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百妇谱之贤妇
百妇谱之贤妇(谱叁)
调笑令 ? 怕老婆者请列队狼狈,狼狈,知府老爷惧内。
黄腮贴着黑膏,赤眼环视辈僚。
僚辈,僚辈,诸位东边列队。
董贤妇舍身护婆婆,夏惧内痛殴母夜叉怕老婆,怕老婆,老婆待我如恶魔。
怕老婆,怕老婆,老婆把我当骆驼。
怕老婆,怕老婆,老婆玩我花样多。
怕老婆,怕老婆,老婆给我做按摩。
怕老婆,怕老婆,老婆搞我乐呵呵。
怕老婆,怕老婆,老婆阻我寻娇娥。
怕老婆,怕老婆,老婆待我好刻苛。
怕老婆,怕老婆,老婆把我胡子拖。
怕老婆,怕老婆,老婆抽我哆唆唆。
怕老婆,怕老婆,老婆掀我热被窝。
怕老婆,怕老婆,老婆把我腿打瘸。
京城小吏夏向贤娶了世宦之女为妻,有道是:朝廷里有人好作官!这不,夏某人做了贵勋之家的女婿还没到半年便时来运转地接到一纸调令,任命他为济南知府,夏某好不喜欢,立刻打点行装,准备早日启程,谁知夫人留恋京城生活,不愿与丈夫同到任上,夏向贤万万罪不起这位大家闺秀,只好带着几个仆人,只身赴任去也。
京城的官吏来地方任职,令当地各界吃惊不小,世宦、绅士、秀才、童生、保甲、乡约、和尚、老道、尼姑,……,纷纷前来孝敬新上任的青天大老爷,同时,也送来了各式各样的礼物,古玩字画乃送礼上品;鸡鸭鱼肉自不必说;时令蔬果更是应有尽有;绢帛锦缎样样不缺。望着知府衙门里堆积成山的礼物,某些最会奉承上司的家伙们,在夏老爷的室内溜了一圈,鬼机灵的眼珠子咕碌碌一转:咱们老爷没带家眷,日常起居都是些粗汉劣仆来照顾,多有不便,并且,连个象样的厨子也没有,哥几个,我提议,咱们要送,就送给夏老爷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啊?”众人叩首以问,机灵鬼道: “咱们大家伙把送礼的银子凑起来,集资给夏老爷买个会炒菜的女厨子,如何?”
“好主意,”众人皆表赞同: “太好了,女厨子白天给老爷暖酒炒菜,晚上陪老爷休息睡觉,这个主意的确不错!老爷准会满意,必定会提拔重用哥几个,……”
于是,大家把银子凑到一处,果然买来一个年轻的、身段眉眼还算说得过去的女厨子送给了夏老爷,夏向贤好不惊讶,假惺惺地、装腔作势地推让一番,便满心欢喜地收进内室去了。
从那天起,夏老爷的生活发生了质的变化,那份感觉,仿佛当年那难忘的、令人消魂的洞房花烛夜又在齐鲁大地重新上演了一遍。夏老爷一日三餐品偿着女厨子的手艺,傍晚时分,公务以毕,夏老爷酒足饭饱之后,一边吧嗒着挂满酒珠的厚嘴唇,一边搂着肥壮壮的女厨子,贪婪地嗅闻着她身子上那特殊有葱花味,那个喜欢啊、那个得意啊,笔者就不必多言了。
月满则亏,乐极生悲,夏老爷在一次公干后,搂着女厨子便没完没了地穷折腾起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衙门外忽然传来五声梆子响,豁豁,夏老爷暗道:怎么,已经五更天了?老子足足折腾了一宿?想到此,夏老爷悄悄地掀起窗帘,正欲看个究竟,门外忽有衙役禀报: “禀老爷,夫人从京城来此,此时正在府门外等候老爷亲自迎接呢!”
“天啊,姑奶奶来了!”夏向贤的脑袋嗡地一声,弄得又酸又麻的BANNED再也找不到感觉了,慌忙起身、披衣,同时,吱吱唔唔地喝令女厨子也快些穿上衣服,躲到其它房间去,千万不要让夫人看出些什么异样来。夏向贤正手忙脚乱地洗漱着,梆子声再次响起,尊贵的夫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也不管是什么时辰,喝令打更老人提前敲响了梆子!
咣――,咣――,咣――, “来喽,来喽!”当夏老爷点头哈腰地将威风凛凛的夫人迎进府衙时,夫人直奔丈夫的寝室,凭着女人独有的特异功能,夫人深深地纳了口气,立刻从丈夫的寝室里嗅出有女人的味道。于是,尊夫人柳眉倒竖,杏眼圆瞪,不待夫人张开尊口,夏老爷便主动自觉地全部招供了,末了,惭愧地请求夫人:我错了,我有罪,我该死,望夫人饶过这一次吧!
“饶你可以!”夫人果然饶过了夏老爷这一次,不过,夫人郑重声明:你白天不得抬眼看女厨子,晚上更是不得迈进女厨子卧室门一步,否则,家法伺候!夏老爷唯唯喏喏,千恩万谢一番,指天发誓道:坚决执行夫人的命令!不过,夏老爷是坚定的遵从夫人旨意了,而BANNED则有些不太情愿,一挨到了晚上,夏老爷上搂着夫人,BANNED而在下边惦记着女厨子,唉,这真是:身在夫人的床上,心在女厨子的被窝里啊。身边的夫人因旅途劳顿,上床后,很快便睡熟了,并且发出均匀的鼾声,看来夫人睡得很香、很沉。夏老爷见状,又来了精神头,悄悄地从夫人身旁溜下床去,披上外衣,蹑手蹑脚地逃出寝室直奔女厨子栖身的厨间,进得污渍渍的、油烟弥漫的厨房里,夏老爷一把搂住女厨子,一天未得亲近,两人仿佛分别了三秋,紧紧地相拥在一起,那个亲热劲啊,让人好不妒忌,因此不愿多费笔墨了。
“嘿哟,嘿哟,”夏老爷将女厨子按倒在和面的案板上干得正欢,忽然,厨房门哗啦一声被人推开,把一对大跳青蛙舞的男女惊得“妈呀”一声,但见夏老爷脑后阴风骤起,他扭头正欲看个明白,只听咣当一声,一计女人香喷喷的小拳头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地击打在夏老爷的右眼上: “挨千刀的,我让你食言,……”
夫人一计惩罚性的香拳,不仅把个夏老爷打得晕头转向,右眼更是高高地肿起,形成一个深紫色的小山丘,望着即可恶又可怜的丈夫,夫人终于良心发现,同时,亦是担忧丈夫落下残疾,无法当官揽财了,于是,夫人命令家丁星夜请来郎中为丈夫疗伤,如此这般地忙碌了一番,不知不觉之间,天已经放亮了。听着府门外的梆子声,夏老爷推开了郎中: “已是卯时了,本老爷该上堂了!”
每天卯时,济南府所属的官吏们必须准时在衙门里集合,听候夏知府训令,“点卯”之词大概源自于此吧?当夏老爷戴着眼罩登上衙门大堂、来到办公的案几前时,只见自己的下属:经历、知事、照磨、简较、主簿、典史、驿丞、仓官、巡简,镇抚、僧纲、道纪、医学、阴阳,……,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片,足足有五、六十位文武官员,齐聚堂前,随时听候夏老爷的调遣。
“唉,”夏老爷深有感触地叹了口气,心中暗道:本老爷在济南俨然就是小皇帝一个啊,高高在上,趾高气扬,呼风唤雨,想教训谁就可以教训谁,想打谁就打谁,这绝对不是夏知府自己吹牛皮啊!然而,如此一个统管数百万人的官老爷,却奈何不了一个小婆娘!
夏老爷瞅着众人感慨万分,堂下的官吏们望着上司也是各有所思:怎么,如此高官,却是个惧内的懦夫?
“嗯,嗯,嗯,”夏老爷圆瞪着一只独眼,透过灰蒙蒙的晨光,似乎看出了文武众官的表情,人在尴尬时,神经总是最敏感的。望着那一副副复杂的、多是饱含讥讪的表情,夏老爷好不恼火:他妈的,笑话本老爷干么?难道,你们就不惧内、就不怕老婆么?我死也不肯相信,下边站着的这数十名官员,就没有挨过老婆拳头的?见鬼!于是,夏老爷干咳了数声,企图打破这令自己难堪的局面: “今天,本府在处理公务之前,想向大家请教一个问题!”
“老爷有何吩咐,”众官异口同声作答: “尽管说吧!”
得到众官肯定的回答,夏老爷灰蒙蒙的面庞绽开一丝 狡诘的微笑,顽皮地问文武官员道: “请大家说实话,你们当中,都谁怕老婆啊?”
“啊――!”
听了夏知府的问话,众官无不愕然,而夏向贤则板着面孔,摆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啊什么啊,我是认真的,你们必须如实作答,不得欺心,欺心就是欺骗神灵,你的话是真是假,三尺神明在你的头上,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从一个人的言行,便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德,为官者,尤其要坦诚!”
“是,”众官俯首道: “下官一定如实作答!”
“那便好!”夏老爷手指着大堂的东侧道: “大家一一作答,太麻烦了,也浪费时间,咱们还是简单点吧,凡是惧内的,都主动自觉地站到东边来,凡是不怕老婆的,都站到西边去,嗯,”说到此,夏老爷主动走下堂来,站在大堂的东侧: “从我开始,我坦然,我怕老婆,所以,我第一个站到东侧来!”
“不怕大家笑话,本人也惧内!嘿嘿,”看见知府大人如此坦然地站在了大堂东侧,有那八面伶珑、左右逢源之人,最善于察颜观色、奉承上司之人,连想也没想,嘻皮笑脸地站到了夏知府的身旁,于是,其它官员纷纷效法之: “俺也怕老婆,俺天天被老婆打屁股!”
“俺老婆不打屁股,特别喜欢揪俺胡子!”
“……”
一时间,大堂东侧的官员越聚越多,夏老爷难堪而又尴尬的心境多少缓解了一些,心中嘟哝道:乖乖,原来这么多人怕老婆啊?我还以为就我自己惧内呐!想到此,夏知府用独眼悄悄向地西侧瞄去,想看看到底是些什么人不惧内,不怕老婆。但见西侧大厅稀稀落落地伫立着四个人,他们分别是:和尚、道人、主簿、典史!夏老爷咧嘴笑了:和尚和道人当然不会怕老婆了,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老婆啊!好奇心令夏老爷走向另外两个不惧内的官吏:主簿、典史!
“请告诉本府,”夏老爷首先问主薄道: “你因何不怕老婆啊?”
“禀老爷!”主薄答道: “下官是自己来任上的,老婆留在乡下了!所以不怕老婆!”
“你呢?”夏老爷又转向典史: “你因何不怕老婆啊?”
“禀老爷!”典史答道: “下官的老婆去世多年,至今尚未续弦,所以没有老婆可怕!”
“哈哈哈,”两个官吏的回答引得满堂大笑,如此一来,夏老爷满腹的尴尬,即刻随着朗朗的笑声,飞向九宵云外去了。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话说文武众官正自嘲地、开怀地大笑着,府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梆子声,有衙役传道: “禀老爷,德州县丞押送来一个人犯,现在衙门外等候老爷批斩!”
“安静,安静,大家请安静!”
听说有公干来到,夏知府急忙走回到案几前,坐在知府的大交椅上,手拍惊堂木道: “静一静,大家不要扯蛋了,传令,把人犯带上来!”
“是!”众衙役拎着大木棍子一路小步地来到大堂上,分左右排开,当县丞将人犯押进府门时,众衙役仰着脖子,装腔作势地嚷道: “威――武!”
“哦,还是个女犯呢!”众官扭头向外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女犯手腕上带着沉重的枷锁,脚踝上扣着铁链,在两个县吏的喝令声中,吃力地走进大堂,其中一个县吏手掌按住女犯人的肩膀: “见了知府老爷,还不快快跪下!”
德州县丞拜过了夏知府,然后,将一纸文书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夏老爷的手中,夏向贤接文在手,用一只眼睛看了良久,末了,丢开文书,眨巴着独眼,仔细地审视着女犯人: “你当真虐。待婆婆了?”
“当――真!”在夏老爷火辣辣的目光中,女犯人含羞地垂下头去,望着女人文静的面庞,泛着红晕的脸蛋,以及那娇羞羞的,充满良善的眼睛,夏知府怎么也不肯相信:这样的女人会虐。待婆婆,并且还把婆婆逼得走投无路,为了获得解脱,只好解下自己的裹脚布,悬到房梁上,升天见阎王去了。夏老爷再次讯问道: “婆婆当真是你逼死的?”
“是的,”女犯毫不犹豫地答道: “老爷,贱妾已经全部招供了,如今不图别的,只求速死!”
“哦,速死?”夏老爷沉吟起来,凭着多年的审案经验,感觉此案一定存有蹊跷:人命官司,容不得丝毫的含糊!于是,夏老爷决定施以小计,闭口不谈处斩的事情,而是与女犯巧妙地周旋起来,直至把女犯问得不耐烦了,苦苦乞求老爷赐她速死!夏老爷无奈,方才向左右唤道: “既然你当真不想活了,本府便成全你,王书办,来,录下她的口供,推出斩首!王书办,王书办,……”夏知府一边唤了几声,并不见王书办应答,夏老爷环视一番大堂,也没有看见王书办的身影。夏知府大怒,命令几个小吏道: “去,你们赶快把那王书办给我找来,不按时点卯,也不提前告假,待本府见到他,先赏他二十大板!”
小吏们得令而去,不多时,但见王书办衣着不整,甚至脸也没洗,慌里慌张地来到大堂上,望着知府老爷的怒容,迟到者也很知趣,主动趴下身来,摆出准备饱偿一番大板子的姿式。知府大人余怒未息地问道: “王书办,你因何迟到?”
“禀老爷,我,我,”王书办平平展展地趴在地上,吱唔了好半晌也没说个清楚,知府大怒,旁边的小吏嘿嘿一笑,代王书办作答道: “禀老爷,小的奉您之命去王书办家唤他到府,进得屋门,只见王书办正在接受老婆的教训,规规矩矩地跪在老婆的脚下!”
哄――,小吏此言即出,满堂哗然,夏知府瞪大了眼睛: “什――么!一个大男人居然给老婆下跪,王书办,你告诉我,因何给老婆下跪?”
“我,我,”既然小吏们掀了自己的老底,王书办看着丑事再难遮掩,只好如实作答: “因为,因为,昨天晚上,我没有经过老婆的批准,偷偷与小妾睡觉了,所以,被老婆罚跪,以至于误了公事,下官愿意接受惩罚!”
“奶奶的,”夏知府心中暗道:王书办与本府的遭遇完全一样,皆是因小妾惹的祸,我被打肿了眼睛,他被罚跪。望着匍匐在地的王书办,夏老爷禁不住地泛起了同病相怜之色。夏老爷咬了咬牙,决定为王书办,同时,也是为自己出一出这口怨气,只见知府老爷冲王书办挥了挥手: “你先起来吧,这二十大板,算你欠本府的,还有你,”知府老爷又指了指女犯: “先把她押下去,本府今天要收拾一番欺压我们男子汉的泼悍之妇,来人啊!”
“在,”众衙役应声而上,夏知府从竹筒里抽出两枚竹签,啪的一声抛掷在地上: “去,把那王书办的老婆给我捉来,本府要会她一会,还要好生款待于她!哼,”
衙役得令而去,不多时,但见府门外一片嘈杂,众官循声望去,但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在衙役们的拽扯之下,骂骂咧咧地走进府门: “干么抓我?老娘触犯了哪款天条?”
“豁豁,”当衙役们将女人按跪地大堂上时,夏老爷举目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一个母夜叉!”
夏老爷所称的母夜叉,乍看上去,约莫三十余岁,腰身超级壮硕,可是并不雍肿;皮肤黑沉粗糙,但绝非肮脏;相貌毫无诱人之处,却也谈不上丑陋。在衙役们的按压之下,母夜叉誓不屈服地挣扎着: “老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偷也不抢,更不卖身养汉,因何抓我?”
“好个泼妇、刁民,”夏老爷纵身跳起,面对如此泼辣之女,满腔的怨气顿时汹涌起来,红肿的眼睛也更加疼痛了。夏老爷既然不敢动自己老婆一根手指头,便决定趁此机会,把怒火全部倾泄在别人老婆的身上: “你胆敢咆哮公堂,来人啊,掌嘴!”
“是,”一个最擅长抽人犯嘴巴的衙役应声上前,抡圆了大手掌,对准母夜叉的双腮,左右开弓,啪啪的脆响长久的回荡在大堂上空。母夜叉依然不肯屈服,虽然被抽得眼冒金花,双腮肿胀,仍旧骂不绝口。而夏知府也变本加厉了: “取夹棍来,好生招待这位母夜叉!”
母夜叉蛮力过人,众衙役费了好大的周张,才将夹棍套在母夜叉蒲扇般宽大的手掌上,然后,依然用几个衙役按住母夜叉,其它人等拽着绳索分别向左右用力,母夜叉终于没有精力咒骂人了,而是嗷嗷地吼叫起来,霎时,十根手指肿成了五对红通通的水萝卜。
“慢,”看着母夜叉被夹的欲昏死过去,夏知府急忙制止住,命人将其押下去,与那个BANNED关一个牢笼里,然后,冲文武官员匆匆道别,正式宣布:早堂到此结束!于是,众官以及小吏、衙役们顿时一轰而散,喝早茶去也!
“你,先别走!”夏知府悄悄地唤过王书办,俯着他的耳朵命令道: “你拿着纸笔墨硕,到牢房里去,这样,这样,这样,……”叮嘱过了王书办,夏老爷倒背着双手,回内室与夫人共进早餐去了。
餐桌之上,夏知府喝过一碗夫人亲手调制的米粥,一边夸赞着夫人的手艺高超,一边拱手向夫人道谢,夫人也报之以愧疚的、同时亦是希望和解的微笑。夏知府见状,立刻喜形于色,并且,又故态复萌了,用北京俗语来说,便是蹬鼻子上脸了,夏知府趁机请女厨子过来共进早餐,女厨子也乘势巴结夫人,大赞特赞夫人的厨艺。不仅如此,夏知府还命下人往监内送粥,以彰显父母官怜民爱民之心。望着摆在眼前的米粥,BANNED安祥地向狱卒道谢,而已经从剧痛中清醒过来的母夜叉则飞起大脚掌,将粥碗踹个粉碎: “冤枉,我好冤枉啊!”一边吼着,母夜叉一边转向BANNED,伸着两只大手掌,逐个手指让死囚察看: “妹子,你看看,你好生看看,我终日厮守在家里,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直至现在,没有做过任何犯法的事情,却被知府那个昏官糊里胡涂地抓进府来,平白无故地暴打一顿。我冤枉啊,我好冤枉啊!”
“姐姐,”死囚喝了一口米粥,淡然地、却是令人震憾地言道: “你的冤枉,不过是被无端地暴打一顿,夹肿了手指,您知道么,我的冤枉,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哦,”母夜叉一听,楞住了,望着死囚脖颈上的枷锁,喃喃地问道: “妹子,你有何冤枉啊?”
“姐姐,我已经是行将赴死的人了,有些事情,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是这样的,”BANNED又咽下一口米粥,将自己的冤情和盘托给了母夜叉: “俺娘家姓刘,嫁与董郎为妻,谁知俺福薄命浅,把丈夫早早地给克死了,从此只好与婆婆相依为命,婆婆待我很好,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这让我很感动,不仅如此,婆婆还劝我改嫁,并且主动给我张罗婚事,我誓死不从,有道是:好女不伺二夫!我不为董姓家族考虑,可也不能给娘家丢脸抹黑啊!”
“好女人,”母夜叉感叹道: “人当然是好人,可是俗话说: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妹子,瞅你慈眉善目的,一定是那种心肠虽好,却不长寿的女人,正所谓的红颜薄命啊!”
“是啊,”死囚叹了口气: “寡妇门前是非多,我虽誓死不嫁,怎奈庄子里许多光棍们都惦记着我,想尽办法与我接近,我尽可能地躲避着,可又不能不出门啊,婆婆年事越来越高,许多农活已经干不动了,你说我再不出去干农活,我们婆媳俩个不得饿死啊。可是我一出门,屁股后面总是有男人跟着,可真烦人啊,甩也甩不开,庄子里那些闲极无聊的长舌妇们就此大做文章,说我偷人养汉,满庄子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而实际上,我向天发誓,我此生,除了自己的男人,没有与任何男人有过那种事情!”
“我相信!”母夜叉坦诚地点了点头: “誓愿是不能随便发的,为人不能欺心,头上三尺有神明,自己的所作所为,别人不知道,神明看得清清楚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也逃不过神明的法眼!”
“唉,”死囚继续道: “有一天,我出去砍柴,好不容易甩开了纠缠我的男人,回到家里,我,我,”
“你怎么了?” 母夜叉追问道,死囚结巴道: “我,我,我看见了不应该看见的一幕!”
“你看见了什么啊?”
“我看见隔壁的婆婆和一个庄子里的一个光棍睡在土炕上!……”
“啊,怎么,你婆婆一大把年纪了,还偷人?还养汉?”母夜叉吃了一惊: “那家伙是谁啊?你告官没有啊?”
“他叫赖东,因排行在三,大家都称他为赖三鬼,是庄子里有名的臭无懒,我没有告官,我如果那样做了,婆婆便名声扫地,甚至死后连祖坟都没有资格进了!”
“是啊,家丑不可外扬啊!”
“可是,”死囚怅然道: “我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是,可是,婆婆却想不开,认为无颜再活下去,第二天,当我做完农活回到家里时,婆婆她,她,……”
“她怎么了?”
“她解下裹脚布挂在门框上,自――杀――了!”
“哇,看来啊,你婆婆还是有脸有皮的人呢,知道什么是羞,什么叫耻!后来怎么样了,官府知道了吧?”
“人命关天,官府当然要过问了,官府问我婆婆因何自杀,我,我,姐姐,你说说,我可怎么回答官府啊!”
“是啊,”母夜叉嘀咕道: “这事的确够难为人的,如果实话实说了,你婆婆的名声算是彻底完蛋了,可是,若不说实话吧,这谎可怎么撒才对头啊?”
“是啊,太难为人了,”死囚继续道: “见我回答不上来,官老爷就打我,还派人到庄子里去调查,那些追我不到手的光棍们,没有一个说好话的,说我平日里虐。待婆婆,想把婆婆虐。待死后,便卷走婆婆的家财,嫁汉子去!唉,人言可畏,唾沫星子也能杀人啊!”
“那,你就招了?” 母夜叉瞪圆了眼睛,刘氏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不招,还能有什么办子啊?为了婆婆的名声,我只好,也只能抛弃自己的名声和性命,以报答婆婆的善待之恩!”
“真乃义妇也!” 听到这里,母夜叉全然忘记了疼痛,由衷地竖起了水萝卜般的大姆指: “佩服,佩服,除了佩服,我无话可说!跟你相比,我真惭愧啊!跟你想比,我这点子冤情,算得了个什么啊!”
“老婆,”牢外突然传来王书办因过份激动而颤抖不止的嗓音: “老婆啊,你若能有刘氏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不,千分之一的贤慧,我王某人便心满意足、三生有幸了!”
“好个挨千刀的,” 母夜叉应声跳起: “我跟妹子聊会家常,你个大老爷们就好意思在外面偷听,这种无耻之事是男子汉做得出来的么?”
“嘿嘿,”只见王书办拎着毛笔,笑吟吟地从暗处走了出来: “老婆,奉知府老爷之命,我暗中偷听你与刘氏的谈话,我不仅从头到尾听个遍,还记录在本子上了,这是我书办的本份所在啊,谢谢老婆的配合,你可帮了知府老爷的大忙啊,知府老爷说了,他要好生谢谢你!”
“唉,”刘氏一声长叹: “我中计了!知府老爷的鬼道道可真多啊,”
刘氏话未说完,知府大人在众官员的簇拥之下,一脸和善地走向牢狱,看见垂头丧气地刘氏,夏知府首先深深地掬了一躬: “烈女也,精神可嘉,本府决定,把你的事迹呈报皇上,为你请功讨封!”
“我呢?”母夜叉不满地嚷道: “没有我,你们能套出她的实话来么?请问知府大老爷,你如何谢我?难道就是这样谢我么?”说着,母夜叉伸出十根水萝卜。夏知府淡然一笑: “教训泼妇、悍婆,是父母官的责任所在,本府打你,理由充分,你若不服,可去上级告我。不过,因念你有功于本府,本府决定,从我的饷银里,拿出五两银子赏给你,如何?不会认为太少吧!”
“谢谢,谢谢,”此时,狱卒已经打开了牢门,母夜叉喜形于色地向知府老爷道了万福: “谢谢老爷,嘿嘿,嘿嘿,……”方才说声谢谢,母夜叉突然咧嘴傻笑起来: “嘿嘿,以后,若再有这样的好事,还找我来,虽然夹肿了十指,不过,能换来五两银子,也是满值得的啊!嘿嘿,嘿嘿,”
“哈哈哈,”夏知府大笑道: “好啊,咱们就做个老主顾吧,不过,下次我决定不夹手指了,而是改成打屁股,并且,还要褪下裤子,当着众人的面暴打,”夏知府与母夜叉玩笑一番,便收起笑容,向刘氏郑重宣布:无罪释放!
“喂,”派人送走了刘氏贤妇,回到府内,夏知府悄声唤来心腹的家人,咬着耳朵根神秘兮兮地嘀咕一番,家人立刻报以会心的一笑,摇头摆脑地去了。夏知府也冲心腹的背影一笑,心中暗道: “奶奶的,为了获得如此贤妇,本府就是被夫人打成二等残废,也豁出去了!”
【妇谱氏曰】古代能有资格称得上“贤妇”者,不仅要求对丈夫、对公婆言听计从,千依百顺、以及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并且,对丈夫、公婆的胡作非为还要逆来顺受、忍辱负重,甚至还要舍身赴死,倘不如此,便不能成为合格的“贤妇”也,上不了皇榜,当然也就得不到皇帝的“封诰”了!臂如刘氏,哪里还像个夫人啊,简直与奴隶一般,丈夫早逝,只怪自己福薄命硬,婆婆做出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悬梁自尽,刘氏便毫不犹豫地把责任承揽到自己身上,从而保全婆婆的“声名”。难怪夏知府了解到刘氏的真情实况后,冒着被凶悍老婆打成残废的危险,派心腹、找媒人,前去刘氏家里说亲,欲纳其为妾,这样的女人谁不喜欢,谁不想娶到家里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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