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我不好意思地把衣裤脱去,光溜溜地跪在我家祖传的一只红木卧榻上。说起这只卧榻,有五十厘米宽,二米长,比一般的椅子要稍高一些。从我记事开始,父母亲就在这老一辈流下的旧物上体罚我了。妈妈拿出一条长布条,先把我的两只脚在脚踝处扎紧,然后让我反剪双手,用布条把双手和双脚捆在一起,再用另一条布条把脑后的马尾辫系牢,猛地往后拉,让我尽量抬起头,挺起胸,再把布条固定在卧榻脚上。这样我一点也动弹不得了。这种捆绑的方法是妈妈家乡体罚女孩子时,为了不让女孩子挣扎的一种常用的方法,叫扎三角棕子。扎妥以后,妈妈拿出一根中医用的金针,开始扎我胸部。扎的时候,钻心的疼,痛得我忍不住叫出声来。“这一针,让你长记性;这一针呢,看你还敢不敢稀里糊涂;这一针,叫你再考78分……”一针又一针,我一点也动弹不得, 只得一边呜呜地哭一边讨饶,尽管我知道这是没有用的。妈妈在我左乳房上扎了十几针, 再在右乳房上扎了十几针才罢手。我呢, 早已泣不成声了。这种独特的刑罚是父母亲家乡的古老的方法,在那里流传着一整套专门惩处年青媳妇、闺女的体罚方法,叫“女儿刑”,用缝纫针刺胸就是其中一种。从初二开始,每次挨家法板子责罚前,妈妈就会如法炮制。实际上,针扎进胸部时的疼痛,尚可忍受,最难忍受的羞愧。这种羞辱比肉体的痛苦更刻骨铭心,令人难忘。
“女儿长大了,有她的自尊心了,我担心我们的这种教育可能不太妥当。”爸爸对妈妈说。
“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啊,只会宠着她,宠她可对她没有好处呢。你晓得吗?一个女孩儿要学坏可比男孩子快,一旦走上歧路,要拉回来就难多了。”
“我觉得女儿像现在这样已满不错了,很优秀呀,不容易的。”
“她的路还长着呢。眼下要考初中了,进重点初中是第一步,以后才能进重点高中,才能进名牌大学。你没有看到现在的竞争有多激烈,许多名牌大学的本科毕业生也找不到专业对口的好工作,如果考不上一所名牌大学的话,她的前途不就完了吗?我们曾经约定过,要把她送进清华、北大或者哈弗、斯坦福。实际上她有这个潜质。将来啊,她肯定比我们有出息。你可不能心慈手软,半途而废啊,这可关系到女儿的一生呢!你别忘了,你也是在你父亲的皮带抽打下长大的嘛。还说要没有你的严父,你进不了清华,进不了麻省,不会有今天。我相信,将来女儿长大了,会感谢我们的。”
“可她必竟是个姑娘,是个女孩子……”
“女孩怎么啦,你看,又要重男轻女了是不?要知道,现在学校里拔尖的女生比男生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哦,我明白了。其实,你不懂女孩儿。女孩对自己的身体是很敏感的。我要的就是她的难为情,她的不自在,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效果,这比板子敲屁股更令人刻骨铭心,一辈子也忘不了。”
“可我看到她求饶时哭泣的模样和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我的心就发颤。”
“你以为我不心疼吗?俗话说,女儿是当妈的心头的肉,打在儿身上痛在娘心里啊!可为了她的将来,她的幸福,我不得不狠狠心。但我的心在淌血……”妈妈的声音开始呜咽。
……
我没有再听下去,我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泪珠儿滚落了下来。我很想扑在妈妈的怀抱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我似乎一下子长大了。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父母亲对我无微不至的关爱的场景:有一次妈妈陪我学钢琴。晚归的时候,天气发生了突变,刮起了寒峭的西北风,气温一下子降了好多。妈妈脱下自己的外套,把我裹得严严实实。自己只留下单薄的衣衫,冷得索索发抖,后来还生了一场肺炎……又有一次,我数学没考好,爸爸惩罚了我。同时,还仔细分析了试卷。发现我出错的原因是对某一基本概念一知半解。一连几天晚上,爸耐心地给我全面讲解了这个概念及相关知识。深入浅出,严密而又生动,就像是个循循善诱的导游,把我领进了一座堆满熠熠发光瑰宝的殿堂。使我第一次发现数学不仅仅是一堆枯燥的数字和定理,竟然还有如此有趣,神奇的天地。使我从此不再把学习数学视为一种负担,反而对数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次解出一道难题,就好像发掘到一颗钻石,令人兴奋不已……想到这里,我暗暗对自已说:“爸妈,女儿懂得了你们的心。我一定要努力,一定要优秀,决不辜负你们的期望,我会有出息的。”我深切地感到爹妈的体罚其实是对我挚爱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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