不语,只抖着手,给她提上裤子,裹上棉毯,亲手抱上了车。
 一路上,古涵山都低头看着脸色青黄、嘴唇暗紫,仿佛弥留的小猫似的女儿,是的,他的女儿,他不见不念,可见到就再难放下的女儿。他费尽心机想把她留在身边,他用尽心思跟大儿子斗法,即使看着她遭了无数活罪,也强忍着心疼,只为最后的团圆。战场商场,他习惯了放弃一时得失,只为长远的胜利,却忘了,亲情不是可精确到百分率的战场博弈,也不是得失无常的商战,感情永远无法用长远的获得来弥补眼前的伤痕。
 人算不如天算,他成功等到了盼之十年的大儿子的谅解,却输给了小小压抑十年的迫在眉睫的隐疾。他想要儿女皆安,最后却两败俱伤。
 小小被推进抢救室时,古涵山突然推开所有人,步履不稳的跨上前,巴拉出小小只剩一层皮的小手,把自己带了四十年的扳指摘了下来,可是小小手指太细,古涵山如幼童般茫然无措地四处寻着。古楷在跟主治医生做最后的确认,贺焕见状忙褪下带了多年的佛珠递了过来。古涵山摆摆手,贺焕坚持的松开了蜡封的线扣,把扳指套了上去,然后掏出火机,重新烧出了绳结。古涵山拍拍他胳膊,没有多说,颤抖着手,往小小手腕上套去,太过纤细的手腕套了两圈,才堪堪卡主。古楷瞥到父亲佝偻祈求的身姿,闭眼片刻,强咽下哽咽,大步过去,擎住了父亲的肩膀,示意大夫立即推小小进去,小小不比欣然当时,能等得起,此时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古涵山却挣脱了古楷的搀扶,眼看急救室大门要关上的刹那,跑步上前,俯身而下,额头重重地点了一下氧气罩上小小的小脑门。
 贺焕、古楷忙上前拖住了古涵山,急救室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古涵山终于老泪纵横。
 相似的等待、相似的惶恐,相似的疼惜无奈,却是不同的悔痛难堪、不同的歉疚难偿,等待的不知是何样的结局。
 ……
 胡婶在病房里拍哄着吵着要找她二哥的欣然,好不容易哄好了,胡伯从房门口匆匆一闪。老夫老妻默契非常,胡婶嘱咐了护士和保姆几句,起身出去了。看到走廊里才一天就憔悴不堪的老伴时,胡婶大惊,胡伯摆摆手,低声道:“小小出事了,一言难尽,看好欣然。如果,小小能,一定能救过来!会住在隔壁,这几天别让欣然出门。”胡婶捂住嘴大惊,胡伯来不及解释便匆匆下楼了,胡婶忙擦干惊吓出来的眼泪,心里忐忑着,回到了病房。
 直到欣然吃完晚饭,胡婶才听到隔壁的声响,胡婶早就准备了欣然最喜欢的CD,哄着她听歌看杂志。一直看着欣然迷糊睡去,才给她摘下耳机,拿掉手上的书,盖好被子,轻声嘱咐好看护的人,快步开门出去。
 疾步走到小小房间时,刚推进门,便看到血液科主任医师钱大夫正跟老爷子和大少爷低低说话,胡婶隐约听见“……前期化疗……不像是初发……醒了之后需要确认一下病史……”
 看见胡婶进来,和胡伯一起给小小换衣服的贺焕忙轻声打着招呼,胡婶已经吃惊到无语了。从老爷子、大少爷、表少爷到自己老伴,都是一脸胡茬,两眼深陷。最让胡婶震撼的是病床上那个浑身插管,氧气罩下的女孩子,瘦弱的仿佛一片白纸,随便一阵风都能吹跑。小小,怎么会这样了?
 胡伯收拾完小小,低声叮嘱了贺焕几句,揽着老伴出了房门。胡婶出门前,震骇莫名地看到,老爷子坐在小小床前,紧握着小小缠着佛珠和扳指的手腕,一寸寸地轻抚着,眼神怆痛,抿嘴无言。而卫生间门口,大少爷不顾表少爷的拦阻,从他怀里掏了根烟,抖着手点了几次都没打着火,表少爷无奈,给他点着了一根。胡伯揽着胡婶在走廊里说话时,贺焕拽着古楷冲他们点点头,向天台方向走去了。
 胡婶收回震惊的目光,看向老伴。胡伯捂着脸,长叹口气:“谁也没有想到,老爷子以为还有时间,我们都以为还有时间。”说罢,哽咽难言。胡婶着急又心疼地看着他。胡伯接着道:“小小,慢性白血病,发病至少半年了,傻孩子一直没说。刚才虽然平稳了下来,但是化疗,次次都是风险,不知道,谁也不敢说……”胡伯说不下去了。
 胡婶红着眼睛捂着嘴,发不出声音。胡伯缓过来一些,接着道:“老爷子心里比谁都难受,饮食上安排好。小小那,钱大夫说下一步治疗要等小小醒来之后才能确定。大少爷在联系国外医院,表少爷……嗨,下午在山庄,表少爷狠打了小小几下,这才发的病。阿焕心里也难受,又不肯说,大少爷更是,自责的……先不说这些了。欣然就在隔壁,大少爷的意思,千万别让她看到小小,即使要见,也要等小小醒来以后,这个样子,对她俩都不好。”
 胡婶忙点头,急急说道:“我晚上就回去,准备小小爱吃的那几样,还有她常用的东西,都没动呢,我,我这就回去。”胡伯忙拦住老伴,苦笑道:“小小一时半会醒不了,即使醒了也吃不了什么东西,你准备下她换洗的衣服,山庄的人,嗨,我才知道,小小到山庄,尿了好几次床,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天天早晨塌在上面捂干的。”胡婶趴在老伴身上,抽噎难言:“我不知道小小在山庄,我以为她去了G市那,那边的人我都嘱咐过了,我早知道……小小每次挨打,被吓到之后都会尿床,欣然盯了她多少次,她才好意思说出来。那个孩子……”胡婶趴在老伴肩膀上嚎啕着。
 胡伯听不下去了,长吸口气,温声道:“不说这些了,先把小小治好再说。”胡婶忙点着头,眼泪不断,夫妻俩相顾无言。
 天台上,古楷生疏地吐着烟雾,贺焕一边瞄着他,一边低头打着火沉思着。
 夜色降临,C城的夜笼罩在浓稠般的灯火之中,绚烂而安静。夜初静,人已寐,几家安然入睡,几家彻夜无眠。
 古楷猛咳了几声,把剩下的半根烟摔在了地上,狠碾了一脚,夜色中,赤红地眼睛让贺焕心里一痛。古楷抬脚踹在了天台栏杆,一脚一脚,发泄般狠踹着,贺焕也不拦他,只默默地沉着脸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直到腿前的三四根栏杆都已歪歪扭扭,古楷才大喘着气,低吼道:“我他妈就一畜生,王八蛋!”
 贺焕脸色一滞,又掏出颗烟,打火点上,深吸了两口,缓声道:“小小没有求生意志,要不是你跑进去提到蒋晗和她弟弟,她可能连刚才都挺不过来。”
 古楷泪水滴下,哽声道:“她不想再见我们所有人。”
 贺焕皱眉,惊了片刻,冷静道:“先救人,那丫头最在乎的,除了蒋晗和郭可男,其他的我派人去查了,先让她肯活下来,活下来,再论其他。”
 古楷慢慢冷静了下来,点点头道:“只要她肯活下来……”
 贺焕转过身,定定地望着古楷,吸口气,静声道:“舅舅难过胜你百倍,泊然,无论舅舅这些日子如何,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古楷忍泪轻笑:“我他妈不是东西了十年,放心,我明白。”
 ……
 小小三日后才慢慢苏醒,微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紧攥着她手,满脸胡茬,半靠在床头打盹的古涵山。小小无力地看着他良久,慢慢转过了头,泪水涌下。
 轻微地响动惊醒了古涵山,古涵山看着半睁着眼睛不肯看他的小小,惊喜的站了起来,一手抖着摸着小小的额头,另一手按响了护士铃。

第九十章 蒋家
 医生护士涌进来时,一直未离医院的古楷将父亲扶到了后面,一边看着钱医生低声问着小小话,一边拨通了贺焕的电话。
 古涵山目不转睛地看着又闭起了眼,一声不肯出的小小,心里发急。古楷电话刚打通也发现了小小的不配合,迎着钱医生疑惑无奈的眼光,匆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古楷看着闭着眼,眼泪一行行往下流,但就是扭头不语的小小,气怒交加,要不是她屁股还肿着,敢这么犯倔,看怎么收拾她。当初欣然在病床上撒泼,他也照样巴掌没留情。古涵山没空看大儿子的冷脸,急切地坐回了床头,两头轻抚着小小的小脑袋,低声道:“好孩子,告诉大夫,最早犯病是什么时候。”
 小小浑身一僵,别扭的扭了扭脑袋,似乎要甩掉古涵山的手般,依旧不肯说话,死死地抿着嘴,闭着眼睛。古楷深吸口气,望着几乎是乞求着看着她的父亲,再次深吸口气,对钱医生道:“需要问什么,我来问,我待会去办公室找您吧?”
 钱医生对这一家人的反常状若无觉,点头低声道:“好,主要是既往病史,还有这次从有感觉发病到现在的时间、各阶段的状态,越详细越好。”
 古楷点点头,看着钱医生带着护士都走了出去,慢慢地走到了小小床前。
 古涵山依旧一下下轻抚着小小的脑袋,对她的排斥别扭视而不见,古楷看着察觉到他走进立刻紧绷起来的小身子,心里叹口气,从未有过的温声道:“小小,你可以选择自杀、逃避,是你的权利。”小小眼皮抖动。
 古楷缓了缓,接着说道:“我们一家人对你如此,尤其是我,你不肯给我们机会弥补,我理解。”古楷强控制着情绪保持着不颤抖。
 小小眼泪流得更凶了,古涵山半抱住她脑袋的手顿了顿,也颤抖了起来。
 古楷长吸口气,正要说话,小小微微张开眼睛,低低地没有力气,蚊鸣般说道:“大少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让我,让我走吧,疼,好了每天也都是疼,求求您,让我走吧,好不好?”一字一泪,细弱无声,却坚定异常。
 古楷终于泪下,转头堵住了嘴,猛咳了几声,嘶哑道:“小小,我们这一大家谁对谁错,你大概不想再回忆。但是,蒋唅一直在找你。”
 小小突然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古楷。古楷心理一痛一酸,继续温言道:“蒋唅本来已经被他父亲送出国了,可是上个月突然回来了,在阿焕那蹲了几天,在这医院门口也乔装晃悠了许久,阿焕正在找他,如果找到,我们带他过来,你想见他吗?”
 小小似乎要坐起来,可是体力不支,刚刚抬头便倒了下去,大眼睛猛睁着,多日的死水黯淡,一瞬间散发出亮彩,小小抖着嘴唇,眼泪哗哗而下,半晌,终于哭出了声,刚出生的小猫般,呜呜叫着:“真的吗?大少爷,我真的可以,再,再见他吗?”小心翼翼的求证着,病弱的小脸上满是哀求和无助。
 古楷心里酸涩难言,抬头看了眼只低头不错眼看着小小的父亲,点点头:“嗯,我保证。”
 小小笑了,淡淡的笑容慢慢散开来,整个人似乎散发出朦朦的亮色,小小浑身无力,可还是强伸出一只手,似乎要拽住古楷的袖子,古楷犹豫了一下,几乎是立刻,伸出了手,把小小冰凉的小手包裹在了掌心里。
 小小似乎无觉般,只淡淡笑着,满脸的希望,仰望着古楷,再一次确认:“我,真的,还可以见到阿晗?”
 古楷撇过了头,深吸口气,回头一手握住了她手掌,一手拍了拍她被子,点头道:“可以。只要阿焕找到他,就带他来见你。”说罢,轻笑了笑,逗趣般:“你们俩是一个老师教的吗?离家出走都是一个套路……”小小笑容渐大,眼里闪过小小的俏皮和得意,抬声道:“我是他师傅……”古楷真笑了,拍拍她的小脑袋,把她小手慢慢放进了被子里,见小小越来越困倦,知道她体力到极限了,忙低头追问道:“小小,小时候发过病吗?”
 小小似乎沉浸在跟阿晗即将重逢的喜悦中,不再迟疑,迷迷糊糊道:“嗯,六岁,可男的脐带血救了我,后来……”越来越迷糊,“后来……钱不够了,就,就不治了。”终于不支,又沉沉睡去。
 古涵山半身一颤,猛然向后倒去,古楷忙伸手去拦,转头向门口示意,早就等在外面的胡伯推门而入,带着医生把半昏迷的古涵山抬进了隔壁病房。
 直到看着父亲吃药睡沉后,一身冷汗惊痛的古楷才慢慢缓过劲儿来。强自冷静下来后,仔细跟大夫确认着父亲病情。
 “老爷子有轻微的中风反应,一定不能再受刺激了,最好是静养,泊然,老爷子经不起再折腾了。”
 古楷忙活完一圈,才来得及给贺焕回电话,谁知电话却被挂断,一转身,贺焕已经出了电梯。哥俩对了个眼色,贺焕先进了古涵山的病房,沉着脸凝眉在舅舅床前占了半天,低声和胡伯说了半天的话,才转身出来。拐到小小床前,看着似乎嘴角带笑沉睡着的小丫头,疑惑地望着古楷。古楷轻摇头,哥俩走了出来。
 贺焕皱眉看着古大少,沉下声:“一天没吃了吧?”古楷无奈摇摇头,贺焕也不多说,拽着他到了楼下餐厅,进了包间,点完菜,恶作剧似的当着古楷面点了烟。
 古楷也不理他,只一口口慢饮着温开水。贺焕一根烟抽完,摁灭了烟头,才抬头道:“你先说我先说?”古楷一愣,斥笑道:“还有心情闹?你先说吧。”
 贺焕本就只想逗他放松下,再危机的时刻,也不能俩人同时失控。看他不再那么紧张,心下一松,慢声说道:“蒋唅又没影了,不过前几天回了蒋宅,蒋家当时正乱着呢。”古楷抬头,片刻的失望之后,忙凝神听着。
 贺焕不知古楷答应小小的事儿,而且蒋家就在他手心里,蒋唅跑也跑不远,所以也没多想。想起廖明凯那幸灾乐祸的口气,不禁带笑:“老蒋大部分家底儿被我们吞了以后,他那些大小老婆才知道他早把每年有固定收益的祖产都给了蒋唅。这就闹开了,除了大老婆魏家那老姑奶奶,魏明芬之外,其他小老婆每天一折戏,带着各自闺女天天登台一演,老蒋入戏太深,头发都快掉没了。”古楷知道贺焕在逗他,虽然满心酸涩苦楚,也应和着笑了。
 贺焕又点了颗烟,接着道:“正闹着呢,蒋唅进了大门,当着蒋正杰的面,把坐地哭穷撒泼的老四捞起来,扇了一嘴巴。”古楷愣住了,突然想起什么,摇头笑了。
 贺焕也笑了,见菜上来了,便掐了烟,示意古楷边吃边听,接着说道:“蒋唅抬脚还要踹,蒋正杰立马心肝肉地扑上来,抱着他儿子亲热上就不撒手了。那老四正要哭号呢,见老蒋那模样,也刹住了。”贺焕轻笑出声,古楷再暗沉伤感的心也被他故意学着老廖的八卦口气逗笑了。
 贺焕见古楷笑了出来,夹了口菜,咽下去后,似乎滞了,绷着脸道:“蒋唅指着那老四道;‘刘二楼都快被你要的见你就跑,你他妈还在这嗷嗷叫唤不够用……什么不够用?你他妈几个够用?’”古楷喷笑而出,大笑不止。道上都知道刘二楼是蒋正杰司机,专职给蒋正杰开车,冲着蒋正杰想生儿子那劲儿,不知道给老将牵了多少线,赚了多少暗扣。
 古楷笑着说道:“那蒋唅也不傻呀,枪打出头鸟,老蒋的小四儿是最闹腾的吧,老实了?”
 贺焕听时也挺意外,点点头:“嗯,老蒋也没张扬,老四生的五小姐早结婚了

第29回

,那天晚上就把老四送走了,刘二楼也不见了。”古楷点点头,被贺焕转移了些注意力,多吃了几口菜。
 贺焕见他下筷不停,放心地接着道:“那几个小老婆都心虚着呢,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柄在蒋唅手里,老实多了。直到老蒋提出分家,都没怎么闹腾。”
 古楷听出味儿了,慢慢抬起头:“分家?蒋唅的意思?还是……”
 贺焕做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夸张的赞扬道:“古同学聪慧!”
 古楷一乐,抬脚踹过去。
 贺焕也没躲,挨了一脚后拍了拍裤子,说道:“魏明芬就一个女儿,行三的,在英国学医,老大不小了也不嫁人,听说是个……咳咳。”古楷一愣,转瞬会意了,莫名的有些脸红。
 贺焕倒无觉,接着道:“老蒋把蒋唅送到英国,不知道这蒋三小姐怎么对蒋唅胃口了,俩人倒走得近了。蒋唅这回回来,倒在魏明芬空着的房子里藏了几天。”
 古楷想了一会,点点头:“看着愣,倒是个有心计的,抓大放小。”
 贺焕也挺赞赏,说道:“蒋唅把所有东西摔回了老蒋怀里,直言,他回来行,可这家乌烟瘴气的,他呆不下去,要么分家,要么他走。”
 古楷皱着眉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贺焕。贺焕渐渐地严肃了起来,多年默契,古楷知道,这后面的才是贺焕真正想说的。
 果然,贺焕掏出颗烟,边打火边道:“老廖这回在蒋家放了两个暗钉,探回来了信儿。蒋唅和魏明芬的协议是,蒋家的东西他一分不要,都给她女儿老三蒋豪雄,但是魏明芬什么时候都不能把老蒋甩了。”古楷一脸诧异,哭笑不得地问道:“这算什么?”
 贺焕当时也是这表情,还记得老廖当初做出一脸情深的模样吧嗒嘴道:“魏明芬跟蒋正杰十五岁就结婚,哦,圆房了。魏家在南省也不是小门小户,这些年看着老廖东一个西一个,魏明芬不管不问,只带着女儿过自己日子。要说离吧,老蒋最风光那年娶老五的时候,她倒提出来过。可如今老蒋如丧家犬似的,这魏明芬倒说什么也不走了。哎呦,揍难道就是耐情?”老廖一脸的嘲弄和不可置信。
 贺焕学着老廖的语调,给古大少复述了一遍,可是古楷却没有再笑,渐渐沉思下去。魏明芬和蒋正杰的事儿过去几十年了,老一辈知道的都不多,还是老头儿无意中提到的。魏明芬先看上的蒋正杰,老蒋也实在,直接把十五岁的魏明芬给睡了。魏家不干了,蒋家虽然在C城在贺焕爷爷手底下算是有头有脸的,但是跟着董船贩毒多年,书香门第的魏家说什么都看不上。倒是魏明芬自己拿剪子捅着自己脖子说死也要嫁给当时才十六的蒋正杰。古楷听说过蒋唅极像蒋正杰年轻时,老头儿也说过,蒋正杰年轻时虽然龌龊事儿没少干,倒也长了个风度翩翩的好相貌。最后,魏家妥协,魏明芬到了蒋家,谁知道,一番折腾,魏明芬小产了,成型的男婴,她和同样十五岁蒋正杰措手不及。从那以后,魏明芬也只生过蒋豪雄一个女儿,而蒋正杰也再没生出儿子。俩人之间不知道发生过什么,老三蒋豪雄出生后,同在一个大屋里,却各过各的。
 古楷做事,不爱虚晃,偏重结果。所以,有些事,不看言语虚招,只看结果,这魏明芬五六十岁的人了,也不缺钱,还如此这般。说她还在死守着十五岁时候的爱情?古楷淡笑摇头,也许是吧,也许,谁知道呢?
 贺焕也低沉下来,哥俩对坐无语了片刻。古楷长吸口气,说道:“蒋唅这么大手笔送给魏明芬,不仅打发了一群苍蝇,还给魏明芬这么舒坦的一台阶,他有什么条件?”
 贺焕玩笑之色尽收,猛吸口烟,直接道:“蒋唅的要求是,将来他娶谁,老蒋夫妻不能干涉。而且,他娶媳妇时,蒋家可以破盆烂铁,但是他得有爹有妈有姐有家。”

第九十一章 帮凶
 古楷嘴里含着半口鱼尾汤半天没咽下去,瞠目了半天,猛咳一声,怒喝道:“他小子做白日梦呢?小小才十六,他愿意娶谁娶谁,敢打小小主意,找死!”
 贺焕见突然精神起来的古大少,摇摇头,不接他话茬,笑着看他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慢慢红了脸,贺焕笑容越发变大,掸掸烟灰,笑道:“我说完了,该你说了。”
 古楷涨红的脸突然变得惨白,慢慢放下筷子,扭头凝视着包间房门上的挂画,橘红混搭的底色上,海平面上艳阳初升,渔家甩网,高歌相和,似乎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古楷心底的酸涩和痛悔慢慢涌溢上来,许久未发一言。
 贺焕也不催促,只慢吸着烟,仰靠在椅背上沉思着。大夫说小小的病不像初发后,他立即吩咐了吴正,不惜一切把当初调查小小时,空白出来的几个月重新查个清楚。小小从进孤儿院到回古家前的几年,贺焕早就查个底儿掉,连小小在圣约翰教堂偷了几筐土豆都一清二楚。可就是郭可男出生前后的几个月,丝毫没有痕迹。贺焕只查到孟庭芳带着小小和蒋唅到G市生下了郭可男,不久后就产后抑郁而亡。贺焕可以强忍下对小小的偏见,尽量公正以待,可是对孟庭芳生二胎的细节,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所以当初吴正的调查报告少了这一部分时,贺焕也没有再追究。
 前几天吩咐下去后,吴正四天没敢合眼,明的暗的、软的硬的手段用了个遍,才查出个大概。十年了,贺焕十年前强迫自己封上的心,被那一叠叠调查报告敲开了裂痕。贺焕下午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苦笑了良久,小小苦痛至今,如果说原罪是老爷子,主犯是泊然,那么他则是最大的帮凶。
 古楷回过神时见到了贺焕少见的恍惚之色,轻咳一声,眼圈深红道:“小小今天开口了。她……最初犯病是在六岁那年。孟庭芳带她去找老爷子,是因为,小医院都查不出小小的病因,走投无路,才去找的爸爸。当时,当时爸爸还没来得及和孟庭芳多说,我,我就冲了进去。”
 贺焕已经查到了,但是一天之内第二遍听到,吃惊悔不当初的苦涩再也忍不住,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裂缝。苦笑道:“小小后来的事儿,吴正查到了,我下午知道的。”
 古楷愣了,茫然失措般盯了贺焕看了许久,万千滋味上心头,想要质问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突然,自嘲般大笑起来,问什么?早知道有什么用?即使当时知道小小不能上手术台,不适合活体移植,他会放她走吗?古楷低头捂脸,闷声不语
 贺焕苦笑着轻摇下头,姿势不变,接着说道:“小小到古家后,我把她从孤儿院到进古家前查了一遍。可就是在他郭可男出生前后,到她和蒋唅回C城的这几个月,当时没有查到。这几个月,今天才……”
 楷慢慢抬起了头,强迫自己般没有起身躲开,自己听到总比老爷子听到要好。于是深吸口气,强自按耐道:“说吧,我听着。”
 贺焕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道:“舅妈去世后,孟庭芳拿着老爷子给她的钱,带着小小和蒋唅到了G市……”顿了顿,说道:“怀孕了,住进了G市当年的外亮里黑的宝丽医院。十年前,小小的病国内确诊的不多,脐带血移植成功的案例也屈指可数。宝丽医院大概是看上了孟庭芳手里的那笔钱,一边给孟庭芳侍产,一边承诺会治好小小。孟庭芳信了,安排了小小入院。算着时间,郭可男应该是早产,带着先天性心脏病。移植手术也是那时候做的。”古楷似乎猜到了什么,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眼无语。
 贺焕接着道:“宝丽医院收了孟庭芳大笔诊费后,从南省请了个主刀大夫,给小小做手的术,因为是开飞刀,医院没有正式记录,甚至……连小小的入院记录都没有。万幸,手术成功了。可是,小小却得了术后并发症。”
 古楷仰着头,想起知道老爷子吩咐胡伯给孟庭芳一笔钱打发她时,自己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摔碎了父亲送给他的十六岁生日礼物,一座老爷子从西北山坳里空运回来,自己亲自看人雕了半年的山水相间的黄玉华表,老爷子曾在上面亲手题字:“澹泊明悟,巍然如岳”。古楷苦笑着擦着眼角,不动不语。
 贺焕看他一眼,撇过头,接着说道:“小小手术刚做完,孟庭芳的身子就不行了。而郭可男也同时发病,她们当时手里的钱或者治郭可男的病,或者给小小术后恢复,只够一人。孟庭芳,选了儿子。”古楷全身僵住,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发一言。
 贺焕深深叹口气:“没等把郭可男治好,孟庭芳就去世了。宝丽医院立刻变脸,赶走了还不能下床的小小,把郭可男也撇了出来。幸亏当时有几个好心的医生,给蒋唅塞了点钱。蒋唅背着小小,抱着郭可男,躲到了G市公墓后面的那家废旧工厂里,就是小小年后逃跑时,躲着的地方。”似乎已经被震惊的麻木了,古楷坐直了身子,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的喝了口温水。
 贺焕也缓了许久,才说道:“蒋唅那年十岁不到吧,不知道怎么弄来的钱,草草葬了孟庭芳,瞒着小小把郭可男放在了他养父母的酒店门口。又回到了宝丽医院,偷走了小小术后需要吃的药,呵呵,不知道怎么倒腾的,把药房偷了个光。也因为药房被盗,宝丽医院在黑市买卖器官的事儿被抖了出来,正好赶上那年G市大换血,宝丽医院后头那人栽了个大跟头,断尾求生地将医院四十以上的人全部买断清退,四十以下的拆分到省外各医院,愿意去的有工作,不愿意去的直接下岗。而宝丽医院的原址也被转用了商业用地,医院曾经的病例和行政记录也被大部分销毁,小小这部分更是,一纸证据都没留下。”
 古楷冷然问道:“当初那些人呢?”
 贺焕冷笑:“找到的都处理了,宝丽后头的那人早就进去了。当初对小小有印象的,帮过他们的,有的下岗,有的到了外地,我也安排了。”说罢摇头苦笑:“又有什么用?”
 古楷长叹,实在不想再听,可是却下意识问道:“后来他们回了C市?”
 贺焕点头:“按时间算是。小小的术后并发症并不像他们哄骗孟庭芳说的短期致命,蒋唅偷来的那些,宝丽不知从哪折腾来的进口药救了小小,只不过,刚刚稳定下来,他们就被送到了孤儿院……小小到底留了病根。”贺焕艰难的说完了。
 古楷拿起餐厅赠送的纪念火柴,一根根划着,“滋啦”火花蹦出,浓烈安静的火苗烧到棍尾,眼看要烧到手指,贺焕伸手打掉。古楷浑然无绝,又划亮了一根,一直烧到最后也不肯松手,自虐般的一根根划着,眼看刚刚能活动的右手手指一个个水泡慢慢拱起,指甲也被烧的一层黑黄。贺焕心疼无奈地看着他,到底没有再拦。一盒火柴快要烧尽时,贺焕见古楷依旧低头无语,叹口气,轻声道:“别告诉老爷子。”
 古楷刚刚回神般,扔掉了空了的火柴盒,点点头:“我错过一回,不会再错了。”说罢,似乎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般,哂笑着摇了摇头。
 哥俩正对坐无语着,胡伯的电话过来:“小小醒了,老爷子强撑着要过去。”
 古楷、贺焕赶到病房时,胡伯已经搀扶着古涵山坐到了小小病床前,钱医生正在小小全身检查。小小低着头不肯看古涵山,听见脚步声抬起了小脑袋,见着古楷、贺焕并肩走来,似乎期待,似乎惶恐地又低下了头。
 钱医生转头对古家众人道:“指标暂时稳住了,第一次化疗定在大后天吧。”见古涵山只盯着小小目不转睛,古楷点点头,跟钱医生出去商量细节去了。
 刚才上楼时,古楷把答应小小的事儿告诉了贺焕,贺焕也有此意,哥俩不用多说,各自分工了。此时,贺焕见小小依旧低着头,一脸想看不敢看他,心理酸楚难耐,看了老爷子一眼,坐在了小小另一侧床头,慢慢地把她小脑袋挪到了自己大腿上,让她侧着身,那一屁股的鞭伤还是他亲手打的呢。小小轻呼了一下,睁大着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贺焕。
 贺焕淡笑:“怎么了,怕挨板子?放心,你病好之前,我不会打你。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再慢慢算。”语气呵宠,满眼爱怜。
 小小从未受过这种待遇,抬手揉了揉眼睛,呆若木鸡地看着贺焕,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眼泪又掉了下来。
 贺焕看着渐渐被濡湿的裤子,撇过头去,缓了一会,才转过头来轻斥道:“这回闹腾大发了,等你出院了,搬我那住段时间,我给你好好算算。什么时候收拾规矩了,什么时候放你回家。”小小瑟缩了一下,虽然浑身无力,但脑袋还算清醒,知道贺老大这是在破天荒地哄着她。于是哭声更大,抽泣了半天,才哽咽道:“我不配!”
 贺焕任她哭着,也不解释,见她渐渐地没了力气,抬头看了一眼一直疼惜无奈地盯着她看的舅舅,接着说道:“那个蒋唅跟你一样,几天不惹点事儿出来就浑身犯痒,前两天又跟他爸犯浑,离家出走了。我派人找着呢,他也跑不远,我找到人,就让他来见你好不好?”小小猛然抬头,大眼睛里绚烂如光,灿笑道:“表少爷,我信您!”贺焕心里突然一痛,这孩子,自己何时对她优待过,却一次次的把他当恩人。
 贺焕面色不变,点头道:“嗯,那你好了以后,我会罚你,你认吗?”小小一脸的笑容来不及收回去,呆了一瞬,缩着脖子道想了半天,最后一咬牙,点头道:“我认!表少爷怎么罚……我,我都认。”贺焕见舅舅轻轻松了口气,自己也是心里一松。
 贺焕露出笑容,轻抚了下他小脑袋,依旧沉声道:“化疗不太好受,忍一忍,听大夫的话。别让我误会你怕我以后打你屁股就故意怎么样,听到了吗?”小小脸上突然涌上层粉红,闭着眼睛枕在贺焕腿上,“哼唧”了半天,也不说话。贺焕也不难为她,只拍着她后背,缓下声道:“不许再犯倔,有什么事不想跟我们说,胡伯和默然都在隔壁,如果后天你乖乖的化疗,我送你个小东西。”
 小小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此时更像踩在了云端,这是贺老大呀,阿晗恨不得一天三炷香叩拜的贺老大呀,那么厉害、那么英武的人,那么,对自己一次次忍让的人,自己愧疚难念的人,居然,居然……小小又哭了,伸手抱住了贺焕大腿,刚出生的小猫般,伤心却无力的哭着。
 古涵山看不下去了,跟贺焕使了个眼色,静静地出去了。小小浑然无觉,只抱着贺焕大腿,低低地哭个不停。贺焕又叹气了,见这孩子一回,就得换一条裤子。
 三天后,贺焕早早结束了晨会,赶到了小小化疗室的门口,古涵山、古楷、古默然正推着化疗结束的小小往病房走,贺焕忙上前搭把手。直到进了病房,看见老爷子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自己也放松下来。
 第二天,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小小正一脸满足的吃着胡婶亲手喂着的薏米粥,古涵山走了进来。小小状若无觉仍旧低头一口口吃着,胡婶知道这几天老爷子日日都来,可小小无论醒着还是睡着,都视而不见,老爷子也不在意,最初想帮小小擦身子被小小呕吐着拒绝后,便不再上手,只坐在一旁看着小小吃喝,即使睡着了,也不错眼地看着。胡婶有心想说两句,却被大少爷和表少爷制止了,小小现在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先治好病,其他的等病好之后再说。
 胡婶轻拍了一下忍着恶心强咽下东西的小小,笑道:“你个臭丫头,还想吃什么,告诉胡婶。”小小不好意思般在她耳朵边说了一堆菜名,胡婶愣笑,拍了她一下,却笑得开心:“胡闹,等你出院让你吃个够,现在敢去偷吃,等着挨板子吧。”小小扁着嘴扭了扭身子,笑看着起身出门的胡婶。回头看着拿起湿巾要给她擦嘴的古涵山,慢慢敛了笑容,微微侧过了头,不理会古涵山僵硬在半路的手,低头轻轻道:“古老爷,对不起,我可不可以,不见你?”

第九十二章 无父
 古涵山虽然早已习惯的小小的排斥和漠视,但是如此直白的拒绝还是让他浑身冰冷,他轻笑笑,疲惫苍老之色尽显,无奈纵容道:“好,小小不想见,那,爸爸走。”古涵山第一次说出了这个词,他大半年来一直企盼着小小能叫出来的词。
 他闭着眼睛不敢去看小小的反应,却听到了小小轻叹口气,仿佛哄小孩般的无奈声音:“对不起,古老爷,除了古家人之外,所有人都知道我没爸,从小没爸。”
 古涵山仰头,眼泪涌出,捂着脸,深吸口气,挺直了背,定定的看着小小。十几年沙场峥嵘的凛然之威,数十年政商两届的捭阖之势,统统化成了苍老疲惫的无奈之色。古涵山望着苍白、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带走的小女儿,心软如水,随便一根落叶上去都能搅起一阵剧痛。古涵山叹口气,再次点头,苦涩道:“好,不叫就不叫,只要肯好好治病,小小说什么都对。”
 小小眼泪喷出,压抑许久的平静瞬间变成嚎啕大哭。小小把被子蒙在脸上,呜呜地哭着。古涵山大惊,忙上前,准备掀开被子,拍哄道:“不哭不哭了,乖,我走,不哭了哈,先治病,治病,病好了,你要做什么都好。先治病好不好?乖,小小,我让默然,让你胡伯进来,好孩子,不哭了好不好?”听着小小越来越大的哭声,古涵山老泪纵横,手足无措的撕着被头,隔着被子拍哄着她。
 胡婶出去后就告诉了古楷,古楷和贺焕正看着小小的化疗数据,古楷听到后转身就要进去,贺焕拦住后劝道:“给舅舅点时间。”于是和闻讯赶来的古二少和胡伯一起进了监控室。看着古涵山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不知道怎么祈饶般,只知道不停地拍哄小小,古楷一脚揣在墙上,扶墙闷嚎起来。
 小小没有哭多久,慢慢地放下了被子,用袖子擦了擦鼻涕,红着眼睛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咚喝光之后,顿了顿,又给古涵山倒了一杯,递了过去。古涵山愣住了,受宠若惊般伸手接了过来,小小抽着鼻子,看着古涵山端着身子,一点点如喝琼浆玉液般慢慢抿着,眼泪再次涌出。
 父女俩,一个慢慢喝着愿永远喝不完的水,一个睁着大眼睛静静看着眼前只是中年却一身疲惫的老人。许久,古涵山终于喝光了那杯水,却不肯撒手般把水杯攥在了手里,上下轻抚着。
 小小也平静了下来,慢慢笑道:“对不起,我姓孟。”
 古涵山猛然抬头,监控室的兄弟三人也齐齐一惊。
 小小面对古楷、贺焕甚至胡伯、古二少都有着下意识的紧张,此时面对古涵山,却是一片轻松。
 小小轻声道:“我妈妈去世前,跟我说,我姓孟,这辈子不改姓。”
 古涵山依旧轻抚着水杯,端坐着床前,面沉不语
 小小望了眼窗外,初春的傍晚,静谧安详,她似乎沉浸在美景中,不舍的回头,慢声道:“我一岁不到就会说话了,三岁的时候,大人吵架都吵不过我。我哥哥,哦,阿晗小时候嘴笨极了,被人欺负了,都是我给他找回场子。”提起自己最幸福的时光,小小总是一脸明亮。
 古涵山依旧不动,静静地听着。
 小小慢慢悠悠地说着:“我懂事的时候就是在楼楼街,他们以为我小,其实我什么都能听懂。我妈每天接人的时候,都让我哥把我带出去,有时候她晚上……我哥就带着我吃百家饭,都是我妈妈的姐妹们,随便谁家床,我就能睡着。我是我妈妈养大的,即使她是……妓女,我也是吃她赚的饭活着的。”
 古涵山握着杯子的手早已攥的死紧,被钉住般一动不动。
 小小似乎不在意他的反应,接着回忆道:“后来,她带我去找你。我记起来了,我从小记性就好,我连我妈妈当时穿的什么衣服我都记起来了。她跟你说,说我病了,你问什么病,她说晚上总低烧,你笑了。”小小突然停了,顿了好久才接着说道:“你笑了,你说‘孟庭芳,你的招数怎么就不换换?’”
 古涵山深吸口气,看着一脸淡笑仿佛在回忆他人过往的小小,张了张口,欲说什么,到底什么都没说。
 小小也不想听他说,接着说道:“我妈妈和你吵了起来,不是好话,我知道。没吵几句你发现我在一旁听着,你就让人把我带走。”
 古涵山未曾想过当初的那幕在六岁的小小眼里居然是这样,他心里苦笑,原来真有无言以默一说。
 小小沉浸在无边的回忆里:“我被带到了一个大房子里,没多久,进来了一个女人。很高贵、很漂亮、走起路来都带着香气,我当时都要流口水了,我没见过像电视里神仙般一样的女人。”古涵山全身紧绷,监控器后的古楷、贺焕、古默然也是脸色苍白,呼吸丝毫不闻。
 小小脸色愈加苍白,一字一字的说道:“我记得她穿着紫红色的裙子,一步步走上来,低下身子,对我说……”古涵山已经血色褪尽,浑身微抖。
 小小沉浸在噩梦中,无法自拔,梦呓般说道:“她问我:‘你妈每晚忙得过来吗?你这么小也出来帮她卖呀?’”
 “咔嚓”水杯被古涵山猛然捏碎,监控室的三兄弟如三尊人偶,一动不动。
 小小眼泪涌出:“我听的骂人话多了,比这难听的多了去了。我妈是妓女,我是从小没爸,可我吃的每一口饭都是我妈和我那些阿姨们自己赚的,不偷不抢,卖自己赚的。所以,我……我推了她。”最后几字,小小有如低吟。
 古涵山丝毫不顾手上被扎破的血口,端坐不动。古楷三人也似重回噩梦般,久久未回神。
 小小泪水汹涌:“后来,等我清醒时,妈妈已经大着肚子了,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妈妈不说,我问阿晗,问一次他打我一次。后来,我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只记得妈妈日夜不停地给我逢肚兜,再后来,我就到了孤儿院。”小小似乎哭干了般,不再流泪。
 小小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几大口喝了下去,长舒口气,轻笑道:“我罪大恶极,大少爷怎么对我,我都甘愿受着。他让我死,我就去死,他让我活着,我就活着还,我还不起,我哥会替我还,我哥还不起,只要大少爷开口……我,只要大少爷开口……什么都行。”
 监控室里的古楷全身颤抖,两手捂着桌脚,狠狠地抠着。
 小小泪流雨下,忏悔难耐地哽咽道:“我知道这世上最脏的职业是什么。我从孤儿院逃出来时,有人给阿晗五千块钱要把我带走,阿晗划了他一刀。前年,阿晗病了,我,我已经走到新地宫了,九条哥把我绑了回去。……所以,只要大少爷同意,我现在就可以去,我妈不让我知道,可我还是见着几回,我觉得没什么呀,不就是在那儿躺着嘛,总比趴着挨打要好过吧。”古涵山抖着嘴唇看着她,剧痛后怕再难压抑。
 贺焕一把拦住了要跑出去的古二少,低喝道:“别添乱。”古楷只盯着屏幕,眼神空洞,不知神游何处。
 小小却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想起那次是阿晗第一次拿木棍抽她,把她绑在小木床上,连骂带抽,无论她怎么哭喊求饶,阿晗都不停手,一边哭着一边狠抽着。霎时,泪水又流了一脸。
 小小使劲儿擦干了脸,静静地望着古涵山,似乎揶揄道:“古老爷,你看,我就是这一身的罪,满身的脏,哪里配叫你爸爸呢?”说罢,轻轻地笑了起来。
 古涵山低头,长叹口气,抬起满是鲜血的手心似乎要拍拍小小,伸到半路,无措般又收了回去。
 小小一脸茫然,不理他如何,只接着梦语般说道:“欣然跟我说过,家里来过一个坏女人,不仅害死她妈妈和她妹妹,还让她大哥和她爸爸总背着她斗气,让她外公也生了她爸爸十年的气,要不是她病了,她外公还不准备搭理她爸爸呢。”
 小小突然抬高声音:“可是,可是,那个坏女人是我妈妈呀。我知道她不好,我知道她怀着我时威胁你,我知道她拿着你给她的钱去澳门赌博。我知道她钱输光了以后又找上了别人。可是,可是……”
 小小痛哭出声:“可是,那个人让她把我打掉,才肯养她。我妈妈,我妈妈说什么都不肯,拼死把我生了下来。我,我出生以后,又有人想要,想要跟我妈妈……可我妈妈说什么都不肯让人把我送走。后来,为了护住我,我妈妈划伤了他,他也,他也划花了我妈妈的脸,把她卖到了楼楼街。我知道,你恨她、大少爷恨她、二少爷恨她、大小姐恨她、你们所有人都恨她。可是,可是我爱她,我爱她呀。没有她就没有我,她是我妈妈,除了可男,她是我唯一、唯一的骨血亲人啊。”
 小小又把脑袋缩到被子被子里,哭嚎声闷闷传出来。古涵山突然软下了身子,抽出纸巾轻擦了下血渍,伸手轻拍了下小小缩在被子里的脑袋,声音嘶哑地好似裂布般:“孩子,如果你愿意,放下这些,向前看,你还小,该赎罪的不是你。”
 小小猛的抬头,目光微凝,慢慢坐直了身子,靠在了床头,朗声道:“不,为什么忘掉过去?我是有罪,我不值得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胡伯胡婶所有人的原谅,我死了用命偿,活着用这身子偿,予取予求。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我血缘上的父亲是怎样一点点把我亲手杀死的。永不会忘!”
 古涵山终于支撑不住,身子猛然一晃,忙伸出手扶住了床边,脸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闭眼无语。监控器后的三兄弟转头就要进去,古涵山似乎知道般,冲着摄像头轻摆了下手,古楷在贺焕的大力拉扯下勉强止住了脚步。古涵山掏出药盒,咽下药,闭眼良久,缓过气来。
 小小微微侧过头,不想看他般,哭喊道:“到古家后,我一直都怀疑,为什么大少爷刚抓到我时看到我身后的胎记就知道我跟欣然配型合适?为什么大少爷第一次见我就满眼的憎恶厌烦?为什么开始时胡伯胡婶如防贼般防着我?为什么欣然每次来找我,古宅所有人都跟打仗似的紧张,我就那么可怕吗?”小小越哭声音越高。
 “直到我被大少爷扒光吊起来时,我才想起来,我六岁那年被刻意遗忘的东西都想起来了。原来,原来,我是……我妈妈是……所以古家上下才如此对我。”小小慢慢哭低了声音。
 “我才知道为什么大少爷每次都那么……往死里打我,这是我该受的,我原来恨过、怨过、委屈过。欣然有爸爸,有哥哥,所以她病了,所有人都心疼,都宠着她。我只不过没有爸爸、哥哥不在,所以,我只能忍着,多说一句都会讨人厌。我答应过我妈,我没爸。可是,可是,我从小就做梦都在梦着我爸长什么样,谁都说我长得像我妈妈,我总照镜子,找着和我妈妈不一样的地方,去猜那是不是我爸爸的模样。”
 古涵山眼泪已经湿透了衣服下摆,想要伸臂抱住小小,却惧怕般一动不动。
 小小眼泪长流,哭笑道:“我被大少爷抓到医院的时候,我在想我爸爸知道了会救我的。你和医生站在门口……”小小指了指病房大门“医生对你说我体质太弱,即使移植,术后风险难以预料,你却打断强调只要欣然得救,其他无所谓的时候。我在想,要是我爸爸,也会这么救我。我听到了,你们都以为我昏迷着,我都听到了。”小小越哭越高声。
 “我被大少爷二十板子打得恨不得撞墙的时候,你告诉我你小女儿病了你很心疼;我因为踩了欣然肚兜一脚,被表少爷打得死狗都不如的时候,你告诉胡伯别再让我出来碍眼;我被大少爷判刑三天一顿打的时候,你出门不闻不问;我和欣然闹厨房,大少爷遥控罚我的时候,你把欣然搂在怀里,眼看着胡伯打我板子;嬷嬷死的时候,大少爷把我扇下了

第30回

楼,你在三楼看着一声不出;我被表少爷抓回来,我被大少爷关到地牢抽鞭子的时候,你在看着;我踹了大少爷,我后背流了半天的血了,你只抱着大少爷看都不看我一眼;大少爷手底下人当着我面把饭倒进了盐水桶里,跟我说太淡了得过过盐的时候,你吩咐给我加上脚铐;我两天没饭吃,实在忍不住捞着桶里的馊菜叶吃的时候,你在医院陪着欣然;两个月了,我夜夜都发烧,烧起来不想说话不认人,你视而不见;我在小黑屋,带着脚镣,脚背日日渗血,你不闻不问;东楼停了三天水,我不知道是不是大少爷要渴死我,我连问都不敢问的时候,你把我彻底遗忘。古老爷,既然当初如此,今日这般又是为何呢?”
 古涵山抖着双手,坐到了床头,想把哭得浑身无力的小小揽在怀里,小小却一掌拍开。转头不看他,接着哽咽道:“从进古宅我就在害怕,我不知道大少爷为什么那么恨我,每次打我都像要杀了我。我怕的要死、我躲着他,躲着所有人。我多问一句,都有人说我不知好歹。胡伯胡婶若不在家,我去厨房都跟讨饭似的。厨房后院的人常常议论我被大少爷扒光了打,哭得多么难听。欣然生气不理我时,他们笑话我想攀高枝,摔地上了。难听话我听得多了,可是,你呢?他们说的时候,你在哪里?”
 小小不去看古涵山的脸色,只顾抽泣道:“我不知道大少爷什么时候会打死我,每次挨打,我都当赴死一样。我也不知道表少爷哪鞭子会要了我命,欣然说表少爷最烦娇怯怯的女生,所以我每次见到表少爷,我连哭都不敢。我不确定欣然什么时候突然发病,她发病我就得死,所以每晚只有欣然睡熟了,我才敢睡。我不知道二少爷会不会再捉弄我,他在家时,没有欣然陪着我连床都不敢下。每次,每次挨打,我都洗好澡,换好衣服,叠好被子,因为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回来。我不知道哪句话会惹得大少爷、表少爷、二少爷不高兴,所以我宁愿不说,也不敢多说。我不知道古家还有什么只有我犯了才出现的规矩,我不知道如果我不能救欣然,大少爷会不会给我个痛快死法。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告诉我,我每天天亮发现我还没有被打死,没有疼死的时候,我都松一口气,我又多活了一天。而那些日子,你在哪里?”
 古涵山不顾小小的挣扎,把她小身子紧紧揽在怀里,小小却似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脱开来。
 小小大喘着,哭号道:“我知道我有爸,小时候我盼着他像对面屋娄八毛那样,被她爸骑着车带走。孤儿院时,我天天都盼着,我爸能找到我,把我抱怀里。后来,我每次被人追着打时,我都在想,如果我爸在,他会不会嫌弃我是个小混混?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毫不犹豫拿我命换他女儿命;对我一切视若无睹;每次我被打得半死都转身而去;我和欣然吵架,把她搂在怀里亲哄着,冷着脸看我当众罚跪的人,是,是我的……”
 小小深吸口气,冲着古涵山嘶吼道:“我可以没有爸,我爸可以不要我,不管我。但是我爸爸不可以亲手送我去死,我爸爸不可以一次次眼看着别人打死我,不管不问;我爸爸不可以一次次牺牲我的命成全他别的儿女的情。所以,古老爷,若我死了,我今生无父,若我没死,我终身无父!”

第九十三章 失因你,得因你
 古楷满脸泪水,脸色涨红,转身就外跑,贺焕一把拦腰抱住,喝到:“说多错多,不是解释的时候。”已经哭花了脸的古二少看着大表哥惊悔交加的苍白脸色,也止住了跟大哥一起往外跑的步子。
 胡伯捂脸痛哭:“这孩子,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呀,我去跟她说……”贺焕刚拦住那哥俩,又一把拦住胡伯,他自己也心绪起伏的厉害,可一家人都失控了,他再难受,也得冷静下来。贺焕强稳道:“胡伯,让欣然过来吧,好多事儿我们去说,小小未必会信。先让她安心治病要紧,一点点来。”胡伯愣了愣,看了眼已经迷愣无语的大少爷,点点头,眼泪又控制不住流下。
 古二少趴在他大哥怀里,闷嚎着:“我没有,我没有,就那一次,再没有过想捉弄她,我知道她怕我,我知道……可我……我真的再没有过……”
 古楷一手回搂着弟弟,一脸的泪水汗水,两眼通红,看着监控器抖着手给自己倒水的小小,和慢慢直起身,弯着腰,一言不发,给小小身下垫被子的父亲。小小屁股上有伤,平躺时容易挤压,所以清醒时都在身后垫上被子让她侧躺。刚才一番折腾,小小大概又蹭到了伤口,父亲似乎想要掀开去看,又不敢般,只慢慢把被子垫高,让她侧靠着舒服些。老父一字未言,只慢慢的,笨拙的把被子叠高,扶着小小颤抖的肩膀,让她侧靠过去,小心的避开她屁股,最后伸手似乎想摸摸她低垂的小脑袋,到底收了回来。
 古楷眼泪奔流,父亲一句都没解释,小小所有的哭号控诉、所有的指责怨恨,他都认了,一身都担下了,一字都未反驳。就像儿时他闯祸惹事,当着外人面,父亲总是挡在他前面,跟人道歉周旋,回头关上房门再沉脸训子。最初参与公司决策时,数次决策风险过高,父亲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替他挽狂澜,化危机。即使这十年间,风言风语不断,他明着忤逆、背里怨恨,父亲也一次次站在他前面,不道歉、不解释、不祈求,只一次次站出来,把有可能伤到他大儿子所有风雨统统挡在身前。古楷不是没有能力解决,可每次见日益苍老的父亲如此,他总有种报复的快感,快感之后则是深深的疲惫和说不清的懊悔。父子相持十年,双方没有一次正面争吵,没有一次背后算计,只有沉默、冷战、远离和拒绝。
 直到小小出现。
 当父亲提出把小小接回老宅看养的时候,他就大概猜到父亲的意思了,一来这是家事,古楷分得清内外,把小小放在外面并不合适,也就答应了。二来,那丫头虽然忘了,可是做过的事儿却血淋淋的抹杀不掉,父亲想让她立马过上舒坦日子,没那么容易。
 小小被接回来之后,他几次看见父亲站在楼梯口偷望着去西厨房偷食乐得满嘴油的小小;每次小小挨打后,他只要调出监控,一定能看到父亲半夜在小小门前徘徊;中秋夜,一家人在餐厅齐聚用餐,小小远远地猫在门后探着小脑袋跟欣然使眼色自己却不敢进来时,父亲望着欣然旁边的空椅,一脸压抑的渴望和无奈;小小和欣然打闹,自己故意只罚小小,父亲搂着拍哄欣然,却不错眼地看着一脸委屈罚跪的小小,欣然哭着求情时,父亲立马答应下来。后来每一次,小小受罚,父亲都脸色苍白的无措着。古楷记得当时自己是一次次冷笑,达然死了,小小可还活着呢,受些活罪总比埋在地下要好吧?
 直到小小逃跑,父亲大概知道自己再不会轻饶小小,所以父亲彻底摆明了态度,不仅拉进来胡伯,更让阿焕左右周旋。古楷泪流不止,何必?何必呢?打小小,欣然疼、默然疼、胡伯胡婶疼,可看着小小一次次求死的表情,他不疼吗?舍了一个小小,只为成全他一人,成全他们兄妹四人,只为照顾他暴烈的性子。父亲,值得吗?
 古楷仰面哽咽。他知道父亲心里清楚,如果一开始就对小小好,那么他所有的恨会立马全部发泄到小小身上,小小承受不起。他一次次责打小小时,如果父亲出手拦住,那么这次躲过,下次小小只会挨得更重。如果父亲铁了心的像唐老叔那样护着私生女,那抱歉,自己不会再多说,天高海阔,自己只会再次离开。就因为父亲深知自己的性子,深知自己对他,对孟庭芳母女的怨恨。所以他在忍,他在等,他忍着小小一次次被自己毒打,他等着自己慢慢的接受小小,等着自己不再暴躁执拗,能够走出十年深潭,那么一切将云开见日。可是,父亲算对了一步步,甚至自己真的一点点接受了小小,接受了那个跟在欣然后头淘气学话,不小心冲着自己叫出了一声“大哥哥”,却吓得“扑通”跪倒在地给自己磕头求饶的小丫头时,所有人都没有算过命运。他们努力的挣脱着自己的过去准备重新开始时,却发现,小小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如今直到小小病重,父亲才敢把她搂在怀里,直到小小熟睡,父亲才敢给她擦着身子,一寸寸的轻揉着,贪婪的轻抚着。古楷死死地咬着下唇,一直注视他的贺焕见古楷嘴唇血滴渗出,忙伸手用力松开他下巴。
 古楷微喘着,看着贺焕轻笑道:“我就是一丧尽天良的畜生!”
 贺焕知道他已经彻底想明白,拍了拍他肩膀道:“后悔就去补偿,小小的病并非没有办法,先治好她,老爷子不需要你口头道歉,他要什么你心理清楚。”说罢,苦笑一声:“还有我的那份……小小好起来,我都还她。”
 古二少抽着鼻涕突然插嘴道:“我把,我把,我那些……都给她,我,我以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她是我,祖宗,祖宗行吗?”
 胡伯本来一脸悲怆,突然被气笑了,抬手拍了下古默然大头:“轻喝道,你和你大哥一个祖宗。”古二少“嗷唔”一声,哭得更响亮了。古楷正要回手拍打古二少,就听喝光了水,恢复些力气的小小突然脆声道道:“古老爷,我得谢谢你。”
 古涵山佝偻着身子刚给小小垫好后面,掖好被子,拽过凳子,坐在了她前面。听她如此一说,两拳一紧,知道即使是被生剐,也得坐稳听着。古涵山已经冷静了些许,不管怎样,她愿意说,不再是上来就咬人,也不再是咬牙沉默,只要肯说出来,就好。
 小小低头看着古涵山紧握的拳头,微微抬手又给他倒了杯温水,两手递给他,真诚道:“给你喝水,谢谢你。”古涵山一愣,摄像头后面的哥仨也是面面相觑。古涵山抖着手接过了水杯,没舍得再喝,只静静地看着小小,看着小小再次泪如雨下。
 “我以前只有我哥哥阿晗,如果没有阿晗,我活着都没有意义,不,都不会活着。可是大少爷救了他,阿晗伤的那么重,如果不是大少爷救了他,我可能也跟他去了。”小小流着泪,声音却异常平静的说着。古涵山握着杯子,定定地听着。
 古楷微愣,和贺焕对视一眼。古二少也停止了哭声,在胡伯怀里,睁大了眼睛。
 小小擦了擦眼泪,接着道:“还有我弟弟可男,如果不是大少爷给他看病,他最多只能活到十岁。可是那天胡伯给我看照片,那么健康,那么漂亮,我哥哥说他小时候跟小耗子似的,哭声都听不见,现在却能每天开开心心上学。都是因为大少爷。”古涵山微沉下眼,静静地听着。
 小小似乎回忆道:“那晚我以为大少爷要把我换个地方杀掉,所以我跑了。可是,可是,大少爷却替我挡了一枪,我都听到子弹打进他肉里的声音,‘噗’的一声,大少爷打我屁股的时候都没有出过血,当时他的血却湿透了我衣服。大少爷一句都没有说我,只把我护在身后,后来,他大概知道我们俩人跑不掉了,他……”小小眼泪再次汹涌,“他让我自己跑,他竟然让我自己跑!!”小小越哭声音越来越高。古涵山脸色苍白,想要替她擦泪,却半道停了下来。
 小小放下手,慢慢道:“还有表少爷,我很早之前就知道表少爷了。那次有人想跟阿晗想买我,阿晗划了他一刀,我们俩被人追的满街跑。后来实在逃不过,阿晗把我藏在身后的纸盒箱里,自己扛着那帮人的拳打脚踢,我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阿晗挨打的闷痛声。就是这时,过来一辆车,所有人都停下了手,我偷看到后门打开,有人吩咐了什么,那些人就都跑了,我哥哥想上前道谢,车却开走了。后来才知道,车后坐着的是贺老大,可我连样子都没见着。阿晗想要道谢,满C城的找了一个月,连贺老大的衣袖都没看见。也是那时起,我哥哥天天三炷香叩谢,不停地打听表少爷的事儿。”小小回忆起每晚阿晗掳着袖子,口水四溅地给她科普贺氏传奇的样子,秀气的嘴角绽放出一丝甜笑。
 古涵山不忍打断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小小,看着女儿难得的笑容,刹那间失了神。
 古二少一脸探究的看着贺焕,古楷也侧过头来。贺焕皱着眉头,他虽然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习惯,但是真的没印象了。他资料搜集的再齐,也不可能小小每日行踪都事无巨细。再说,他地皮内,一群大人围殴一孩子,他大概是路过时看着闹心,所以让司机下去吩咐了一声。于是无奈地跟古家兄弟俩摇了摇头。
 古涵山大概听出了小小要说什么,虽然手心越来越冷,可也没有打断她,只安坐着听小小如闲聊般,一点点说着。
 “那是贺老大呀,我和我哥哥连衣角都够不到的贺老大呀。却……却一次次容忍我,无论是我该打,还是我故意找茬,他,他从来不跟我计较。他打我时,次次手下留情,他打别人都是鞭鞭见血,可是,可是打我,几十下,几十下,都没出一点血。”小小低低地哭泣着。
 贺焕微微垂下眼,古楷拳头又紧握起来,抿着嘴,一动不动。
 “我连累了大小姐,大少爷要打死我,表少爷那么疼大小姐,一定也恨死我了,他刚找我时,大概气得都想杀了我。可是,我说我饿了,我饿了。他居然,亲手给我做饭,给我做了好多好吃的,我吃的,吃得好饱。”小小捂着脸,哭声沉闷
 贺焕微微侧头,眼眶深红,一下下敲着桌面,抿嘴不语。
 “他要打我,我认,虽然表少爷打屁股,跟大少爷一样,可疼可疼了,可是我认了。没想到,他,他还肯让我睡一觉。我,我好久都没有睡过暖和床了。表少爷,表少爷,对我那么好,好的,我都恨不得死在他手上。”小小哭号着,一脸的回味和痛楚。
 古涵山终于泪下,伸手慢慢擦拭着小小的眼泪,小小没有力气再拦他了,任他笨拙的给自己擦着。
 小小平静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有二少爷,二少爷那么恨我,可是之后,却一次次哄我。我,我就是个小丫头,我连欣然的丫鬟都算不上。二少爷是少爷,他就是心情不好打残我,可给欣然配型的人也不只我一个。可是二少爷还过来,过来跟我道歉,我哪里值得他道歉,我害得他挨打,躲着他都来不及,哪敢让他道歉。他还给我买,买那么好看的巧克力,我从来都没吃过,那么好看,我都,我都不敢吃。”小小哽咽着,“可最后,我又伤了欣然,大少爷把我扇下楼,二少爷,二少爷却进来哄我。我刚伤了他妹妹呀,谁都不肯理我了,他却进来哄我。我哪里值得他这样呢?”小小抽噎的越发厉害,古二少也抽泣的一声比一声高。古楷没力气去哄弟弟了,贺焕也沉着脸想着心事,胡伯一边流着泪一边拍哄着古二少的大头,听他“呜呜呀呀”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还有胡伯胡婶,胡伯胡婶怎么可以对我那么好?我吃什么,胡婶都给我做,我每天穿的干干净净,吃的暖暖饱饱,睡得舒舒服服,都是胡婶一点点给我准备。我吃得再多,胡婶都不嫌弃我。我多晚想吃东西,胡婶都给我做。还有胡伯,我的胡伯呀,他,我,我趴着不能动的时候,他给我剪指甲,他什么都教我,我没上过学,经常闹笑话,可他从来不笑话我,一点点耐心地教我。我,我这么大了还尿床,胡伯,胡伯半夜起来给我换裤子,换被子,他救我一次次,他为了我,跟大少爷顶了一回回。也是为了我,他求了表少爷多少次,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他,他要是我爸爸多好呀。”小小嚎啕大哭。古涵山转过头,眼泪横流,不忍再看。
 胡伯颤着手,擦着眼泪,心疼又无奈的看着屋里的父女俩,满心酸楚。
 小小抽泣着,一点点收了声,安静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一字一句道:“可是这些,都是因为你。”
 古涵山早已猜到,却依旧全身一颤。
 小小苦笑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偷大少爷钱包的时候就被打死了。我哥哥也被车撞死了,我弟弟更是早就夭折了;如果不是因为你,表少爷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更不用提我一次次伤害欣然,他早就恨不得杀我多少次了;如果不是因为你,胡伯胡婶哪里会对我如此。如果之前,大少爷、表少爷、胡伯胡婶如此对我,还是因为我能救欣然,但是我都没用了,我都没用了呀。大少爷还肯舍命救我,表少爷依旧对我百般容忍,胡伯胡婶还是照顾我如此。我有什么?我就是一个街头小小混混,他们如此,还不是因为你?”
 小小失声痛哭:“我除了我哥哥,我除了阿晗,什么都没有。这大半年,我,我好在乎的东西,都是因为你?你让我怎么还你,你让我怎么还你?”

第九十四章 无痕
 小小越说越咳,古涵山看着对他泪眼撒泼的小小本来已心下大松,见小小这咳得喘不上来气的样子,忙坐到床头,双臂用力,不理会小小无力的挣扎,把她揽在怀里,一手轻揉她小腹,一手轻轻给她顺着气。小小使劲儿想挣脱开,嘴里“呜呜”的哭喊着什么,却越来越没有力气,慢慢地又沉睡过去。
 古涵山就这样抱着小小,一下下轻抚着她肋骨突出的小身子,下巴抵在她头顶,低头看着终于可以在自己怀里睡熟的小女儿,满心酸涩感慨,眼泪一滴滴掉在了小小已经开始脱落的头发上。许久,直到监控室的兄弟三人怀疑父女俩都已经睡着了,才看见古涵山轻微的动了一下。
 古涵山见小小似乎有些难受,便低下身子,轻轻地亲了一下她额头,才小心翼翼地把她侧放在床上。细心的盖好被子,手脚都掖在被子里,然后拿着干毛巾,一点点给她吸干流得到处都是的眼泪、鼻涕。只把小花猫收拾的干爽,才扶着麻木的腿,慢慢起身。
 古涵山站在门口,扶额回首,难堪、酸楚、庆幸,不知多少滋味交杂着。小小恨他,没关系,不想见他,也没关系,她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她把病养好。来日方长,他等了大儿子十年,终于等到了。小小才十六岁,他才五十出头,至少能等上小小二十年。只要小小肯好好养病,傻丫头,只要你肯治病,爸爸等你。
 古楷四人看着老爷子站在小小房门口,不停地回望着,半天没敢上前。古涵山见他们如此,哂笑道:“让钱医生去看看,我躺会。”胡伯忙跟着古涵山回房,贺焕和古楷对视一眼,一个去叫医生,一个跟着古涵山回了房。
 古楷看着钱医生把小小从头到脚查了一遍,按耐下急切。钱医生点头道:“这两天情况还可以,但是起码观察一周,才能定下次化疗的时间,一些副作用还没有显现,过段日子,可能会更难受,别让她过于激动。”古楷点着头,送走医生后,坐在小小床边,如那些天小小偷溜进他房里偷窥他一样,一点点的看着她,一寸寸地揉搓着她小手,又慢慢褪掉她裤子,看着小屁股上依旧有些吓人的伤口,想揉揉,却不知如何下手。最后轻手轻脚地给她提好裤子,握着她手,呆坐了许久。
 直到贺焕进来,给他使个眼色,哥俩才相携而出。
 小小一觉睡了一整天,醒来后发现自己腰上搭了个胳膊,好熟悉的感觉,以为在做梦,嘟囔了一句,准备接着睡。谁知那胳膊却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她裤子下面,摸索着她红肿结痂的屁股,使劲儿一戳,小小“嗷唔”一声蹦起。在旁边准备晚餐的胡婶拍着胸脯,视而不见。
 小小看着恨不得把两只手都伸进她裤子里的欣然,半天没回过神,欣然可不想见她张着嘴流着口水,一脸看见外星人的表情,只顾着一手扒她裤子,一手戳着她屁股。小小似乎忘了屁股正被人蹂躏了,只顿顿地伸出手,一格格地摸到欣然脸上,揪起一块肉,在欣然反应过来之前,反手狠劲儿一拧。
 欣然惊天一吼,痛呼着蹦了起来,咬牙大叫:“好你个孟小小,反了天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敢掐我了?来呀,你再掐个试试!”伸手就要把小小裤子扒光,使劲儿戳之。谁知小小呆愣了一瞬,“嗷唔”蹦起,一把把欣然扑倒,嚎啕大哭起来:“欣然、欣然,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嗷嗷嗷,嗷唔嗷唔,你还肯理我,嗷嗷嗷嗷,欣然,欣然呀……啊啊啊啊”
 欣然被小小扑的一晃悠,正腹诽着,大哥竟骗她,小小哪里病重了,瞧这力气。就听到小小那熟悉的哭嚎声在耳边响起,心下猛的闷痛,身子慢慢地软了下来,由着小小抱着她哭喊着听不清的话,哭得惊天动地。欣然也眼眶深红,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嗓子像被堵住似的,只生疏地给小小顺着气,俩人对躺在床上,一个哭得如没了妈,一个哭得像死了爹。
 胡婶被她俩哭的头疼,忙上前一人拍了一巴掌,轻喝道:“待会再哭,先起来吃饭,小小,大少爷说了,要再敢跟欣然熬夜胡闹,见一次打一次,你屁股上的伤可是刚刚见好。”小小脸色一白一红,一猫腰钻到了欣然怀里。欣然大乐,拍拍小胸脯,跟在她怀里依旧是一提到她大哥就犯怂的小小保证道:“放心吧,现在家里我最大,有我在,没人敢动你。”胡婶点着欣然额头,笑斥:“表少爷走前吩咐了,要是带着小小出什么幺蛾子,就给你办出院。”欣然蔫了,大表哥最不地道了。小小抬头看着一提她大表哥就如蔫皮球般的古大小姐,心理瞬间平衡了。
 古涵山夜里赶过来时,小小正歪坐在床上,伸手从欣然嘴里抠着什么,欣然死咬着牙,用尽力气往下咽也不给她。小小突然手伸到欣然咯吱窝,轻挠了一下,欣然大笑,小小“嗖”的伸手抠走了欣然咬在嘴边的东西,一回手塞到了自己嘴里,几下咽了下去,眯着眼睛,抬着下巴,一脸得意的望着古大小姐。欣然大惊,继而大怒,身后把小小扑倒,冲着她屁股就要掐去。胡婶看着老爷子站在门口笑看着不说话,本不想去拦,却见这小姐俩越闹越不像话,忙上前把她俩撕开,笑斥道:“老爷子来了,一对儿没礼貌的。”
 欣然气愤难消地暂时放过了小小,回头跟自己老爹摆了摆手,大笑道:“爸,我先收拾小小,回头再招待您哈。”古涵山看着躲在被子里,僵硬着不肯抬头的小小,心里一叹,笑道:“胡闹,该睡觉了,下来,跟我回房。”欣然看着一见她父兄,就老实地跟小狗崽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小小,扁扁嘴,呼噜了一下小小脑袋,在她耳边威胁了几句,不情不愿的下了床,被古涵山牵着手,出门了。
 胡婶见那父女俩出去了好久,小小依旧躲在被子里不肯抬头,心里酸痛,装作无谓的笑道:“又装老实了?大少爷刚才打电话时听到你和欣然疯淘了,快起来,擦擦脸,早点休息,免得明天大少爷过来再给你加一条。”小小偷偷擦着泪,慢慢钻出了被窝,任胡婶给她擦着脸手,不言不语。胡婶也不强迫她,把她收拾干净后,嘱咐了护士一声,便关门出去了。
 小小睁着眼睛,眼泪一行行淌下,久久未眠。
 本想赖床到中午的小小,似乎刚睡觉就感觉到有只罪恶的小手又伸到了她裤子里,小小心理哀嚎,大小姐,你的爱好能不能不这么专一?不理会不断蹂躏她的小爪子,擦擦口水,准备接着睡去。谁知欣然憋了快三个月的情绪,不把小小蹂躏个三五年,郁闷难消。可看着小小一脸的瞌睡,却下不去手了,只轻搭在她小屁股上,自己也睡着了。
 贺焕和古楷中午过来时,便看到着小姐俩并排睡在一块,屋里温度似乎有些热,小小踹了被子夹在了两腿间,欣然也有些闷热的结了睡衣扣子。小小一手掐着欣然脸蛋,睡得口水横流,欣然则把手伸到小小裤子里,拧着她屁股,睡得一脸满足。古楷和贺焕对视一眼,无奈叹笑,没有吵醒她们,跟胡婶打了个招呼,转身出去了。
 古楷陪着贺焕在天台抽着烟,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
 “胡婶说,欣然昨晚也一夜没睡,小小更是天亮才睡。”古楷右臂刚刚见好,只左手撑在栏杆上。
 贺焕抽着烟,点点头:“那俩丫头,一个比一个聪明,不一定猜到哪儿了。”
 古楷苦笑:“我跟欣然说,小小找到了,被我狠打了一顿。因为原来就有病,怕上手术台,所以跑了。正在隔壁治病,谁都不肯见,只想见她。”
 贺焕抬头,看着古楷紧皱的眉头,掸了掸烟,问道:“怎么了?”
 古楷一脸有女初长成的骄傲和无奈,苦声道:“欣然居然什么都没多问,只问我,小小有救吗?”
 贺焕若有所思,轻皱起眉头。
 古楷声音越发苦涩:“我照实说了,欣然没哭没笑,低了半天头,跟我说,以后不让小小走了好不好?”
 贺焕顿住,终于也是一脸苦笑,望着古楷,无奈道:“欣然猜到了?”
 古楷无奈地摇头:“未必是全部,但是我们对小小太反常了,欣然不多想反倒奇怪了。”
 贺焕点点头,思索了片刻,道:“你准备怎么办?”
 古楷难得的有些不确定:“那俩丫头,一个比一个机灵,要瞒也瞒不了多久。看欣然现在,对小小倒真是毫无芥蒂,倒是觉得亏欠得多。嗨,先治病吧,等俩臭丫头都好利索了,再慢慢来。”
 一提到青春期少女的心理问题,非专业人士贺焕便自动退避三舍,见古大少如此愁肠百结,闷笑道:“要不你快点找个媳妇得了,这不是你干的活儿。”古大少猛然沉下了脸,盯着贺焕半天没说话。
 贺焕忙举手做投降状,夸张地笑道:“得,得,算我没说。”
 古大少更郁闷了。
 贺焕不敢再提古大少不知为何万般排斥的婚姻问题,大概跟他一样,曾经的阴影难散,对结婚有着天然的抵触,便笑笑,突然想起一事:“太子爷给你电话了吧,咱哥几个谁陪老爷子过去?”
 古楷也在愁这事儿:“严老家宴,老头儿肯定得去,我看老头儿的意思是让我跟陈市长一块出访……”说罢,突然笑道:“严老点名要见默然,我看他也闲得慌,让他跟爸爸去吧。你在家先看着那丫头两天,我尽快回来。”
 贺焕想想,笑道:“咱俩计划的再好,还的看老爷子,他现在可是支使你没商量。”
 古楷畅笑,云淡风轻。
 俩人正笑说着话,胡婶的电话过来,一脸焦急:“大少爷,表少爷,欣然和小小,哎呀,又闹起来了。”
 古楷听完胡婶的话,冷哼怒道:“这俩丫头,屁股是真痒了!”

第九十五章 自卑
 古楷、贺焕刚走不久,欣然就被胡婶叫醒了。救了她的小姑娘南英,专门来医院看她来了。
 比欣然康复得快得多的南英本来已经出院,临行前,欣然还不不能下床。于是古涵山亲自做东,郑重地的答谢了南英父女。南英父亲是老实地道的庄稼人,古涵山怕老人家拘束,没有把饭局安排在酒店、会馆,而是请到了他自己的南山别墅,让厨房准备了一桌家常菜。古大少、古二少统统作陪,贺焕也匆匆赶来露了一面。之后南英父亲带着怎么推辞都推辞不掉的厚重谢礼,带着南英回乡了。因为古涵山把南英安排到了C城全国著名的理工大学读书,于是南英自己带着一堆家乡特产又回到了C城。前几天刚到古楷给她安排的房子歇了一天,今天就特意来看欣然了。
 欣然知道是那个淳朴拙言的同龄小姑娘救了自己,早先强撑着下地,亲自给南英和他父亲以茶带酒恭敬地敬了一杯。但是她本就性子清冷,上学时真正的知己也是屈指可数

第31回

,所以虽然感激、尊重,却和南英实在无甚可说。
 所以听说南英来了,欣然虽然有些吃惊,但也好教养地起身去梳洗,看着小小依旧四仰八叉睡得口水横流,嫉妒地瞪了她一眼,翻身下床了。
 小小醒来时,伸手摸屁股,发现今天居然没有那只罪恶之手,大吃一惊,突然心脏发疯般的狂跳,翻身坐起,不理会在后面叫她的护士,光着脚大步往欣然房间跑去,边跑边眼泪直流,两手冰凉地一把猛推开了欣然的房门。无论是一身米凯斯连衣裙端坐在沙发上的欣然,还是对面短发黝黑的小姑娘,连在旁边给她们摆点心的胡婶统统都吓了一跳。
 小小看着上下完好,气色无碍的欣然,才慢慢平复下快跳出来的心脏。转头看到欣然对面的客人,小小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冲欣然摆了摆手,就要转身出去。欣然看到小小一脸苍白地狂跑进来,几步路就出了一头的汗,低头又看到她脸鞋都没穿,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忙起身,走了过去,揪着她胳膊问道:“我大哥又打你了?”小小忙摇头,支吾道:“没有没有,就是醒来没看到你,想,想多了。”欣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眼睛一热,冲着她屁股狠揪了一下,骂道:“瞧你那没出息样。”小小讪讪地嘿嘿笑着。
 胡婶拿来了拖鞋,小小蹲身穿上后,见欣然在忙,就要离开。目瞪口呆了一阵的南英,见欣然盯着穿鞋的小小皱着眉头,站了起来,冲小小摆了摆手,大方的打着招呼:“你好,我叫于南英。”小小正被古大小姐盯得满身鸡皮疙瘩,见小客人跟她打招呼,顾不上左右脚穿反了,忙两只手大摆,咧嘴笑道:“你好,你好,我叫小小,孟小小。”
 古大小姐的朋友小小就见过一个,那贵气逼人的,压的小小都不敢直视。所以小小一直觉得古大小姐的朋友都是那个调调,如今见到如此朴素接地气儿的,反倒愣忡了。但是古大小姐的朋友都是金贵人儿,小小忙不停地点着头,一脸讨好地笑着。
 欣然最见不得小小这幅生怕得罪她身边所有人的表情,慢慢地沉下了脸。欣然跟古楷长得甚像,小脸一沉,仿佛古大少附体般,小小两腿打起了颤。胡婶一见这姐俩又要斗气,忙上前道:“小小饿了没?走,早给你准备好了。”小小忙不迭的点头如捣蒜,转身就要溜走。欣然见南英一脸大方地站在自己旁边,小小却如做贼般见不得光的见人就跑,心里酸楚难耐,于是缓下声来:“小小,南英是客人,你过来,陪人坐坐。”小小苦着脸看着胡婶,她哪里会待客呀,把她放出来轰人她还自认有那讨人嫌的本事,人家古大小姐待客,她不脏了客人的地儿就好不错了,哪还敢上前。
 胡婶也有些吃惊,转念明白欣然的心思,低声笑道:“去吧,桌上都是你爱吃的,不想说话就低头吃,没人管你。”小小苦着脸用眼神示意胡婶此建议真的可行?胡婶见欣然越来越不耐烦的神色,忙不再理她,把她推到了欣然身边。
 小小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的坐到了欣然身边,眼睛盯着一桌子的茶点,咽了咽口水。欣然一边和南英没有营养地聊着,一边看着小小那畏缩的小模样,心里直叹气。
 南英知道古家大小姐没有亲姐妹,回去以后对她脸色180度大转弯的继母,不停地叮嘱她,到了C城,要时不时地去看古家大小姐,古大小姐没有姐妹,你救了她的命,这是姐妹缘分。南英倒没那么多心思,只不过只身到了C城,一人不识,唯一认识的就是古大小姐古欣然,于是也没有事先打招呼,带着一堆土产就直接过来了。如今见个眼睛漂亮的惊人的瘦弱小姑娘跟欣然如此亲密,还以为是哪个病友,便笑了笑主动打招呼:“晓晓吗?名字真好听,是‘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的晓吗?”
 小小正准备把一块椰黄酥塞嘴里,听见南英的话,险些噎死,猛咳起来,欣然皱着眉头把半杯水毫不温柔的灌倒了她嘴里,小小半天才顺过气来。不敢不回话,忙道:“小什么湿?呃,花,花什么?我,我是,大小的小,小小,我姓,我姓孟。”
 南英尴尬地看着小小,也有些无措起来。欣然没注意到南英,一巴掌拍在小小身后,一脸嫌弃道:“慢点吃,厨房堆成山了,都给你留着呢。”小小见客人一脸好奇地看着她,深觉丢脸丢到家门外了,于是脸色涨红地解释道:“我,我,我是,大小姐,佣人,不好意思哈,对不起,呵呵,让您,让您笑话了。”
 欣然猛地沉下了脸,冷冷地盯着小小。南英看着古大小姐突然变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忙打着圆场,笑道:“我和欣然认识不长时间,你多大啦?”被古大小姐的低气压压的抬不起头的小小见对方转移了话题,忙仰脸回道:“我也跟欣然认识不长时间,我快十六了。”南英也笑着,体贴的说道:“那个椰黄酥很好吃,我第一次吃了以后也每天都想着。”
 小小一见对方谈到吃的,大感知己,侧眼瞄着古大小姐脸色见缓,忙直起腰来回道:“是的是的,胡婶的点心我做梦都想,蝴蝶卷子、鸡油饼、小螺丝酥、三丁包子、银丝卷……”小小咽了咽口水,说不下去了。欣然脸色缓了过来,见她一副馋模样,恨铁不成钢地不再看她了。
 南英似乎也找到了知己,忙道:“嗯,嗯,我刚手术完,三月份吧,在楼下吃的那种红药粥,整个肚子都舒服。”
 小小愣了一下,缓缓道:“手术以后,吃,哦,我没吃过,我都是饿的时候吃的可香了。”
 欣然微微皱起了眉头,握起了拳头。
 南英也没多想,自顾自说道:“嗯,胡婶当时做了好多好吃的,我,回家以后,都馋。”说完意识到不太合适,忙不好意思地看着欣然。
 小小没有接话,彻底沉默了,低着脑袋,两手不知该如何摆放般,前后局促着。欣然撇过了头,眼眶微红,不再看她,也不再吱声。
 南英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见古大小姐和那漂亮小姑娘突然都沉默下来,也有些尴尬起来,掩饰般地拿起了水杯,送到嘴边时,才发现已经喝光了。
 小小猛然站起,抖着手拿起茶壶,抢过南英水杯,哆嗦着倒起了茶,两手捧着,递到南英跟前,红着眼磕巴起来:“给,给,给您,喝茶,呵呵,烫,慢点喝。”欣然看着小小被茶壶肚烫红的大拇指,心里一痛,猛然站起,喝到:“孟小小,你给我出去。”
 小小一抖,慌张地看着欣然,扁着嘴,不敢哭出声,眼泪也不敢掉。见南英也吓了一跳茶水溅了一身,小小忙跑过去,伸出袖子给南英擦着身上,边擦便抖着声儿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倒的时候没注意,是不是烫着了?对不起,我给你擦擦,烫着你了吗?疼吗?疼不疼?手术疼不疼?好利索了吗?好了吗?”
 欣然再也看不下去,流着泪,吼道:“孟小小,出去,立刻,我再也不想见你!”
 小小呆住,眼泪再也止不住,茫然地看着欣然,一脸的愧疚悔恨,想要伸手去拽欣然袖子,伸到半道,到底不敢,见欣然撇过头不再看她。小小眼泪涌下,搓着手,对着欣然深深鞠了一躬,低着头,讷声道:“对,对不起!”说罢,不敢再抬头,大步跑了出去。
 欣然看着边擦着眼睛边往外跑的小小,眼泪再难控制,一下扑到早就赶了过来,却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哄谁的胡婶怀里,痛哭失声。
 胡婶勉强把欣然扶着坐下,又歉意地看着南英,找着理由,一脸愧疚地请走了南英。才急叨叨地给古大少打了电话。
 古楷和贺焕下来时,看到小小抱着不知从哪寻摸来的板子,探头探脑的在欣然门外晃悠,脸一沉,大步走了过去。

第九十六章 猜透
 
 古大少一把揪住小小胳膊,喝到:“鞋呢?”小小一惊,低头一看,只剩一只了,忙把光着的左脚踩到右脚上,一手抱着板子,一手扶着门框,尴尬不已地抖着。古楷不看她,拽着她就要往欣然房里走。小小听着房中欣然断断续续的哭声,看着古大少铁青的脸色,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板子,回忆了一下自己身后刚刚消肿的屁股,再次泪奔,把着门框不撒手,实在不敢求饶,淌着两串鼻涕,仰头支吾道:“大,大少爷,我困了,该吃药了,不是,该睡觉了。”
 贺焕看着中午才醒的小小,和此时刚刚下午的天色,转头笑出了声。古楷脸色更沉,松开手,定定地看着站立不稳的小小,深吸口气,喝道:“板子给我,回房等我。”小小大惊,瞄了一眼房内压抑着哭声的欣然,转身把板子抱的更紧了。后退几步,趁古大少一个愣神,撒丫子跑了,“咣当”一声,反锁上了自己房门。
 古楷愣了,回头看了一眼失笑出来的贺焕,脸色越来越青,贺焕抬起胳膊堵住嘴,强憋着笑,只站那不动,等着看他笑话。古大少揉揉额头,懒得理他,实在无奈,又不放心,气笑道:“笑够了吗?看看去吧,那丫头不是最稀罕你吗?”贺焕抬脚踹过去,倒未跟他多辩,嘴角带笑的走向了小小房间。
 古楷进门时,欣然正揪着胡婶的手擦着脸,胡婶心理还惦记着那屋的小小,古大少进来,忙松了口气。古楷接过毛巾,跟胡婶点了点头,看胡婶关门出去后,一把把欣然拽到了自己腿上,拿着热毛巾,一点点擦着。欣然看见大哥如此,反倒哭得更厉害了。古楷也不劝她,只任她哭着,见她渐渐哭低了声,才放下毛巾。把她揽在怀里,定定地望着她。
 欣然哭够了,见大哥一脸探究的看着她,拧了下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慢慢红了脸。古楷见差不多了,便把她放了下来,见她在床头靠舒服了,才开口:“说吧,怎么回事?”
 古楷听胡婶说两个丫头闹起来了,以为欣然又使小性子了,亦或是小小又出什么馊主意了,也没来得及问。可一下楼,见一个抱着板子在门口哭,一个在屋里哭,才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欣然平静下来后,伸手把他大哥的手攥紧,不错眼的看着古大少,轻轻地问道:“哥,小小是谁?”
 古楷一僵,瞬间恢复了冷静,反握着欣然的手,又抬手把妹妹的头发撩到了而后,淡笑道:“想跟哥说什么?”
 欣然低了下头,看着她最亲的大哥,眼眶微红,哽着声道:“为什么小小跟我的配型最合适?为什么大哥您那么讨厌小小?为什么打小小要大表哥动手?为什么每次小小受伤,爸爸半夜都在小小门外徘徊?为什么胡伯胡婶对小小那么照顾?为什么,为什么……小小床头,说什么都不让我看的小盒子里,放着爸爸的扳指和大表哥的佛珠?”
 古楷长叹一口气,欣慰又无措地摸着妹妹的小脑瓜,哂笑道:“猜出来了,还问大哥。”
 欣然转过头,哭声道:“你们都知道,偏偏不告诉我,哦,小小也不知道吧。还好,还有一块跟我一样被当成傻子的。”
 古楷沉下脸,一把把欣然按翻在自己腿上,掀开裙子,隔着内裤,两个大巴掌狠拍了下去。欣然痛叫出声,古楷扬起的胳膊一顿,叹口气,给欣然盖上裙子,心疼又无奈的轻揉着。
 欣然小脸涨红,屁股翘在古大少腿上,害羞地一动不动,小脸埋在掌心,半天没说出话来。
 古楷见妹妹真臊着了,冷哼一声,抬手把她抱起来,让她端坐在自己身边,沉下脸,冷声道:“再这么说话,我听一次打一次,一个字一下……”又加重了声音,喝到:“记住了没有?”
 长兄积威,欣然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此刻忙不迭地红着脸点头答应了。
 古楷见妹妹这样,也不落忍,叹口气,斟酌着说道:“小小,是,爸爸的孩子,是,我们的,亲妹妹。”
 欣然虽然早已猜到,此刻听大哥亲口承认,也不禁一惊,不知心中何种滋味,只好沉默下来。
 古楷见妹妹不说话,爱怜地摸摸她脑袋,欣然不能被养成深闺不经风雨的娇花,无论是父亲还是自己兄弟几人,都不能看护她一辈子,支撑自己坚韧前行的永远自己的勇气和智慧,旁人的看护和辅助永难百分之百周全。所以,古家教育欣然,从未让她回避过人生的阴暗面,若不是这几年病重,十八岁的欣然早已如古楷当年,能够独当一面了。
 见欣然已大好,考虑了好几天的古大少,定下心,开口说道:“爸爸原来有个女人,之后,一直没联系过。去年,我偶遇小小,看到小小身后的胎记,才发现。爸爸也不知道小小,这么大了。后来,小小到了家里。”
 古楷似乎难以启齿般,对小小到古家后的那段经历,不忍回顾。欣然却红了眼睛,压着哭声道:“大哥不喜欢她?二哥也不喜欢她?大表哥也旁观着?爸爸想对她好,却,却怕我们几个不高兴。所以,小小,天天挨打,哥哥们打着,爸爸只能看着,我,我也只能看着?”说到后来,痛哭出来。
 古楷难堪地双拳紧握,深呼吸,咬牙点了点头。
 欣然没想到大哥居然承认了,又道:“小小怎么知道的?”
 这似乎是最痛苦的一段,古楷不想回避自己的错误,更不想让欣然自己胡乱猜测。镇静下来,轻声道:“她逃走以后,被阿焕找到了,我,把她关到了地牢,抽了鞭子,关了一段时间……”看着妹妹惨白震惊的小脸,古楷转过脸,接着道:“大概是,我那巴掌,扇重了,她想起来了。”
 欣然抖着手,不敢置信地看着大哥:“地牢?哪里的地牢?”
 古楷一哽,到底说道:“东配楼负一层是地牢。”
 欣然脸色苍白,惊恐般望着自己大哥,颤着声:“就因为她知道自己病了,不能上手术台,所以跑了,所以,所以你们把她关到了地牢,抽她鞭子?大哥,是这样吗?”
 古楷难堪至极,紧握着拳头,才没有起身。
 看着大哥苍白的脸色,欣然心痛如绞,大哥暴怒,小小受刑,说到底,是因为自己,可自己,又做了什么。
 欣然猛地扑倒古楷怀里,痛苦道:“哥,别打小小了,都是因为我身体不好,你惦记我,才会那么生小小气。可小小,小小怎么都是,爸爸的孩子。我们不想要,爸爸也想要呀。哥,到底是怪我,还是怪你,怪小小,还是怪爸爸呢?到底,该怪谁呀?”
 古楷也泪流满面,轻抚着怀里妹妹的长发,低声道:“怪大哥,都是大哥不好。她是我们妹妹,你要是觉得不习惯,我把她安排到别的地方,但是她是我们妹妹,大哥对不住她,对不住爸爸,让大哥有机会偿还一下好吗?”
 欣然在古楷怀里猛点头,又猛摇头,混乱般的哭道:“我就说,为什么,为什么,我就像见过小小一样。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对她。我怎么会不喜欢她?我怎么会嫌弃她?”
 古楷欣慰一笑,轻轻地拍哄着欣然,长吸口气,笑道:“那今天是怎么了?小小吓得在门外抱着板子直哭,探头探脑的,不敢进来,你怎么吓她了?”
 欣然一惊,进而脸一红,嘟囔道:“那个没出息的,见生人害怕就算了,看出南英是救我命的人,跟哈巴狗似的给人倒茶赔罪,是我欠人家的,又不是她欠的。我实在见不得她那样子,把她撵出去了,结果,结果她不是小赖皮吗?平时怎么赶都不走,我今天刚说一句,她竟敢跑的比兔子还快!”
 古楷一愣,苦笑道:“小小……嗨,慢慢来吧。”
 欣然突然静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默许久许久,望着沉痛着脸探究看着她的大哥,说道:“哥,小小,是不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古楷沉默,却说明了一切。
 欣然慢慢挣脱了大哥的怀抱,慢慢向后倒去,眼泪汹涌:“对不起,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好吗?”
 古楷推开小小屋门时,沉闷难抑的心被眼前的一幕逗的一笑。贺焕坐在沙发上自顾自泡着茶,小小如小狗腿般,前后给贺老大垂着肩、捶着腿,敲着后背,一脸小哈巴狗的表情,嘴里不停地蹦出:“贺老大,您喝茶都这么帅,哎呀,太帅了。这坐姿,这气派,这拿茶杯的动作,太帅了,太有型了,我见过所有的男的当中,除了我哥哥,哦,我哥哥都比不上你,我哥喝茶跟猪灌水似的……”贺焕半口茶喷出,古大少笑脸瞬间铁青,表情转换极其诡异。
 古楷一把把上下蹦窜的小小揽在怀里,摁住她腰,冲着她屁股狠拍了几巴掌,小小埋在古大少怀里,吓得哭都哭不出来。贺焕头都不抬,继续低头过着茶。古楷见小小吓着了,缓下声问道:“闹腾什么呢?”
 小小闭着眼睛,抖着嘴,颤声道:“表少爷审我,问我……我得罪了大小姐,大小姐生我气了。表少爷,表少爷说,我要是能,能把他逗笑了,他就,就替我去跟大小姐说。”
 古楷匪夷所思,似乎重新认识般瞪着贺焕。贺焕面不改色,自顾自地品着二道茶,赞道:“小小这屋的是新茶吧,比欣然那屋的喝着清亮。”
 古楷大喘着气儿,看着小小那没出息样,也来气了,怒道:“你就听了?”
 小小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古大少,张口道:“我白痴呀,我敢不听?”
 古楷噎住,扬手又要打。
 小小忙退后几步,哭丧着脸道:“对,对不起,大少爷。我,我怎么哄表少爷,我都差卖身葬父,不是,鸡鸣狗盗,对,鸡鸣狗叫了,表少爷都不笑。结果,结果刚才,我一提我哥哥像猪似的,表少爷才笑。”
 贺焕一口茶喷出,古楷本就脸色铁青着,看着一滴不剩喷到自己身上的茶水,再忍不住,一把揪住小小,坐在贺焕身边,把她按在腿上,巴掌扇了下去。
 贺焕一边重新给自己倒着茶,一边听着巴掌声,偶尔低头看着小小干嚎不下雨的小脸,心情舒畅之极~~
 随后两三天,小小每次吃完药都准时到欣然房门口徘徊,一边揪着自己大把大把脱落的头发,一边暗暗背着道歉的台词儿,可欣然,一直没有出过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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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远行
 
 姐妹俩似乎就这么僵持着,小小每天睡醒后,吃完饭,再吃完药,就会到隔壁欣然房间门口晃悠,敲门没人应,就站在门边,站不住了,就蹲在门口,支着脑袋,睁着大眼睛,望着走廊里边窗外想心事。听着屋内欣然做练习、吃饭、跟人说话的声音,直到下午欣然睡午觉时如果还没有理她,小小就叹口气揉着脑袋回房了。
 古涵山和古家众兄弟很快就知道了姐妹俩在置气,以前俩人也不是没闹过,对着吵架都有过,但是这次欣然还没好利索,小小也病着,两头都娇弱的很,劝谁先让步都为难。古涵山于是一脑门官司,只好充满希望地看着大外甥,他大外甥也一脸闷棍表情,调节帮派纠纷他还有些经验,美少女邻里问题调节,抱歉,请另找别人吧。古楷更是深知内情,哪边儿都不好劝,难得逃避地躲了出去。于是大家纷纷把目光转向了美少女之友——古二少。
 古二少掳起袖子冲向了主要矛盾,谁知刚进去不久,就看古二少惨白着脸,耷拉着肩膀,一身挫败的退了出来,古涵山不好意思去问,示意胡伯去问,结果没等问,古二少就仰天长啸:“大姑奶奶说,小小太聒噪,她想清静两天,过几天再去伺候小姑奶奶。”
 古二少仰着头把泪水强咽下去,咬着牙没有把欣然的原话说出来,想着欣然苍白着小脸,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二哥,她是孟庭芳的女儿,可她是我妹妹,是我好朋友,因为我她受了那么多苦,她才十六岁不到,就被大哥吊到地牢去抽鞭子,她一后背的鞭伤,都是我哥哥抽的,只是因为她不小心伤了我。她在我家受了那么多苦,也都是因为我。我对不起她,可,可她是孟庭芳的女儿,她们,她们害了妈妈。二哥,你教教我,我怎么面对小小?我是该疼她?还是该恨她?我不知道呀……我不敢见她呀,她还病着,病得比我都重,我怎么敢见她呀……”
 古涵山沉默了许久,拍了拍默然肩膀,叹口气道:“看好她们俩,如果欣然不肯,不用勉强了。欣然刚好,随她吧。“深吸口气,稳声道:”等小小好了,我带她去南山住一段时间,然后,我送她出国,你们兄妹,不用勉强。小小还病着,你们,别再难为她就好。”古默然茫然失措般痛哭着,想解释什么,想去争取什么,却在两个妹妹的房门中间,左右为难。
 小小默默算着日子,上回惹到古大小姐生气,整整哄了她五天,好吧,上次是自己把在东配楼关禁闭时捡到的酷似蟑螂的不明塑料物体扔到了古大小姐床上。欣然吓得满楼大叫,可是,可是大少爷大半夜把她揪起来,堵住了她嘴,狠抽了她屁股二十鸡毛掸子,都没让胡婶当天给她上药,那次她也遭罪了呀。
 于是小小每天揪着头发蹲在欣然门口,一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一手数着脱落的头发数。谁跟她说话都不理,不用说古涵山,就是胡伯胡婶来了,小小也只是笑笑,哼唧两句。贺焕和古大少来时,小小更是扭头就跑。
 直到第三天,小小觉得自己恶心的加重了,没力气去欣然那蹲守了。于是更加沉默了。大夫例行查房时,小小也没有多说,只按前几天那样说着轻微的反应症状。
 五月十二号,古二少每年的无数个约会日当中较有意义的一个,今年却没法出去陪漂亮姑娘了。
 B都一号首长严家家宴,极其低调私密,只请了两三辈、几十年交情的几家人,古涵山则年年在被请之列。今年,太子爷则数次跟古涵山抱怨:“古老再不能把儿子们都藏起来了,一定得带着默然进京。”
 五年前,古默然同学进京时,因为与严家五姑娘有过一段极其“友好”的交流,古涵山这些年都拒绝再带二儿子进京。可是严家选驸马多年,被古涵山用“长子需守业,不能离开C城”为由挽救了大儿子以后,又因当年25岁的贺焕一身难掩的刚硬之气怕伤到他家“娇滴滴”的五姑娘,进而淘汰了贺焕。时隔五年,为了挑选一直无人敢问津的严家五公主的驸马候选人,严夫人又把目光对准了刚刚留学归来的古家次子,与她小女儿同岁的,坊间风传越发俊朗活泼,“才华横溢”的古二少身上。古家家风正,众子弟能力强,作风好,简直是招婿嫁女绝佳之选。所以,众人或真或假,或诚恳或捻酸的邀请,让本来打算只放出儿子们,自己在家陪闺女们的古涵山,彻底打消了那不靠谱的念头。
 于是,虽然家里俩小闺女还在闹着别扭,古家众位当家也不得以登上了行程。
 贺焕自年前快速干脆的处理董船一事,为古涵山老首长利落地斩去一麻烦,B都那边极是赞赏,而贺焕低调的做派、疏朗豪迈的性格,也让一群出身草莽,虽然退居幕后,却依然有影响力的大佬们,很是欣赏。所以古涵山这次回B都,不少有女待嫁的人家,走得近的都玩笑说,大儿子不来,大外甥和小儿子一定要带来,别总藏着掖着跟养姑娘似的。于是,古楷跟着C市陈市长,作为随行的企业代表团的一员,代表古氏出访东欧。而同日,古涵山则带着贺焕和古默然,登机进京。
 12号早晨,古楷上午要到市政府报道,一大早便到了医院,欣然已经醒了,正在医师的指导下做着晨间舒展练习。见大哥进来,甜甜一笑。古楷站在门口,直到妹妹出了一身薄汗,结束练习,才走上去,接过胡婶的毛巾,给她擦着脸。欣然眯着眼享受着,古楷细细地叮嘱着,不厌其烦地把所有注意事项都说了个遍,欣然不耐烦地点着头,嘟囔着:“才28,跟88似的。”古楷扬手照她屁股轻拍一下,无奈道:“我最晚二十号就回来,这些日子,听胡伯胡婶的话,听大夫的话。要是敢胡闹,我回来跟你一块算。”欣然忙不迭地点头,每次出门前都是这几句,也没见点新词儿。
 古大少新词儿很快就出来了:“小小,第一次化疗结果的报告后天就出来了,第二次化疗大概在二十号左右。你要是,不想见她,随你。反正过段时间就要彻底隔离了。这几天她可能会很难受,我们都不在,我让胡婶多去那屋陪陪她,你别吃醋就好。”
 欣然眼泪刹那间落下,撇过头,不言不语。
 古楷叹气,揉了揉她脑袋,叹道:“错的是我们,当年的事儿,不该你们姐妹俩承受。哥也不难为你,她每天在你门口蹲着,还以为你是因为她在南英面前给你丢脸了生她气呢,这样也好,等她化疗之后再说。这几天,她可能也没力气来找你了。”欣然知道大哥在劝她,可是大小姐脾气上来,也犯起了倔,只扭着头,也不答应。
 古楷无奈地揉着她脑袋,叹口气,最后嘱咐道:“乖,过几天哥就回来了。每天晚上给爸爸打个电话,爸天天惦记你呢。”欣然顺从地点着头,贬着嘴,回着头,犹豫半天,咬牙道:“三天,我再想三天,我就去找她。”
 古楷大笑,亲了亲妹妹的额头,转身出去了。
 小小还在睡着,头发掉了不少,小脑袋瓜稀疏了不少。古楷坐在床边,掀开被子看了看小小屁股上的伤,那天的巴掌根本就是拍灰的力度,早就没影儿了。原来的鞭伤,两鞭交界处还有些痕迹。背上的几道疤痕,一直未退,交错在腰间的胎记上,像黄白色的网,紧紧地扣在了小小单薄光滑的背脊上。
 古楷摸着小小的小脸,轻声道:“乖点,等大哥回来,给你带一车好吃的。”
 小小浑然无觉地打着小呼噜,咽了咽口水,痒痒似的挠了挠脸。古楷淡笑,攥了下她难得暖暖的小手,起身走了。
 古二少别扭了好几天不肯进京。贺焕为了以防万一,昨晚歇在了古宅,早起不错眼的盯着古二少收拾完行李,收拾了自己,直到中午吃过午饭,看他上了车,才微微松口气。父子三人,也是一行先到医院。
 欣然早在门口等着他们了,见小小房门紧闭,似乎还未醒,古涵山、古默然、
 贺焕便坐在桌边看着欣然吃着下午茶。欣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跟老爹娇声抱怨着早晨他大哥有多墨迹。然后毫不留情地嘲笑着上次被严五小姐恶整的她亲二哥,要不是贺焕在桌下狠脚一碾,古二少都要羞愤离席了。贺焕倒未多说什么,他出门次数太多,反倒是这两年因为欣然病着,他在C城停留的时间反倒长了,这次祝寿,十四号正宴之后,老爷子会带着古二少挨家展览儿子去,他则会立即返程。小小第一阶段的报告就要出来,欣然下一阶段的治疗计划也要最后确定。古家、贺家一大摊子事儿,所以贺焕压根没觉得自己要出远门。
 见欣然吃好了,父子三人谁也没提小小,挨个儿揉了揉欣然小脑袋之后,转身进了小小房间。
 小小依旧睡着,这两天化疗反应逐渐泛上来,小小体力见差,虽不至于不能坐走,但也不如前几天。古涵山望着睡梦中的小女儿,虽然只是几天,但是一错眼看不到都觉得空荡荡的。于是悄声吩咐胡伯,用自己的手机把小小拍下来,这几天想她也能看到。胡伯想着小小是不会跟老爷子视频电话的,便答应着把小小嘟着嘴,流着口水,骑着被子的小模样照了下来。
 大概是快门的“咔嚓”声,惊醒了小小,日上三竿都快下午了,小小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见着古老爷、表少爷、二少爷、胡伯统统站在她床前,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小小慢慢坐起身,口齿不清含糊道:“我要死了吗?你们来送我吗?”
 古涵山脸色一白,上前把小小按翻,一把扒下裤子,照着伤痕累累的小屁股,重重打了几巴掌。小小还没睡醒,脑子一团浆糊中,屁股

第32回

上传来脆响,虽然不怎么疼,但是也吓了一跳。
 古涵山看着小小屁股上的新伤、旧伤,心里一震一痛,再打不下去,慢慢地给她提上裤子。见她扁着嘴还一脸没睡醒的茫然,心疼又无奈地喝道:“再胡说八道,等你大表哥回来,我让他好好打你一顿。”小小听说还要挨打,反应过来些,慢慢精神了起来。见自己被古涵山紧紧抱着,想用力挣开,可看见表少爷、二少爷、胡伯都在看着,便低着头,放弃了。
 古涵山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乖乖呆着的小小,心里惊喜莫名,一手把着她后脑勺,一手给她擦着嘴边的口水,温言道:“我要出门几天,你大哥、大表哥、二哥都出门。你大表哥大后天回来,我们几个晚几天回来。你每天的情况大夫都会告诉我。听胡伯、胡婶的话,别淘气,别闹脾气,否则你大表哥要打你屁股,我可救不了你。听到没有?”
 小小已经完全精神了,抬头看了眼一脸期待、不舍望着她的古涵山,又看着笑看着她的古二少和贺老大,到底不敢太过分,轻轻地点了点头。
 古涵山心情舒畅,抱着她小脑袋,在她额头上狠狠亲了一下,又怕她嫌弃似的,伸手把印在上面口水印擦了下去。温声笑道:“我走了,想吃什么,跟你二哥说,我们都给你带回来。”
 小小低着头,不肯再说话。古涵山也不介意,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慢慢起身了。古二少上来抱着她上身,紧紧抱了一下,大声干嚎道:“小小呀,小小呀,我不想去呀,你一定要天天想我,你想我,我就能早点回来啦。”小小笑出声了,一脸趣味地看着贺老大抬脚向他屁股踹去。贺焕没多说,只揉了揉她小脑袋,沉声道:“我十五号就回来,好好听话,敢出幺蛾子,看我怎么跟你一块算。”小小缩着脖子笑着,忙不迭地点头。
 古涵山在前,贺焕、古默然在后,胡伯给小小带上房门,准备快走几步去摁电梯。古涵山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猛然转身,回身向小小房门口走去。正扒着门缝,向走廊望去的小小,见古涵山等人突然掉头回来,吓愣在当场动弹不得。
 古涵山见在门口一脸不舍又尴尬地偷看他们的小小也是心里一酸,“阿焕,你带默然去吧,我在家陪小小”的话差点脱口而出。还好控制住了,只不过出门几天,又不是生离死别。
 古涵山轻推开房门,看着被发现偷窥,手足无措站在门口的小丫头,心里酸涩难耐,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使劲儿亲了她脑门好几下,笑道:“听话,过几天我们就回来了。你不是爱吃西湖牛柳吗?爸……我也会做,你能吃多少,我给你做多少,好不?”
 小小低着头,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敢抬头,古涵山轻拍了她背脊几下,越看越舍不得。一咬牙,转身走了,直到走进电梯,都没有再回头。
 而小小也一直站在门口,直到电梯门关上的“叮铃”声传来时,也没有抬头。
 有时命运就是喜欢跟人开玩笑,不经意的无心之言,似乎转眼就成了被烙上带有宿命痕迹的悲伤而又无法更改的预言。

第九十八章 离开
 十三号凌晨,小小又感觉到胸闷、恶心的难受,眼前冒着白光。小小咬牙在床上忍了许久,仿佛在地牢受刑时一样,一声不敢吭。胡婶安顿完欣然早餐,来看小小时,才发现面色苍白,一头冷汗的小小。来不及埋怨这小丫头,赶忙叫了医生。
 小小因为有尿床的习惯,而且自己照顾自己习惯了,所以病房里并没有如欣然那里一堆人守着、伺候着。偶尔胡婶会来搂她睡一宿,大部分时间是她自己一个人。小小第一次化疗结果出来后,就要面对彻底隔离,所以古家父子商量着,让小小提前适应些,也好过突然间不适应。
 钱医生带着护士赶忙给小小架上了24小时监控,低声询问着这种感觉大概几天了。小小也不知道几天了,这几天她都在欣然房门口蹲着,反正浑身都难受,难受已经成习惯了,也不太分清到底是屁股疼还是其他地方疼了。胡伯见小小一脸茫然,忙上前哄到:“好孩子,乖,跟大夫说,现在什么地方不舒服,这几天都是这样吗?”
 小小不想看到胡伯一脸焦急的模样,可实在没力气思考什么,断断续续的说道:“好像是,这两天吧,恶心,喘不上来气,胸口疼,还有,还有,这里疼,我也不知道了,反正都疼。”钱医生脸色一变,跟胡伯对视一眼。简单处理了小小之后,俩人急匆匆的出去了。
 小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并不知道自己十三号半夜有过一次九秒钟的心脏偷停,也不知道古涵山、古楷、贺焕一宿未睡,跟钱医生和胡伯,视频电话到天明。
 小小一觉睡到十四号早晨时,也许是强制性药物的作用,小小感觉好了许多。守了她一宿的胡婶,见小小缓过来的气色,长长舒了一口气,把她轻揽在怀里,哭着嗔道:“你个孩子,为什么不早说,这么多人挂念你,你就不能自己爱惜自己一下。”小小还有些迷糊,没怎么反应过来,见胡婶哭了,忙仰脸笑道:“胡婶,我今天感觉好多了,真的。”
 胡婶舍不得再多说她,忙稳声吓唬她道:“老爷子不用说了,一宿没睡。大少爷和表少爷气得够呛,表少爷明早就回来,你就等着屁股被打吧。”小小知道胡婶在吓她,笑嘻嘻地抱着她腰,只傻笑着不说话。
 胡婶心里酸疼,慢慢地给她盖上被子。小小迷迷糊糊又睡去了,胡婶转身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欣然,松了一口气,摆了个噤声的手势。欣然点点头,慢慢走到小小病床前,想要挤上去,可看着小小一脸痛楚的表情,到底不舍得再闹她,红着眼睛被胡婶领走了。
 傍晚医生查房时,小小已经好了许多,能跟钱医生开几句玩笑了。胡伯胡婶看着也高兴得不得了。医生走后,小小抱着胡婶胳膊,小心翼翼地说:“胡婶,我,我可烦躁了,我要是,要是顶撞您了,您别生我气哈。”胡婶眼眶一红,知道这是小小的化疗反应,欣然当初伤口愈合时,疼的暴躁无比,连她大哥都哄不住。小小却每天强忍着,不敢发脾气,连话都不敢多说,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哪句话说不对了得罪人。只笑着不住点头,摸着她小脑袋,一脸爱怜。
 小小晚饭后感觉好多了,谁也不想见,只闷闷地坐在床上。胡伯胡婶知道小小脾气,也不来打扰她。小小想去看欣然,可欣然这几天都没出现过,小小搓着自己手指头,脑袋清醒了许多,心里苦笑道,人家本来就是大小姐,我杀了她妈妈妹妹,害了她那么多次,还能记得我就好不错了,哪里能真把自己当朋友呢。小小从不敢奢望太美好的东西,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拥有,所以即使她极其在乎和欣然的感情,却在短暂的争取之后,小乌龟般的退缩了。她宁可躲在自己壳里假想着欣然在忙,也不敢去证明欣然真的厌烦她了。小小眼泪滴下,自嘲道,唯一的好朋友,这么短,才几天呀,就没了。没就没了吧,反正也不是自己配得上的。
 小小机械地把胡婶留在桌上的东西硬塞进嘴里,难得的没有强烈的恶心。
 小小突然想出去走走,C城春天的傍晚极美,小时候没有感觉,大了以后她和阿晗疲于奔命,只偶尔能存上几天粮食时,阿晗会半拖半拽着吃饱就想睡的她步行到近郊,浪漫一把。两个十几岁的孤儿可能连浪漫二字都未必会写,可那时的小小因为吃饱喝足,小脸上挂着异常满足的笑容,在草地上不停地左滚三圈,右滚三圈,阿晗也不制止,只在小小快要滚到自己脚下时,稍稍抬起脚背,做出踢皮球的姿势,小小便“嗷唔”一声,配合着反方向滚去。小小滚累了,就会一把把阿晗拽倒,一屁股坐在他肚子上。阿晗枕着双臂,躺在草坪上,抬头看着晚霞遍布的天空,稍低头看着坐在他肚子上满身雀跃的小丫头,嘴巴咧到了后脑勺,这是他的全世界。小小则仰脸看着灿烂的晚霞,手下无意识地摆弄着阿晗的裤门拉锁,背对着阿晗,也不理会阿晗无奈地呼喝声,只小屁股满足地左摇右摆,险些把阿晗刚吃的东西顶出来,偶尔不知想到哪里,突然会大笑出声。俩人默契非常地嬉戏着,夕阳余晖下,单薄的自己则是同样单薄的对方的全部。岁月静好,有你,足矣。
 小小趴在走廊窗口,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似乎回忆起曾经某些霞光片羽,俏丽的嘴角带着一抹甜笑。整个顶楼只住着她和欣然两人,胡婶去了厨房准备夜宵。胡伯和钱医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走廊空荡荡的,小小安静地仿佛不存在般,隔着玻璃,一笔笔描着落日。
 小小想去看看欣然,想了想,到底不敢,她怕欣然再当面对她说:“孟小小,再也不想见到你。”小小缩了缩脖子,笑出了声,欣然发脾气就像扎毛的小公鸡,哦,小母鸡,将来谁敢娶她呀。
 小小手指沿着窗台,往前划着直线,一路慢行,一路胡思乱想着,慢慢走到了钱医生的办公室。平时安静的屋子,此时却一片声响,顶层的办公室很少上锁,此时房门微开着一个门缝。小小没有偷听人家说话的习惯,可是胡伯焦灼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
 “不能化疗?钱医生,你确定?”胡伯有些语无伦次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老胡,这孩子的化疗反应太重,脏器已经有受损迹象,虽然干细胞机能有回复的迹象,但是恐怕赶不上脏器受损的速度。”钱医生冷静无奈的声音。
 屋里寂静许久,古涵山强子按耐的焦急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办?”
 “舅舅,陈秘书,药……”贺焕的声音也出现在视频对话里,显是一直守在古涵山身边。
 “钱医生,只能……?”古楷见父亲吃下了药,缓了下来,急忙的追问道。
 钱医生已经给这父子三人解释了三遍了,雷厉风行,从无赘言的古家父子却一个个地反复追问起来,于是无奈道。
 “泊然,只能再次骨髓移植,而且风险很大。小小本身对原先移植进来的干细胞已经有了排斥,再次移植,效果难料。但是如果继续化疗下去,后果却是可以预料的,小小心肺功能已经有了减弱迹象,下一个是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古楷知道钱医生已经尽力,只是小小病情突变,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古涵山缓过劲儿来,深吸口气,追问道:“谁的骨髓合适?”
 钱医生静了静,终于问道了,为难道:“配型上,只有那个小男孩郭可男和……欣然。”
 命运似乎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满室寂静。小小蹲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在墙上瞄着欣然的样子,那么漂亮的眼睛,笑起来自信大方,那么善良,美好……不像自己,卑微低贱如尘埃。
 没有人追问,钱医生无奈的接着道:“小小对那个小男孩的干细胞排斥现象越来越明显,所以,最合适的,是欣然。”
 小小笑了,突然有种浑身解脱的快感,她想要逃离,脚下却动不了,她慢慢地直起身子,一点点扶墙站了起来。直到她站起身,古大少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钱医生,欣然的身体……有没有别的办法?”古楷颤着声音,问不下去了。
 “配型上欣然是最合适的,也是,血缘关系最近的,我已经联系了骨髓库。泊然,欣然身体确实不太适合,骨髓移植前需要大量的准备,欣然刚刚肾移植,那些准备客观的讲并不适合她。”钱医生深知古家内情,也不避讳了。
 一直没有做声的古涵山,静静开口:“我明天回去。”
 贺焕、古楷异口同声:“舅舅!”“爸!”
 古涵山无奈道:“我不能再让欣然受伤害……”
 小小笑了,捂着嘴大笑出来,眼泪流了一脸,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彻底解脱了,再也不用纠结、彷徨,再也不用观望、恐惧,赤条条来,赤条条走。
 小小关上自己耳朵,扶着墙,最快速度的往房间跑去,毫无留恋。
 而古涵山苍老疲惫,却坚定的声音隔了许久再次传来:“也不会再让小小,有危险。”
 满室静默、
 “爸,国外有四家医院可以不用骨髓移植治疗小小的病,不过大部分还在临床试验阶段,实在不行,我这就联系。”古楷哽咽着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跟欣然再亲,也不想伤害小小如斯。
 “舅舅,我明早就回去,先让泊然联系国外,舅舅……我们,不会再委屈小小。”贺焕急切的声音,让胡伯老泪纵横。
 而此时的小小站在欣然门口,异常的坦然和欢喜,我不会再让人挑挑拣拣,不会再被当做砝码被人随意拾起舍去。我也,不会再伤害你,欣然,美好开心,本该享受一切幸福的欣然,我伤了你十年,不会再让你因我再受到一些威胁。
 小小推开了欣然的房门,在窗台望着窗外的欣然突然回头,看着本该静躺的小小突然出现在门口,眼泪猛然落下,没等小小开口,大声吼道道:“你不是厉害吗?你不是跑得快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小小眼泪刷刷落下,所有的忐忑、胆怯都被欣然的泪水冲刷的一干二净,歪歪头,大方笑道:“姑奶奶我想你了,摆驾过来看看你。”
 欣然气笑,拿起枕头向小小砸过来。小小微微侧身躲过,慢慢走到她床前,俩人对着泪眼,同时扭过头,又同时“噗嗤”笑出声了。
 胡婶晚上进来时,惊奇的看见欣然和小小头并头地挨在床头说着悄悄话,小小似乎讲了什么笑话,欣然笑得捂着肚子,伸手去拧她屁股。
 胡婶几天的担心彻底放下,笑斥道:“快点吃饭,两个小混球。”
 一直到吃完饭,俩人也不消停,小小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跟欣然说,可见欣然渐渐睁不开的眼睛,微垂下眼睛,轻轻捅了一下欣然,问道:“大小姐,今天几号了?我都过糊涂了。”
 欣然迷糊道:“十四号,大表哥明天就回来了。”
 良久良久,小小轻轻地“嗯。”了一声。
 直到欣然彻底睡熟,小小抱着刚才从欣然衣柜里蹭来的一身米老鼠运动装,撒娇般跟胡婶说着要自己一个人睡后,头也不回地给欣然带上了房门。
 15清晨,风尘仆仆下了飞机的贺焕,刚刚开机,胡伯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阿焕,小小又不见了。”

第九十九章 重逢 
 贺焕已经没有力气暴怒了,小小情况一小时比一小时要糟糕,无论是她自己离家出走还是落到别人手上,立时立刻都有危险。跟他去B都的吴凡被他留在了老爷子身边,贺焕一边向给他开车门的吴正打着手势,一边给廖明凯打电话:“立刻去查蒋家所有人的行踪,所有人,立刻。”廖明凯正搂着媳妇亲热到半道,贺老大冷冷压抑下的喷薄欲出的急切和怒火惊得他连内裤都忘了穿,套上件衣服一踩油门狂奔而去。
 吴正无视所有红灯,贺老大的脸色难看到极致,他头都不敢回,一边急速往医院飚去。
 贺焕上楼时,已经慢慢平静下来。胡伯、胡婶在小小病房等着他,胡伯正搂着痛哭失声的胡婶,自己也一脸苍白。贺焕没有安慰他们,而是问着昨晚轮值的陈光礼。
 陈光礼已经冷汗透湿,第一次在贺焕手里过刑堂时都未有如此的惶恐。强镇静下来说:“调出监控,上下查了一遍。大概凌晨四点左右,小小抱着被子进了卫生间,半个小时左右出来后,把摄像头移到了对门的位置。我们在窗户外面发现了一条条撕成条状的被单系成的绳结,在三楼疏水管道上发现了血迹和脚印。小小应该是从三楼向西两个房间的杂物室的撬窗而入。然后撬开了三楼的消防通道的大门,从西北角的侧门出去了。”
 贺焕冷冷的看着他,一脸的寒意,陈光礼知道自己这回栽大发了,要不是指望着将功折罪,自己立马就去刑堂领罚了。
 贺焕点点头,依旧冷凝着看着他,问道:“现在呢。”
 陈光礼看着时钟上的六点半,冷汗尽下:“小小打车奔城西而去,已经通知那边四片的人,正全网搜着。”
 贺焕勉强缓过脸色,望向胡伯,沙哑着问道:“小小昨晚闹脾气了?”
 胡伯先拍了拍老伴,也一脸悔恨颓败的说道:“一晚上都好好的,早晨发现人没了时,我才去调监控。昨晚,钱医生和老爷子、您、大少爷视频电话的时候,小小就蹲在钱医生办公室门口。”贺焕心里一震,大概明白了。
 胡伯叹口气,接着道:“我对了下时间,正好是老爷子说道……不能再伤欣然时,小小没有听完后面,就起身走了。”贺焕脸色一白,他一直的打算是小小病愈后弥补,像小时候给欣然启蒙那样,手把手教她该学的东西,学文学武只要他会的,她想学的,都会手把手去教。可是小小的心思太过敏感,他十年前就克制自己,要粗犷的活着,所以明知道人际相处之间,一念之差会造成结果的天壤之别,也没有过多的去考虑那个女孩子那微小又脆弱的心思。即使他明知古家众人中,小小只有对他是真心信赖和仰望,虽然这份信赖中更多的是敬畏。
 贺焕低下头甩掉念头,现在不是自责检讨的时候,他冷静下来,抬头问道:“小小走的时候,带走了什么?”
 胡婶一直哽咽着,带着哭声道:“昨晚她和欣然说话说到半夜,小小吵着看上欣然一套旧的运动装,晚上回房时就带走了。今早睡衣在床上,那套衣服没有了。还有,二少爷给她的一叠现金中,少了一张。盒子里的扳指和佛珠也不见了。小小,大概只带了这些东西。”
 贺焕处理紧急事件时,一向冷静自持,从不让多余的感情干扰自己的判断,此时却眼睛一热。
 那摞现金是小小刚入院时,默然为了哄小小给她数着玩的。具体多少默然都不清楚,只不过每天过来,添上一小打或者抽去几张,逗着小小,只要她数对了就都给她,数错了,差几张打她几下屁股。小小却每次都数的一张不差,扬着笑脸把钱收在了床头,害得古二少日日郁闷之极,赔了钱财又折了面子。而那串佛珠,既然给了小小就没准备要回来,小小醒后第一次见他时,盒子在手里摩挲了半天,看着他半天没说话,许久,一咬牙把盒子递给了他。贺焕记得当时自己笑了一下,为了怕她尴尬,哄她道:“先放你这,等你好了再还我。”他还记得小小当时一脸的受宠若惊,不可置信。之后数回听胡婶说,小小把老爷子的扳指规规矩矩的放在盒子里,晚上却捏着他的佛珠睡着都不松手。
 贺焕收回思绪,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吩咐道:“告诉下面弟兄,谁看到小小都不许吓到她,找到人,不要惊动,立马告诉我。”
 贺焕看向吴正,吴正忙挺身回道:“G城公墓、大杂院、胡同都已经派人去了,还没见到小小。”贺焕抿着嘴点点头。长吸一口气,回身对胡伯道:“我这边找着,如果中午还没有消息,胡伯,再告诉老爷子和泊然吧。”胡伯转念一想,也好,万一找到了,也是虚惊一场。
 上午九点,在古涵山专属病房窗前站了近两个小时的贺焕,接到了吴正的电话:“大哥,小小早晨六点到了橡树公园,当时蒋唅和蒋豪雄都在,三人说了一会话,后来蒋唅抱着小小上了蒋豪雄的车。车一路向南开去。我们正在南边各路段搜找。”
 贺焕精神一振,问道:“蒋正杰和魏明芬呢?”
 吴正道:“老廖来信,蒋正杰前天就陪着魏明芬回南省省亲去了。魏家多年都不认这姑爷,这回魏明芬回心转意,魏家也开门招待了。”
 贺焕沉思一会,“盯紧所有南行的车辆,蒋豪雄未必就那一辆车,蒋唅那小子面憨人精,遇到小小却没有来找我们,是想自己留着了。小小的病耽误不得,开车到南省不堵车也得八个小时,C城和相邻省市的大医院老廖已经派人去查了,再盯紧点。”
 吴正点头答应。
 贺焕脸色慢慢冷下来,沉声道:“告诉南省杨城标,给我围了魏家,不错眼的盯着蒋正杰和魏明芬,不要打草惊蛇。魏家老二这几年做着船运生意,在南省有点能耐,跟杨城标说,如果见到蒋正杰或者魏家人拿着小小,除了蒋唅,谁也不用在意,不管什么手段,只要把小小给我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吴正浑身一凛,立马答应着,迟疑了一阵,问道:“大哥,如果蒋唅不去找蒋正杰呢?”
 贺焕也想到了这里,蒋唅未必信得过蒋正杰,无奈道:“医院、高速、蒋家、魏家,一条条线去给我查。小小的病一分钟都耽误不得。”
 吴正再次汗透整个后背
 …………
 5月15日,清晨,小小坐在C城城西的橡树公园里,望着晨练的老人,推车散步的一家三口,大口吸着甘冽清爽的空气,心情许久未曾有过的舒畅。
 那年她和阿晗刚刚逃出孤儿院,到橡树公园捡垃圾,小小眼看着一个半大的小女生把喝剩的半杯奶茶扔进了垃圾桶。小小忘了告诉在前面引路的阿晗,转头跑到了垃圾桶边,伸着小胳膊不停地够着。废了爷爷劲儿够出来后,满心高兴地还没来得及喝呢,回身发现阿晗不见了。小小霎时泪水满脸,抱着奶茶,穿着脏兮兮的半扇连衣裙,半跑半摔的整个公园找起了阿晗。
 公园里没有,小小又沿着公园外面所有的相邻街道和居民楼,一点点的找着。从未有过的绝望和迷茫,她只会流着眼泪,话都不说不出来,直到太阳高照,捧着奶茶的小小绝望般的回道了公园里失散时的垃圾箱处。就看阿晗背着手,站在垃圾箱后面的湖边,正脱着外裤,准备下湖。
 小小“嗷唔”一声痛哭出声。阿晗猛然回身,裤子都来不及穿,狂跑过来,什么都没说,抱着她死死地往怀里塞,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小被阿晗抱的险些喘不过来气,阿晗还是不肯松手。小小费力地轻咳了几声,阿晗才慢慢的松开了胳膊,不理会她扁嘴欲哭的模样,从头发根到脖子、后背、屁股、到脚后跟,一寸寸的细看了一遍,见她确实毫发无伤,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小小以为又要挨打,只捂着小屁股怯怯地看着阿晗,一声不敢吱,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阿晗却只看着她死不撒手的半杯奶茶,眼泪直下,轻轻地把她揽在怀里,过了许久许久,猛然吼道:“再有下次,把你屁股打开花,装可怜也没有用。”小小开心大笑,八爪鱼般的吊在了阿晗身上,怎么巴拉都不下来了。
 那晚他们睡在了公园石桥下面,阿晗一边给小小挠着蚊子包,一边说道:“我重要,还是那喝的重要?以后再为口吃的,把我甩了,我就不去找你了。”
 小小才不信阿晗这些说了十多年,没有一次兑现的话。枕在他腿上,迷糊欲睡。阿晗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她屁股一下,得意的说道:“哎呀,小丫儿,醒醒,以后要是咱俩走丢了,每个月十五号,就在那垃圾桶旁边的长凳上等着。每个月十五号,不死不休……”阿晗的文学素养仅次于孟小小,一般是见人羞死人的级别。被她摇得不耐烦的小小使劲儿点着头:“嗯,嗯,每月十五号,长凳,不死不休……”
 沉浸在回忆中安然静笑着的小小,摸着胸口的扳指,轻抚着手上的佛珠,靠在长凳椅背上,望着眼前三年如一日只到人半腰的湖水,绝望般悠闲地晃着腿。突然,身后狂奔而近的脚步声响起,似乎心灵感应般,小小停下了打悠的两腿,身后的狂跑声也变成了异常熟悉而却让她此时战栗惊恐的大喘声。
 小小端坐在椅子上,浑身抖着,不敢回头,她怕是她死之前最后的美梦。她一动不敢动,中了定身术般,眼珠都直直的丝毫不转。就听身后的脚步一步步走近,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高大影子覆盖在了她身前。
 小小逃避似的低下头,就听十多年如一日的,梦里多少次哭醒后想要紧抓住的无赖声音在头上响起:“古二小姐,这是体察民情来了?”

第一百章 再见
 小小逃避似的低下头,就听十多年如一日的,梦里多少次哭醒后想要紧抓住的无赖声音在头上响起:“古二小姐,这是体察民情来了?”
 
 小小一跃而起,咧开嘴冲着阿晗大吼:“你才小姐,你全家都小姐!”
 蒋唅闪着激动之极眸色的眼睛在看见小小略带浮肿的小脸,枯黄的头发,干瘪的身子,和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后,慢慢凝聚起滔天般的心痛和冷意,刚要跟她对吼,就听旁边一清凌凌的女生笑叹道:“这小妮子够辣,我喜欢。”
 蒋唅一把把小小抱起,看着她熟门熟路的八爪鱼姿势吊稳在自己身上后,转头对蒋豪雄吼道:“辣你妈!你没看她瘦成这熊崽子样了?我他妈养了她十五年,也没见她头发这么少过!我他妈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也没让她大冬天穿着单衣站胡同口!我他妈顶脑门上的心肝儿,不是让你糟践的。辣你妈辣!这他妈是我亲闺女!”
 蒋豪雄早知蒋唅脾气,也略吃一惊,转头重新打量起两眼通红,趴在蒋唅肩头,扁着嘴,包着一汪泪眉眼精致的小姑娘,一脸恍然,问道:“就是她!?”
 蒋唅没接她话,两臂用力往上一托,让小小在他怀里趴得更舒服些后,大步往公园门口走去。小小只趴在蒋唅肩头,吧嗒嗒掉着眼泪,突然伸头冲着蒋唅最敏感的左下巴狠咬了一口,蒋唅“嗷”一声,伸手就要抽她屁股,可两只手都托着她身子呢,腾不出空儿来,便咬着牙怒吼道:“丫儿,松口,又属狗了?松口!找抽是不是?”小小就不松口,一滴滴掉着泪,死咬着蒋唅下巴。蒋唅察觉到脸上那落下的金豆豆,浑身僵硬起来,凤眼眯起,带着深深恨意的寒光一闪而过。
 亭亭玉立的蒋豪雄好奇的打量起二人,见蒋唅扭过头,浑身颤抖着,突然心情大好,冲着刚才还一副小鹌鹑样儿,如今一副小饿狼模样的小小,笑逗道:“你是他闺女?来,叫声姑姑。”
 小小终于松开了嘴,嫌弃地看着只比这大半年抽飞般猛涨了个子的蒋唅矮半头的英气女生,撇嘴道:“我没亲姑,那几个干姑早死了……不得好死的……你哪个?”
 蒋豪雄抬手就要拍她脑袋,蒋唅早有预料般,抱着小小右腾了一大步,躲开了她手,眯着眼警告地看着蒋豪雄。蒋三小姐被这俩人的做派气歪了嘴,转念想起蒋唅求她的事儿,蓦地笑了,来日方长。
 小小见阿晗什么都不问,只死死抱着他往门口走,小时候每次捅破天屁股要挨狠揍之前,阿晗都是这幅表情,于是小嘴扁的更厉害了。两只胳膊抱着阿晗脖子,一叠声的撒娇求饶经脱口而出:“阿晗阿晗,你又长帅了,阿晗阿晗,你又长高了,阿晗阿晗,你终于比我聪明了,阿晗阿晗……”
 蒋唅正沉浸在让他日夜无眠期待了大半年的娇喃声中,突然感觉身上一沉,小小刚才还在在下巴乱蹭的小脑袋突然向后一仰,整个人突然昏了过去。
 蒋唅大惊,身子一晃。蒋豪雄正看着好戏,见此整个身子上去才扶住了脸色惨白,站立不稳的蒋唅。又一把接过小小,把她平放了在车门口的空地上。蒋豪雄蹲下身,翻着小小眼皮,看了眼小小舌苔,把了把脉搏,又拽起小小胳膊,上面密密麻麻的针眼赫赫在目。蒋豪雄冲着双拳紧握,两眼赤红,浑身狂躁欲暴的蒋唅,轻轻地摇了摇头。
 ……
 欣达医院,贺焕和胡伯等到中午,依旧没有小小的消息。贺焕从未有过的悔意,席卷而来。看着胡伯青黑的眼底和焦急的脸色,叹口气,沉声道:“我给老爷子电话吧。”胡伯眼泪汹涌而下,点点头,呛声道:“我去告诉大少爷。”
 古涵山正带着古二少在刚刚从风波中全身而退,顺利

第33回

连任的沈润生家里做客。沈润生是古涵山老首长、老上司,两家三代人,几十年的交情。古涵山全家迁居C城后,作为沈润生的第一嫡系,二十年间一直和沈家守望相助。沈润生拍了拍言辞得体,一派温润洒然的古默然肩膀,赞道:“涵山好家教,儿子、外甥,各个年少出众。”古涵山谦虚地笑笑,看了眼小儿子,故作叹气道:“是没见过他胡闹的时候。”
 沈润生两个女儿都已嫁人,而且皆比贺焕还大,所以古默然才敢放心大胆的随着老爹前来登台献艺。沈夫人看着一脸羞涩,矜持着端坐不语的古默然,满脸的喜爱,笑着对古涵山说:“前几天凯旋大姐还跟我打听着默然,我记着默然上次来还一副孩子模样,这真是,哎呦,他们是大了,我们可都老喽。”古二少一听提到严家老五和她那满天下挑女婿的娘,浑身一激灵。对一群正当壮年的“老人家们”,满嘴没实话坐等人哄的感慨打趣也无兴致附和了。
 古涵山正和沈润生闲话,贺焕的专有铃声响了起来,古涵山像是感应到什么,电话响了三声,都没有伸手去接。沈氏夫妇对视一眼,古二少也脸色一白,见父亲失态,忙要打个圆场。
 就见古涵山抱歉地一笑,起身走到窗边,端枪几十年都未颤过的手,微颤着接起了电话,许久,古涵山都未回身,只站在窗边,静立无语。两家通好多年,沈家必然不会怪父亲失礼,可古二少还是万分抱歉地站起,准备去接应父亲。就见一脸苍白,强压着痛意的古涵山,利落地收起了一时的失态,转身过来,冲着沈润生夫妇拱手致歉道:“润生哥,嫂子,实在抱歉,家里小女有些不妥,我们得先回了。”古涵山的独女古欣然年后突然病重,还是沈润生紧急调派的专家组到的C城,上个月听说欣然已经大好,但是尚未痊愈前,有个反复也属寻常。沈润生忙道:“跟我还说这话,等欣然好起来,让她过来陪我下棋,我这臭棋篓子,你那俩侄女早嫌弃坏了。”古涵山微微一笑,再次拱手,也不多说。带着沈夫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一路无阻的登上了沈润生安排的专机。
 十五日晚上,古涵山在古二少的搀扶下,坐上贺焕车时,古楷也办好了登机手续。古涵山坐在车后,一路无话,只轻轻摩挲着手机上走前拍下的小小酣睡的照片。十六年了,他从未和小小有过什么心灵感应,即使最绝望的境地都未曾有过放弃念头的古涵山,此时却是满身冰冷,直觉着,门后那欲敢不敢目送着他出门的小女儿,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古涵山轻摇头,不敢再深想。冷静道:“橡树公园之后就没消息了?”贺焕难堪地点了点头,回道:“正在查蒋豪雄的那辆车,我觉得蒋唅是有备而来……”古涵山抬头疑惑着。
 贺焕清了清嗓子,自嘲道:“蒋唅自进蒋家后,一直不消停,尤其每月十三四号的时候,必定上演离家出走。因为那几天小小都消停得很,我也没有多想。”贺焕顿了顿,接着道:“泊然中枪那天正好是十四号,小小逃跑,也许就是为了跟蒋唅见面。俩人似乎有什么暗号,而今天又是十五号。”
 古涵山沉默了许久,半晌道:“如果蒋唅愿意,把他一起带回来,你先带着,等小小大了,听小小的吧。”似乎自我安慰般,好像小小依旧在身边蹦跳着。
 贺焕轻点了点头,沉默下午。
 直到16日中午,古楷一路疯赶到欣达医院,也尚没有小小的消息。小小、蒋唅、蒋豪雄仿佛平地消失般。古楷和贺焕在天台对着抽了三个小时的烟,哥俩皆未发一言。
 17日凌晨,南省魏明芬未嫁前的私宅里,蒋正杰夫妇的卧室,蒋正杰大惊失色的看到翻窗而入,站在床前,仿佛一个礼拜未刮胡子,眼底深黑,恰似深牢大狱里刚刚放出来的儿子时,差点吓撅过去。魏明芬也惊呼一声,怒眼倒瞪,正要抬手拍去,就看蒋正杰抄起拖鞋照蒋唅屁股上抽了过去,蒋唅却一动不动,站那硬挨了他老子几下轻飘飘的拖鞋底儿。蒋正杰正疑惑着,就见蒋唅“噗通”一声直直跪倒在地。蒋正杰、魏明芬对视一眼,皆惊无语。
 17日中午,蒋正杰、魏明芬双双抵达南省血液中心医院时,贺焕也收到了消息,连声吩咐吴正:“如果小小在里面,无论蒋家人如何,以抢救小小为先。”同时,贺焕和古楷转身出门。刚到门口,闻声急步赶来的古涵山还未来得及出言交待,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古楷、贺焕一阵忙碌,待把心绞痛突发的古涵山安顿好后,哥俩低声商量了几句。古楷留下照看老爷子,贺焕来不及辞行,转身登上了直升机。
 5月20日,古涵山病床前,古楷正给父亲数着药粒,门外传来熟悉却又踌躇的脚步声。古涵山微微睁开眼睛,古楷静静地放下了手里的药盒。父子俩一个转头看着窗外渐黑的天色,一个端坐着凝眉不动。三十年暴烈直接,干脆利落的贺焕在门外徘徊了近半个小时没有进屋。而房内的父子也各自僵直着身子,也未曾出言催促,仿佛互相僵持着,就可以抹去那不忍直视的结果。
 贺焕抽光了一盒烟,通红着双眼,狠劲儿砸了一下墙壁,身后的吴正等人早已躲得远远,闻声又齐刷刷后退了一大步。贺焕深吸口气,也未敲门,转身直接推门而入。
 古涵山依旧望着窗外,临行前小小头一次乖乖地被他揽在怀里嘟着嘴,一脸别扭又难掩些微不舍的小模样,这些天一直在他眼前晃悠。古涵山听到贺焕走到了他床前,也不回头,苍老沙哑着嗓子几度开合,到底没问出来。
 古楷已经泪流满面,端坐在床头直直地看着贺焕手中的几页纸,虽然早已猜到,却仿佛不去看就从未发生般,手心抠出了血迹,也不肯伸手去接。
 贺焕早已哽声,站立许久,直到外面天已黑透,才把一张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明的彩印件,轻轻地,仿佛无限悔痛爱怜般端放在了古涵山的枕边。

要申精啊~~~~~~~~~~~~~!

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第一百零一章 下葬
 
 5月30日,抱着小小骨灰盒在南省郊外枯坐了十多天,无论蒋正杰怎样哀求,魏明芬怎样哄劝,蒋豪雄怎么样讥讽都无动于衷的蒋唅,终于捧着小小骨灰直飞到了G市,在拒绝了蒋正杰让小小落葬蒋家祖坟的要求之后,小心翼翼地将小小骨灰葬在了孟庭芳的身边。并且指着孟庭芳墓碑另一侧的空坟对蒋正杰说:“我死了,就埋那,哪儿也不去!”气得蒋正杰和魏明芬甩袖而去,蒋豪雄点着蒋唅脑门哭骂了几句也跺脚不理转身走了。
 蒋唅毫不理会,蹲在小小墓前,叼着根草,脑袋靠在墓碑上照片里小小的额头上,半讽半嚎着,没人知道蒋唅说的什么。
 十米之外,贺焕派去跟盯蒋唅的人面面相觑,只听蒋唅偶尔仰头嘶吼出的嚎叫声,或是粗哑着嗓子低低的愤骂,直到筋疲力尽,歪头倒在墓石上。醒来就枯坐,坐累了倒头就睡,不分日夜,每天干嚼着蒋豪雄送来的吃食,日复一日,好似没有尽头。
 廖明凯来医院跟贺焕汇报时,贺焕正给三四天没刮过胡子的古大少点着烟,古楷右手还不能用全力,两手抖得厉害,刚听到一半便一脚踹向墙面。廖明凯面不改色地停下了话,低头视而不见。贺焕握着拳,知道劝无可劝,见古楷渐渐冷静下来,才示意廖明凯接着说。
 “蒋唅天天吃喝拉撒在墓地,蒋正杰就差给他跪下了,蒋唅也不搭理。魏明芬昨天过来,跟蒋唅说了半天话,昨天风大,那几个弟兄没敢走近,只听见断断续续的移民,卖房,年纪大了,等等……”见贺焕只盯着古楷砸墙绽裂的左手侧看,便垂下眼睛接着说道:“蒋唅才有了反应,说再替小小守一个月,他就走。”
 贺焕回头示意一头冷汗的廖明凯先离开,转头又对了颗烟,望着窗外凝思不语。古楷捧着头,短短半月,比枪伤后更加消瘦,胸口沉闷地仿佛要窒息,痛苦绝望,又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地问道:“蒋家没演戏?”
 贺焕也是一个星期没收拾过头脸,一身的狼狈不堪,哑声苦笑着,第四次给古大少讲着他再不愿回忆的那段无奈和措手不及:“我们找到路况监控,小小在橡树公园门口就突发昏厥,蒋豪雄把她带到了她和蒋家老大蒋英雄合开的私人儿童医院。心脏复苏后,儿童医院无法进一步治疗。正好空一师副师何明伟的一对龙凤胎被辆吉普刮到,抢救过来后在那住院,蒋豪雄便找到了何明伟。何明伟当时就安排了军直,直接把小小空送到了南省血液中心医院,蒋唅和蒋豪雄也是随机同去的。”
 古楷虽然已经听了三遍,还仿佛那溺水求生般仔细搜寻着每一根可救命的浮草,试图找到些微的漏洞。
 贺焕强压着痛慌和无奈,似乎也在尽最后一丝力气找寻着破绽:“17号早晨到的南省血液中心,蒋豪雄联系了她二舅,魏家最出息的老二魏明德,魏明德和血液医院院长冯光涛既是发小,也是师兄弟,那边第一时间救治的小小。可是……”
 古楷虽然早已知结果,但如在伤口上重新捅上一刀般,再次被刺得鲜血淋漓。
 “可是……抢救了两个小时,小小心脏衰竭的厉害,到底,没救过来。”
 古楷闭眼咬牙,许久才喘过一口气,最后问道:“蒋家人全都回来了?”
 贺焕也知道暂时找不到破绽,苦笑道:“蒋正杰几个亲信,早就折了。蒋家三口跟着蒋唅一起回来的。小小当时的抢救视频,我拿到了,最后走的时候……没受太多苦。”贺焕终于哽咽落泪,古楷再一次痛哭失声。贺焕只看了一遍不敢再看第二遍,更不敢给只捧着小小最后的那张照片,十多天未出房门一步的古涵山看。
 贺焕似乎自言自语道:“蒋正杰和魏明芬中午知道的消息,赶到那时蒋唅已经给小小换好了衣服。蒋正杰要把小小带回C城火化,可拗不过蒋唅。蒋唅似乎是……怕我们跟他抢,当天下午便把小小……火化了。”贺焕想到自己赶到南省时,一路追到火化场,跟抱着骨灰盒和残余骨灰出来的蒋唅擦肩而过,当时的全身冰冷,无法动弹,至今刻骨铭心。
 古楷知道事已至此,仍不死心的最后追问了一句:“火化的是小小?”
 贺焕静默良久,终于艰难地点点头:“小小没进化妆间和告别室,直接进的……从医院到火化场蒋唅没下过车,没走过弯路。”
 古楷正要再问,就听身后门开的声音。一月不到三分之一头发皆白的古涵山打开了房门,缓缓地走了出来。
 看到小小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明原件时,古涵山极其冷静地询问了贺焕所有经过,又仔仔细细地确认了贺焕查到的所有细节。最后只问了一句:“确定?”
 贺焕如有一丝不确定也不会回来,心理即使再有不忍,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古涵山声音不变地问道:“骨灰呢?”
 贺焕沙哑着道:“蒋唅不肯撒手,我怕硬抢……伤了小小。蒋唅抱着,在魏明德南省郊外的房子里呆着,每天只抱着小小……谁都不让靠近。”
 古涵山摩挲着那两张证明,整整十分钟,才低声缓缓说道:“也许小小愿意跟蒋唅在一起。我们,都是欺负她的坏人……”
 贺焕再难忍耐,胸口闷涨地仿若压着巨石,红着眼扭过了头。
 古涵山静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最后说了一句:“等落葬了,我去看她。”
 那句之后,古涵山再未说过一句话,每天只呆在病房里,一根根抽着烟。古楷第四次送饭被拒出来后,就一言不发的跪倒在地,贺焕也面无表情的随后跪倒。胡伯大惊,忙带着二人手底下所有人全都避了出去,谁也不敢出声,更没人敢吃饭喝水。古楷和贺焕就直挺挺地长跪在门口,整整二十三个小时,纹丝未动,冷汗在膝下浸了一滩,未出一声。整个医院顶层仿佛陷入死寂般,父子三人隔着一道门,一站两跪,似乎隔开了一道永难消逝的鸿沟。
 十多个铁杆亲信,分守各处,木桩子般陪站了两天两宿。直到第三日深夜古涵山才开门看了他俩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勉强开始进食。但是之后整整十天,古涵山皆未发一言,也未踏出房间一步。古楷和贺焕谁也来不及收拾自己,每天只轮流睡上三四个小时,不间断地守在古涵山门外,寸步不离。
 小小出事当天,贺焕便让古二少带着欣然以小小突然病重转移进了隔离病房,医院顶层需要装修为由,搬到了温泉山庄。当时匆忙之间即使一对弟妹有所怀疑,贺焕也没有多解释。这些天,兄妹二人似乎猜到了什么,但都不敢去证实般,只在胡婶的陪伴下,听话地住进了守卫严密的山庄里。
 所以,古涵山的绝望,无人能劝;古楷和贺焕的悔痛,无人可诉。
 此时,贺焕和古楷见老爷子出了门,忙一左一右站立其后。短短几天,古涵山鬓角皆白,眼窝深陷,因为小小病情暂时稳住而略缓回来的精气神荡然无存,整个人仿佛七八十岁的临终之人,生气全无。古楷见老父如此,憋忍了十多天的哀恸之心全然涌上,“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重重磕下头去。
 走廊边上的甲一、甲二、廖明凯、陈光礼等人见状忙低头转身,快而不乱地退了出去。贺焕正要说话,就见古涵山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跪伏在地的大儿子,低头凝视了许久,渐渐老泪纵横。仰头长叹了一口气,最终颤抖着手,扶着儿子肩膀,用力将他托起。古楷本不愿起身,见父亲用力坚决,便不敢强拧,就着父亲手臂站了起来。
 古涵山一下下拍着儿子肩膀,只说了一句:“泊然,爸爸半生心血在你身上,人往前看,你往前走。小小,我替她守着。”
 古楷身子一震,眼泪汹涌而下,他知道父亲什么意思?父亲到如今,还在替他着想,怕他愧疚之下冲动,重蹈那十年覆辙。所以父亲愿意一身抗下古家,尤其是他,欠小小的一切,只愿他放下过往,继续前行。
 古楷因忙于救治的小小而暂时掩下的深陷过往十年而积攒的愧疚和后悔,自责和难堪,全部涌上心头,激愤之下,回手就要掏枪往头上顶。早就不错眼盯着他的贺焕未等他摸到枪套,便目龇欲裂,一拳打了过去,不理会古楷猛然倒退半米,吐出一口血水,怒吼道:“古楷,男人立行,有难则越,有过则改。即使大错无法弥补,咬牙去承担也比抹脖子有骨气。十年前,你逃避遁世,可以当你年少偏激,十年后,还是想一死了之?你冲着谁呢?冲着舅舅?冲着我?还是冲着你一手拉扯大的默然、欣然?古楷,是男人,你给我站起来!欠小小的,能怎么补偿就怎么补偿,我跟你一起。欠舅舅的,该怎么还,你站好了,想清楚了,自己看着办!”
 古楷擦着嘴角的血迹,呆站了片刻,轻轻一笑,缓缓抬头,两眼从未有过的清明和坦然,直直地望着古涵山,一字一句道:“爸,我欠您十年,给儿子一个机会,我一点点还。我欠小小的,不管她是生是死,这辈子她是我妹妹,我亲妹妹。”
 古涵山抖着嘴,似乎有些赧然地一点点把大儿子绽裂的嘴角旁的血迹轻轻拭去,一言未发。最后,两手同时拍了拍大儿子和外甥的肩膀说道:“南山那边东西都是齐的,我到那住一段时间。”
 贺焕心里清楚老爷子不想回鹿阳山触景生情,也不再多劝,忙和同样疲惫颓废的胡伯安排起老爷子的行程。古楷正要扶着父亲回房,手机突然响起,是在温泉山庄照顾一对弟妹的胡婶,胡婶压抑不住的痛哭声,让古楷全身一凉:“大少爷,小小,小小的信……”

第一百零二章 蜕变
 胡婶发现小小不见时,胡伯一见不好便找来了康复医师,哄着欣然绕道到楼下去做了一上午的康复练习。欣然回来时,小小房间已经整理一新。一脸阴沉的贺焕看着目瞪口呆,捂嘴痛哭的欣然,只说道:“小小早晨突然转危,送到隔离病房了。表哥和胡伯都要忙,照顾好自己可以吗?”欣然呆呆地看着只是转病房而已,却仿佛被大清扫一遍的小小屋子,抬头静静地看了大表哥一眼,捂脸转身跑了。
 贺焕当时电话不断,胡伯也是焦头烂额,吴正、陈光礼等人也在跟胡婶确认小小最后的异常,没有人分得出精力安慰在房间里哭坐了一下午的欣然。待晚上古涵山和古二少赶到时,贺焕和古楷已经通过了电话,默然已经老大不小,再如对待欣然般时刻护在怀里,终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在古楷似乎要送子独自远行般的难舍和期待的沉默后,兄弟俩达成了一致。于是贺焕和胡伯没有回避古二少,当着他的面完完整整的跟老爷子汇报了全部。
 贺焕一直紧盯着老爷子的神色,古涵山静静听完,微微轻晃了下,沉默了半晌。而已经知道小小再次离家出走的古二少,在听到所有细节后没有如贺焕预料般的失声痛哭,而是脸色惨白着脸一把扶稳了父亲,低着头稳着身子听古涵山沉着声吩咐贺焕:“部里苏部长和市局那边我通过气儿了,你放开去找。如果小小自己一人,她身上带着东西,有眼的不会动她;如果有人早就盯上了她,会跟我们谈条件。阿焕,所有的条件,我都答应,所有!”最后一句,虚弱而坚定。刚说完便扶额向后倒去,古默然快贺焕一步,将父亲稳稳拖住,跟贺焕一起,将父亲安顿回了房间。
 待出来后,贺焕和胡伯正跟医生商量着古涵山的身体情况,古默然静静地站立一旁,待贺焕终于分出精神跟他说话时,古隶板着脸,稳稳地开口道:“表哥,需要我做什么?”焦灼闷燥了一整天的贺焕心里绽出了一丝安慰,叹口气拍了拍他肩膀,欣慰道:“老爷子这里胡伯照顾,欣然一下午没出房间,我也没空管她了。待会安排好车,你带着欣然和胡婶先去温泉山庄,那边准备好了。看好欣然,照顾你自己,就是帮表哥了。”
 古隶重重点头,少见的成熟内敛,嘶哑着声音苦笑道:“我看好欣然,等小小回来,我攒足力气狠狠揍她一顿。”贺焕心里一痛,忍着酸涩,点点头。
 跟古涵山打过招呼后,古默然亲手给欣然套上衣服,擦干净了她的花猫脸,低声问着需要带着的随身物品,然后拽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妹妹,拎着行李,跟在陈光礼车队后面,亲自载着欣然和胡婶到了山庄。
 古楷和小小原来的房间在二楼,欣然则住进了一楼的改装病房中,古隶就近住在了妹妹隔壁。古隶刚刚换洗出来,便看到欣然依旧穿着外套,坐在了他房间里。古隶看着妹妹苍白、痴愣的小脸,刚刚就着花洒放肆哭出的泪水又涌了上来,古隶披着浴袍,站在门口,红着眼睛,良久没有动弹。欣然也坐在二哥床边,呆望着窗外,一滴滴流着泪,不发一言。兄妹二人,一站一坐,良久。
 最后,古隶仰着脸,长吸口气,慢慢走到欣然身边,把妹妹紧紧地揽在怀里,既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小小命大,长这么大多少坎儿都迈过来了。这回就是闹闹脾气,离家出走,跟我们使使性子,快别哭了,古大小姐哭起来难看死了。”欣然本已收回的泪,在听着二哥逐渐哽咽的声音后,越发汹涌:“她个小没良心的,次次都把我撇下。有什么不能跟我说,她,她信不过别人,连我……我连她卫生巾都给她换过,口口声声跟我关系最瓷实,居然,居然……从我被窝里出去就跑了,小骗子,小混蛋,小王八蛋!”
 古隶流着眼泪笑出声了声,吸了吸鼻子,压下了翻涌的情绪,一下下拍着欣然脑袋,轻哄道:“放心吧,那小屁丫头哪回逃的远?过不了几天就得被大表哥抓回来,到时候连爸爸都不会轻饶她。”见欣然渐渐止住了哭声,忙故意高声道:“咱让大哥把她绑书房揍,我们都去参观,谁也不替她求情,等她哭惨了长教训了,你再去把她救下来,那丫头以后肯定拜你当大姐大。”
 欣然眼泪又溢了出来,自嘲又酸涩地哭笑着:“嗯,让大哥把她屁股打开花,一个月下不了床,让她再跑!再敢跑,我就告诉大表哥,大哥舍不得打,我就让大表哥打她!死丫头,大骗子,大坏蛋……”
 古默然红着眼,一下下拍着欣然,似乎无限憧憬道:“嗯,等她回来了。等大哥和大表哥打完,我也揍她一顿,我想揍她好久了,就你护得紧。等老头儿不在家的时候,把她骗来绑你床上,就拿那扫帚,你按着,我打,她什么时候乖乖叫二哥,我什么时候停手。她奶奶的,再敢跟我装姑奶奶,逮着机会我就揍她。”
 欣然突然痛哭失声,抱着古二少的腰,大哭道:“不打,不打了,她最怕打屁股了,挨打的时候什么都能答应,让她学狗叫都能叫的不重样儿。屁股好了她就翻脸不认账,不打了,只要她回来,我什么都给她,她还答应跟我出国,答应给我介绍帅哥,答应给我当伴娘。不打她了,谁都不许打她了。回来了,谁都不许再打她。大哥,大哥,要是再打她,我就带小小走,我就跟着爸爸带小小走。”
 古二少颤抖着肩膀,用力把欣然揽在怀里,哽咽道:“好,好,等她回来了,我们护着她,谁都不能再打她……不打她了……”
 那晚,欣然哭累了,在古二少房间里昏昏睡去,古隶披着睡衣,歪坐在床边,守着妹妹,睁眼到天明,一夜未眠。
 兄妹俩就在山庄住了下来,古隶每天早午晚三通电话,除此之外不再打扰贺焕。而欣然即便在三个哥哥的轮番哄劝和威吓之下,也难以提起精神,每日除了吃饭、吃药、睡觉,就是等着电话,渐渐憔悴下去。
 贺焕带着小小死亡证明回来的当晚,没有接古隶的例行电话,古涵山、古楷、胡伯都没有去接他的电话。古隶心沉到底,拿着手机在房间里呆坐了一个小时,起身使劲儿搓了搓脸,若无其事地到了欣然房间,表情不变的道:“表哥那还没有消息,你何三哥又被他老子断粮了,我去一趟。自己在家行吗?”
 欣然正在胡婶温斥声中慢慢咽着药粥,抬头看了眼从未对她撒过慌的二哥,没有多想,只照常失望地点了点头,轻道了声:“二哥早回。”便低头喝粥不语了。
 古隶一路飚车赶到医院时,父亲已经把自己关在了门内。大哥和大表哥站在门外,脸色惨青无语,古隶心凉如水,如做梦般,一步步走到哥哥身边,想要开口,却如嗓子被巨石堵住,无法出声。贺焕和古楷刚从剧痛中醒神,见弟弟如此,对视一眼后,古楷深红着双眼,拍着他肩膀道:“默然,小小……不在了。”
 古隶猛然拳头堵住了嘴,转头就要跑。贺焕忙一把拉住,刚要低喝,就看古二少浑身抽搐了半天,哽着嗓子低吼道:“我知道了,刚才电话打不通时我就知道了。大哥,表哥,我静静,让我静静。”
 兄弟三人各自转头,寂静的初夏之夜,只有古隶低低的哽咽声断断续续传来。良久,古二少深吸口气,转身道:“小小还有个哥哥和弟弟?”
 古楷微愣,点了点头。古隶道:“等,等,小小安顿完,我去找他们,我手里那些,如果他们需要的话……我给小小准备的那些……都给……”古隶再也说不下去,胳膊支在大哥肩头,沉闷地低哭着。
 古楷脸色青白,一下下拍着弟弟肩膀,待他稍微平静些,稳下声来,吩咐道:“小小……还没回来。等小小……安顿完,我们一起商量。默然,抬头,看着大哥。”
 古隶擦了擦泪,慢慢地抬起头来,痛楚而清醒着。
 古楷低声道:“爸爸那里不能离人,我们这段时候走不开,欣然那,先别告诉她,等把小小……安顿好,我去跟她说。这段日子,你能照顾好欣然吗?”
 古隶看了一眼父亲一直紧闭的房门,慢慢地点头道:“放心,哥。我……”强忍下哭意,再次点头:“我先回了,欣然自己在家呢。”
 古楷狠拍了他肩膀几下,没有再多说。贺焕亲自把古二少送下了楼,一路低声交待着,到底不放心他自己开车,安排了甲四一路护着,目送车出了停车场,才返身上楼。
 古隶一路流泪不止,待快到山庄大门时,他叫停了车,下车走到山庄脚下的桦树林旁站了好久。甲四站在路边,凝神警戒着,只听到树林里传出的一阵阵沙哑哀嚎声,沉闷如鼓,阵阵敲出,一阵阵,难以止歇。整整半个小时,古二少似乎要把二十多年的泪水哭干一样,才慢慢低下了声音,待走出树林时,已是一脸平静。
 上车后,已经擦干眼泪的古二少吩咐道:“在外面绕着,十二点以后再进去。”甲四心理清楚这是在等大小姐睡着,点着头什么都没问,一圈圈在偌大的盘山道上的上下绕行,古隶再未出声,也未掉一滴眼泪。
 回到山庄时,等到他十一点半的欣然已在胡婶怀里疲惫睡去,古隶上前,掐了掐妹妹小脸,淡笑着吩咐了一直等着他的胡婶几句,面不改色地回房了。
 此后十多天,古二少每日照例做出打电话的姿势,编着不同的理由,状若平常地陪哄着欣然。
 直到欣然套出了袁同的话,知道了小小住院前住在了大哥的隔壁房间,拧着所有人进到了小小房间。欣然看着已经整理一新的屋子,再次泪流满面。小小喜欢写写画画,欣然那些书,不知道被她偷偷画上了多少看不出样子的“墨宝”,欣然想起了什么,突然轻笑出声,随手翻起了书柜里的一摞摞书。待看到书脊上有着她熟悉的那丑极了的扭曲字迹时,欣然抽出了那本艳黄色的“产后大补书”,还未等翻开,两张粉红色信纸飘然落下……

第一百零三章 留书
 
 直到晚饭时间,一向三餐定时的欣然还没有回房,古隶和胡婶面面相觑。俩人上楼到了小小房间,进门便是一愣。欣然正抱着两张信纸贴在胸口,脸色涨红,抽噎着大哭着。胡婶忙上前,给她顺气拍哄起来,古二少也欲上前哄劝。欣然只抱着信纸大哭不语。
 胡婶拉扯间瞄到了信纸上的抬头,心里一震,眼眶深红。放下依旧抽噎不止的欣然,拽着一脸焦灼的古隶,出了房门。胡婶痛哭失声:“那,那可能是小小,给我,给我的信。”古隶心里一痛,控制着眼泪,哽声道:“让大哥过来吧。”
 古涵山抢先进屋时,欣然已经累极,只靠坐在小小的床上,无意识地抚摸着那本十全大补参考书,古涵山斜身上床把大女儿搂在怀里,一面轻哄着,一面要拽出欣然怀里的纸张。欣然抬头看见父亲突然间花白的头发,憔悴的面容,惊呆住了。古楷正要趁欣然愣神间伸手抽出,欣然却往古涵山怀里轻躲了一下,仰着脸,仿佛不认识般看着古楷和随后跟过来的贺焕。
 欣然的表情让兄弟俩心里一凉,上前拿扯信纸的手微微顿住了一下。胡伯见状,忙给老伴使个眼色,胡婶悄声上前,擦着泪轻声道:“欣然,这是,小小给胡婶的信,让胡婶看看,好不好?欣然,让胡婶看一眼好不好?”
 欣然眼泪再次汹涌而下,大呼道:“这是小小给我的,给我的,胡婶,这是小小给我的。”声音却越来越低,古涵山把大女儿紧抱在怀里,如她幼时撒娇般,一下下轻拍着。古楷和贺焕见欣然在刚才一眼后便不再看他们,也齐齐顿住了脚步。古隶见众人僵持不语,正要上前,就见欣然万般不舍地把信纸递给了胡婶。已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的欣然,见古楷、贺焕半道把信纸截了过去,失声痛苦在满眼渴求盯着信纸不错眼的父亲怀里。
 两张粉红色纸张,歪歪扭扭的字迹,匆匆忙忙的落笔,斑斑点点的泪

第34回

痕,一字一句,撞进了古家人的心里。
 
 
 胡婶:
 我在大少爷的家里,住在大少爷的隔壁,可是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待会大少爷和表少爷会怎么打我。我怕我再挨打就回不来了,赶紧把信写完。我想胡伯了,想你了。大少爷不肯跟我说话,表少爷也讨厌我。我可想跟他们说说话了,可是怕说不好又得挨鞭子,所以,胡婶,我就偷偷地跟你说说话好不好?我快点说,要不待会过去晚了,就真的惨了。我看见袁管家搬凳子了,表少爷给我的板子可沉了。胡婶,我害怕,我想回家,我想找我哥。
 好胡婶,在地牢里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屁股被大少爷和表少爷打开花了,真的是开花了,过了好久还一摸一手血呢,血一直都止不住。你来给我送饭,我就想跟你说,我后背和屁股可疼了,我可盼着你还能掀开被子看一眼,可看到你瞪了我一眼,我就什么都不敢说了。好胡婶,我知道我伤了欣然,你生我气了,可我不知道我哪天就没了,也挨过打了,你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所以人都恨我,讨厌我,我知道我不是好人,可我还是希望你和胡伯不要生我气,好不好?我真的挨过打了。
 大少爷那几鞭子打得可狠可狠了,我哭得可难听了,你要是听着肯定能解气。表少爷可不厚道了,就挑着偏僻地方打,我擦血都够不到,我都起不了床了你都不来看,我就知道你是真的不想理我了。
 胡婶,可我还是想你,胡伯总跟我抱怨说你越来越唠叨,可我就爱听你跟我唠叨。
 胡婶,你别告诉别人哈。我把新年的红包存在了一张汇款单里。
 红包里总共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块钱,我数了八十多遍,应该没有数错。我花了八十八。剩下的,给您和胡伯一人五千,谢谢胡伯那么惯着我,替我瞒了好多事儿,要不然我两条腿不知道被打断多少回了,谢谢您给我做了那么多好吃的。我在地牢的时候一样样的想着,每天都想一遍,吃的时候不记得,饿的时候满脑袋都是,结果天天流口水。那天我终于看到你给我送的粉蒸排骨,结果全被人倒掉了,我恨死他了。
 昨天去这里的厨房偷着看看,可是干干净净的,再没有你故意留给我的点心了。所以胡婶,钱您收下好不好?我什么都没有,就剩下这一点点钱,如果您不要,就扔了吧,我也带不走。
 剩下的钱,可不可以等欣然将来结婚了帮我给她五千,算是我给她包的红包。她说她结婚的时候让我当伴娘,我可不敢,会带她倒霉的。你别告诉她,帮我偷偷的塞进去好不好?上次欣然生日,大少爷的朋友送她的那件黄粑粑似的石头,欣然说值一百多万,可她看了一眼就随手扔桌子上了。她结婚时,可能也没人送我这么少的,胡婶,我是不是又要丢人了?所以你帮我偷偷给她好不好?
 还剩下三千多,胡婶你别笑我,如果大少爷、表少爷、二少爷有宝宝的话,一人帮我送一千块钱好不好?我知道,太少了,会被人笑话的,所以偷偷的给。二少爷的宝宝肯定好漂亮,女儿像爸爸,大眼睛的漂亮姑娘。
 还有八百,上次我罚跪,不小心跪在了欣然爸爸的衣服上,弄脏了,我知道那衣服很贵,我赔不起,您可不可以帮我给欣然爸爸再买件衣服,算是我还给他的。
 还有,欣然是十二月份的生日,前些日子,我织了件几件毛衣,想给她做生日礼物。去年给她织的那件手指头都能戳进窟窿里,被她笑了好久,今年我织了快一个月呢,应该能见人了。我把汇款单和毛衣寄存在了G市公墓旁边的邮局,让他们十二月份的时候快递到古宅。
 毛衣,如果欣然不要,欣然大概也不会要了,她可能都不记得我了,或者再也不想理我了。要是欣然不想要,您能不能帮我把毛衣烧了寄到下面。我这辈子害了那么多人,一定会下地狱的。听说下面很冷,比那小黑屋都冷,那件毛衣挺暖和的,别浪费了,我织了好久呢,真的织了好久。
 胡婶,那天在小黑屋,其实我想说的是,您可不可以再给我拿条棉被,那几天突然感觉冷了,一个被子不够了,可我还没说出口您就走了,也是,搬条被子过来也怪累的。
 嘿嘿,胡婶,有天半夜大少爷突然来了,我正爬高从那个小天窗里面摘樱桃呢,看见大少爷险些把我吓死。我不知道手伸了出去会不会被他砍手,吓得我话都不敢说了。其实,偷偷跟你说哈,我趴在床上不敢起来,一个是怕得要死,再一个,哈哈哈,大少爷那晚裤门没拉,我怕我笑出来,当时就被他打死了。
 胡婶,我真的要走了,不是逃出去,而是,大概是死了吧。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做了那么多坏事儿,到了下面,不知道阎王爷会不会也是每隔几天就打我顿板子,不过小鬼打板子总没有表少爷打得疼吧。我一直怀疑表少爷每天刷牙的时候会不会把自己门牙戳掉,手劲儿那么大,我屁股现在还疼呢。所以,您要是方便的话,什么时候都成,可不可以给我烧点纸,我死了也没人记得我了,所以可不可以麻烦你辛苦些。我害了那么多人,大概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得贿赂小鬼,打我的时候下手轻点,挨板子真的很疼的,真的真的很疼,很疼,很疼,很疼的。
 胡婶,别嫌我啰嗦,我就是想跟您说几句话,好几次我想要开口,你都是头也不回的都走了,我不是想让您帮我求情,大少爷早晚都会打死我,求情也没用的。就是,我自己一个人这么久,憋了一肚子话没人说。可能我死了以后,大少爷会把我这些东西一股脑扔了,这封信您也未必能看到,可是,我大概也没多久了,不说出来,就只能说给阎王听了。他要是烦了,还得打我吧,我可不想再招人烦,再挨打了。
 胡婶,过几年,您要是不恨我了,还记得我的话,可不可以再给我做一碗肉末凉粉,这几天我吃不下东西了,可就是想那凉粉想得厉害,少放几滴醋,多放一些辣,加些胡妈妈上回带来的香油,哎,流口水了。胡婶,我饿了,写不动了,表少爷叫我过去了,大概回不来了,我不敢再磨蹭了。胡婶,想你和胡伯了。
 
                                     
 最讨人厌的害人精
                                           孟小小
                                         4月30日

第一百零四章 分居
 古楷和贺焕捧着信纸,站在床边,整整半个小时没有说话。已经哭累的欣然见两个哥哥死攥着纸边嘴唇惨白,猛一下挣开父亲越来越紧的钳制,扑出身去,全然不顾兄长的脸色,伸手就要去抢信纸。古楷在欣然起身的瞬间回过神来,见妹妹上半身扑出床边,险些摔倒在地,一个激灵忙伸手将她抱住。欣然却不管不顾,趁大哥分神之际,一抽手抢走了信纸,转身回到了父亲怀里。红着眼睛,低声哽咽着,垂着头一下下把纸边抚平,小心翼翼地折好,揣在了睡衣兜里,闭上眼睛谁也不看,只回身躲进了古涵山怀里嚎啕大哭。
 古涵山一面拍哄着大女儿,眼睛却盯着女儿兜里露出的粉红一角,一下下,期待又绝望着。
 胡伯和古隶对视一眼。胡伯上前对贺焕道:“阿焕,大少爷肩上伤还没好,要不先给大少爷换下药?”贺焕青白着脸色把目光从欣然上身收回,见古大少以及煞白着脸沉思无语,轻点了点头。待贺焕和胡伯将古大少半拖半劝的哄上楼后,胡婶和古隶便要去拉扯欣然。欣然却只趴在父亲怀里,哭着不肯动弹。
 半晌,回过神来的古涵山摆摆手道:“欣然晚上跟我睡,你们先歇了吧。”
 古二少寻思了下,和胡婶把晚饭送进来后,掩上门出去了。
 欣然哭声渐低,古涵山忍着泪,拿出条热毛巾,一下下给欣然敷着眼睛,待欣然沉沉睡去,才打开了床头灯,盯着那一角粉红,许久未曾动弹。
 第二日一早,一宿未动未睡的古涵山轻轻拍哄着被他起身惊醒的欣然,轻哄了几句,把信纸仔细揣在了里怀兜中,冲着早等立在外的贺焕和胡伯淡淡点头,又嘱咐了几句欣然的起居,未用早餐,也没有过问古楷,直接上车,去了南山别墅。  
 贺焕一路将老爷子送到房间,亲自打点妥当,安排周全,一言不发地陪过古涵山用过晚饭,正要回公司处理些急事儿,到底不放心,又回到了山庄。
 刚进门,就看见古大少黑着脸从欣然房间出来,身后传来一阵“砰”声震天响的摔门声。贺焕一愣,见古二少低着头尴尬地跟在握紧拳头浑身怒张的大哥身后,一脸难堪无措。贺焕询问般看向胡伯。
 胡伯看了眼,不甘心又不放心般返回身去在欣然房间门口来回晃悠的古大少,低声道:“欣然一直不肯吃饭,大少爷进去喂,被欣然,给,赶了出来。”
 贺焕顿时头大如斗,小小那封信,毫无虚言,可仿佛掐了前情后续般,只剩下中间那一段。贺焕再次苦笑,即使如此,他和古大少对待小小的手段,就是他俩都悔痛不堪,何况从未见过他们另一面的欣然。
 贺焕定了定神,缓步走到仿佛被问题少女折磨的一脸愤懑的古大少身边,轻拍了下,示意了一个“我去试试?”的眼神。古楷停下脚步,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贺焕轻敲下门,沉声道:“欣然,是表哥,开门。”
 屋里的哭声一顿,随即,欣然的哭吼声隔着房门传了出来:“我不想开,我不想吃饭,我不想见你们,我不想,我什么都不想……你们是不是也要把我关地牢?也要抽我鞭子?也要三天把我打一遍?”
 贺焕敲门的手顿住了,眼眶微红,嘴唇紧抿。古楷也愣在了原地,古隶转过头去拳头堵住了嘴,死咬着不肯哭出声。
 欣然的呼喊声盖过了胡婶的哄劝声:“你们一直知道她是我妹妹,却当着我的面打她,骂她,容着所有人羞辱她。她跑了,抓回来,只会被打得连条狗都不如。你让我怎么见她?小小回来了,大哥,大表哥,你们告诉我,让我怎么见她?”
 贺焕缓缓垂下了手,脱力般倚上了门框。古楷双拳紧握,再难出一声,古隶转身,靠在墙上,哽咽出声。
 欣然憋了一天的怒火爆发出来,不管不顾的吼道:“你们为我好,都是为我好,所以小小踩了我的肚兜,就被打得在我房间见到肚兜脸就发白;小小不想理我,我生她气,结果她三九天就被罚跪在院子里;因为我逼她去厨房爬高,所以她挨板子,我看着;是我想养的嬷嬷,是二哥给她买的巧克力,因为嬷嬷死了,她被打得下人都能当她面说她还没条狗金贵;她不想救我,救我她就没命了。结果,结果,大哥,你告我,地牢里什么样?鞭子什么样?就因为她伤了我,就因为她求我救她弟弟,她……大哥,东配楼的小黑屋,二哥只进去一晚上,你一宿打了九个电话。小小呆了多久?她在那被关了多久?那是我的家呀,她是我妹妹呀。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我是你们亲妹妹,我是爸爸亲女儿,所以小小在你们眼里人人可打,事事可罚,畜生都不如?可小小从未怪过我一句,心心念念惦记着我,大哥……你让我以后怎么见小小?你让我哪有脸再见她?她还病着,宁可跑都不肯回来,她要是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古隶再听不下去,转身大步跑上了楼。古楷如雕像般静立在走廊,不哭不动,垂首枯站着。贺焕突然觉得浑身无力,转头看了眼古楷,突然笑了出来,自嘲道:“我们连欣然都不如。”古楷突然大笑,霎时泪流满面,仰头大笑出声,眼泪一滴滴淌进嘴里,只大笑不止。
 兄弟俩对笑无语,直至泪流满面。而欣然的房门由始自终没有打开。
 第二日一早,苍瘦至极的古楷仔细嘱咐了胡婶和古隶近一个小时,没有再去看欣然,转身上了贺焕的车,直接回城。
 此后,古涵山一直居于南山别墅,欣然和古隶住在了温泉山庄,古楷搬到了贺焕的西郊别墅。一家五口,直至六月底都未再聚。
 古楷搬到西山的第三天便高烧不止,贺焕没有告诉别人,只每天白天忙完回来后,日日亲自守着,直到三四天后退烧,古楷精神了不少,贺焕却整整瘦了一大圈。
 贺焕摘下围裙,把三热三冷六个冷荤搭配的清淡晚菜,加上熬稠的两碗鸡丝小米粥放进了食盒,一脸沉思地进了古大少的房间,刚刚把菜摆好,把低头看文件看了一天未说一言的古大少拽到餐桌前时,电话响了。
 贺焕走到阳台,接了近二十分钟的电话,回来时,炭炉温着的稠粥依旧汩汩泛着热气,古楷却拿着筷子,僵硬着身子,一筷未动。贺焕叹口气,屈指轻敲了下他肩膀,低声道:“先吃吧,蒋家有动作了,吃完再说。”
 古楷苦笑,抬头道:“说罢,我吃着听。”
 贺焕见他终于开口,也不再食不言寝不语,夹了一口笋丝,细嚼下去后,慢声说道:“蒋正杰隔个三五天就去公墓找蒋唅,蒋唅也不搭理,前天爷俩低声大吵了一架,蒋正杰扇了蒋唅一巴掌,转身走了。”见古楷放下筷子抬起了头,贺焕给他盛了一碗香菇滚汤,看古楷咽下了一口,才接着道:“昨天蒋正杰把山底下那两套物业挂了出去,故意找人给我放信儿说要跟魏明芬回南省养老。”
 古楷顿了一下,凝思了片刻,抬头道:“小小的事儿,蒋正杰猜道多少?”
 贺焕苦笑了下:“若他知道小小是……舅舅的孩子,必定不会事后什么都不表示。现在这一出出,大概是误以为小小跟我的关系,既怕我追究又不敢点破,大概是准备示弱之后,带着全家迁居。”
 古楷似乎还抱着一线希望,皱眉问道:“蒋唅一直在墓地?”
 贺焕点点头,似乎遗憾又有些慨然道:“谁劝都不听,说是准备守到月底。”
 古楷又走了神,贺焕也不打扰他,只慢慢自己吃着。
 古楷低头一叹,自嘲道:“月底是小小生日,十六岁了。”
 贺焕顿了好久,慢慢点了点头,低头接道:“欣然还不知道小小……,天天缠着默然,问,我们是不是又把小小藏起来了?”
 古楷眼眶一红,嗓子被堵住般,放下碗筷,似乎有些迷茫地说道:“等老头儿看过小小,再告诉她吧。”
 贺焕见他又没有了食欲,心里一叹,试探着说:“欣然一时想不开,小小走得,太干脆,一丝后路都不留。泊然,好好说,别动手,欣然……”突然自嘲般苦笑道:“欣然没有小小皮实,打完就忘,下回见着你还一脸的笑。”
 古楷仰头倒在了椅背上,自言自语道:“她要是回来,我不打她了,好好讲道理,嗯,跟你学,一定好好讲道理。”尚未言完,男儿泪,滚烫下。
 贺焕抬头望着门口,似乎那个畏畏缩缩的小身子还会趁他们沉睡未醒时偷偷进来,不敢出声,只敢手指轻触间寻找一丝慰藉。
 六月三十日,小小户口上的十六岁生辰。贺焕和古楷早起到了南山别墅,接了闭门近一月未见一人的古涵山,半路跟安顿好欣然一身正装出门的古隶汇合后,趁着半明的天色,赶往G市公墓。
 贺焕早已跟G市的打过招呼,他们上山时,外人罕见。古涵山、贺焕、古楷、古隶,皆是一身黑色西服,三边人马四面布防后,古涵山在前,一步步迈向孟庭芳坟冢所在的第二墓区。
 随后慢半步的贺焕正给古涵山指着位置,就见叼着面包,摇着草根,一身深黑色T恤,长裤,一步一回头的蒋唅,迎面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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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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