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那顿竹尺_moonlight

第1回

幼儿园时，有个小朋友穿了双白色的新袜子，袜边绣了圈好看的银丝线，可漂亮了。我好眼馋。于是睡午觉时，留了个心眼，紧挨着她睡。那时的幼儿园可没现在条件好，每个小朋友都有小床，那时在地上铺几条大席子，再铺上和席子一样大的垫被，小朋友们就睡在这大统铺上，并排着一人一头。我打小就是不爱睡觉的，于是，等小朋友和老师都进入梦乡时，我就干起了我的“工作”：悄悄掀开了隔壁的被子。好高兴诶，那个小朋友睡觉居然没脱袜子（可能是她太喜欢了，舍不得脱）。我看见了那圈好看的银丝线了！轻轻地，轻轻地，我的手接触到了那细细滑滑的线……慢慢地，慢慢地，抽出了第一根线头……好兴奋哦，我真的感到心跳加快了！不忘瞥了一眼老师，她虽然坐着，但是头已快垂到胸口了。对于不常睡着的我，早已熟知她这会儿已经去“苏州”了。我继续工作着，终于完成了第一只。这时，她的脚动了一下，换了个睡姿，吓得我赶紧缩到被窝里，紧紧拽着手里的宝贝，大气也不敢出，再也不敢去抽第二根了。对于那根好不容易得到的，我爱不释手，蒙在被窝里赏玩，直到有小朋友醒了，才依依不舍的把它藏到手绢里，折好。幸亏，那个小朋友醒得很晚，来不及的穿衣服鞋子，丝毫没察觉。但是那整个下午我仍在忐忑不安中渡过，迫不及待等着外婆来接我。晚上，我把手绢压在枕头下睡觉，又把宝贝拿出来看啊玩啊，捏在手里一直到早晨。 第二天我编了个借口没换手帕。可是晚上漏馅了。妈妈要洗那块我用了2天的手帕，我怎么也不肯，死死捂着口袋。和妈妈争执的结果当然是我输了。当妈妈翻开手帕看见那根银线的同时，我也看见了一双瞪大了的眼睛惊诧地盯着我：“什么东西？这么宝贵，哪来的？”我怯生生地说：“是………小朋友送的……”
    “哪个小朋友送的？我明天去问她！”
     ……这可糟糕透了，我感到世界末日到了。
  “说！怎么回事！哪来的！为什么要藏着掖着！说实话    ……大地震快来了吧，人是不敢乱动了，眼睛却左顾右盼找寻避难所。咦？外婆哪去了？
   “你还在看什么！说实话，哪来的！怎么学会说谎了！最恨小孩子吹牛了，这么小小的东西，就让你说谎了，这么小就说谎，将来还了得啦！说！！！”惊异已经变成愤怒了。
   “唔……这是人家衣服上的吧，说！谁这么好，拆了自己的衣服，把线送给你？我明天去问问，说呀。”
      这次是我的头耷拉到胸口了，不过没睡着，是害怕了，福尔摩斯快破案了。
    “头为什么低下去了？嗯？莫非是……莫非不是小朋友送的？是不是你趁人家睡觉时拆的，嗯！”愤怒升级了。知女莫如母。
    “好啊，你学会偷了！你知不知道这也是偷啊？你怎么可以去偷呢！还撒谎！这么小就偷，以后怎么做人呐！别人的东西怎么可以去拿，你喜欢难道人家不喜欢吗？喜欢可以回来说嘛，多大点人呀，就知道看中别人的东西啦？你！你说你对不对？！说！”
      ……我真的后悔了，就那么根细细的线嘛，得到了，玩过了，已经没有当初的兴奋与激动了。我自己好玩的让小朋友羡慕的东西多着呢。想起这2天的害怕与紧张，真不值得。真的后悔不该拿别人的东西，虽然小，也是偷吧，更不该又说谎，我后悔莫及。沉默着，我依然没吱声，倒不是不想承认错误，是害怕极了。除了怕妈妈责罚，更害怕若是在幼儿园被发现，岂不是还要惨。我好像看见了小朋友在指着我大叫：“小偷！小偷！她是小偷！”好像看见那个小朋友哭着在向老师告状：“她把我的袜子拆了……我妈妈给我买的新袜子……呜……呜……”
    我的态度已经明显证实了妈妈的猜测。一声厉喝：“还不承认错误！说！你对不对！”
     石窟门的底楼，又是初夏的傍晚，围满了观众，我更羞愧，更无地自容了。
 我的默不作声越发激起了妈妈的怒气。外婆已经在拦妈妈了，但明显没效果。“不行！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她！这么小，就偷就撒谎，不教育还了得啦！别人的东西怎么能拿呢？真是可耻！今天谁也别拦我！”……肯定要天塌了，我已经准备好受刑了。
    果然，我没躲过这场皮肉之灾。可恶的是妈妈总让我自己脱掉裤子，扒在床上，用外婆做衣服的竹尺，狠狠地抽在我嫩嫩的小屁股上。瞬间我的小屁屁就象块画布，染上一道道粉色的颜料，还带有清脆的伴奏声。但是对于这种错误，我当然心知肚明，确实是我的错，我摒住眼泪一声不吭。强忍着让颜料涂满整块画布，决不求饶。越是这样，越惹妈妈生气，这次可不象往日，象征性地几下就完事了，妈妈是发狠了，生气极了。那竹尺象极了剁肉馅的刀，我紧闭着眼，抓紧了床单，埋头忍着。……记得最后是以竹尺的夭折告终，那是因为我始终没哼一声，越不求饶妈妈越气，打得越狠。求什么饶，是我错了嘛。
  ……
     这么多年过去了，和那顿毒打同时留在记忆里的，是那句：“别人的东西不能拿！”这句话对我的影响是极深刻的，一直铭记在心里。令我不曾忘却的是那次午觉后，随兴奋喜悦而来的害怕、紧张和慌乱，以及在后来的一段日子里还残留的恐惧。虽然那根银丝线很短，在孩子的脚上饶一圈这么长吧，很不值钱的东西，但使那个年龄的我认识了没经主人同意便占为己有就是“偷”。“偷”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人要靠自己的劳动得到果实，得到财富，怎么能“偷”呢？在以后的年月里，我始终不去拿不属于我的任何东西，小到铅笔橡皮都是借用后即还的。虽然身边不时有高档的或具诱惑性的东西出现，也始终只处于欣赏的状态，绝不会再去想要从别人那拿来。实在喜欢的，又有能力，便自己攒钱买，或动手制作。这样，人活得坦坦荡荡的，很踏实很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