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说是故事就当是故事，说是真的，就当是真的咯…………
加班这种事情对于朱悫来说就跟喘气儿一样正常。或者应该说，其实公司根本就没有加班制度。二十四小时都算是正常上班而已。
因此对于假期被毁了这件事，朱悫心中毫无波澜。只不过一大早儿起来就听见老板在办公室里咆哮，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各种不爽。
“我说了很多次，这个人物必须带上一个大型肩甲来突出他的霸气！”老板的声音大得在前台都能听见。
朱悫绕到办公室里一瞧，果不其然又是那个新来的小原画儿。这会儿她正在站在那儿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既不敢回话也不敢辩解。
想都不用想，这准是新添加英雄原画又不合老板口味了。这个主儿一天主意变八遍，谁也摸不着他脉门儿。没法子，谁叫人家是老板呢。
看着自己的手下挨骂可不是朱悫的风格，更何况这次嚷嚷的理由明显是又是他脑子抽了。朱悫把包丢进自己的小屋，一扭身闪到了美术组。
“领导，去掉肩甲是我的主意。”他不急不躁地看着老板。“之前您说过要增加背饰和武器效果，所以我和白宇航商量之后觉得肩甲这块可以做一些控制，避免喧宾夺主。而且…李瑛这张画，我们还没有评估讨论过。不如等明天进度会之后，我统一给您报一下研发进度吧。除了美术还有策划和技术这边，您看如何？”
老板被朱悫几句话堵得没了脾气，只好丢下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回他的“BOSS房”去了。朱悫撇了一眼显示器上那个背后空空荡荡的英雄原画，决定不做评论。反正今天还有一大堆别的事情要做。
而等到总算是手里清闲一点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点。老板下午就不见了，天知道又去干了什么。
扔下键盘，朱悫觉得脑袋有点难受。他一点也不喜欢“制作人”这个岗位。本来嘛，让个剧情策划干制作人，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再加上属于越级提拔，天知道公司里多少人等着看笑话。他们一边假惺惺地表示要为了项目通力协作，一边又充满期待地想要看着朱悫把所有事情搞砸。
这些小伎俩，朱悫心知肚明。他很害怕，生怕任何细节出了岔子被人挑出毛病来。所以他才会神经质一样强迫自己没日没夜的加班，所以他才把所有下属出的问题尽量全部内部消化。所以他才每天看着好像人人都欠了他五百万——他笑不出来。
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加班的不是只有他一个。所以，更不敢放松自己。朱悫隔着玻璃扫了一眼，策划基本上都走了，只剩下几个技术还在改BUG——还有，美术的原画和模型。
“大家都在努力嘛。”他摇摇头，重新坐到桌子前面。关于整个项目的卖点和细节规划确实是个大问题，这几天几乎没干别的。一个已经研发了四个月的产品忽然要从头进行论证，这事情本身就很麻烦……
过了一段时间，外面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是李瑛。朱悫抬头瞧了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这是要通宵的节奏吗？办公室里应该已经没别人了吧？
“悫总，我…有点事情。”李瑛怯生生地开口了。
“要是来道歉的不必了，把背饰加进去然后拿给白宇航看就行。”朱悫靠在椅子里声音毫无波动。
“我不是来道歉的。”李瑛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是来道谢的。”
“免了，你把手里的活儿搞定就好。最近进度很紧你也知道。”
“上次把法师怪画成战士就是您帮我的，这次也是，我真的给您添了好多麻烦。”
“我没什么麻烦，工作量都在剧情和关卡那边。你可以找他们去道谢。”
“我知道这本来是要绩效考核的，航哥跟我说过的…悫总，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说不过三句，平常细声细气的小丫头就带了明显的哭腔。“研发进度”这个东西现在弄得整个公司人人都压力山大，PR1测试的死线就摆在那里，谁都别想逾越一步。所以朱悫完全能理解李瑛心里的焦虑。
“别哭。”他把桌上的纸巾盒丢了过去。“如你所说，现在已经两次了，再一再二我们没有再三。之后多注意一下需求细节和工作效率。”
就在朱悫说着话的时候，他明显看到李瑛摘眼镜的手本能地往后背了一下。她一只手拿着纸巾在擦眼睛，另一手却一直背在身后。这个小动作太让人熟悉了。朱悫心里动了一下，不会吧？巧合的有点过分了。他仔细盯着李瑛的眼睛，她借着擦眼泪的动作眼神有意无意地一直在瞟着桌上的花瓶。
几乎实锤了，朱悫敛回心智。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一直以来让他很不省心的“原画师”。干练的荷叶发型，自然清纯的淡妆，一领白衬衫配正装套裙，再加上那副充满知性的细框眼镜，这一眼看上去哪儿像个美术，明明该是运营那边的才对。
李瑛明显没有注意到朱悫的目光，戴回眼镜之后只是攥着纸巾低头不语。朱悫咬了咬后槽牙，让自己的理智和本能再进行最后一次交锋。这句话说出去，他可能会毁掉自己在公司尽心竭力维持的全部形象，但如果不说出去，他怕是也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吞噬掉了。
最终，本能和理智达成了协议，话还是说的委婉一点比较好。“如果再有下次，我就直接去找白宇航。”朱悫说着，伸手把花瓶拎到到更近一点的地方——瓶子里插着两根细长的木棍，那是在花束之间填充空间用的。
“另外，花瓶里这个东西，你是不会想用的。”心里还有一丝忐忑的制作人干脆地从瓶子里抽出一根来空甩了两下。而李瑛也如意料之中地再次把两只手背了过去。“这个东西质地很软而且太细，容易起檩子，稍微用不好就会伤着。”他把木棍转了一个花儿，顺手又插回花瓶里面。
朱悫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觉得自己血压上升了至少十个毫米，他一直背着身没敢看李瑛的反应。直到把花瓶重新摆了回去才发现，原画师的脸红的像是要发烧了。
“悫总…”李瑛发出一阵蚊子一样的叫声，“您…不是…真的吧。”刚刚还在不安的制作人现在半是惊讶半是安心，惊的是虽然有所察觉，但真的没想到就在办公室里还能遇到“圈里人”。安心的则是自己赌赢了，剩下的话也就会变得好说了许多。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朱悫绕到她背后放低了声音。“但是我觉得不管用，至少对你，大概不管用。”
李瑛咬着下唇，身体有点发抖，答话也有些发颤。但能听得去却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但是，但是如果是悫总的话，可能会管用吧…”
“为什么？”
“因为，悫总想帮我。”原画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似乎是想把脑子里所有的其他念想全都赶出去。
其实朱悫自己并不知道，如果当时屋子里有一面镜子的话，他会发现其实自己的脸色没比李瑛好到哪儿去。那个平时惜字如金，不拘言笑的干练悫总，其实在遇到某些问题的时候根本比谁都紧张。
“李瑛，你信得过我吗？”他异常严肃地问道。
原画师没有正面回答朱悫的问题，她走到门口张望了一下早已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默默地把门关了起来。之后一步三蹭地磨到朱悫面前，用比刚刚蚊子还小的声音悄悄地问：“悫总…那个…要…要脱掉吗…”
本来就紧张要死的制作人觉得自己有点血上头，但好歹还是收住了心神尽力用平常的语气回应出四个字儿：“看你自己。”
其实，若是按照朱悫一直以来的习惯，这种情况当然是要按在腿上脱裤子打。但是，唯独对这个李瑛，没法只当成是圈子里的 被。即使是在刚刚那层窗户纸捅破之后也是一样。这一次，大概需要一些“仪式感”。
抽屉里放着一把戒尺，之前买回来一直忘了带回家。既然要仪式感，那么就干脆不要用手好了。朱悫这么想着，把戒尺翻了出来。
正在绞着手指面红耳赤的原画师看到戒尺，脸上的红晕更加深了一层。刚刚就在朱悫翻尺子的功夫里，她已经把内裤连同丝袜一起脱到裙子的下摆处了。只不过目前还有裙子遮着，心里还没那么慌张。但这个样子走路显然变得很费劲，便只好鼓着勇气小声请示：“悫总，我…趴在桌子上嘛？”
朱悫把戒尺拿在右手里走到她背后，左手扶着肩膀稍一用力。后者便听话地直接趴在了台桌上。制作人办公室的这张台桌虽然比不得“BOSS房”里那个，但也算是宽大舒适。
原本还打算用手肘支着的李瑛忽然发现，朱悫让她趴着的这个位置居然有个靠垫摆在桌子上。她才想问话就听见后面“冷冷”地传来一句：“自己放在肚子下面去，这桌子很硬而且凉。”
万事俱备，但要说心里一点不发慌纯属胡扯。眼前这个微微颤抖的臀部就包括在薄薄的一层布料下面，紧身套裙能把女性的身体曲线用最完美的方式展露出来，此言不虚。但朱悫担心的不是这个。他不知道李瑛的承受能力，他也几乎没有过第一次就用尺子的经历。所以这个样子大概不行。
“李瑛，把裙子拽上去。我得…看着才行。”虽然明知道她看不见，但朱悫还是故意把脑袋扭到别处。另一边，趴在桌子上的原画师把腿蹭了半天，既不站起来也不伸手。只是扭扭捏捏地哼出一句：“悫总来嘛。”
无奈，朱悫只好放下尺子两手捏住裙子两侧慢慢向上提，直到两只白净的蜜桃毫无遮拦地呈现在眼前。
“好了，我们开始。”他抄起尺子在一侧屁股上拍了两下。李瑛嗯了一声，有意无意地默默攥住了拳头。
几乎毫无征兆，朱悫抬手一尺子就打在刚刚还在轻拍的位置，发出啪地一声脆响。“首先，我们来说上次法师画成战士的问题。”
尽管这一下的力气并不是很大，但李瑛很显然并不属于“抗揍”的那种类型，白皙的皮肤马上泛起了一片美丽的粉红。
“需求明确，而且还确认过两次，对不对。”朱悫的声音像每天晨会时一样，丝毫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正在挨揍的人知道，他似乎真的有点生气。
这种时候道歉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事情早就过去了。他要的一定是“改进计划”。对于这个上司，李瑛自觉还是有些了解的。就算是这种让人害羞的时候，他心里想的一定还是怎么让自己进步才是。
“是我错了，是我没仔细看需求就自作主张。”原本这句话已经埋在心里很久了，但现在好像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接着她犹豫了一下，声音又变得纤细：“该打。以后我不会了，一定好好读需求。”
朱悫把左手压在李瑛的腰上，点头赞许：“好，我信。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信。不许乱动。”说着话，戒尺毫不留情面地连续落在屁股上。尽管制作人的话里透着一丝认同，手上的力道却是丝毫不减。原画师觉得身后有些发烫，但她强烈抑制住了要用手去挡的冲动。这是她自找的，也是该受的。
对于身材相对纤细的李瑛来说，这二十几下戒尺足以让她整个屁股都变成了动人的樱花粉色。但事情明显并没有结束。
“下一个，我们来说工作效率问题。”朱悫把尺子杵在桌子上，依然用开晨会的口吻质问着：“我周一的时候就说了周三之内出第一版，白宇航也确认了，对不对。”
李瑛心里泛起小小的恐惧，如果说之前那个只是马虎大意。这次磨洋工没出活儿的原因就真的是“工作态度”了。如果之前能把背饰画完，说不定今天老板也不会动那么大肝火。
“今天是周几？”朱悫很随意地问。
“周四，马上就是周五了。”原画嚅嗫着说。
“理由是什么。”
“嗯…聊天…逛淘宝来着…”
反正这个时候找什么借口都没有用了，肯定之后几十下尺子是逃不掉。而且，反正是悫总…李瑛正这么想着，却没料到着着实实挨了一下重的，疼的眼泪当时就泄了闸。她本能地反手想去挡一下，却被一把抓住按在腰上。
接着，眼镜被摘了下来。耳边传来朱悫带有一丝愠怒的责怪：“是不是觉得都招了就好了，是不是觉得打几下就完了，是不是还觉得，只要今天过去了以后还可以不当事儿？”
心里的小算盘瞬间被人戳穿，这可比挨揍还要羞耻一百倍。李瑛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朱悫肯定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不要戴着眼镜哭，眼泪都没处蹭。”她感到自己的手被松开了，纸巾盒又丢了过来。“自己擦干净，然后再给我找借口。”
刚还在恼火的制作人看着趴在桌子上原画师已经上了色的屁股。心里照实有些犹豫，继续打吗？真有点舍不得；若是不打，这磨洋工的毛病早晚要出事。
“我好了，悫总。”李瑛吸了吸鼻子，把一只手伸在腰上。“您按着我的手吧。这样我就不会挡了。”
朱悫用左手拉住李瑛的手腕，果然还在发抖。这种时候，有必要安抚一下。“我是为了让你疼，我承认。”他放低了语速，听起来不再那么官方了。“但我不是只想让你疼，如果你觉得受不了了，要告诉我。”
“嗯。”原画师轻声应着。
很快，房间里又想起了戒尺的劈啪声以及朱悫严厉而柔和的训斥：“规定好的时间，不要找借口拖延。”“不要以为每次都会有人帮你收拾残局。”“最重要，不要以为挨打了问题就解决了，自己长记性。”
李瑛觉得自己的屁股真的要着火了，她听进了朱悫说的每一个字，她也记住了每一个字。很疼，很温暖，很坦然。以至于在她的制作人已经停下来之后还趴在桌子上不肯起来。直到背后传来手机快门的拍照声。原画师惊讶地回头，却看到朱悫把她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看看吧，这个颜色。”
照片上正是她刚刚挨完揍的屁股，这次蜜桃更像蜜桃了，连颜色都很相近。
“我就不给你揉了。既然要罚，就有点处罚的样子。”朱悫把尺子藏回抽屉，假装很不在意地说着，“我对自己的能力还有点把握。没有血点，没有红肿，会疼，基本上明天白天就会好了——还有，裙子可以放下来了。”
李瑛从桌子上爬起来，虽然提内裤的时候还会觉得有些疼痛，但自己摸了几下发现确实没有一点肿起来的样子，瞬间又安心了许多。
朱悫一直站在窗口看着她，见原画师把服装打理好了便把一小瓶绿药膏交在手里叮嘱道：“泰国货，专治皮肉筋骨伤，要是明天回去还疼就抹着个。”说着，他眨眨眼睛，贴到耳边轻声说：“好好留着，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用。”
原本李瑛脸上的红晕就没有下去，听到朱悫这么一说更是臊的耳根都火烧火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看着制作人过来拿手揉了揉她的头：“你知道，并不只是因为项目我才要扛那些事情。”
“那也肯定不是为了和我交往吧？”李瑛狡猾地笑着。朱悫摇了摇头，背着手走到窗户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她听：
“我自己看过，白宇航也跟我说过。你在没完没了的查资料，做积累，练习。你的加班基本都是在练画儿。虽然有时候拖延症，但我知道你在努力，你跟那些‘美工’不一样。你是‘美术’，我们的原画师。”
“我不懂画儿，但我的工作经历大概比你稍微多一点。我知道自己的作品被人批得一文不值是什么感觉我也知道做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我还知道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被人一句话否了有多难受所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要让你的努力能有结果。”
这一个晚上，朱悫觉得自己把三个月的话都说满了，他几乎从来不会在公司里说这么多跟工作无关的事情。洋洋洒洒说了那一大篇儿，定下神来的时候朱悫才发现房间中央站着的妹子正咬着嘴唇哭的梨花带雨。
“总之，今儿晚上就别走了，都这个点儿。算你通宵。凑合在我那沙发上对付一宿吧。明儿早上找人力就说我批的假，明天后天给你两天假，回去休息休息。”他说着伸手制止了李瑛想说话的冲动：“敢说谢谢我咱就再来一次，自己的事儿，自己知道就行了。”
从房间里出来，尽管办公室漆黑一片，但朱悫还是很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曾经的工位。那个坐了快十年的位子怎么可能找不到。
“努力了，就真的能有结果吗？”他看着隔板上已经空出来的工牌，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至少，在这个项目组里，希望能是吧。就像那个小丫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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