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庄杰的女朋友可盈是个OFFICE白领,年纪不大气度却不凡,谈吐幽默,落落大方。用阿达的话说,够“in”。in就是很“内”的意思,比“酷”还时髦,比“正”还够味儿的意思。
可盈的气质深得公认,而阿达谈起自己的女朋友楠楠,更是得意得喜形于色。阿达确实好福气,楠楠是一家医院的白衣天使,小圆脸上一对甜美的酒窝,柔情似水,娇俏可爱,最可贵的是还烧得一手好菜。如今时代变了,会烧菜的女孩已如凤毛鳞角,而烧得好的漂亮女孩更是濒临灭绝的罕见物种。偏偏让阿达这个猴小子逮着了。
东区教工楼,只剩我们三个快乐的单身汉。我和阿达研究生毕业后留在学院跟着导师继续做课题。我本修环境工程,这学期头上,受一位恩师之托兼代食品工程本科班的实验课,刚好是晓初他们那班。庄杰一心想免试读“直博”,忙着在系里专营人际关系。最近人都难着面。
说来最优闲的,倒是阿达,所以爱情最先显出水到渠成的盛势。教工宿舍冬冷夏闷,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学院里如我们这种情况的单身教工不少,几乎都在校区内各自租小单元的房子住,离研究所、实验楼都是最多十分钟的路程,干什么都方便。楠楠一来,我们都往阿达那儿聚,那就是我们几个“王老五”的节日,尤其是那道“茄汁黄鱼”,真是让人想起来就流口水。吃人家的嘴短,阿达平时没事就对我冷嘲热讽:“喂,你那个‘小荷初露’,什么时候修炼出师,让我也享享口福?”
“快了快了,出师一定少不了你。”我谦虚地应道。
“小荷初露”说的就是晓初。“小荷初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阿达长得象猴,又是个猴脾气,整天嘻皮笑脸的,却直人快语。他常说我就是那只不知深浅的蜻蜓,放着满庭春色不采,非要叮那只“雏荷”。贺晓初是个长不大的刁蛮公主,满身的尖尖角,碰上我这个自不量力的老夫子,何时等她懂了事,我也老得快掉牙了。我知道阿达此话本无恶意,因此总是付之一笑,不急着反驳他。
其实对晓初,我心中有数,晓初有晓初的优点。与可盈和楠楠相比,她确实年轻任性一些,但并不是不明事非的难缠女孩。何况她现在虽说顽皮捣蛋是个惹祸精,但感情纯真,敬我爱我。别人话不听,只听我的。这样的女孩是白纸一张,刷成什么颜色全在你的创造力。我对晓初有信心。
有次被阿达说急了,就跟他放出观点,我说:“小子你别嚣张。你的女朋友是找的,我的女朋友是做的。贺晓初是个‘兼容机’,我自有办法帮她配置出最佳性能状态。你等着看好戏吧,我就有本事修平她的‘尖尖角’,开出‘满池莲荷盛香’,你信不信。”
阿达闻言象吸了一氧化氮似的笑得肚痛。直骂我是老夫子,居然得出这种精怪理论。“好好好,好一个‘女朋友煅造工程’,我看你怎么施工?”
晓初人聪明,考试前临时抱抱佛脚,照样门门功课A 上A 中。区区一个烧饭做菜,只要她乐意做,我不信她不如楠楠。
我于是在晓初面前大夸楠楠的厨艺以及温柔贤淑,单纯的她果然中计,嚷着要我给买菜谱,休息日就到我的单元房里潜心学习。可惜重理论轻实践,用分析天平严格量出佐料克数,烧出东西还是实难下咽,常被阿达取笑,晓晓初就和阿达不对付。阿达呢,为长不尊,偏爱逗她生气。
一次,我和阿达接了个芳香醇解离实验,一直忙到半夜,晓初听说也跟着凑热闹,兴致勃勃地要给我们做夜宵,跑到我小屋去不知折腾了多久,我们在实验室等得肌肠如鼓,饿得红眼时,晓初总算出现了,我和阿达饿狼一样扑过去,看见了一大盘粘糊糊、烂糟糟的东西,上面还插了支鲜艳小旗。
“这是什么?”
“法兰西金秋。”晓初眯着大眼睛,笑嘻嘻地答道。
这么诗意的名字!反而令我俩更觉恐怖:“什么成分?”
“碳水化物,淀粉,高蛋白,甘油三酯……”晓初琳琳琅琅,对答如流。
我的大脑飞快地随之反应出土豆、鸡蛋、庶糖、食用油等等,营养成分应该说不错。咱不能做以貌取人的市侩分子,心灵美的丑八怪照样值得尊重。尽管食欲减了大半,我还是大义凛然地接过了盘子。
阿达禁了禁鼻子,阴阳怪气地感慨道:“战后的法兰西土地满目疮痍……”
“ 闭上你的乌鸦嘴!”晓初跳着脚大骂。
我佯装生气:“嘟,不许对孙老师无礼!孙老师下学期也代你们实验课呢。”
“ 无妨无妨,此时非彼时。”阿达嬉皮笑脸,不改猴态。
“ 哼!”晓初不服气地鼓起小嘴巴。自己跑到一边温书去了。
我示意阿达别理她,我们还得患难与共地对这“法兰西金秋”施以国际人道主义。第一口吃下去,阿达裂着嘴述苦说:“怎么这味儿呀?”
我咬着牙勉强咽下去,压低声音说:“小丫头精神可嘉,必须鼓励。兄弟给我点面子,他日必言谢。
” 阿达立即夸张地可怜巴巴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上个月的300 块钱,我一发工资马上还你,换一种惩罚我的方式吧。”这小子花销一向没计划,发薪三天乐,一到月底就入不敷出,所以常向我借钱。他此刻提这事是成心臭我,我恶狠狠地揪住他后领子:“好你小子,你缺钱,我拔刀相助,今天兄弟有难,你想弃我不顾?我这‘煅造工程’非一日之功,你当只为填你肚子,你是在帮我‘做女朋友’。吃!”我差点把他的脑袋按在黑不溜秋的“法兰西金秋”上。
阿达也算真够意思,陪我把法兰西金秋消灭了大半。突然小心奕奕地说:“我怎么觉得,有股氨味。”
“哪来.的氨味?你不是做实验做出神经过敏了吧?”我说着话,仔细一品,也顿感不对。立即喊晓初:“你是不是放了什么特殊调料?”
晓初得意地眨眨眼:“怎么,吃出来了?”接着摇头晃脑地说:“所谓色香味形,款款兼顾。为了这‘形’ 我费了多少脑子,最后才想起海藻酸钠。放心,纯天然,有益健康的。”海藻酸钠怎么会出氨味,我又低头瞧了瞧盘中物的颜色,试探着悟道:“你会不会又用了食品红?”
晓初一脸无辜:“是啊,菜谱上说土豆变成金红色就可以出锅,我搞不出红色,就加了点食品红,人家制做糕点都可以加的呀……”
阿达反应快,没等她说完,“噢”地一声怪叫,抢先一步冲进卫生间呕了起来。我捂着嘴紧随其后,没抢上槽,被关在门外。气不过抬腿狠踹了一脚,忘了在实验室穿的是拖鞋,脚被门反弹回来,痛得我忙不迭地抱住脚趾头跳,脚。
晓初正发怔,见我的样子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出来。
“ 混丫头,你还笑?”我正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一把拽过她,对着她的屁股扇开了大巴掌。晓初痛得泪花涌了出来,捂着屁股直躲。好容易推开我,顿足呜咽道:“人家深更半夜给你们做吃的,你不领情,还打我?呜呜–”我听到此话也觉得打得太唐突,但还是压不住气火难平,尽量放缓了语气教训道:“亏你还是学过食品卫生,脑子是不是让福尔马林浸过了?!海藻酸钠是做冷饮用的,你让食品红遇热,怎能再加海藻酸钠?食品红高温分解氨离子,再碰到制稠剂不能挥发就会液化……那,那能吃吗?!”
晓初脸上泪痕未干,手还捂着屁股,闻言迟疑地问:“那,那你们吃了什么?”
“氨。液化氨--尿素氨!”我脱口而出,顿时又觉恶心,赶快又捂住了嘴,幸好阿达及时从卫生间出来,我急不可待一头扎了进去……
自此,我对把先女朋友培养成美厨娇娘的煅造计划信心怠进。没想到,此事还没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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