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曼陀罗的华舞
一
凌晨三点,麦子推开酒吧的门,中午见过的那个小男生侍者果然还在,因为已到了酒吧打烊的时候,小男生低着头正在整理餐布,听到开门声很自然地说:Sorry,我们今天已经打烊了。抬起头,看见麦子,愣一下。
麦子今天穿的是Emma Cook这一季最新款的米色丝麻娃娃裙,带着金色的U型单只耳环,化很浅的妆,嘴唇却是诱人的水漾红,她原是出色的女子,现在更为美丽。她用一种慵懒的眼神望着小男生:我,找你。
小男生又是愣一下,然后微微笑起来,露出好看的洁白的牙齿。
麦子轻轻拍一下手表,扬扬眉毛,小男生仰起脸,正视她,然后说:等我五分钟。
五分钟后,在酒吧的后巷,麦子安静地走在小男生身边。
小男生并不说话,只是温和地牵着她的手,陪着她走,熟练得像一对交往已久的情侣。
夜色暧昧,后巷灯光昏黄,是一个可以放纵的环境。
麦子停下脚步,靠在墙边,她的眼睛望着小男生,脸微微上扬,是一种暗示。
小男生并没有无礼,仍然温柔地牵着她的手。
麦子终于主动,拉近小男生,手环住他的腰,小男生轻轻把她压在墙上,她的脸微微转动,是一种邀约,他侧过脸,把嘴唇贴近她的面。
他们似一对相互探究的动物,用皮肤相互熟悉着。
然后,他的唇慢慢游移过来,贴到她的唇,他的舌迅速而坚定地抵开她的唇,他的舌纠缠着她的,吮吸着,然后是小心翼翼地咬,是一种占有式的,这不是一个小男生的吻了,吻里充满了欲望。
麦子热烈地回应他,她的舌像是一条灵动而滑腻的蛇,在他的口中不停舞动。
小男生在这时徒然高大起来,麦子仰起脸,才能看到他眼中的星光。他的手在她的腰际游移,然后撩起她的裙,滑入她的腿间……
然后,他有点狼狈缩回手:Sorry,这环境对你太不公平……去我家,好吗?
麦子向后退一步,似乎一下子回不到现实,然后她显得比他更为狼狈起来,她再退一步,重重咬一下嘴唇:说Sorry的应该是我。她再望他一眼,转身向大街上奔去。
二
麦子躺在床上,用手满足自己,然后,突然,泪流满面。
她是怀着对姜树恒的恨意去找小男生的,她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准备去放纵一夜的,只有肉体的背叛才能报复姜树恒对她的伤害。
可是,在最后一刻,她和小男生都不是那种Cheap的人,一场野战嘎然而止。
一切的恨意要从中午说起。
那间酒吧中午做西餐,午餐时间,麦子路过,便进去。她找了个落地玻璃窗旁的座位坐下,殷勤的小男生为她送上一杯加了柠檬的冰水。
她旁边一桌坐着一家三口,一对优雅的夫妇带着一个留着长发的小女孩正在吃西餐,小女孩显然正在学习西餐礼仪,她拿着匙羹轻轻地由内向外地舀着鸡丝蘑菇忌廉汤,小女孩的母亲微笑地望着她的一举一动,轻声地告诉她匙羹不能碰到碗边发出叮叮声。
小女孩的父亲脸上也是温暖的微笑,然后,他抬起头,看见麦子,怔一怔,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开。
麦子也看到了他,大为震动了一下,她慌忙掩饰地低下头,把玩水杯,这时候小男生侍者为她拿来了餐牌。她看都不看,用一种并不太响,却能让邻桌听到的声音说:野菌豆腐沙律,皇家黑松露汤,日本和牛串烧伴带子,朱古力玫瑰慕絲,蓝山咖啡。
小女孩的母亲听到了麦子的话,有点惊讶地抬头看了看她,但出於礼貌,她很快收回目光,只是有点疑惑地望了丈夫一眼。
小女孩的父亲并没有回避妻子的目光,他轻松地笑笑,然后对小女孩说:艾米,你要不要试试朱古力玫瑰慕絲?
小女孩欢快的声音:我可不可以要提拉米苏?
望着这和睦融洽的一家,麦子握着水杯的手越握越紧,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她其实不是冲动的人,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聪慧敏锐,是小有名气的模特,但现在,望着面前的三个人,特别是望着他,和他的妻子,麦子觉得自己快要失控了。
这时,她看到有侍者远远地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是她点的热汤。她突然一阵冲动,站起身,准备快步迎上去。但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身边响起:小姐,你还要加点水吗?她怔一怔,继续准备冲过去,嘴里潜意识地回答:不需要。
小姐,你需要加点冰水吗?冰水不会烫伤人。这个声音又响起。
麦子吃惊地转身,发现是最初招呼她的那个小男生:你说什么。
小男生并不怕她的目光,安静地,望着她。
三
三天,整整三天,姜树恒打了六次电话给麦子,最后一次,她接听了。
女人在这时候,已经心软,她原是知道他有妻,他从来没有欺瞒她,只是她自己不接受事实而已。
电话接通,那头一点声音也没有,麦子突然心虚,所有的恨意顿时化成委屈,哭出声来。
那头,仍然是沉默。
麦子哭了很久,渐渐地在姜树恒的沉默中恐惧起来,她慢慢转为抽泣。
姜树恒的声音在那头缓缓响起:麦子,你可是觉得我在欺骗你?
没——有——。从那把冷静的声音里,麦子闻到愤怒,更为心虚。
麦子,我很抱歉,如果有伤害到你。停顿一下:我们结束吧。
不!麦子叫出来:不!我不!这时候她才慌乱起来,她的感情,她的身体,已经太依赖他,他掌控她的高潮,也掌控她的情感。她甚至连刻意的出轨与背叛都做到半途而废,无法继续。
那头又是沉默。
不,是我不对,是我的问题,我改!麦子一迭声地,说到后来,已带哭音。
你这又是何苦?姜树恒冷静地:我不想你委屈。
麦子顿一顿,放下自尊:今晚去“东方”,好吗?我想见你。
麦子,我说的结束是认真的。
不,求你,求你,是真的求你,不要结束。麦子再也顾不得自尊,任他践踏。
那头沉默。
是我的错,随你怎样惩罚,求你,求你惩罚……此时的麦子已经全然没有T台上惯有的仪态万千,此时的她,狼狈,而伤心。
任何惩罚?那头想一想,这样问。
是的,任何。知道他应承见她,她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一种释放的崩溃。
四
麦子穿蓝白的水手装,那是姜树恒最爱的装扮,她用房卡打开门,愕然地发现房里不止姜树恒一人。
另一个女子,正赤裸地,跪在地上,为姜树恒**。
面前的一切,像是个响亮的巴掌,重重地打在麦子面上,她瞠目结舌。
过来。姜树恒仍然坐在床沿边,沉稳如山。
麦子变成了一座雕塑,她不敢相信姜树恒如此侮辱她。
那女子并不美丽,丰满,温顺,她并不抬眼看麦子,而是专心地讨好姜树恒。
麦子站在那里,和姜树恒目光完整地相撞。在后者沉稳的目光中,麦子开始犹豫,如果她尚且有一点自尊,是应该全身而退的,可是,可是,她却像是走不动般,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没有想过他会这样惩罚她,她应该接受吗?
那一刻,麦子想起认识姜树恒的那一天。
她为他公司的产品拍平面广告,他来看进展,然后是她,先看上他。
然后,他们有了约定,他们其实早就为彼此的身份下过玩伴的定义,是她,该死的,动了真情。
原来,从来都是她主动。原来,从来都是她付出。
麦子鼻子一酸,向姜树恒慢慢走去。
姜树恒示意那女子站起,整个过程,他是王,他主宰过程、形式、进度,和所有的一切。
他让麦子趴到玻璃桌上,面前是笔记本电脑,上面的摄像头映出麦子的表情。他又插上另一个镜头,叫那女子拿着,那个镜头映出的是麦子正准备受罚的屁股。
然后,他撩起她的裙,褪下她的底裤,那一刻,麦子羞愧得像死,她心里明白,这是姜树恒对她最狠的报复与惩罚。
然后,藤条狠狠落下。没有手掌的爱抚,没有板刷的热身,姜树恒一上来就选择藤条。藤条起落,麦子身子大颤,她仰起脸,却看见自己被抽出红痕的屁股。
没有温柔,他按下她的身子,然后又是狠狠地一下。
她惊跳起来,被他重重地加抽了一下,他专登抽打在她的私处,她痛喊一声,已经完全扔掉矜持。
这时候,女子的旁观,或是电脑镜头里的特写已经不再重要了,麦子的屁股在藤条的抽打下迅速地火烧火燎起来,每一起落,都是一次刻骨铭心地痛楚。
五
幻觉常常会欺骗你,你以为那是爱,其实只是场游戏。
从“东方”离开时,麦子有种放弃自己的感觉,她是如此Cheap,让自己看不起。
她不能控制自己地拼命走路,然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了那间酒吧门口。
她站在后巷,她不知道是否能等到他,她只是想赌一把。
站了很久,很久,很久,那张温暖的脸出现在后巷。
她扑过去,像是个迷路的孩子。
在他的单人床上,他们扭结糖似的腻在一起。
他把她压在身下,不停地亲吻她,他的嘴唇柔软而温和,她贪婪地,汲取着他给予她的力量。
他撩起她的裙,手慢慢爱抚起她,她在他灵动的手指中颤抖,她的喉咙里有邀约似的呻吟。
他已经坚挺,不再犹豫,他进入她的身体,冲击她。
那一刻,他充满了她,她感到踏实。
他像是个斗士,勇敢地前进着,他的脸上是骄傲的光芒。
她几乎要爱上他,爱上他纯净的脸,年轻的身体。
他做最后的冲刺,身子起伏得如此有力……终于,高潮迭起,他用手几乎是粗暴地解开她所有的衣服,重重地把脸埋到她的乳间。
然后,他突然停顿了,他愕然地望着她的乳。
麦子尚在高潮所带来的迷蒙中,见他目光诧异,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然后,她才低头看自己的乳,乳上交纵着伤痕。她才想起,今晚她去过天堂,也去过地狱。
她记起姜树恒要她跪着,由那女子反抓着双臂,然后他用藤条狠狠地抽打她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私隐处,在他的藤条下,她不断地求饶地,不断地被推向一个比一个更高的痛楚。
他从她身上下来,神色里怀着受伤。
她歉意地,却无从解释,她知道,所有的,都已经落幕,无从挽救。
六
一年后,城市中最繁华的商厦外贴起最新的唇膏广告。
一个女子,带着金色的U型单只耳环,化很浅的妆,嘴唇却是诱人的水漾红。
她高高在上,微笑着,有一种寂寞的骄傲。
他每次去酒吧上班的路上,都会抬头看,每次见到广告,他都会想起一个相似的女子,想起她灵动的舌,想起她柔软的身体,想起她在他身下时销魂的呻吟。他记得她临走时的眼泪,他想追过去,但是,那伤痕刺痛了他,也阻止了他。
而另一个他每次去公司上班的路上,也都会抬头看,每次看到广告,他都会想起她,他可以确定,这就是那个她,那个与他相交又远离的女子。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胆小地为了让这段关系受控而找来另一个女人,他当着另一个女人的面羞辱她,抽打她,他不愿意去想爱与不爱的问题,他是这座城市典型的胆小大男人。
这座城市,谁与谁不是候鸟?
去去留留。
然后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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