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一)
草长莺飞,又一个阳春三月。农者忙于耕,商者置其货。市集之上人来人往,私塾之中书声琅琅。依旧太平盛世。
京城,德亲王府,也是一切如常。德亲王远游在外,贝勒福晋昨日回了京郊别院的娘家,林贝勒照例留在府里镇守,难得今日没什么政务缠身,刚及弱冠的男子也算是偷得半日闲,静静地在书房之内,泡了壶好茶,与书为伴。一室的书墨香气,融和了茶香,颇为儒雅的场景,只可惜在书房墙角的大型盆景旁边立着一个小小的略煞风景的家伙。
小家伙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衫子,外面罩了件石青色的对襟马褂。灵秀的眼睛,粉扑扑的脸颊,怎么看都颇为讨喜。然而小人儿此刻却嘟着小嘴,面对着墙壁,一脸的不情不愿,不时回头看看坐在桌前的阿玛,见对方毫无反应,自顾自地看书,小人儿又泄气回过头,继续和墙壁面面相觑。
小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林贝勒的长子,名唤欣晟,乳名小乖,今年七月满五岁。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小孩儿在和墙壁过不去,而是所谓的面壁思过。没过多久,小人儿又移了下重心,捏捏站得微酸的腿,回过头,一脸委屈地唤道:“阿玛……”
男子略放下书,抬头看了男孩子一眼,淡淡地说:“站不住了?那就自己趴过来。”
小家伙深吸口气,转转眼珠,算算看也快到半个时辰了,不能功亏一篑,回过头去,嘟着嘴,在心里默念着:“老神仙,让额娘马上回来吧,不然让爷爷回来也行,小乖送您点心吃……”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侍卫们的行礼招呼,小人儿偷偷地弯下眉眼,咧咧嘴角。听着来人一推开门,还没得自家阿玛招呼,小男孩儿直接蹿上去,扑到来人怀里,朗声道:“小叔叔!小乖好想你!”
十五六岁的少年饶是有所准备,还是被撞得退了一步,挑起眉看看异常热情的小家伙,嘴角微扬:“你又惹祸了。”肯定句式。
小家伙难得没有辩白,推着少年坐到椅子上,自顾自地爬到少年的腿上坐好,揉着酸酸的腿,瘪着小嘴,怎么看都颇为委屈。
教子无方的贝勒爷无奈地摇摇头,起身道:“让殿下见笑了……”
十五六岁的太子殿总算是长了个子,脸颊上却还是有些肉肉,配上鲜亮的服饰颜色,依旧是正太一枚,咧咧嘴笑道:“堂哥,我从五岁开始就帮阿玛跑腿,现在小乖都五岁了,我还是干这活儿。”递过折子,扯下折扇,轻摆两下,被腿上的小霸王夺走,伸手捏捏自家小侄子的脸颊,耸肩道,“还是那句话,堂哥若是叫我小堂弟的话,我更喜欢给堂哥干活儿。”低下头问自顾自摆弄折扇的小人儿,“又做了什么坏事儿了?”
小家伙偷偷地看了眼自家阿玛,扯着扇穗儿,一脸无辜地道:“新请来的先生又请辞了。”
少年忍了下,还是笑出了声:“小乖,这是第十个了吧,你也算是远近闻名了……”
小家伙很不满地丢下折扇,握拳道:“是第九个,第九个!”听到自家阿玛的茶杯磕在桌案上,小人儿缩缩脑袋,瘪着嘴道,“小叔叔,这次真的不怪我啊,那个先生一来就要小乖把上个先生教的东西背给他听,可是上个先生根本还什么都没教就请辞了,要小乖背什么啊。我说他还不信,非说我冥顽不灵,要打我手心,”揉揉眼睛,“小叔叔,我好可怜啊。”
太子殿微皱起眉,拉过小孩儿的左手掌心看了看,依旧粉白粉白,松口气道:“好像没什么事儿。”
小男孩儿哼哼唧唧地没有正面回答,伸手去够桌案上的点心,被眼疾手快的贝勒爷用折扇敲了下手背,小家伙委委屈屈地缩回手,埋头到少年怀里:“哇,小叔叔,小乖没有点心吃……”
男子咬咬牙,解释道:“当然是没什么事儿,先生用的尺子是咱们欣晟小爷特制的,稍一用力就断掉……”
少年一口茶水差点儿喷出来,揪揪怀里小孩儿的耳朵:“那先生没当场气昏过去?”
小人儿声音极低地回答道:“尺子的上半截飞起来,落到先生鼻子上了,先生当场流了鼻血……”功力深厚地一脸无辜,伸手探进少年怀里,熟门熟路地找到点心袋子,塞了一块桂花糕到嘴里。
少年想象了下当时的场景,嘴角一阵抽搐。看看自家小堂哥难得的黑黑脸,太子殿及时转移话题道:“堂哥打算什么时候再请先生?”
男子叹口气:“这么个胡闹的小东西,怕是只能我自己来教了。”
太子殿和自家小侄子共享了一块点心,提议道:“堂哥,我想到一个人,绝对合适,正巧他这两年也没什么正经的活儿……”
戴罪之身的小家伙又嗑了两块点心,送走了自家小叔叔。马上就听到自家阿玛唤道:“欣晟,过来!”经验告诉小家伙,自家阿玛一这么叫自己,九成都是自己的小屁股要受罪了。看看已然走远的小叔叔,小人儿瘪着嘴巴蹭到自家阿玛身边,小手护住身后,一脸诚恳地保证道:“阿玛,小乖以后一定尊敬师长,听新先生的话……”
男子浅笑:“小乖,这是阿玛第九次听你这么说了……”揉揉小孩儿的脑袋,“阿玛今天说,你要是站不到半个时辰就怎么办啊?”
小家伙皱皱小脸儿:“打……可是阿玛,小叔叔来了嘛,小乖怎么能不去迎接呢。要不,小乖现在去接着站?”
男子抹抹小孩儿嘴角的点心沫道:“不是说今天明天都不准吃点心吗?”
小家伙舔舔嘴角:“长者赐,不可辞,是小叔叔给的……”
男子浅浅一笑,拉过小孩儿趴到腿上,剥着小孩儿的裤子道:“说得好极了,长者赐,不可辞,那就给阿玛好好受着!”
小屁股曝了光的小孩儿颇为识时务地改口道:“阿玛,小乖知错了,阿玛轻一点儿打好不好,求求阿玛了……”
林贝勒手起掌落,在小孩儿的屁股上染起颜色来。十来下,小孩儿粉嫩嫩的小屁股就泛了红,小家伙咧着嘴,努力揉红了眼眶,呜咽道:“阿玛,小乖下次不敢了,呜呜……额娘,小乖疼……爷爷,呜呜……”蹬蹬小腿儿。
男子抿了抿嘴,略停了下手,果然听到小孩儿继续报家谱:“大伯公,呜呜,小叔叔,小姑姑……呜呜,小马哥……”无奈地叹口气,贝勒爷把小孩儿往怀里带了带,巴掌依旧放在小屁股上,轻轻捏了捏,威胁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位先生再气走了,阿玛就让你三天不敢坐下!”
小孩儿抽抽噎噎地应下,又哼唧道:“阿玛,小乖口好渴……”
无奈至极的贝勒爷起身去倒水给自家的小爷,背过身整理衣服的小孩儿偷偷从怀中掏出点心,塞到嘴里一块,又瘪瘪嘴:“都压扁了……”
(二)
春暖花开的季节,当日晷完成了卯辰交替的时候,私塾里早已传出了孩童们稚嫩的声音:“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而京城的亲王府,贝勒爷的寝室内阳光透过窗子只淡淡地散在外间的小几旁,窗外不时传来几声鸟雀清啼,床帘半掩,暖阳下晒过的被子,香香软软的,包裹着一个酣睡中的小娃娃。
没过多久,小家伙伸出小爪子扑腾扑腾,空空的,旁边没人,小人儿迷迷茫茫地睁开眼,反应到自家阿玛去早朝了,翻个身,抱住贝勒爷的枕头,压住被子继续睡。
小孩儿穿了件大红色的肚兜,上面绣着虎宝宝的图案。杏黄色的小裤子,只到膝弯的部位。翻身之后,白嫩嫩的后背都露在外面,大抵也是觉得冷了,没过多久,又瘪瘪嘴,自己拽了被子,钻了进去。
虽然昨日因为第九个先生也请辞了,小家伙被自家阿玛罚得惨兮兮,小屁股上也挨了巴掌,但是到了晚上,欣晟小爷还是不计前嫌,宽宏大量地钻到了贝勒爷的被窝里来,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林贝勒揉揉哄哄的高级待遇。
在小乖小朋友继续追寻周公老爷爷时,脸颊上突然传来微凉的触觉,小家伙气势很足地睁开眼,准备抓住这个打扰自己睡觉的坏人,映入眼帘的却是自家阿玛淡笑的模样。
林贝勒见小孩儿已经醒了,边改揉为捏:“小懒虫,醒醒吧,今儿你的新先生就要来了,要是再给气跑了,阿玛可就……”话没说完,就被起身扑上来的小家伙堵住了嘴,欣晟小爷咧咧小嘴,嚷道:“阿玛,一大早儿的,别说不吉利的话!”
男子无奈地笑笑,把小孩儿放回床上,取来衣裤递给小孩儿。
小家伙举起小裤子看了看正反,磨磨蹭蹭地穿了进去,又自顾自地穿衫子。林贝勒一如既往地蹲下身子,做好欣晟小爷更衣的辅助工作,帮小家伙系裤子上的带子。
其实欣晟小爷三岁时就会自己穿衣服了,但是每每到系裤子的环节,小孩儿总是俐落地系一个死结。虽然贝勒福晋屡次教小孩儿怎么系蝴蝶结,但是小孩儿执着地相信系了死结,阿玛解不开的话,自己的小屁股就可以幸免于难了,尽管实际上没有一次得逞了,但是欣晟小爷本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原则,坚持着。
小家伙扣着衫子,偏过头问蹲在地上为自己穿虎头鞋的贝勒爷:“阿玛,额娘什么时候回来啊?”
男子抬起头,笑道:“想额娘了?明天就能回来了!”
小家伙一听,笑嘻嘻地蹦到地上,叫道:“哇!太好了!”
男子揉揉小孩儿的脑袋,好笑地问:“这么开心啊,是不是急着和你额娘告状说阿玛欺负你啊?”
小家伙晃晃脑袋:“没有,小别胜新婚,儿子是替阿玛开心……”躲开自家阿玛招呼到小屁股上的巴掌,欣晟小爷奔出房间,开始一天的折腾。
小半个时辰后,用过了早膳的小人儿拿着吃剩下的小饼,到小池塘边揉碎了,喂小鱼。
自顾自地玩儿了半晌,突然听到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小公子,请问贝勒爷在吗?”
小孩儿抬起头,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着一个陈旧的包裹,颤巍巍地问自己。欣晟小爷蹦达几步凑过去,扬着小脑袋有些好奇地问:“老爷爷找贝勒爷做什么?”
老者紧了紧包裹道:“噢,我是贝勒爷请来的客人。”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道:“那我带你去吧。”蹦蹦跳跳地在前面领路,过了会儿回头一看老人还在池子旁边磨蹭呢,根本就没移动多远,颤颤地慢慢挪着拐杖。
欣晟小爷无语,只好又蹦达回去,伸出小胳膊指指包裹:“我来拿吧!”要不今儿晚上也到不了书房。
接下来一老一小就一同缓慢地移动向贝勒爷的书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包裹的重量不算轻,小孩儿挑眉问:“里面是什么?”
老人慢悠悠地答道:“噢,是书。”
书?小孩儿脑子里的警钟响起,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您,不会是阿玛新请来的先生吧?”
老人点头,捋捋胡须道:“是啊,噢,我知道了,小公子就是贝勒爷的要老朽教的学生是吧?”
小家伙看看颤巍巍,一推就倒的老人,又联想到先前地几位先生,叹了口气,搂紧包裹道:“老,先生,您没听说过外面的人都是怎么形容我的吗,为什么还肯来?”
老者笑笑:“听说过,不过我看你年纪虽小,却很热心,应该是个好孩子,大概是他们胡乱说的,我这么大年纪了,你总不会像那些个顽童一般,门上放水,椅子腿拗断了来欺负我吧?”
欣晟小爷愤愤不平地撇嘴:“我才没有呢!我只不过把戒尺上涂了蒜汁而已,小爷从来不算计别人,只是自保而已。”
老者忍笑:“我就说嘛,是那些人胡说的。”
小家伙猛点头:“对啊对啊,最开始的那个先生背地里说,我一点儿也不像阿玛,怕是随了爷爷,将来也是个纨绔子弟,于是我就和他吵起来了,后来来的先生一见面就都如临大敌似的盯着我,总是想给我个下马威,我只是不想挨打而已嘛……”
老人颇为同情地揉揉小孩儿的脑袋:“好可怜,好可怜……”
这时到达了目的地,小孩儿指着书房道:“阿玛就在里面。”
老人点点头,直起弯着的背,放下拐杖,扯掉白发和白色的胡须,瞬间变成一位俊朗的青年男子,看看旁边目瞪口呆的小家伙,男子咧嘴笑笑,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只是个小玩笑,我是你的新先生,我叫解小四。包袱里是送你的见面礼,宝贝儿,在这儿乖乖地等我一会儿。”声音清新而又磁性。
被骗了的无辜小孩儿,愣了会儿神,突然反应过来,难怪有些眼熟,这个新先生明明就在小姑姑那里见过的,撇撇嘴,蹲下身子把玩了会儿假胡子和假白发,又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套图画版的《西游记》,还有几个木质的小玩具,另加一整盒颜色各异,不同品种的点心集合,小孩儿满意地弯下眉眼,这位新先生还不错。
书房内的解小四开门见山地问道:“贝勒爷是想要小公子考取功名,夺个状元回来?”
林贝勒摇头苦笑道:“那倒也不用,我从没指望他学富五车,只不过想要他知书明理,自善其身而已。”
解晊起身笑道:“噢,那我明白了,这个交给小四,绝对没问题!”
一出门,小孩儿果然还乖乖地等在那里,嘴巴里塞得鼓鼓的,完全没有遵守自家阿玛的点心禁食令。
解小四走过去商量道:“咱们今儿学诗如何?”
吃别人的嘴短,小孩儿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点了头:“好吧……”
小四先生揉揉小孩儿的脑袋:“真乖!去准备下,咱们这就出门儿!”
小家伙怔住:“出门儿?去哪儿?”
解晊一本正经:“诗最讲求意境,不看到诗中之景,怎么理解诗人要抒发的情感,所以咱们去身临其境!”
欣晟小爷立刻同意了:“哇!太好了!出门儿玩咯!”
小四先生一把搂住小孩儿:“嘘!我们是出门儿学习的,记住了,无论谁问起都这么说!”
小家伙点头:“噢,知道,知道,先生,你今儿那老公公是怎么扮的,小乖也想学!”
解小四好说话地拉住小孩儿的手:“你这么乖,这个可以教你,没问题!”
小乖立刻弯下眉眼:“哇,先生真好!”
好吧,师徒同盟正式形成。
(三)
轻装上阵才是出门游玩的最佳方式,否则就会有不堪重负的情况出现,当然有代步车驾除外。鉴于欣晟小爷的行李过于沉重,本来的师徒二人行又加入了亲王府的马车,王府的车夫……
这会儿小孩儿正一脸兴奋地向自己的新先生展示自己的大包裹:“先生,先生,这个是我额娘做的点心,你尝尝看,很好吃的!这些是爷爷买个我的玩具,这个是我最喜欢的小布偶,它叫虎儿,是我额娘亲手做的,是不是很可爱?”
解小四咧咧嘴:“小乖啊,我们今儿晚膳前就回家了,不会在外面过夜的,好像不需要这么多东……”接下来的话却被小孩儿硬塞进嘴里来的点心给堵住了。
小孩儿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问道:“先生,好吃吗?”
解小四微微眯起眼,拿过一整盒点心道:“好吃,都给先生了吧。”
欣晟小爷马上瞪圆眼睛,扑过去:“啊,先生不能这么贪心嘛……”
马车顿时晃了晃,解晊抱住小孩儿,点点脑门儿:“乖一点儿,先生不和你抢。”
小乖窝在自家先生怀里,踢蹬着小腿儿,弯下眉眼,掀开车帘看着窗外,刚刚安静了一小会儿,就又嚷起来:“啊,这里好漂亮!”,探出小脑袋对车夫嚷道,“吴伯伯,我们就在这里下车!”
马车外是京郊的一片草地,夏初时节,遍地深绿,郁郁葱葱,鸟雀清啼,颇为原生态。
解小四抱小孩儿下车的时候,欣晟小爷还是不忘把大包裹搂在怀里。解晊探头看了眼车座,发现了一直被小孩儿挡在身后的一个小包裹,提醒道:“小乖,那还有一包东西呢。”
谁知小孩儿却嘟着嘴道:“不用,不用,那包里什么也没有,让吴伯伯带回去吧……”
解小四好奇心起,探身取出包裹,一边打开,一边问道:“到底是什么啊?”
小乖瘪着小嘴:“是阿玛硬塞进来的……”
谜底揭晓,包裹里面是几本圣贤之书,还有一根戒尺。解小四嘴角抽搐,难怪小孩儿不愿意带出来呢。
未时,解小四坐在草地上笑看小孩儿兔子一样在草地上蹿来蹿去,过一会儿又乖乖地蹲在旁边看自己编草兔子,草螳螂……最后一大一小躺在草地上,解小四扭头随口问道:“小乖,你以前学过什么诗?”
小孩儿翘着小腿儿,枕在自家先生的胳膊上,拽出衔在嘴里的草梗道:“嗯,学过诗仙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姑娘……”
解晊看了眼一本正经的小孩儿,抖着嘴角问:“谁教你的?”
小乖小朋友得意地说:“爷爷啊,爷爷还教过我一首很长的呢,我背给你听。妾发初覆额,持兰门前剧。郎自京师来,绕床弄青梅。相约潼关西,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洞房花……唔唔……好吃……”
解小四适时喂了小孩儿块点心,叹气道:“这哪里是诗仙的《长干行》,简直就是如松的《菖蒲吟》。”
欣晟小爷坐起身惊奇地道:“咦?先生怎么知道我奶奶的名字?”
小四耸耸肩:“痴情男子本就不多,稀有品种自然要关注下,有关你家爷爷小道传说多得是,当然我是内部人士,知道的自然是正版。”
欣晟小爷自然不甘示弱:“小乖的才是正版,爷爷说过很多奶奶的事情给小乖听,小乖一岁半的时候就会写奶奶的名字了!爷爷还说过,小乖这么可爱,奶奶一定会很喜欢小乖的……”
解小四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先生教你首香山居士的《赋得古原草送别》好不好?”
小孩儿坐正身子,揪揪草梗:“送别,嗯,好……”
解小四慢慢地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小乖眨巴眨巴眼睛:“王孙?写给小乖的吗?”
小四笑笑把诗的意思解释给小孩儿听,末了又补充道:“对这首诗的不同理解有很多,我个人觉得诗人是在借野草的顽强生命力来寓意你我即使离别,只要心中有着彼此,各自珍重,无论其间需要经历多少困难,终有一日春风又来,必会再次相见。”
许是小孩儿本就聪颖,许是情景相应,欣晟很快就一字不差地记下了整首诗,于是师徒两个准备去旁边的小吃店庆祝。
到了小吃店,却遇到了故知,三十多岁的店主突然拍了下解小四的肩道:“这不是解老弟吗?”
解晊笑笑:“原是刘大哥,小弟都不知道大哥在这里开了店。”转过头给怀里的小孩儿介绍,“小乖,这位是刘伯伯,原来丐帮的长老……”
小孩儿乖乖地打招呼,刘店主挑眉道:“老弟,厉害啊,孩子都这么大了,第一次见面,伯伯送你……”
解小四尴尬地笑笑:“大哥误会了,这不是……”谁知小孩儿搂住自己的脖子道:“爹爹不要小乖了吗?”
刘店主马上道:“你看看,你还不承认!来来,伯伯店里的东西,随便拿,当初你爹爹可帮了我们不少忙,要不咱们哪能想到做这些生意呢。”
于是小孩儿得意洋洋的大丰收。
出了店门,解小四径自抱着小孩儿来到一个僻静的小胡同里,把小孩儿放到巷子底的杂物堆上,从小孩儿的小包袱里摸出戒尺,微眯起眼:“小乖,先生的名节就这么被你毁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小孩儿嘴里还塞着点心,含含糊糊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乖哪有说错。”
解小四一怔,失笑,抱起小孩儿,捏捏脸颊:“小破孩儿,刚刚的点心分先生一半儿!”
小乖瘪嘴:“为什么啊?是伯伯给我的!”
小四公子轻哼:“江湖规矩,参与者均分!”
小恶魔遭遇大恶霸,路漫漫而胜负未知。
(四)
夏去秋来,天朗气清,日月交替,繁星满空,却也不见天阶夜色凉如水,反是闷热依旧。
亲王府今日人丁齐全,众人陆续将歇之际,德亲王的主屋内却依旧亮着灯,橘黄色的灯火下,小小的男孩子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衫,挽着袖子,坐在桌边,小爪子握着笔,打了个呵气,擦擦汗,又继续默写诗文,看上去乖巧极了。
一旁的男子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看着自家小孙子认认真真的模样,发表以下感想:“小乖,你这样子和你阿玛小时候好像啊,一点儿也不好玩儿!小乖,你是不是被解小四罚了啊,别写了,爷爷帮你说说情……小乖,要不爷爷帮你写,你去睡觉吧,你这样会长不高的!”
小人儿终于回过头来,脸颊上还带着一抹墨迹,食指凑到嘴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一本正经地说:“爷爷,你乖一些,不要吵,我马上就好了……”
被自家孙子哄了的男子愈发郁闷了,猛摇了几下折扇,抱怨道:“这都过了立秋了,怎么还这么热啊!”
小男孩儿眯起眼享受了会儿人造冷风:“准确的说,明天是处暑啦!”
男子挑眉:“你倒是记得清楚,难得这么用功,怎么不到书房去做样子啊,跑到我这儿来,你阿玛可看不到噢!”
欣晟小爷硬是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解释道:“爷爷不懂了吧,要是我在书房写字的话,额娘一定会在旁边陪着我,又要做夜宵,又要摇扇子的,太辛苦了,我不要!”
男子浅笑,继续摇扇子:“都说儿子和娘亲,倒是一点儿不假!”
翌日,解小四按时来到亲王府授课,一进书房,欣晟小爷就一脸兴奋地冲过来,嚷嚷着:“先生,先生,小乖有东西给你看!”说完从书桌里拿出一叠纸来,正是昨夜里的成果,小人儿颇为得意地一张张数过去,“六,七,八,九,十!先生,你答应我的十小盒点心,不能食言噢!”
解晊微微一怔:“哈?你怎么一天就写了这么多啊,一下子吃得完十盒点心吗?”原来师徒俩有过约定,小乖小朋友每天默写一页学过的诗,第二天就可以拿它换一小盒点心。可是小家伙今日却一起拿出了十张来。
小人儿眨巴着眼睛,露出一脸期待的表情来,做先生的自然要守信用,解小四点点头道:“好好,不过先生没带那么多点心来,待会儿咱们一起去买。”
小乖小朋友咧嘴,露出小虎牙笑笑,又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先生,按照单子上面的品种买就可以了!”
解小四微微眯起眼:“你这是蓄谋已久啊!”揉揉小孩儿的脑袋,收起单子,“老实交待,居心何在?”
欣晟小爷眉眼弯弯:“先生,今天是处暑了,我家师父今天回来,所以我要带多多的点心去看他!”
去看师父要带多多的点心?解小四一阵困惑:“你师父今年……”想了想,还是觉得几岁这个词不太礼貌,“贵庚?”
小人儿皱着眉仔细想了想:“年纪不大,二十多岁吧……”
出了门,话题继续围绕热爱点心的二十多岁的男子,解小四选着点心,问道:“是你家阿玛请的吗?”
欣晟小爷一脸得意地摇摇折扇,咧嘴道:“不是噢,是我自己找的!”
【两年前的城东集市热闹依旧,自从被自家爷爷带着去逛了一次,三岁的欣晟小爷就整天嚷嚷着要再去玩。宠儿子的贝勒福晋拗不过自家小孩儿,便于某个天清气爽的日子伙同贝勒爷一起出了门。
有些时候,人多了反而会出差错,因为彼此有了依靠,所以容易放松警惕,尤其是亲密的人。例如眼下的贝勒爷在玉器行陪着自家福晋选着项坠,店主一看来了大客户,立刻拿出众多的玉坠来,夫妻俩一一挑选,一旁看热闹的小人儿渐渐失了兴趣,松开自家额娘的衣角,自顾自地走向旁边的点心店铺。
小孩子心思很单纯,只是想着去旁边的铺子看看,待会儿再回来。计划很好,但是点心铺很不配合地品种多样,小孩子左看看右看看,眉眼弯弯,这种一定很好吃,那种也不错,待会儿要让阿玛和额娘买给自己。
正美美地构想着,店里又来了客人,微凉的天气里,男子却穿得比自己还要厚。一进来就熟络地店主打着招呼,还说照老样子来。店主就俐落地捡了七八种点心装了一大包给男子,偏偏都是小人儿刚刚看中的,知音难求,欣晟小爷啃着小手指,扬起小脑袋仔细观察男子,嗯,和阿玛差不多高,虽然穿得过于厚实,不是很看得清容貌,但是就是觉得很亲切,尤其是拿在男子左手上的红彤彤的糖葫芦,真是招人喜欢。
于是欣晟小爷不再犹豫,在男子离开点心铺时也马上跟了出去,好在男子走得并不快,小人儿小跑几步还是跟得上。
集市的尽头聚了一群人在看杂耍之类的东西,把路整个都堵上了,男子停下来,看看手中的糖葫芦,想了想,抱紧怀中的点心口袋,一纵身,踏着旁边的围墙,轻轻松松地越
过人群,着地,继续不紧不慢地前进。
心思都在杂耍上的众人自然没有注意到男子是怎么过去的,但是从大人腿间挤过去的小人儿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微微张着小嘴,这是继爷爷之后第二个在他面前飞飞的人,好厉害!小孩儿愈发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而这时男子却莫明其妙地停了下来,于是小炮弹刹不住径直撞过去。
接下来小孩儿却没感到预期中的鼻尖酸酸,睁开眼就看到男子浅浅地笑着对自己说:“小花猫,迷路了吗?”
小人儿直觉嘟起嘴:“点心叔叔,我不叫小花猫,我叫小乖,我是属小老虎的!”
男子捏捏小孩儿的苹果脸,把糖葫芦递过去,抱起小孩儿道:“我也不叫点心叔叔。”
小孩儿毫不客气地咬下一颗糖葫芦,小腮帮撑得鼓鼓地,含含糊糊地说道:“那你叫什么?”
男子眉眼弯弯,露出笑窝来:“我叫,嗯,我不告诉你!”
小人儿耸耸肩,消灭掉嘴里的糖葫芦:“好小气!”随即又眨巴着眼睛,“我知道了,你叫飞飞叔叔是不是?”
男子转转眼珠,故作凶恶地凑过去说:“嗯?我不想被别人知道会功夫的,现在被你看到了,你说怎么办吧?”
小孩儿戳戳男子怀中的点心袋子:“你分点心给我吃,教我飞飞,我就帮你保密!”
男子失笑:“你怎么这么霸道啊,我凭什么要教你飞飞啊?”
小孩儿想了下,扯下腰间的小玉佩,硬塞到男子怀中的点心口袋里,道:“你收了我的拜师礼,就得教我功夫,爷爷说,这是江湖规矩!”
男子闻言微微一怔,细细地打量了下小孩儿:“倒是让我想起位故人来,也罢,你我有缘,待我请示了师父,就收下你!不过现在得先送你这只迷路的小老虎回家,知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第2回
?”
小人儿点头:“知道!德亲王府!”
男子这次是彻底僵硬了,半晌幽幽地说:“隔代遗传真可怕!”】
听完欣晟小爷对自己拜师经历的讲述,解小四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你家师父的名字是不是特招人喜欢啊?”
小乖小朋友奇道:“先生怎么知道的,先生你会算命吗?”
解晊摇头:“不是我会算命,而是你家师父特点太明显,想猜不到都难!”
欣晟小爷一脸欣喜:“先生也认识我师父吗?”自顾自地继续道,“我师父对我可好了,上次送我回家之后,还和满集市找我的阿玛额娘说,是他带我走的,不是我自己乱跑的,要不我又得挨阿玛的巴掌了!”
解小四忍笑:“你阿玛信了?”
小乖小朋友嘟嘟嘴:“我还是被罚写一百遍‘以后再也不自己乱跑了!’,不过屁股没有痛痛!”摇摇小脑袋,晃掉不开心的事情,继续道,“那先生和我一起去找师父吧!”
小四先生又很好说话地同意了:“嗯,也好久没喝到若竹哥亲手泡的茶了,咱们今儿的目的地就定在竹君山!”
依旧是夏末秋初,若是早晚出来登山也不失为一种锻炼的好方式,然而愿意在秋老虎威力强盛的正午时分去爬山的人毕竟不多,此刻在竹君山下的一大一小就显得突兀了些。
年纪小的那只浅蓝色单衫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藕段儿似的小胳膊,蹦蹦哒哒地朝旁边的男子嚷嚷道:“先生,先生,咱们为什么要坐马车啊?”
衣着月白色衣衫,猛摆折扇的男子坐在马车驾驶位上,挑眉道:“哈?这么热的天,你打算自己爬上去吗?”
小人儿摇头,拿出自家额娘绣着小老虎的帕子擦擦汗说:“我们为什么不‘咻’的一声飞上去呢?”还张开两只小藕段儿,做飞翔状。
江湖摇钱树闻言微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小乖,先生是文人,没有习武的天赋,更不能像鸟一样飞上去。”
小家伙闻言,却也没露出失望的神色来,反而爬上马车,拍拍男子的肩道:“先生不用难过,等小乖学好了功夫,带先生飞上去。”
解小四继续眉眼弯弯,心里却愤愤然了,飞什么飞,爷又不是风筝!重武轻文啊!
漫漫山路,师徒俩一边赏景,一边配着点心聊天,悠闲得紧。
小家伙磕着点心,偏过头问道:“先生是怎么认识我师父的?”
解晊喝了口茶水道:“这事儿可久远了,那时候我大概才十来岁,也不是什么摇钱树,整日被爹爹关在家里读书,偶而从后门溜出来玩儿,认了个师父,学了些易容之类的东西,时而也在集市里赚点儿钱花。当时江湖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门派,淮南主要有三个,分别叫淮左派,淮中派和……”
“淮右派!”小孩儿扯着扇穗儿抢答道。
男子晃晃脑袋:“叫李老七派,因为他们的头领叫李老七!淮中派在中间,势力又最弱,整日受到旁边两大强敌的威胁,那个头领就很着急,放出话来谁能让他的门派强大起来,就重金答谢。当时他们有个小兄弟是我二哥解昳的铁哥们儿,就带着我去见那个头领了,还说,别看解家小四年纪小,心眼儿可多了,找他准没错儿!后来我就莫明其妙地担负起了帮助淮中派富强起来的任务,刚开始一切都挺顺利,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小家伙去抓点心的小爪子停在半空中,扭头问:“程咬金是谁?小乖是问先生怎么认识师父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解小四表情一僵:“对不起,我没考虑到听众年龄,呃,就是说半路出现了一个搅乱我计划的人,很快就抢走了属于淮中的大部分产业,总之就是处处打压淮中派,然后我们就开始了拉锯战,最后我约他出来谈判。”
小孩儿咧嘴笑:“是师父,对不对?”
小四公子点点头:“若竹哥倒是很坦白,直接就告诉我,因为淮左和李老七派的弟子总是为了淮中的地盘而争来争去,造成了江湖秩序的不稳定,所以他奉师命来解散淮中,改成免战区,让百姓休养生息。我一听就急了,开玩笑,解小四第一笔买卖就失败了,以后还哪有生意上门!”
小家伙瞪圆眼睛:“哇,先生,师父功夫那么好,你敢和他叫板啊!”
解小四笑:“如果若竹哥当时说,咱们以功夫争胜负,那我马上就会说,不用了,你灭了淮中吧。可是若竹哥没有,他笑笑说,淮南哪家茶楼的点心最好吃?”
欣晟小爷差点儿被点心噎到,赶紧接过男子递过来的茶水猛灌了一口。
小四公子继续道:“然后我们就去茶楼吃点心了,当然是他请的客,互相交换了意见。”
眼看要到目的地了,小乖小朋友心急地问:“最后呢,那个门派怎么样了?”
解小四眉眼弯弯:“最后我们就合作了啊,让淮中壮大起来,吞了淮左和李老七派,都统一在一起也没什么好争的了。然后若竹哥顺利地回去交差了,我也拿到银子了,还莫明其妙地被说成江湖摇钱树。”
薄雾之中,若现竹屋,小家伙马上冲进去,嚷嚷道:“师父,师父,你的亲亲小乖来了!”
结局就是正在擦地板的若竹公子被小老虎扑倒在地,新换的衫子也浸到了碰翻的脏水竹盆里。
于是当解小四系好马车,熠熠然地步进竹屋时,就看到风度翩翩的若竹公子穿着件“墨竹衫”还湿答答地滴着水,旁边惹了祸的小家伙抿着嘴角,明显在忍笑。
趁着若竹公子去换衣服的当口,小乖小朋友马上拿出带来的点心,颇为讨喜地摆满了整张竹桌,准备哄自家师父开心。
解小四坐在竹凳上,指点道:“小乖,这种比较好吃,你尝尝看!”
欣晟小爷马上吃了一块,点头道:“先生,那种小乖以前吃过,很不错。”
就这样当焕然一新的若竹公子从内室出来时,送给自己的点心每盒都少了好几块,坐在桌边的一大一小塞得嘴巴鼓鼓,还在互相推荐中。
男子微微眯起眼,走过去捏捏小孩儿的脸颊,清清喉咙道:“小乖啊,你是不是胖了?”
小家伙含着半块点心,挑眉:“不会吧……”站起身,撩起衫子,比比肋骨的部分道,“看,还是小排骨嘛!”
男子自然地拿过小爪子中的半块点心塞到嘴里:“还说没有,你扑过来,我就觉得是一块大石头砸上来。”
小孩儿大眼睛马上水汪汪:“小乖才不是大石头!是师父疏于练习,警觉性差了!”
看戏的解小四喝了口茶,微皱起眉道:“若竹哥,这茶冷掉了,好难喝!”
于是可怜的元宝公子就又被迫去沏茶,看着两个喧宾夺主的小家伙以点心会友的场面,心里有点儿凄凉。
折腾了好一阵子,三人总算是稳定下来,小乖小朋友坐在自家师父怀里,踢蹬着小腿道:“师父,小乖带那么多点心来,你回送小乖什么啊?”
元宝公子想了想道:“我是有件东西要送你。”放下小孩儿,去柜子那边拿出一个长方体的小盒子,“你猜猜里面是什么?”
小家伙拿起来晃了晃:“没有提示吗?”
若竹笑笑,比了个三尺左右的长短:“嗯,大概这么长,扁扁的,竹制……”
小乖脸色一变,晃晃小脑袋道:“我不要,不要!”
解小四好奇心起,拿过盒子偷看一眼,笑喷:“小乖,不是你想的那样东西!”掀开盖子,原来是一柄竹剑。
点心用得差不多了,若竹突然问道:“小乖啊,师父出门之前让你背的经脉穴道你记住了没?”
小孩儿表情一僵,咧咧小嘴道:“呃,师父,小乖最近忙于读书……”
解小四马上干咳了两声。
小家伙识时务地换了词儿:“小乖忙于帮额娘研制新点心,时间有点儿紧……”
若竹公子点点小孩儿的脑门儿:“你是负责品尝的对不对?”
小乖小朋友吐吐舌:“师父怎么知道的?”
若竹公子低头靠近小孩儿,几乎鼻尖贴鼻尖,道:“师父之前说你要是完成不了怎么办?”
小家伙却适时转移话题道:“师父,这么看,你好像狐狸噢!”
男子蹭蹭小孩儿道:“那你就是小狐狸!”
小孩儿摇头道:“才不是!我是小老虎!”
男子笑笑:“嗯,很快就是小猴子了!”
小乖搔搔蹭得痒痒的鼻梁,歪头问道:“为什么?”
男子眉眼弯弯:“因为小屁股红红的啊!”
忍笑忍到内伤的解小四起身道:“你们慢慢继续动物王国,我去钓鱼。”随即离开。
欣晟小爷通过五年的实践,获得了两个必杀技,全部都应用在自己的小屁股处于威胁状态的时候,比如现在,当无良的小四先生抛下自己的爱徒,小乖小朋友被迫独自面对狐狸,呃,不,若竹师父的时候,认为时机已到的小人儿开始应用第一招——转移话题法。
小孩儿嘟嘟小嘴,晃晃小脑袋道:“小乖才不要做小猴子,要做就做小熊猫!”
若竹公子微微挑起眉:“为什么要做小熊猫?”
小家伙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因为师父这里满山都是竹子,一棵桃树都没有,小猴子都没有东西吃,但是小熊猫就能吃饱饱!而且……”
男子顿时哭笑不得了,虽说民以食为天,但是自家小徒儿似乎也过于登峰造极了吧,抿抿嘴角问道:“还有什么?”
小人儿揉揉眼眶说:“小乖觉得自己今天很像小熊猫啦,不信,师父仔细看这里。”小爪子比比自己的眼眶。
男子非常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也没觉得和平时有什么区别,但还是顺着小孩儿的逻辑接下去:“你是想说自己有黑眼圈了?”
小孩儿立刻得意洋洋地挺直小腰板说道:“对啊对啊,今天这些点心都是小乖昨天晚上熬夜写字换来送给师父的,写了好久好久噢!”神不知鬼不觉中用上第二招——动之以情法。
许是小孩子亮晶晶的眼睛太有感染力,男子当即中招了,亲亲小孩儿的脸颊道:“谢谢小乖,师父很喜欢……”
小家伙眉眼弯弯,嘴上说着:“不客气,不客气……”心里把自己夸了不下数十次,欣晟,你真是太聪明了,哈哈哈。
可惜小乖小朋友没读过《淮南子》,也不懂得乐极生悲的道理,正美滋滋地抓点心吃时却听到自家师父淡淡地说:“可是,小乖你能乖乖地写字,却不肯去记师父教给你的东西,这般重文轻武,师父好伤心啊。”末了还叹了口气。
小孩儿当即被搅得没了心情,嘴里的点心似乎也没平日好吃了,嘟嘟小嘴道:“好吧好吧,小乖现在背就是了。”
男子闻言当场就阳光明媚了,取了经脉图给小孩儿,揉揉小家伙的脑袋道:“真乖!”,又顺手喂了两块点心,怎么看都像是在养小兽。
于是小家伙就像模像样地捧着手中图文并茂的东西,坐在竹凳上,踢蹬着够不着地的小腿儿,开始用功。一旁的若竹公子见状颇为欣慰地也取了本书倚在小塌上看。
刚刚看了四五页,桌边就传来有如老鼠出动的声音,若竹扭过头去,就看到自家小徒儿两只小爪子都攥着软软的点心,左一口,右一口地往嘴里塞,末了扯过坐到小屁股下面的经脉图擦了擦小爪子,又去抓下一块。
男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唤道:“小乖。”
小孩儿顺口应道:“有!”
男子咬咬牙:“师父让你做什么?”
小家伙头也不抬,毫不犹豫地回答:“吃点心啊!”
饶是若竹公子性子再好,当即也眯起眼起身朝好逸恶劳的小家伙走过去。
此时的小四先生正懒在竹荫中,悠然自得地垂钓,鹊啼蝉鸣,一派惬意,钓竿微微动了几下,小四公子当即集中精神,等着今天第一个目标上钩,这时从竹屋那边传来小孩儿的叫声:“哇哇哇!师父,我错了,哇哇,不要!”随后一切平静下来,包括那个刚刚还活跃的钓竿在内,江湖摇钱树幽幽地叹了口气,提起空空的钓竿,装上饵料,重新再来。
这会儿吓跑鱼儿的始作俑者正拿竹凳当桌子使,小胳膊肘架在上面,捧着那个经脉图,微微弯着身子,衫子的下摆别在腰间,小裤子也被迫褪到了腿根,白皙的小屁股露在外面,小家伙吸吸小鼻子,可怜巴巴地扭头求道:“师父,师父,小乖不敢了,小乖一定好好背,不偷懒了……”
男子浅浅一笑,摆着折扇道:“天气这么热,正好帮你凉快凉快。”
欣晟小爷也是极好面子的小孩儿,虽然师父帮自己洗澡的时候也会剥光光,但是此时自不可同往日而语,嘟着小嘴,小爪子戳着眼前的经脉图,转转眼珠,计上心来。
小孩儿故意抱住竹凳又往下弯了弯身子,趁着自家师父不注意忍了两个呵气,随后捂着小嘴巴,突然直起身来泪眼汪汪闷闷地说:“师父,小乖恶心……”
之前的一番折腾让小孩儿的额头蒙了层薄汗,愈发逼真起来,让男子着实一惊,连忙抱过小孩儿,搂到身前,轻轻顺着背,询问道:“有没有好一点儿?”
小家伙弱弱地点点头,越发可怜兮兮,小爪子却背到身后去拽小裤子。
若竹公子擦擦小孩儿额头的汗,皱眉道:“谁让刚刚吃得那么急,又没人和你抢!”
欣晟小爷在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谁说没人和我抢!瘪着小嘴,伸伸小胳膊:“小乖不要趴趴,师父抱!”
男子微微挑了下眉,把小孩儿抱到怀里,顺着背,随口问道:“小乖,晚上想吃什么?”
小人儿啃啃小手指,想了想:“先生去钓鱼了嘛,小乖想吃师父做的糖醋鱼!”
男子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还是不要姜丝,少放醋,多放糖吗?”
小乖小朋友咽咽口水,眉眼弯弯:“对啊对啊!”
若竹公子浅浅一笑:“小乖,你倒是康复得挺快的啊!”
小孩儿微微一怔,心虚地笑笑:“是,是啊,师父抱抱,小乖就舒服了!”
男子无奈地摇摇头,刮了下小孩儿的小鼻子,纵容了小孩儿的小把戏,喂小家伙喝了口水,展开折扇轻摆着。
小孩儿舒舒服服地倚在自家师父怀里,微闭上眼,扬起嘴角,十足的惫懒小兽模样。
若竹公子忍了忍笑说:“看你这么气定神闲的,刚刚的经脉都背好是不是,师父这就考考你!”
小家伙瞪大眼睛:“哈?若是没背下来呢?”
男子眉眼弯弯:“巴掌和鱼的差别!”
实践证明,小孩儿的记忆能力是不错的,奇经八脉都记得准确无误,还得到了亲亲外加点心的奖励,可是到了十二正经中的手少阳三焦经时,小孩儿却突然卡住了,犹豫了半天,说了两个比较靠谱的错误答案,被否定后,嘟着小嘴,开始发明创造:“小熊猫经!不对咩,那就是金元宝经!”
下场是小身子被搂起来,小裤子又被扯下来,小屁股上挨了两下巴掌。小人儿当即瘪了嘴,背过小爪子揉起来,哼唧道:“师父不讲理,呜……”
男子挑眉:“怎么说?”
小孩儿站直身子,理直气壮地说:“那个经脉的名字被点心沫糊上了嘛,小乖当然不知道!”说完自己愤愤地提好小裤子,垂着小脑袋,下巴压住衫子前摆,仔仔细细地开始把腰带系成死结。
而这时竹君山的渔夫回来了,解家小四推开竹门,就看到小孩儿委委屈屈系裤子的模样,当即丢下竹篓,搂过小孩儿,揉着小屁股,控诉道:“哇哇,若竹哥,你还真打啊,啧啧,好狠的心。”
小人儿也立刻配合地蹭蹭自家先生,垮着小脸儿,哼唧着:“呜,先生,小乖好可怜啊,痛痛……”
于是元宝公子彻底无语了,默默地提起墙角的竹篓,为某两个惹不起的小家伙烹饪糖醋鱼去了。
每个小孩儿都有自己的江湖梦,小乖小朋友自从三岁的时候听了自家爷爷以江湖大事为题材的睡前故事,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做起了大侠梦。某位亲王一开始还因为自己孙儿很黏着自己而得意洋洋,可是在一天之内被从要求到央求运用轻功反复飞跃湖泊数十次,可怜的亲王终于崩溃了,没过几天再次离府出走了。
不过不久之后,欣晟小爷再次自力救济地偶遇了若竹公子,拜师之后,每次见面,若竹师父总要和小乖徒儿汇报一下最近的江湖动态,讲讲一路上发生的趣事,满足一下小孩儿的求知欲。
比如说今天的用餐时间,小乖小朋友以小屁股余痛未消为理由毫不客气地坐到自家师父怀里,一面吃着挑了刺的糖醋鱼,一面听着若竹公子的出行见闻汇报。当然若竹公子口中的江湖还是很梦幻很美好的,大侠都会受到百姓敬仰,名门正派们锄强扶弱,和睦相处。偶而出现的反派角色要么很快被消灭掉,要么就改邪归正。
解小四托着下巴,喝着山泉水泡的茶水,听着泡沫剧般的江湖故事,忍笑看着自家乖乖小徒儿傻傻地上当受骗,眉眼弯弯,真可爱。
半个时辰后,解晊带着欣晟小爷随着夕阳一起下山。吃饱喝足的二人组一路游游逛逛,惬意得很,当然到半山腰的时候,小孩儿还是耍赖地伸出小胳膊要抱抱了。眼看快到山脚了,小乖小朋友却突然很认真地搂着自家先生的脖子道:“先生,先生,小乖有件大事要问你!”
解小四挑起眉:“嗯?什么事?”小朋友认真起来好有趣。
欣晟小爷从自家先生怀里下来,扯扯衫子,扬起小脑袋,努力挺直小身子,让自己看起来像位小侠,清清喉咙,然后才问道:“先生要不要加入小乖的门派?”
解小四眉眼弯弯地蹲下身子,平视着小孩儿,答道:“好,我们的门派叫什么名字
呢?”印象里江湖之中似乎没有小乖派,欣晟派之类的,难道说小孩儿的门派还尚未成立,仍在筹备之中?
小人儿舔舔嘴角,露出个小酒窝道:“笑羽金来!”
解晊微微一怔,好耳熟的名字啊,突然间反应过来:“啊,不是那个城东茶楼的名字吗?”
小孩儿点头:“对啊对啊!”
解家小四抱起小孩儿,捏捏小脸儿道:“我想起来了,当初在若竹哥的江湖门派册上看到这个门派时我还以为是那个茶楼老板赞助成立的呢。”
小乖小朋友顿时激动了:“呀呀,先生之前也听说过我们的门派,那,江湖上是怎么说的?”
小四先生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下,背文章般地回答道:“嗯,算是个比较神秘的门派吧,成立于两年之前,具体成员不知,也没参与到历年的江湖大会中,总部地盘在哪里也不清楚,真是个非常低调的门派呢。”换句话说就是,根本一点儿名气也没有。
小家伙却没有领会到言外之意,捂着嘴巴偷笑着:“神秘啊,嘻嘻……”
解小四揉揉小孩儿的头发,问道:“小帮主,咱们门派的历史是什么啊?”
欣晟小爷随着自家先生一起钻进了回府的马车后,才介绍道:“嗯,三岁那年,师父带着我去见师公,师公很疼我,拿出很多的小点心,小玩具给我,后来我就看中了那一大堆门派的令牌。然后师公和我说,要成立门派就要到他这里来登记,接下来就送了见面礼给我,让我想个名字出来,成立属于我自己的门派。在那之前,爷爷带我去笑羽金来吃过点心,真的超级好吃,所以我一下子就想到这个了!”
解小四听到嘴角抽搐,深吸了口气问道:“那我们这个门派都有谁呢?”
小人儿掰着手指数道:“爷爷,师父,小叔叔,嗯,再加上先生和我,一共五个人!”
解家小四默默盘算了下,啧啧,不愧是自家小徒儿,在朝在野,各有靠山,于文于武,各有所长,而且老中青三代俱全,这门派前途无量啊。于是做先生的当即虚心求教了:“小乖,咱们这笑羽金来派帮众人选是怎么确定的呢?”
小孩儿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都喜欢点心啊!”随即又一本正经地继续道,“还有我的门规很严格的,加入进来之后,就不许再入别的门派,就算别人拿出再多再多的点心来贿赂你也不行!”
于是小四先生彻底破功,差点儿笑出马车去,半晌才镇定下来:“好的,好的,帮主,我解晊解小四保证就算别人拿一马车,噢,不,一笑羽金来的点心来贿赂我,我也不动心!好不好?”
欣晟小爷满意地点点头:“好!以后有点心一起吃,有大侠一起做,有,嗯……”
好心的摇钱树提醒道:“有银子一起赚!”就这样笑羽金来派的门规教义进一步完整了。
接下来小家伙继续阐述自己的宏伟蓝图:“先生,我和爷爷说好了,下次再出门儿的时候,他会带上我,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闯荡江湖吧!”顿了下,又撇撇小嘴道,“嗯,可惜小叔叔出远门比较麻烦,咱们怕是不能全员到齐……”托着小下巴,无不遗憾地叹了口气,挑起眉梢讯问道,“先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小叔叔出门啊?”
解小四浅笑:“他出门很容易啊,就是回去之后麻烦些。”毕竟这种历史也没少重演。
小孩儿搔搔脑袋,又突然瞪圆眼睛,急匆匆地嚷道:“啊啊,先生,先生,阿玛今天交待了任务,让我学一首诗,回去之后要考我的!”
这时车夫已然停下车,掀开车帘道:“爷,亲王府到了。”
解小四付了银子,抱小孩儿下车,刮了下小鼻尖说:“那咱们就试试看你的速记能力如何吧。”
大部分的小孩子和成年人的一大区别就是能够直接表达自己的喜恶,看到心爱的人或物就会眉眼弯弯,反之则躲得远远。虚与委蛇,委曲求全都和他们无关。
而我们的欣晟小爷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子,自然适用上面的规律。在自家先生抱着自己一路恶补每日一诗时,学了个半吊子的小孩儿突然看到了园内熟悉的身影,立刻从解小四怀里蹿下来,乐颠颠地奔过去,嘴上还嚷嚷着:“小乖回来了,额娘亲亲!”
贝勒福晋看到儿子眼睛都愈发有神采了,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搂住小孩儿亲了亲:“真乖,额娘在老地方给你留了点心。”
小孩儿眉眼弯弯:“额娘最好了!”蹦蹦哒哒地朝自己房间跑去。
解晊眨巴眨巴眼睛,还维持着抱小孩儿的姿势,抿抿嘴,第一个想法是今儿算是看到一日三秋的真人版了,但愿将来自己的儿子不会这么黏嘉儿,还是要个女儿好了,香香软软的多好。
小四先生正全心全意地憧憬着未来,连月白色衣衫的男子靠近都没发现,直到被偷袭,才捂着脑袋,哀哀地道:“啊,啊,如松哥,你做什么,太不尊重文人了!”
德亲王环着双臂,撇撇嘴道:“小没良心的,看到额娘,眼里就没旁人了!”
被当成了出气筒的无辜摇钱树叹口气:“你怎么什么醋都吃啊!走走,兄弟陪你喝酒去!”
男子一脸鄙夷地轻哼道:“说得那么好听,明明是拉我去帮你挡酒!”
解家小四笑笑:“没办法,那些江湖人士酒量太好了啊,再喝醉了会被嘉儿罚的!”
而这会儿小乖小朋友正从自己房间小书桌的暗橱里翻出点心来,坐在桌案上,踢蹬着小腿,一脸满足地捏了一块塞到嘴里,自从林贝勒爷萌生了不许小孩儿吃点心的新惩罚方式后,这个秘密基地就正式启用,存货不断。
正得意洋洋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小孩儿连忙一脚把暗橱踢回去,努力咽下嘴里的点心唤道:“阿玛!”
男子略挑起眉,伸手拭去小孩儿嘴边的点心沫:“咱们家这是养了只小耗子了,一回来就扎进点心堆!小爪子都不洗,嗯?”
小孩儿嘻嘻地笑着,暗暗庆幸,还好自己反应快,没被阿玛发现秘密基地,跳下桌子,乖乖地到外间去洗手。
林贝勒关好欠了条缝儿的抽屉,无奈地摇头笑笑,拿了帕子给小孩儿擦手,顺口问道:“阿玛交待你的事儿完成了吗?”
欣晟小爷这才想到今儿的诗只背了半首,后两句才听先生念了一次,自己就去和额娘亲亲了,心虚地笑笑,转移话题道:“阿玛,今天先生钓了好大一条鱼,小乖吃得好饱,下次阿玛也带小乖去钓鱼好不好?”
男子抱起小孩儿,浅笑道:“阿玛看出来你玩儿得很开心,但是学得怎么样啊?”
还是没办法蒙混过去,小人儿搔搔小脑袋,慢慢地背到:“嗯,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嗯嗯,先生说师父就住在那个人家里。
男子鼓励地亲亲小孩儿:“不错,后面的呢?”
小乖舔舔嘴唇,努力回忆道:“停车,嗯,停车坐爱竹林晚,满山苍翠却无花。”
看看自家小孩儿一脸如释重负的神色,林贝勒爷到底还是秉不住笑了,捏捏小孩儿的脸颊道:“竹君山是风景秀丽,人杰地灵,不过小乖这首《山行》怎么和阿玛记的不一样呢?”
小人儿又开始引开话题:“阿玛好厉害,猜得出我去了竹君山!”
可惜对方又不上当,男子点点小孩儿的脑门儿,教育道:“小乖,每个诗都有自己的灵魂在,经你一改,这意境可就变了。在阿玛这里,耍小聪明可是行不通的,既然没记牢,明日学了正确的,写十遍交给阿玛!”
欣晟小爷嘟起嘴巴,控诉道:“爷爷说,阿玛小时候也改过宋词的!”
男子微微一怔,深深体会到为人父母的不易,把小孩儿放到桌上,浅浅笑道:“阿玛也有不懂事的时候,也会做错事情,阿玛希望小乖能做得比阿玛更好。”
小朋友很乖地点头道:“好,小乖答应阿玛,那,那十遍还要写吗?”
贝勒爷一脸无辜地回道:“当然要写,或者小乖想选打屁股也行!”
小孩儿马上愤愤不平了,噘着小嘴抱怨道:“阿玛不讲理!爷爷当年不是也没罚阿玛嘛,而且,而且,有了师父和先生之后,阿玛都不亲自教小乖了,每次都是考小乖,罚小乖,是不是小乖长大了,阿玛就不喜欢小乖了?”大眼睛似乎还瞬间蓄了水。
男子顿时觉得有些心酸,叹口气,搂住小孩儿道:“某个爹爹总是在公务上花掉大把时间,总是觉得自家小孩儿有很多人宠着,自己便要去扮演那个严父的角色以免纵坏了他,小乖,某个爹爹真是坏人,对不对?”
小人儿却摇头道:“我家阿玛才不是坏人,我家阿玛是最好最好的爹爹,谁也比不上他!”一脸的愤愤然。
男子欣慰地笑笑,亲亲小孩儿道:“小傻瓜,阿玛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欣晟小爷稍微满意了一些,回亲了一下道:“那阿玛明天要带着小乖一起去宫里!”
某个失败的严父苦笑道:“好吧,明天你要是能早起,阿玛就带你进宫。”
小孩儿心里已经阳光灿烂了,却还是吸吸鼻子道:“啊?可是小乖最近很累,容易起不来哎,这样吧,今晚小乖和阿玛额娘一起睡,明早阿玛一起床,小乖就也能醒来了!”
第3回
贝勒爷突然觉得自家小孩儿大有蓄谋已久的味道,可偏偏小孩儿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做阿玛又很没用地心软了,无奈回道:“好吧,只有今晚噢!”
小乖小朋友马上多云转晴了,挥舞着小胳膊,嚷嚷道:“哇!阿玛最好了!”顿了下,旧话重提,“那,那十遍?”看看自家阿玛眯起的眼睛,小孩儿识时务地耸耸肩道,“好嘛,写就写嘛!”顺势爬上自家阿玛的后背,“阿玛背背!”
男子苦笑道:“小乖倒真是和咱们的先生学了不少东西。”
小孩儿吐吐舌,得意洋洋地哼起跑调的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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