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要爱下去 转载 作者 不详_135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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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回

题记:    我们这个世界,如同一整座孤单的城市,触目的是冷灰色的建筑,擦肩而过的是永远陌生的人流。    你我同所有人一样,被困其中。 
 
    严舞走在渐渐被夜色笼罩的街道上。秋叶开始飘零,似乎是瞬息间的事情,绿叶好似在一夜间便开始枯黄撒落。季节的变换总是在人的盼望和惊觉间兀地突现。让人措手不及,黯然萧索。    回到家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严浩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视。即便已经五年了,严舞还是不能够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她在二十岁那年得知老爸在外面已经给她造了一个十三岁的弟弟。而一个月前,严浩的母亲去世了。那是个不图名利跟了老爸将近二十年的女人,老爸不可能放弃抚养严浩的责任,而严舞的妈妈又难以接受同自己丈夫在外面生的孩子生活在一起,于是他就成了严舞的责任。    严浩看了一眼严舞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他们似乎都还不太习惯彼此在这个狭小的存在。严舞见过严浩的妈妈,其实是个很有些妖娆的女人。严浩和他妈妈长的很像,挺漂亮。只是严浩他小小年纪看起来总是有些阴郁。    这一个月来,严舞一改在家很少做饭的习惯开始尽职地做一个姐姐。很快地端上了三菜一汤。严舞酌量着言语开口:“严浩,你高三了。”    “恩。”严浩低着头继续吃饭。    “所以……要抓紧学习。”严舞尽量克制自己生硬的语气,努力想做到一个姐姐和弟弟,或者哪怕只是朋友那样地聊天。    严浩手中的筷子顿了顿,转而继续往嘴里扒饭。    “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想法,你都可以跟我说。”严舞想扯出一个温和的笑脸,结果还是皱了皱眉头。    严浩放下碗筷,抬起头直视着严舞:“学校给你打电话了?”    严舞反倒像做错了事一般,马上低下了头。“恩。你今天没去上课了。为什么?……我是说,你要是有什么困难……”    “没什么。”严浩打断,“我去外面转转,桌子我回来收拾就行。”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严舞犹豫着该不该拉住他,眼看他都走到门口了,吼了句“严浩,你站住!”但随即又被自己僵硬的语气下了一跳。    严浩也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严舞清了清嗓子放缓语气:“这么晚了,别出去了。”    严浩看了严舞一会,说:“好。”然后就走回来开始收拾碗筷。    严舞耷拉着脑袋,中气不足地问:“你不觉得你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今天你为什么不去上课,又干什么去了吗?”    严浩淡淡地说:“你放心!你们都可以放心。我的学习成绩不会有什么问题,考大学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的人生,我自己也能经营好。”    严舞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想起自己在工作上也是很精明干练的,怎么现在就跟欠了钱是的没气势呢。    严浩突然又说:“其实你也不必那么费劲地要学着别人做什么姐姐。你继续你的生活,我也活我自己的。你完全可以当做我其实不存在,我也不会碍你的事。”    严舞愣了半天,说不出是生出了一丝恼怒还是一丝心痛。“不准你这么说话!”    严浩撇嘴笑笑,神态中有些不屑。洗了手,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严舞一个人琢磨着,这是不是从小家庭的关系,让这孩子生出了这么个性情。他觉得全天下人都对他不起吗?难道我和妈妈在家庭上就没有受到伤害吗?严舞二十岁那年看着妈妈猝然开始变白的头发时也是恨的痛彻心扉,可那又能怎样?事实不是只能让人坦然接受么?她又凭什么?二十五岁,就要照顾这么一个整天也没个好脸色的大男孩。    一个月,已经够久了,她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    严舞一脚踹开严浩的房门。“严浩!你高不高兴,我都是你姐姐。你最好放端正你的态度!”    “是么?”严浩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头也没抬地继续翻手里的一本漫画。    严舞看着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火气直往上串。一把扯过他手里的漫画书摔到了地上。    严浩伸手又拿起了一本书,低头继续翻:“你这么快就更年期了?”    严舞又把严浩手里的书用力地摔到地上,彻底吼了起来:“什么时候了你还看漫画?高三了你知不知道?”    严浩看着严舞突然粗暴起来,眉梢挑了起来。“怎么?你管我?”    “我当然要管你!”    严浩有些惊讶地看着严舞,“因为……”    “不管你高兴不高兴,现在我是你姐姐,我就要对你负责任!”    严浩认真地看了严舞一会,俯身把书拣了起来。一边收拾一边说:“因为你是个有责任感的人,所以,你要对我负责任,对吧?你会不会太勉强自己?你有把我当成弟弟么?你其实希望这世上没有我这么一个人吧?又有必要强调你是我姐姐这个事实么?”    严舞如受重击。严浩说的似乎都对。这几年她确实希望世界上没有严浩母子这两个人。可事实依然如此,不去面对,难道要继续逃避?    严舞整理一下情绪,说:“严浩,我们好好谈谈好么?”    严浩没搭理她,竟然抬手脱掉了身上的T恤,上身顿时□。他双手撑在腰上的运动裤上:“我要睡觉了。你要不要看着我脱裤子?”    严舞觉得脸上如同烧了一把火,不是害羞,而是真的生气。他这是什么态度!压住发火的冲动,严舞咬牙说:“好,你脱!”    严浩果然利落地把长裤也脱了下来,只是背着身体不肯转过来,毕竟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他也尴尬了,等他转过头来,发现怒气冲天的严舞已经抽出了花瓶里的鸡毛掸子。    严舞扬着头说:“你可以把内裤也脱下来。”    严浩不说话了。    严舞心里哼了句“吃硬不吃软的家伙,我今天必须把你的态度矫正!”“我今天就要教训你了!现在,是你自己趴好还是让我动手?”    严浩和严舞生活了一个多月还是第一次看到严舞这么严厉的样子,怔怔的反应不过来,小声说:“打我?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严舞拿着鸡毛掸子有毛的一端,另一端在手里轻轻敲着。    我说凭什么?严浩心里一窒,咬了咬嘴唇,往床上一坐,双手抱住头,把脸埋到膝盖里。闷声闷气地说:“快点打!打完了我睡觉!”    暴露在严舞面前的是一段光滑白皙的脊背,脊椎骨从薄薄的皮肤中突现出来。严浩蜷缩的姿势如同一只脆弱的小兽。严舞手指刚触上那突出的骨头,心里突然一动:我这一个月没有饿着他呀?拍了拍他的脊背:“严浩,我让你趴在床边上。”    严浩脸一下红了,想必是猜到了要挨打的部位,他双手还环在脑袋上,咬着下唇瞪着严舞。很孩子气的动作,很孩子气的神态。他腾地站起来,红着脸低着头。严舞突然发现他比自己竟然都已经高出一个头了。严浩站了半天,不知在想什么,却突然转身,趴在了床边上。    严舞看着在自己眼前翘起的被白色内裤包裹着的小屁股,心里突然涌上复杂的情绪。也不再犹豫,提起鸡毛掸子就打了下去。    第一下打下去,严浩顿时觉得屁股上烧起了一道灼痛。严舞其实也就用了五成力,只是在大学时就是校羽毛球队的主力站将,手臂上的力气跟一般的女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接连抽了十几下,越打越大力。严浩还仍然一声未出,连动也没动一下。膝盖跪在地板上,腰跨横在床边上,双手却还抱在头上。一个无比虔诚的挨打姿势。    其实严浩很是吃痛,屁股上火烧火燎的。严舞手中的鸡毛掸子还在不停地抽下来,每听到那呼啸而来的风声,说不想躲是假的,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安静地挨打,也只是习惯性地保护着头。    小的时候妈妈偶尔也会打他,不过不会这么集中地打他的屁股,通常是火气上来了就不分地方的一通乱打。严浩的妈妈是个娇小的女人,手上没多大的劲,对自己的儿子也不舍得拿什么东西来打。她其实只是拿严浩出气,严浩从小就很乖。所以挨打也不哭不躲不求饶,他还怕妈妈会心疼,就那么抱着头等妈妈把气出完。    鸡毛掸子总是重复地落在屁股那么小的区域内,疼的厉害。严浩第一次领教这么正规的责打,不过心里并不似被妈妈打那么委屈,只是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屁股上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严浩觉得严舞越打越狠了。他没想到严舞和他妈不一样,他妈对别人的气撒在他身上总是有限,可严舞不是拿他散气,而是要他的认错态度。    足足打了有三四十下后,严浩白色的内裤里透出了红色,小屁股明显地高肿了起来,开始不自控地扭动。严舞摁住严浩的腰,又是几下狠抽下去,次次正中臀峰。    严浩的感觉如同被扒了一层皮,然后又被砍了一刀一样痛不可言。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喘着粗气说:“别打了,太疼了。”    严舞一愣。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像:“我饿了,吃饭吧。”    严舞怒着又加力抽打下去。“你不服气是不是?”    痛的严浩几乎想跳起来还手,却被严舞死死地按着,双腿又因臀上的疼痛直发软。下意识地伸手到后面去挡,也被严舞一把抓住摁在了腰上。    严舞一边打一边说:“反了你了!我还教训错了?你没大没小的,还知道不知道我是你姐?!”    严浩疼的眼泪的都快出来了,拼命控制着自己千万别那么丢人,竟被鸡毛掸子打哭了。另一只手紧紧地拽着床单,把床单都搅成了一团。一会的时间屁股上又挨了好几下,严浩气急败坏地喊:“你不是我姐,我能让你这么蹂躏我吗?”    “我蹂躏你?”严舞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万没想到严浩会用这个词。“你是不是想没人管你就好了?你就有理由自暴自弃,说全天下人都对不起你了?”    “我没有!”严浩斩钉截铁地说。一边说一边想挣扎出严舞的控制。严舞用力地按住他,又是七八下狠抽了下去,“喀嚓!”一声,鸡毛掸子竟然断了。    严浩痛的压着嗓子叫了出来。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滑了下来。    严舞这才意识到那白色棉布下已经透出了很深的颜色,皮肤应该已经是黑紫纵横了。    “姐姐……”    严舞恍惚着,却第一次听到严浩这么称呼自己。他的声音很小。    严浩倒吸着冷气,把头枕在手臂上,偷偷擦掉了落下的眼泪。他说:“今天是我18岁的生日。谢谢你……送我的****礼……”

严舞的心突然紧了起来。为什么不早说?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自责犹如一波波的浪涛向胸口卷来,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严浩没有让严舞看到他的泪水,艰难地直起疼痛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屁股向小孩一样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顿,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严浩觉得有些东西在疼痛中慢慢崩塌。挨打的地方还那么疼,几乎□的身体随着冷汗的蒸发开始有些冷。    许久,似乎终于下了什么决定般的,严浩低着头说:“你打都打了,可以……满足我一个要求么?”    “我……”    “你可以……抱抱我么?”严浩还跪在地板上,把手放在严舞的膝盖上,轻轻地,企求般地。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渴望。    刚开始试图相互了解的姐弟两个人,其实应该是拥抱先行吧?可是他们还从未拥抱过彼此就先有了一顿严厉的惩罚。严舞听到严浩那种小心翼翼带些试探的语气,心迅速地塌陷下来。她伸出手,把严浩的头颈搂在了怀中。    严舞从未这样地抱过一个人,但却刹那间觉得心中有被填满的一丝酸涨。满满的,暖暖的。    严浩把头埋在严舞的怀里,双手犹豫着,终于环上了严舞的腰。    许久,严舞把严浩抱到了床上,小心地,生怕又弄痛他。另一只手却始终没有放开地抱着他。严浩微微蜷缩着把头放在严舞的肩窝里,手环在严舞的腰上。也许别的姐弟该从小就有过这样抱着睡在一起的经验吧?他们对这样的状况都略感陌生,但似乎又顺理成章。    “我今天去看妈妈了,”严浩轻声地说:“她住的太远,在城外的郊区,所以我只能逃课。”    她住的太远……这样的表述……严舞的眼泪迅速地滑了下来。在严浩心中,妈妈并没有真的离开吧!她只是住的太远,住的太远而已……    严浩继续说,呢喃的声音似乎要陷入梦境:“我想告诉她……不要担心我,姐姐对我很好,我很好……”    真的好么?我刚刚打了你啊?你还这么认为么?严舞的喉咙被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哽住。    严浩的头在严舞的怀里蹭了蹭,慢慢地开口:“对不起……姐……我其实不想惹你生气,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也讨厌我……”    讨厌么?平心而论,严舞这么多年确实很讨厌这个不该出现的孩子,讨厌这个伤了自己家庭的爸爸不负责任的精子。可是,她真的讨厌怀里这个其实很无辜的孩子,这个……弟弟么?严舞语言乏力,只能轻拍着严浩单薄的身体,试图哄着他入睡。    怀里的呼吸愈见沉稳悠长起来,严舞伸手想掀开严浩的内裤,看看有没有打坏。严浩在半睡间依然察觉到了那只抚摩着自己身体的手突然离开,动了一下,呻吟着呢喃着:“抱我……别走,抱着我。”他的手更紧地搂住了严舞的腰。    严浩早已长成一个大男孩,已经很多年没有试过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入睡了。妈妈……你知道么?姐姐会抱着我,哄我睡觉。你,知道么?    严舞轻叹着,一手拉过旁边的被子,应和着环住严浩如同撒娇般蹭在自己怀里的身体。    随着季节的变换,夜开始渐渐拉长。窗外有黄色的月亮,在漆黑的夜空中泛着暖光,月光下仍然是一个郁郁葱葱的城市森林,有人已经入睡,有人仍在奔忙。    有没有人,曾被这个世界遗忘?    严舞的眼皮也沉重起来,她在清醒悄然离去的最后一刻突然生出一丝惊讶:原来还似乎陌生的两个人,怎么会产生这种,拥抱的温暖?    片刻的惊讶,严舞便把脸贴在严浩的额头上,睡意汹涌而来。    这是两个人的夜晚……    早晨醒来,一缕阳光打在两人的身上。严舞缓缓地睁开眼睛,手里还抱着严浩。他的头依旧枕在她的怀里,是维持了一夜的姿势。严舞想到昨夜的事情,心里涌上点滴的心疼,悄然地把手从严浩的脊背向下滑落。    “别……”严浩抓住了严舞的手,阻止了她想查看他身上伤痕的举动。原来他早已经醒来了。    “不行!我看看!”严舞坚持。    “不行!”严浩别扭地从严舞的怀里躲闪出来,像捍卫自己贞洁一样地捍卫住自己的内裤,还把散落在旁边一夜的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    “还疼不疼了?”严舞叹了一口气问他。    严浩用力地摇头,却始终低着脑袋不敢对上严舞的眼睛。心里滋生了一些微妙的情绪,想到昨天挨打的事儿,又想到自己撒娇耍赖地赖在严舞怀里的事儿,严浩的脸莫名地一红。    “你怎么了?是不是还疼?”严舞有些担忧地摸摸严浩的脸。小家伙脸红的更厉害了,别扭地把脸转过去,小声地说:“我……我要穿衣服,你……你先出去一下。”    严舞好笑,“你昨晚的衣服是怎么脱下来的,现在怎么还不好意思穿上了?”    严浩僵在那里,手里还紧紧地抓着被子,不发一语。直到严舞无可奈何地在他的房间外面关好门,才放松下来。严浩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房门,感觉昨天发生的事情像一场梦一样。似乎也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对严舞撒娇。无论如何,他这么大一个人了,昨天的事情实在不光彩。摸了摸屁股,他倒吸一口冷气,打得可真狠!“看来以后要小心这个女人了!”严浩自己嘟囔着,这么说似乎又找回点自尊。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严舞在外面敲门,叫他出去吃早饭。    严浩还有些神经质地拽了拽自己的衣服,调整一下心态才推开了房门。    是很简单的早餐,一杯牛奶,两个煎蛋,还有些面包。严浩始终低着脑袋蹭到桌子前,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我喜欢吃咸的。”他小声说,看着严舞的神态,与其说是撒娇,不如说是在试探。    “什么?”严舞问,然后又明白过来,“哦,你喜欢吃撒些盐的蛋对吗?那我再去给你煎一个。”严舞说着就要起身。    严浩急忙拉住,“不……不麻烦了!我随便说说。”    严舞讶异地转过头,看着打从起床就不敢看他的小家伙。“你怎么了?是不是在怪我打你?”    不提这个事还好,提起来严浩就更尴尬了。赶紧摇头,“没有。真的没关系!来……来不及了,我要去上课。”严浩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严舞哪里知道这个小男人的尴尬,只是觉得奇怪,昨夜在她怀里蹭来蹭去的小东西怎么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有些好笑,她按住他的肩膀,“今天是周日,你上什么课?而且据我所知,你是不参加任何补习班的。”    严浩无语,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渴望去上学。    严舞微笑,“对不起,我不知道昨天是你的生日,是我不对!你喜欢什么?我补送你一份礼物好吗?”    她向他道歉?严浩有些无法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姐姐。她的笑容好温柔,好美……妈妈,在什么时候也是这么对他的吧。严浩怔怔地看着严舞,许久才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用了,我也不缺什么的。”    “那,就由我来做主吧!”严舞拍拍小家伙的脑袋。    本来,她是想带他一起去逛街的,给他添置一些衣物和用品。可别扭的小家伙说什么也不肯,说要复习功课。严舞无奈,独自出门。想了好久,最后买了一套精装的《约翰克里斯托夫》准备送给严浩,作为补给他的18岁礼物。    其实说起来很好笑,从在大学图书馆借阅到自己买一套简装本的,历时四年,严舞从头看了三遍仍然没有看到结尾。并非看不进去,而是一种心情,沉溺的心情。一遍一遍的反复,不想让它结束。    回家的路上,严舞的嘴角总是不自觉的上挑,严浩应该还在家里吧?还是先写下祝福的好。思量了很久,拿出黑色的碳素笔在上册写了这几句话:    “克里斯托夫说,他有活下去的力量和本能,不肯自暴自弃的本性比理智还更聪明,比意志还更坚强。    送给严浩,我亲爱的弟弟……”    严舞等字迹干透,才小心的合上。    严浩看到那几行字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他明白严舞的意思。晚上关上房门,他把厚厚的三本书环在胸前,孩子气的笑了起来。他趴在被窝里,拿出了第一册,却久久地停留在严舞的字迹上。如果说其实每个活着的人其实都是孤单的,比如说要独自行路,独自看变换的景致,那么或许用心的了解和同行的鼓励,便是活的更坚强的力量。    严浩沉沉的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两个人似乎进入了一种默默契合的状态。严浩似乎本来就是一个很乖的孩子,虽然偶尔也有些孩子气的任性和倔强,但自从那一晚却有不露端倪的改变。有时候严舞无意识下达的命令,他都很自然地去执行;有时候她一句话说重了,自己刚后悔,可他却嘟嘟嘴,用一种“让着你”的态度认了。    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严舞用心地思索这个问题。一种陌生的隔阂,被一次体罚所打破,竟是如此理所应当?    时间如同漏斗中的流沙,在眨眼间点点逝去。    他们真是两个不同的人。严舞的认真,是从里到外的。而严浩这孩子却总挂着一副散漫的表情,即便高三,依旧看着漫画听着流行音乐,晚饭过后,也会默不出声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严舞看会电视。严舞有些担心他的学习成绩。“严浩,你看没两个月就高考了,你不着急么?”    每次这么说,严浩都漫不经意地回答:“哦,不急。”    不顺你意,亦不反抗,严浩好像一块滚刀肉,让严舞破为无奈。    但令她安慰的是,每次测验严浩都会很主动地把自己的成绩单给她看。严舞不得不承认,严浩的聪明确实是罕见的。饶是一副不努力不着急的模样,以他的成绩考上全国的一流大学也不成什么问题。可是每当看到他那副“啊?为什么要急啊?”的模样,严舞就觉得有必要矫正他这种态度。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的竞争,虽说大学每年都在扩招,然而真正的好学校却依然是很难考的。严舞担心他这么散漫下去,在考场上一个发挥失常就与好学校失之交臂了。    严浩总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想让我上什么学校?”    自然是全国数一数二的XX大学啦!严浩不置可否地看看严舞,依然即不同意亦不反驳,继续看他的电视。严舞终于忍不住:“你很有自信?”    “哦……”不明所以的回答。    “你要是因为自己太过放松而考砸了呢?”    “考不砸。”    “如果砸了呢?”    严浩慢慢转头,毛茸茸的大眼睛看着严舞,“砸了怎样?你想让我怎么回答?”    严舞气窒,“你自己清楚!”颇有气势的一句话,暗示了严重的后果!严舞自己这么觉得。    “吓唬人……”严浩轻笑着小声嘟囔。    “你看我是不是真的吓唬你!”严舞气的狠狠地一拍茶几,“你给我回房间复习去!”竟拿出了罕见的威严。    严浩一看她真的发火了,反倒笑了出来,“你生气了?”见严舞扳着个脸不理他,这才有点讪讪地说:“好了,我去复习了。”    严舞看着严浩乖乖地回了房间,这才意识到自己早该拿出姐姐的派头吆喝他,自己总是在那唠唠叨叨的人家压根都不忘心里去。严舞开始检讨起来,这小家伙根本就不怕她,偶尔叫声“姐”都带着几分不恭敬。    高考结束后,严舞因为工作的关系暂时离开了这座生活的城市。回来的那天严浩到机场接她,回到家发先一切仍是井井有条的模样。严舞不禁心喜地拍了拍严浩的脑袋:“小家伙还挺乖嘛,把家里收拾的这么干净。”    严浩无奈地撇撇嘴,“少来哄三岁小孩的那一套!”    吃过晚饭,严舞问学校的录取通知有没有到。严浩这次考的应该不错,估分估的很高,如果不出意外,那个严舞看上的学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严舞笑看着严浩。    严浩没看她,低声说:“到了。”拿出的却是本市的一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严舞有些意外,“怎么?你的分不够?”    严浩摇摇头,他的分数是够的,只是他根本没有报那所在全国数一数二的那所学校。    严舞怔了许久,才低声问:“没报?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一时间,突然觉得有些伤心失落。没想到他竟然趁自己出差的时候竟然瞒着自己报了志愿。    严浩没抬头地回答:“不都一样么,反正都是重点大学。”    “怎么会一样?”严舞简直有些气急败坏,谁都知道那一所大学有多难考。哪有人明明能考上,却故意不去的?    严浩缩在沙发里,显然已经对今天的事情有所准备。“我也不是小孩了,应该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事情吧。”    严舞瞪着严浩,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两个人已经生活了近半年,她以为他们已经是很融洽的姐弟关系了,她也以为严浩其实是很听话的孩子。没想到严浩会这么说。他说的没错,他在法律上来说已经是成年人了。严舞堵了一口气,哑着声音说:“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一句话说出来,眼泪却气得流了下来。    严浩吓了一跳,虽然早知道严舞性格不是很强,却没想到自己竟能把她气哭了,顿时慌了手脚。凑过去想擦严舞的眼泪,被严舞推开。    “你,你别哭啊!”严浩急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什么算大事?严舞心里哼了一声,也不理严浩,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严浩巴巴地跟在她身后,房门在他眼前“碰”的一声死死的合上了。    许久,严浩倚着门在外面说:“姐,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气你的。”他自顾地说:“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不想去那么远。”    严舞的房间里没有半点动静。严浩才知道,这次自作主张真的是把她气到了。在门口来回蹭了半天,终究回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严舞依旧日日去上班,早饭晚饭都不落的一起吃。却始终不看严浩一眼。严浩开始还讲个笑话什么的,可是眼前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渐渐也沉默了。一个礼拜下来,严浩几乎被这种窒息的气氛逼疯。晚上在房间里叹了半个小时的气,终于忍不住闯进了严舞的房间。    “这事已经这样了,反正都改不了了。”严浩盯着地板说,“你还要气到什么时候?”    严舞正在收拾自己书桌上的东西,看了严浩一眼,终于开口说话:“不是还有一个月就开学了么?你不用管我高兴不高兴。去了学校也就不用看我脸色了。”    严浩吃了一惊,看样子她是不打算原谅他了?眼眶红了红,凑过去要拉严舞的手,却被甩开。    “有什么好生气的?”严浩用劲全力低声下气地说:“我不是说了么?我只是不想离你太远,我不是故意想惹你生气的。”    严舞“哼”了一声,把手中的书往桌子上一用力一甩。“你有没有跟我商量?”    “跟你商量你会同意么?”    “所以,我的意见根本就不重要。反正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又何必来跟我说这些!”    “不是这样的!”严浩不知该怎么辩解。    严舞却指了指门口,“你给我出去!”    “姐……”    “出去!”    严浩仿佛被打了一锤般的难受,“你还打算跟我生一辈子气了?”    “一辈子有多久我不知道,反正没你这二十年来我也没这么操心过。”严舞皱着眉头说,“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严浩全身都僵住了,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她讨厌我!这四个字犹如千金般沉重地从严浩的脑海里蹦出来。    她其实是讨厌我的!让我同她生活在一起,本来就不是她所愿的。她觉得我是麻烦,她觉得我是负担!    严浩咬着嘴唇,像一个没有生机的木偶一般看着严舞。    “你再不给我滚出去,别怪我对你不客气!”饶是好脾气的严舞也开始骂起了脏话。    “你讨厌我就直说,我不会赖着你的。”严浩干巴巴地说。    严舞憋了几天的气,顿时又涨了几分。这个孩子就是不肯承认他自己做错!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一样!她在克制自己的脾气,他不知道么?    严舞突然一把拉住严浩的胳膊,扬手就往那欠揍的屁股上扇了几巴掌。严浩傻了一般的,不知道反抗也不知道躲。半天才愣愣地看着严舞问:“你想打

第2回

我?”    严舞冷声道:“对!我今儿就想来点家庭暴力了!”一边说一边座到椅子上顺势把严浩按到了自己的腿上,毫不客气地就动手扒严浩的裤子。严浩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猛得从严舞的手中挣扎出来,气喘吁吁地往后退了几步,惊魂未定地瞪着严舞。    严舞也怔在那里,已经十八岁的严浩当然不是能被她轻易按住小孩子,只是她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反抗,一时间失望至极。    “滚!”半天,严舞狠狠地吐出这一个字。    严浩脑中一片混乱,被严舞像对待三岁小孩子一般地摁在腿上已经是难堪,而她这个冷冷的“滚”字更如刀一般割在他心上。手不知所措地在腿上蹭了蹭,“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低着脑袋讷讷地说,“我……我只是……”    “我打不得你?”严舞的声音说不出是在质问还是在委屈。    严浩别扭地抓着裤子,结巴着回答:“你,你要是打我一顿能出气的话,那,那就打吧。”    “你过来!”    严浩迟疑着往前靠了两步。    “把裤子脱了!”

脸猛然涨的通红。严浩还想讨价还价一番,给自己争取个不那么难堪的挨打方式。可是严舞耐心已尽,一把又把严浩按在腿上,也不用他动作,连外裤带内裤的就扒了个干净。严浩忍不住想拦住她把自己最后那点面子也剥尽,手却被反摁在腰上。稍微挣扎了两下,也就罢了。心知今天再不顺着她的意,恐怕她不理他的日子长着呢。    臀上猛然一凉,严浩的头几乎想钻到地缝里。又不住的自嘲般地安慰自己:你看你们多亲近,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对你的。她其实也不是很讨厌你,只是生气,生气而已。让她出了这口气,她就又会像之前那样对你好了!想到这,心里似乎平静了几分。严舞的巴掌就狠狠地落了下来。打的严浩不住的倒吸冷气,没想到手也可以把他打的那么疼。    严舞心中有气,巴掌下去的不留余地,高频率的打击很快就把严浩那本来很白皙的皮肤打的通红。两条长腿虽然尽量的克制,仍然有些控制不住地在地板上蹬了几下。严舞自己的手掌都是火辣辣地疼。    狠打了七八十下,两个人都喘着粗气。    “疼不疼?”严舞问。    “还行。”严浩低着脑袋,“疼”字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说出口的,实在太没面子了。    似乎早知道有此回答,严舞一把拽过书桌上一把长柄圆身的梳子,光滑的背面狠狠地朝严浩的屁股上击打下去。这一下的疼痛超出了严浩的预料,冷不防地呻吟出声。严舞心中快意了几分:不疼是么?不停歇地抽打下去,才打了二三十下,严浩已经克制不住地扭动着屁股想要躲闪,脚更是在地板上蹬来蹬去。他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工具在收拾他那可怜的屁股。那硬质的东西虽然不像上次挨鸡毛掸子那样一下就抽到肉里一般的痛,可是没有间歇的连续重打却像把肉都打软打坏了般的疼成一片。    好一会,直到严舞胳膊酸得厉害,终于停了下来。“疼不疼?”严舞继续问这个问题。    严浩鼻子一酸,什么和什么啊?打击肉体还要刺激灵魂么?他喘着粗气不回答。果然不出意料的又是昏天暗日的一顿好打。都不知道挨了多少下了,屁股好象被打烂了一般的疼,严浩一身都是汗,到底忍不住低低的呻吟了起来。然而严舞并不为他所动,不出声的一味狠打。严浩头昏脑涨的,觉得屁股几乎都被打麻木的时候,严舞终于停了下来。    “疼不疼?”还是这个问题。    严浩眼圈都湿润了,心说你这不是废话么!干什么非得要我说出口。这么想着,屁股上一痛,严舞竟然轻轻地在他那片火辣的疼痛上轻轻地揉了起来。虽然被揉的很痛,严浩心中一暖,眼泪就克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地掉在了地板上。他不免觉得有点委屈,整整一个星期都对着一张冷脸,现在又被痛打了一顿,真是……    不过,此刻那患得患失的心却似乎放下几分。    严舞隐约听到了严浩那竭尽全力克制也没压抑住的抽泣声,她挑了挑眉,突然用左胳膊肘部压住严浩的身体,把那欠揍的屁股压得又高翘了几分,抡圆了胳膊继续把手中的刑具狠狠的抽了下去。几乎都被打麻木的屁股被温柔的揉过之后更敏感了,再加上打击来的太出人意料,严浩忍不住压着嗓子哀叫起来。    严舞一边打一边重复那个问题:“疼不疼?恩?你知道疼了么?”    严浩无力地瞪着腿,两条腿都又酸又软。也不知道到底是疼的受不了了,还是严舞这种折磨人的打击和审问方式,严浩实在是撑不住了,哑了嗓子叫:“疼!疼!姐,你饶了我吧。”    严舞停了停,让自己的胳膊有短暂的休息后,又没命的抽打起来。严浩那要面子的防备完全被攻破,强烈的疼痛侵袭了他的思考。    “对不起!姐,我不该惹你生气!对不起!求你不要打了!”    听到他这般求饶,严舞冷静了几分,严浩的臀部连带半个大腿都青紫的高肿起来。终于停了手,问:“你知错了么?”    严浩吸吸鼻子,闷声闷气的回答:“恩。”    “错在哪儿?”    “不该惹你生气。”    严舞皱皱眉,“还有!”    严浩想了想,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地回答:“没了!”    没了?严舞无法置信地看着趴在自己腿上身体仍隐隐发抖的严浩!“你不听我的话私自篡改志愿,没有错?”严舞这么问着,又是一下打了下去。    严浩身子一抖,似乎这短暂的歇息让他也冷静了几分。竟然咬着牙没出声,执地有声地说:“是我不对!但是我不后悔。”    严舞气窒,一边打一边训斥:“你不后悔?这是一生的大事!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你不后悔!”    严浩的倔劲儿又上来了,竟然还咬着牙回嘴:“我说我不后悔就不后悔!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后悔!”    “我倒要看你会不会后悔!”严舞气得在那伤痕累累的臀上用指甲狠狠地掐着。严浩痛得几乎从她身上翻了下去,却被死死按住。    “疼!好疼啊!姐,你为什么非得逼我认错?我只是不想离开你有什么错?”    严舞停了手,一怔:“就是不想离开我?”    严浩带着哭腔说:“我一直在说一直在说,你根本就不听。我又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可是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答应。我也没办法啊!姐你饶了我吧,别生我的气了。求求你了……”    严舞有些哭笑不得,“你这理由成立么?你怎么不说你有多任性,就是为了这点想法,就把自己的前途都赌进去么?”    严浩的身体抖了抖,没说话。他这行为简直就是招打,严舞扔干脆把手中的梳子扔到一边,巴掌又落了下来。严浩的屁股已经肿的不成样子,巴掌也都快挨不住了。无奈地咬着牙低声说:“你生气了要打我罚我都没关系,但是你不能这么说我。”    “我哪里说错了?”严舞虽然仍不肯放过他,却终究还是心疼了。看着他那被白皙的完好皮肤衬托的格外刺眼的伤痕质问他:“你说你不是小孩子,可是做事还这么不计后果。多少莘莘学子努力了那么多年,不都为了这一所学校。可是你干了什么,无故地糟蹋了自己的好成绩和这么多年的努力。你对的起谁?你对得起你自己么?”    严浩把自己被摁住的右手轻轻地严舞手中抽了出来,擦了擦眼泪,没说话。    严舞叹口气说,“我能不生气么?这样大的事,你既不和我商量,还瞒着我。”她说,“你知道我有多失望么?”    “对不起……”严浩低声说,撇撇嘴又强忍住又要掉下来的眼泪,“姐,你别怪我好么?我会努力学习的。我再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严舞叹了口气,想把严浩抱到床上,手却一软两个人几乎都跌倒。严浩半跪着顺势抱住严舞的腰,“姐……”    这一声低唤中是满满的依赖和眷恋。严舞摸了摸他的头发,“算了,事已至此……”    “我还是不后悔!”严浩没有觉悟地接道。    严舞直觉得火气再次上涌,却听严浩继续道:“我知道我不听话惹你生气这样不好。可是,我就是想和姐在一起,我要是去了外地,你该把我忘了……”    严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么大的人竟然还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我又不是有严重的健忘症,怎么还能把你忘了?”    “会的!”严浩点点头,闭着眼睛把自己的脑袋蹭到严舞的衣服里,笃定的说:“你不看我的时候,我就担心你会把我忘了。如果不时时出现在你眼前,我就是不能安心!”他说,“你不是我妈妈,只有妈妈才不会忘了自己的孩子。爸爸也不记得我,他一年不见我一次也不会想我。更何况,你只是我的姐姐,你肯定也会把我忘掉的!”    严舞怔怔的抚摩着严浩的头发,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严浩像自我推销一般地说:“姐,我会洗衣服,我会做饭,会打扫房间。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不让我看电视我就不看,不让我看漫画我也不看,我就好好学习。我会听话的,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好么?我以后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就狠狠打我好了,可是你别不理我。”严浩顿了顿,有些哽咽地说:“你不能这么惩罚我,你对我那么好,然后又不理我,这样太残忍了……”    严舞缓缓蹲下身子,把严浩抱在怀里,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姐,答应我,好么?”严浩低声的恳求着。    “好……”若说不心疼怀中的小家伙,那是假话。可是大学的事毕竟事关人的一生,她也不可能完全看的开。一时间,严舞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了。罢了,她心中说道,反正事到如今也无法更改,就是与他生气也没有用。“严浩,下不为例,知道么?”    严浩用力地点点头,一边费力地拉好裤子。    “给我看看。”    “不用!”也顾不上弄疼自己,严浩急忙把裤子拉好。    严舞皱眉,“刚说过要听我的话!”    “这不是原则问题!”严浩红着脸解释,“姐,我没事,真的……”    严舞好笑地看着他,这才意识到这两次他那反应是怎么回事,小家伙原来在害羞!“我是你姐!你个小破孩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严浩这会儿倒不高兴了,眨了眨眼,没敢表示质疑。只好委曲求全地说:“真没事了,都不疼了。我,我要回去睡觉了!”    严舞要去拉他,小家伙一瘸一拐的跑得倒是挺快。严舞失笑地看着那仓皇逃跑的身影,突然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就这样荡漾开来。

第二天,严浩赖床不肯出来吃早饭。严舞有些担心,在外面敲他的房门“严浩,你给我开门!”    里面传来严浩似乎没睡醒的声音,“姐,好不容易放暑假,让我睡会儿懒觉嘛!”    严舞皱皱眉,有些拿不准这小东西是真的在睡懒觉,还是昨天打重了,下不了床。上班快来不及了,只好嘱咐一句要吃饭,就匆匆走了。确认严舞确实离开了,严浩才灰溜溜地从房间溜了出来。一瘸一拐的,走的好不艰难。昨天严舞下手面积比较广,连屁股到大腿打成一片,一夜过后没想到肿的更厉害了。严浩觉得自己下身后面跟安了一块盔甲似的,一动弹就疼。    嘟囔着移到餐桌前,也不敢坐下,挑了一个煎蛋放到最里,淡淡的咸味。严浩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真是不公平啊!为什么吃东西打啵儿这样的好事都给嘴来办,挨打的事去要屁股来抗呢?”自怜了一会儿,又趴到沙发上看电视,虽然屁股还会阵阵的发疼,但是心情却终于发松下来。严舞对他不理不睬的日子好象一场噩梦,终于结束了!    晚上严舞回来的时候小家伙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去看了一下厨房她早上给他准备的午饭,没有动。严舞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慢慢地褪下严浩的运动裤。倒吸一口冷气,臀腿上青肿的十分厉害。严舞拿了散淤的药来,轻轻的涂抹起来。严浩虽然睡的很沉,呻吟了一声,到底还是被弄醒了。转头一看,自己又被扒了裤子,面红耳赤的就要跑。严舞照着他屁股上又给一巴掌,打严浩“唉呦”直叫。    “你躲什么?”严舞没好气的说。    严浩小声回答:“男女,授受,不清。”    呸!严舞心里骂了一句,愣是把他按住了上药。严浩“哼哼呀呀”地喊疼,严舞也不理他。    严浩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半天没了动静,又突然开口问:“姐,你今年二十五了?”    “是啊,怎么了?”    “你,你会结婚么?”    严舞怔了怔,以她的年纪,有男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那个让她心仪的人却远渡重洋,不知哪一日才会回来。她说过会等他,于是便独自等了两年。对方已经是了无音训。好似哪一扇门被关上了一样,严舞这几年一直是独自一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孤单寂寞。“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如果你结婚了,我们就不能住一起了吧?”严浩笑眯眯的。    严舞无奈地摇头,孩子气的话!    暑假过的很快,开学的日子马上就到了。简单地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和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严浩便同所有的大学生一样开始了大学的住校生涯。正如严浩所愿,上大学非但没有让他与严舞拉远距离,反而因为大学的课程设置比较松散,全不像中学时那样把人的时间都拘束在学校里。严浩有时就在严舞的公司楼下等她,然后两个人一道去买菜,回家吃饭。一个星期,反倒有最少四天,严浩依然是泡在家里的。    其实两个人也未必做一些什么事情,有时候就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看电视,或者看书。有时候严舞会问严浩学校里的事,严浩也就随口回答了。严舞有些担心,大学应该是人生中最应该去放肆地结识朋友的时期,严浩却依然这样赖在家里,不过多的与人交往,这不是好事情。    每当严舞这么说,严浩都淡淡地笑笑,仍是即不辩驳,也不应承。依旧滚刀肉一块,让严舞无可奈何。    那天,严浩也是在严舞公司楼下等她。正好那时严舞与她的同事一起走下来。那个很三八的林若若捂着嘴对严舞说:“真没看出来,严舞,你居然会喜欢小正太!”    小正太是什么?严舞没有明白,严浩却在一旁红了一下脸。严浩这罕见的神态,和同事暧昧的笑容总算让严舞明白点什么。严舞无奈的说,“若若,你少瞎扯。这是我弟弟。”    林若若一副“你少来这一套”的表情,然后色眯眯地看着严浩,竟然还伸出一根手指头去挑严浩的下巴,“小朋友,你今年多大啦?”    “啪!”严浩皱着眉一巴掌把林若若的手打掉。    林若若胡闹惯了,却也没见过这么不给面子的,神色尴尬地笑了笑。    “严浩!你干什么!快给若若姐道歉。”严舞推了严浩一把。    严浩撇撇嘴,没吭声。    严舞这人平时性子很好,自然不愿意让人难堪,见严浩那个表现顿时又来了气。拽着严浩就往林若若面前拖。“快点给若若姐道歉!”    严浩皱着眉头看着路边,依旧不说话。    严舞最见不得严浩这个犯倔的神气,心里一火也就忘了这是在公司临近街道的公众场合。扬手就照着严浩屁股狠扇了几巴掌。“我让你道歉,你听到没有?”    严浩咬着嘴唇瞪着地面,满脸涨得通红,身体剧烈的喘息着。    “没事没事!”林若若也被严舞这突来的阵势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中严舞始终是个笑呵呵好脾气的人,怎么火气涨得这么大?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着严浩直愣愣地挨好几巴掌,才想起来打圆场,“严舞你干什么?都是闹着玩,你怎么这么认真?”    “不行!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严浩!”严舞仍在扯严浩的胳膊。严浩冷着脸,一甩手,扭头就走。    “你给我站住!”    这次严舞的呵斥没有作用,严浩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林若若拍拍严舞的背,“好啦!多大点事?我都不生气,你至于气成这样么?”    严舞气呼呼的,“这孩子怎么可以这样!是不是我惯怀了?”    林若若无奈地推推严舞:“我说祖宗,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在公共场合就动手打人啊!”    “我什么时候打人了?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连跟人吵架都不会。”    林若若张着嘴,跟吞了鸽子蛋似的。半天才失笑地点点严舞的脑袋,“你刚才还使劲打了人家好几巴掌,转头就忘了?”    严舞皱了皱眉,“那能算打人嘛!他是我弟弟!”    林若若表情怪异:“什么理论啊你?敢情你弟弟不会疼?你打他就不叫打?还是国家出台新法规了,姐姐打弟弟不叫殴打,是国赋姐权?”    严舞窒了一下,“还不是你!没事逗他干嘛?”    “是!我逗人不对!你打人有理!”林若若翻个白眼,“你赶紧回家哄哄他吧,你对人家小孩子也实在太严厉了!”    严舞这才意识到,若在平时这么给小家伙几下,他或许是不会太放在心上。可他这么大了,当众打他,确实有些不顾及他的感受。    同林若若告别后,严舞独自往家走,公司离家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严舞走着,心里还在不断想刚才的事。是的,她是从来不会轻易与人起争执的人,更别提动手了。以合为贵,老话老理,她很认可。可是她对严浩却没不够宽容,希望他变好,各方面都变得很好,为了这个,竟然把打他这样的事情当作理所当然的。    严舞不禁检讨起来自己,对严浩是否太过缺乏耐性?是不是有时候太过不温柔?会不会有些太过苛刻?    这样出于本能的反应,让严舞开始思索,究竟是因为什么……    “小舞……”有一个声音轻轻地这么叫着。    这样的声音,陌生而熟悉,让她有片刻的恍惚,再抬起头,大脑又瞬间空白。严舞站在原地久久的动弹不得。    “我回来了,这些年,你还好么?”那个声音温柔地说。一身白色西服的男人半倚在严舞说不出型号的“悍马”上,金丝眼睛架在高高的鼻梁上,把整个英俊而有棱角的面容更衬托出几分书卷气。    他是莫南歌……    严舞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两年的时间似乎还不足以改变一个人。但是,他瘦了许多,更英挺了许多,却也多了几分沉静的气质。    莫南歌微微地笑起来,慢慢地走到严舞的面前。“小舞,你是不是傻掉了?这可不是做梦,是我啊!”    “你……”严舞的眼睛模糊起来。    “对!我。”莫南歌柔声说,“抱歉让你久等,我回来了……”    白色洗礼,一片旧时的天空,瞬时把严舞包围……    ……

严浩买回饭菜,然后在厨房一阵忙活后,端上了饭桌。蛋糕上插好蜡烛放在一旁。    今天是严舞二十六岁的生日。想必她已经忘了吧!严浩想到这,就把他那黑漆漆的大眼睛笑成弯月型。    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晚上八点二十三分。房门很安静,严舞还没有回来。    严浩闷闷地坐在饭桌前,觉得自己就像在等丈夫归家的怨妇。    严舞是不是生气了?所以故意不回家的?    什么嘛!严浩有些不高兴的想:我不过闹点小情绪而已,用这么小题大做嘛!再说,今天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不给面子的打我屁股,怎么现在好像有错的人是我一样?    九点五十八分。房间完全陷入黑暗,严浩今天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看漫画,依旧闷闷地坐在饭桌上。菜已经热了两次。    严浩蜷着膝盖坐在椅子上。时钟在安静的房间内[滴答]的格外响亮。    “好吧!”他自己嘟囔着,“今天算我不对,至少不该在这样的日子跟你闹别扭!我错了好不好?”他对着黑暗认错,“下次不会这样了!任你朋友怎么调戏我,我都微笑接受,好不好?”    一簇车灯打亮了房间的窗子,有刹车的声音。严浩在黑暗中依旧叹着气,慢吞吞地把手机套出来。又犹豫起来,如果告诉她,自己在家里等她,是不是就不够惊喜?看着时钟,已经划到十点整。严浩终于还是下了决心,拨通了严舞的号码。    手机铃声在门外响起。严浩一喜,直接挂断电话,猫到门后。却听到门外有一个男人清朗的声音说:“是你弟弟?”    严舞的声音。“是啊,小家伙大概在跟我闹别扭吧!”    男人低声笑道,“真难为你了,年纪轻轻的,还要照顾一个小麻烦!”    严舞笑笑,“不年轻了!”    “小舞……”,男人的声音有成熟男性才有的磁性和魅力,“你怪我让你浪费的青春么?”    “你情我愿,谈不上责怪。”严舞的声音是浅笑的。    “小舞,我本以为两年的时间定然会斩断我们之间的所有,也不敢相信你这样好的女孩会真的等我这么久。对不起,是我不该有这么多顾虑。”男人顿了顿,“我不想再重复之前的错误。小舞,请让我完成我对你的许诺,好么?”    “南歌……你……”严舞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要谢谢你,”莫南歌柔声说,“谢谢你还没有判我死刑。”他取出一条精致的钻石项链,“小舞,祝你生日快乐!”    严舞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莫南歌笑着说:“你看,房间里也没有灯,你弟弟大概回学校了吧。你就不要瞎担心了,小孩子闹情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给我个面子,陪我吃顿饭,我们好好聊聊好么?”    许久,脚步声越来越远。严浩反复地咀嚼着刚才的那段对话,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不知蹲了多久。站起来的时候,双腿如灌了铅般的难受,几乎摔倒在地。    慢慢地收拾了饭菜,连同生日蛋糕一起装进黑色的塑胶袋。明早严舞回来,不会在家里看出任何端倪。    严浩的身影没在夜晚的黑暗中,如此单薄,如此落寞。    似乎这人世间只此一份的爱,就被人残忍的剥夺……    “你会结婚么?”严浩想到自己的问题,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荒谬可笑。他还是个孩子么?怎么还会如此天真?    我,怎么有资格,如此天真?    他这么想着,眼睛却酸酸的。他感觉自己一定在哪里犯了错,错到他自己都要痛骂一声“可笑”!    走!快点走!    逃脱这一场太过美好的,自己给自己的幻梦!严浩提着垃圾袋急忙冲出房间,脚下却太过踉跄,头昏脑涨地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您……您说什么?”严父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资料,“陈医生,这……这怎么可能?”    陈医生叹了一口气,“错不了!我对这件事情印象很深。”    原来,那夜严浩从楼梯上摔下去,晕在了楼道里,被邻居送来的医院。他左腿骨折,流了很多的血。急忙赶了严家人这才知道严浩竟然是O型血。严浩的母亲是B型,严父是A型。严浩的身份立刻遭到了质疑。严父这些年对严浩母子并未尽太多心力,但依旧面对不了儿子竟然不是自己的事实。而这家医院也是当年严浩出生的医院,严父急忙要去查出事实真相。恰巧外科主任陈医生是当年的知情人。原来严浩的母亲当年因为怀孕时照料不周,被人送到医院时产下的根本就是一个死婴。严浩的母亲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事实。同时又正好有一个遇到了车祸的孕妇被送到这家医院。孕妇勉力生下孩子时已经是油近灯枯。她只是个打工妹,是遭人□才有了这个孩子。母亲爱自己的孩子乃是天性,所以她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好好抚养,谁知反倒遭了意外。她家中再无他人,临死前托付医院为这个孩子找个好人家。    所谓巧合,大致不过如此。当时陈医生不过是个事外人,只是听说这两对母子的遭遇非常同情。而严浩的养母临生产时,都没有人陪在身旁,听说孩子是个死婴,哭的几乎撒手人寰。众人商议让这个她领养这个孤儿。谁只严浩的养母见了严浩,顿时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忍人说什么也不肯撒手。至于那些该办的手续,她也任人指挥地办了。似乎根本意识不到她自己的孩子早已死了,而怀中的孩子并不是自己的一般。    那时严父出差,归来时孩子已经有一个月大。严浩的母亲便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也许是自欺,但这终归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指望。    若不是严浩今次受伤,这陈年老事,大概终究不被人知道了罢!    严父木若呆鸡,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当年若不是他对她不起,何尝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严母也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对于那个“狐狸精”的恨也少了很多。毕竟,只有女人最懂女人,她终于开始可怜起她来了。    严舞站起身来,走到二老面前,一字一句地说:“爸,妈,你们要是不愿意见他没关系。但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他知道。”    严父失神地看了女儿一眼,没有答话。    严舞自然理解父亲的心情。然而严浩呢?他该有多无辜?从私生子变成孤儿?他又有什么错?    “爸,妈。他只是个孩子……”    “妈知道了!”严母拍着严舞的手安慰她“不过是一点学费,我们家也出不起,就当是资助了一个孩子也没什么关系。”如此一来,严母反倒是看开的那个人。    女人,在不为爱而恨的时候,最富有的感情,便是怜悯。    严母推了推严父,“走吧,我们先回去休息,这些事情静静,以后再说!”    严舞目送父母离去,心中无端的沉重。多年来她和母亲的怨恨被一扫而空,那个人已去世,剩下的却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父亲给予严浩的父爱本就不多,现在,还能剩下什么?    严舞的心,生出涩涩的疼痛。严浩他,是这样好的孩子啊……    严浩左腿骨折,轻微脑震荡。悠悠醒来时,床前坐着严舞和一个陌生男人。    严浩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扭过头去没有说话。    严舞扶着严浩慢慢坐起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能从楼梯上摔下去?”严舞责怪着他,手中却递了一个削好的苹果过去。    严浩依旧闷闷地接过来,“吭哧吭哧”地咬着,似乎在啃敌人的骨头一般。人不可以贪婪!贪婪便是十恶不赦的根源!严浩如此告戒着自己,同时用力地啃着苹果。    事情告一段落。严浩专心在医院养伤,偶有同学来探望。更多时候是严舞陪在他身边。严浩问过:“那人是你男朋友?”    严舞便把她与莫南歌的事说给严浩听。    “你真的不怪他么?”严浩认真地问严舞。    严舞想了一下,淡淡地道:“可他身上,有我曾经那么渴望得到的幸福。并且,我等到了。”    轻轻地眨眨眼,眼神伶仃仃移开,“那真好啊……”    莫南歌也来看严浩,带着近些年狠热

第3回

过的《死亡笔记》《火影忍者》什么的。哄小孩子的把戏!严浩淡淡地道谢,顺手把漫画放在一旁。他抬头看看自己吊起来的腿,再看看莫南歌西装笔挺的精英模样,有点黯然神伤。但凡一个成熟的女人,都该喜欢他这样的男人吧?富有、英俊、优雅……    “你爱严舞么?”    “你都直呼他名字?”莫南歌皱眉,表情有一丝责难。    “回答我的问题。”    “我爱他,我想给她幸福的生活,并且,我有能力做到。”莫南歌一脉得体的自信。    “那这些年,为什么没有想过她会伤心?为什么消失了两年?你敢说你这两年没有别的女人么?”    莫南歌叹了一口气,“我很想说:我其实不必回答你这些问题,因为我们的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无须他人过问。不过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想过她会伤心,我也有过其他的女人,那是因为我对自己没有自信。可是现在我回来了,我再找到她,是因为我知道我不会再辜负她。”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根本不需要你的相信。”    严浩久久地看着莫南歌,“你最好不要让她再因为你而难过!”    “威胁我?恐吓我?”莫南歌笑了,还真是孩子气啊!    这种笑,无异与轻视和嘲讽,严浩剧烈的喘息着。    莫南歌慢条斯理地说:“我认识小舞比你久,也比你了解她。她这个人外柔内刚,若是不能够接受这些年的事情,决不会折辱了自己跟着我。我爱她,她也爱我。过去的,可以一笔揭过。从今而后,我会好好照顾她。你若为她好,就应该祝福她的幸福。”    “不用你教导我!我比你知道!”严浩冷冷地说。    “帮我跟小舞打个招呼,我还有些事情,就不等她过来了。”莫南歌推门离开。

严浩缩到了被子里。忽冷忽热地,睡了过去。梦中似乎哭了起来,觉得委屈觉得难过,又无法为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觉得委屈和难过也是不应该的,没道理的。迷迷糊糊间,有人在抚摩自己的脸。    “严浩,醒醒,做噩梦了吗?”严舞抚摩着严浩,轻轻地唤着。    “姐……”严浩睁开眼,把头扎到严舞的怀里,低声说:“我好想你……”    “说什么呢?傻孩子。”    “说想要时间永远就这样停下来……对不起!”    严舞叹了一口气,摸着怀里毛茸茸的那颗小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严浩出院后,就以“课业繁忙”为理由搬回了学校里住。很少再归家。偶尔见面,也是严舞去学校看他。他观察严舞的情绪是好是坏,不动声色的,打听她最近和莫南歌的进展怎样。自己却一边不是味道,一边评价分析莫南歌其人。有时会收到女孩的情书和小礼物,当然还有当面的告白。那都是触碰不到湖心的涟漪,泛过也就没了。严舞有时会打电话来,严浩那句“来看看我吧”就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所以严舞来看他那天,他高兴的好似五岁的小孩子得到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一般。兴奋的拉着严舞的手,领着她四处去参观校园,平时话不多的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学校里发生的各种奇闻逸事。    严舞就笑着安静的听着。她隐约间感到这个孩子其实不过是因为见到她很高兴,拉着手和她说话很高兴而已。说的内容是什么,倒不重要了。    校园里不时有人侧目,有结伴而走的女生路过,就交头接耳起来。    严舞带着严浩去校外的餐厅吃饭。她担心自己过于冷落他,便找了个包间,与他聊了起来。    “路上那些一直看我们的是你同学吧?”    “哦。”漫不经心地应着。    “有你喜欢的女孩子么?”    严浩的脸红了红,咬了咬嘴唇。“没有,”随后冲动地又补上了一句,“性伴侣倒是有一个。”    严舞猛得站住,骇然地向严浩看去,“你,你说什么?”    “就是男人嘛,总会有个生理需求,娶老婆是一回事,解决需求是另外一回事。就是这样。”严浩硬挺着脊背把这一套自己都厌恶的词儿说了出来。    严舞手臂抖了一抖,一个耳光到底打了过去。    “啪!”的一响,震的严浩耳膜似乎都在抖动。    严浩咬咬嘴唇,问:“你觉得这样不好?”    严舞气的浑身都在抖,一时间连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僵持了许久,严舞从钱包里取出钱,往桌子上一甩,转身便要走。    “姐……”严浩慌了,急忙去拉严舞,“我,我开玩笑的,你别认真。”    “好笑么?”    “不好笑,我只是……”严浩压下了因冲动而产生的话语。    严舞突然转头,若有所悟,“你只是想告诉我:莫南歌就那样的一个人!”    严浩颓然后退几步,羞愧的无地自容。他竟然如此下作,用这样的方式去表达他的……嫉妒!    严舞深吸一口气,心里涌起了浪涛。    她愤怒!她愤怒严浩表达的竟是一个事实,莫南歌确是如此。    她难堪!这样的事实竟然如此被表达出来。    她难过,她不过想要一个幸福,严浩却如此来挫破她心里堪堪维持住的平衡。    她失望,即便严浩还小,他才只有十八岁,但他决不该是如此轻浮尖酸的人。    严浩几乎窒息,他亦无力为自己做任何辩驳,他自己也不能谅解自己。他抬不起头。    门“嘭”的一声,从外面撞上。    严浩缩在了椅子上,用胳膊环住自己的腿,紧紧地蜷缩起来。    你曾答应过我,如果我错了,尽可以狠狠地打我罚我,但是不会不理我。    姐,你答应过我的,难道……你忘了?    还是,你真的讨厌了,终于失望了?    往昔因为美丽,才让此刻通彻心扉。抹杀了的来路,通不去的前方。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时间在狰狞的喘息。    严浩在折磨自己,除了懊悔、自责、心痛,他无法再做其他事情。    听说,烟酒可以让人麻痹痛苦,可以让人忘记思考和无尽的自我纠缠。吸烟是唯一可以做的事情,醉倒后是唯一可以停止折磨的时间。梦中,严舞在厨房为他煎蛋。他对严舞撒娇:“姐,可不可以永远和我在一起呢?”    “傻话!我是你姐姐,难道还能突然有一天不是了?”严舞摸摸他的头发,笑的很温柔。    “姐,我只是不能失去你。你是妈妈去世后,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严舞淡淡一笑,点点了严浩的闹门,“但你可不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不听话!不懂事!还净惹我生气,从来不为我着想!”    严浩大惊,“我,我没有……”    “没有?没有你那天为什么说那样的话?难道你要我陪一个弟弟过一辈子么?”严舞皱着眉问:“你以为我是你姐姐就要全身心地对你好?什么时候都把你放在第一位?这对我公平么?你总是让我为你操心,你想没想过我会累?”    严舞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严浩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怔怔地看着一床的狼籍。如同一桶冷水迎头而下。    严舞给过他一片天,有关怀和温暖的蓝天,可以撒娇和被责打都是他所喜悦的关注。    可是,可是我如此自我,我一味的要,我为她,做过什么?    而我,除了去刺痛她,又给了她什么?    严浩茫茫然地,又倒了下去……    严舞来的那天,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舍务阿姨。进了严浩的寝室,就看到了如此严浩。严舞勉强压抑住失望和怒火,在他的额头上一摸,似乎没有发烧。只是刺鼻的烟味和酒气。    “严浩,醒醒。”    严浩呻吟了一声,握住覆盖在自己的额头上的手。睁眼看看,似乎又不能确认,“姐……是不是该上课了?”    “他们没有给你请假么?”    “请假?姐不是担心我考不上大学么?”    考大学?严舞怒火涌了上来,在严浩脸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你给我醒过来!”    严浩晃晃悠悠地坐起来,在屋子里看了半天,一个激灵,酒醒了。[姐,你怎么来了……]    “你跟我回家!”严舞的脸色真的沉了下去。    严浩顾不上慌乱。只是想:姐姐,还没有放弃我么?    莫南歌坐在车里等严舞,今天他打算带严舞去见自己的父母。谁知路过严浩学校的时候,她就突然婚不守舍地说要去看一眼。    这一段时间,严舞的情绪很低落,似乎缺乏安全感般地问他很多问题,甚至有些焦急地就把结婚提上了议程。莫南歌有些意外,但这却正是他想要的。结婚,成一个家,结局幸福,从此春暖花开。这很好。    其实两三年前,父母是见过她的。不过那时候是以同学的名义。今天再去,意义就不一样了。莫南歌的父母是大学教授,像严舞这样文静漂亮又懂事的女孩子,他们会喜欢的。莫南歌这么想着,却看到严舞一脸阴沉的走过来,后面跟着显得有些邋遢的严浩。    “南歌,送我回家。改天再去拜见伯父伯母。”严舞坐在副座上。    “小舞,这样不好……”    “我知道。”严舞用没什么商量余地的口吻说,“我今天状态不好,你也不想我这个样子去见他们吧。”    严舞的性子总体说是温和的,少有这样似乎无理取闹的时候。莫南歌却不好说什么,隐约猜到是因为严浩,心头有些不悦,没有开口。    车停在楼下,莫南歌没有上楼,脸色也有些不好。犹豫着开口:“小舞,你……”    “抱歉,南歌,”严舞关了车门,拽着严浩就往家里走,愤怒和失望压抑了她的理智。她生了严浩的气,可她更心疼他,所以更无法容忍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严浩被严舞拉的一个踉跄,回头看看一脸沮丧的莫南歌,心中说不出是得意还是对严舞的内疚。    关上门,扬手就是一个耳光。严浩被打的退了两步,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严舞突然低声问。    什么时候?就是你愤然离去的那天吧。严浩缓缓开口,“大概,三个星期……多三天吧……”    “用哪只手抽烟?”严舞面无表情。    严浩怔怔,看着严舞。    “问你呢!回答!”    严浩不出声地摊开右手,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    严舞也不说话,从抽屉里拿出钢尺,扯过严浩的手按在桌子上,压住指尖就抽了下去。    钢尺抽在手心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得吓人。严浩疼的直缩肩膀,别过头去,咬着嘴唇,不看。    五……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数目静默的累积着,没有边际的疼痛。严浩吸着冷气,缩着的肩膀不断的起伏。    好疼……超越了可以忍受的边际,严浩颤抖着声音开口:“姐,可以不可以换只手打?我明天还有考试。”    “你还在乎考试?”    严浩瑟缩着,眼泪流了下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严舞心里一痛,颤声问:“记得我写给你的话么?”    严浩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克里斯托夫说,他有活下去的力量和本能,不肯自暴自弃的本性比理智还更聪明,比意志还更坚强……”他记得,他怎么会忘?十八岁的生日礼物,端正秀丽的黑色笔迹,用心良苦的字句。严浩红了眼睛,“姐……你失望了,对么?”

“对!我失望了。我现在不信任你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我会听话’到底还几分重量。”严舞的难过的说,“我选择了一个很不好的方式。我也不想伤着你,可是我现在相信惩罚,不相信你。”    严浩咬着嘴唇,豆大的泪珠从眼睛里滚出来。    “抱歉,我必须要打你。从那晚抱着你睡去,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严舞哽咽着说,“我不管你怎么想……委屈也好,怨我也罢,总之……我不能这么放任你……”    严舞抬手擦了擦眼泪,轻声说:“把裤子脱了。”    严浩默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要我帮你么?”严舞没表情的问。    严浩摇摇头,还勉强挤出了个滚着泪珠的微笑,转身,把裤子褪到膝盖,跪下,上身伏在木制茶几上。眼泪没节制的摔在地上。    皮带卷着风声抽到右边,严浩痛的一哆嗦。紧接着,又一皮带狠狠地抽在左边的臀峰上,严浩痛的几乎翻过身来,勉强压住痛呼的冲动。用力地握住茶几腿,顾不得坚硬的木头刻在刚被打过的手心上的疼痛。单薄的身体伏在茶几上瑟瑟地发抖,由臀到腿,先是红肿,后是青紫。严舞拎着对折的皮带,不理解地看着不肯出声的严浩。酸痛的手臂都在提醒她:不可以再打了!    可是她不能停止,她一定要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还敢不敢这样了?说!”    严浩呜咽着说不出话,他很想说:“对不起,我错了。”一张口,却只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严舞继续狠狠的抽打,一句句的责任。    身后的剧痛是那样的锥心,严浩费力地重复,一遍一遍的。    我错了!    不敢了!    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最后话语的声音被哭声模糊,然后声音又渐渐低了下来。    严舞心疼的厉害……可是,她若撒手不管,他又要走到什么样的道路上?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他会怎样?她宁愿用这种不人道的方式束缚住他,哪怕太过强硬,哪怕苛刻残忍。    严舞心中明白,严浩并不是恐惧她,他只是太看重她给他的那点关爱,他太依赖。她甚至不敢肯定,这样对他,他会不会懂得,会不会心生怨恨。    斜着的一皮带狠狠地抽在了大腿上,柔软地绕过去,在大腿内侧也留下了一到灼热的刺痛。严浩张开嘴,嗓子一涩,痛得喊不出来。疼痛无至尽地叠加,严浩想躲却挪不动腿,想喊,却连呼吸都困难起来。身体僵硬的颤抖着,只有眼泪无声地滑落。    严舞停了停,意识到严浩一时间背过气了。下半截身体都是刺眼的伤痕。她去拍严浩的背,想帮他顺顺气,严浩剧烈地抖了一下。这才呜咽着低声哭了出来。    “姐……换个地方打好么?”严浩哆嗦着低声请求,抬手去掀自己背后的衬衫。    “严浩!”严舞吃惊地抓住严浩的手。    “求你了……换个地方……”严浩抽着气说,“我受不了了……”    严舞的心都绞了起来,那只被责打过的右手已经被磨破了好几个口子,醒目的艳红被它的主人不自觉地印在雪白的衬衫上……    “姐,原谅我,不要讨厌我,求你……”    摸着严浩的脸,严舞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不是不原谅,不是讨厌,我只是要你改过。    严浩太敏感脆弱,他还不懂得信任别人的宠爱……    “小舞,出来一下好么?”莫南歌还在楼下,给严舞打来电话。    严舞犹豫一下,从窗子向下看去。莫南歌的脸上有隐约焦灼的痕迹。    看到严舞下楼,莫南歌依然温和地微笑,“才晚了一个小时,你现在跟我去也来得及。我父母还在等着。”    “南歌,我向你道歉。可是今天不行!”    莫南歌把手放在严舞的肩膀上,“小舞,让他自己待一会儿没关系,他已经成年了,没有你想的那么小。”    严舞一怔,这似乎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你不必多想。只是我刚才一只在楼下,心里有些不舒服。”    “我把他当作弟弟……”    “小舞,你先听我说。我对不起你的,你可以找我算帐,怎样都行,你尽可以惩罚发泄你心里的不满,我都可以接受。可是前提是:我们。你不要自欺欺人,拿什么他是你弟弟来搪塞我。我的感情没法分享,也容不得半点虚假。”    严舞涩声问:“两年……两年,莫南歌,你一句‘抱歉,是我不够自信’就摸去了前尘过往,你有资格跟我提虚假两个字么?”    莫南歌低声说:“这是我一直想问你,而又无法出口的问题。两年……你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原谅我?”    他向她走过去,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眸:“你有没有想过报复我惩罚我?恩?小舞?”他轻轻地抚摩的严舞的头发,“我曾不下百次地问自己这个问题:如果这两年严舞在百草丛中过,而我一直在默默的等待,我会怎样?小舞,答案是我会生气,我会恨,我会发疯,我一定不会轻易的原谅你接受你。”    严舞痴痴地看着莫南歌,这个以潇洒自诩的男人,竟然红了眼眶。    “我刚才在楼下时,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究竟是怎样的人?我当初到底为了什么爱上你?”莫南歌笑的惨淡,“还记得么?在那家酒吧,你以为我是什么登徒子,占你同事的便宜,一杯酒就泼在了我脸上。”    严舞不知为什么,感觉有些心慌,接口说:“我误会你了……”    “是啊,你误会我了……”莫南歌幽幽地说,“可是你骨子里并不是个像外表看起来这么好欺负,不是么?我早就见识过的。”他说,“我刚才一直想:你真的不介意过去的那两年么?小舞她真的是那样器量大胸怀广的人么?这样的器量对于爱情中的女人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还是她根本……”    “住口!”严舞突然厉声大喝,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今天你先回去吧!”    “好……”莫南歌低头笑笑,“你要照顾你的弟弟,我不打扰了。”他死死的咬着“弟弟”两个音,满是嘲讽。    严舞转头看他,“南歌,你不能……”    “严舞!”莫南歌几乎失态的吼起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尴尬的沉默……    “你回去吧,”沉默中莫南歌低声说:“你等过我两年,这次换我等你……谁都不要骗,特别是你自己……”    严舞好似被寒冬冻结一般,被莫南歌的话语惊住。她可曾有骗过自己?骗自己还爱着莫南歌,骗自己不在意两年苦等的苦涩……    莫南歌摘下眼睛,在不知何时点亮的路灯下擦了擦眼睛。“对不起,小舞,是我情绪太激动了。希望我没有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严舞嘴唇抖了抖,终于问:“那你爱我么?”她凄然问,“你真的是爱我的么?为什么你归来的理由听起来那么牵强?”    “你说走便走,回来得更像一阵风。你说的爱,就像一次微不足道的快餐!”    “严舞!”莫南歌沉声吼。    “莫南歌!”严舞快速地走过去,“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对你的感情要即清澈又纯粹?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一如两年前那般整颗心都放在你心上?”严舞失了往日的分寸,话语如同打开闸门的洪水般泻了出来,“你说还爱我,你说你忘不了我,你说要结婚。莫南歌,你要什么?你百花看过了,心生厌倦了,到我严舞这里求一个安稳!一个安稳罢了,你凭什么还向我索求那么多?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严舞大声的喊出来,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莫南歌怔怔地看着严舞,如今的小舞确实已经今非昔比了,她不在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了。她洞悉了他。莫南歌失神地看了严舞许久,嘴角慢慢逸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小舞,你都知道。”    “我都知道。”严舞紧紧地对着他的瞳孔。“我不傻。”    “你不傻,”莫南歌去抚摩严舞的面颊,“那你知道……你是否爱他么?”

“我不知道。”严舞扬起头,“虽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却会关心会心疼会担忧,我无法放任他不管……”    “可是小舞,”莫南歌打断,“世界上没有柏拉图。你拿什么来负担他?他自卑、胆怯又任性。他这么年轻,他甚至不懂照顾自己。你要一直披着他姐姐的外衣陪在他身边么?那你怎么办?你还有多少年可以用来这样空守下去?”    严舞偏过头去,这些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世界上没有不自私的人,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甘心的付出和等待。没有……严舞笑笑。    “你的父母会接受么?”莫南歌把眼镜戴上,镜片上返着路光,看不清瞳孔的的情绪。“比如伯母,你要她怎么接受严浩——曾经家庭破坏者的儿子,如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严舞咬着嘴唇,“你操心的太多了。这和你无关。”    “有关的小舞。”莫南歌认真的说,“或许我这么说太过现实而残酷。你是一个女人,一个需要爱护和照顾的女人。在这个现实的社会生活,你必须为自己的未来做好打算。女人最终的出路也不过是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和安稳的生活。或许事业也重要,但那是在家庭稳固的基础上的。若没有了这个基础,心就找不到归依。你也需要一个港湾需要一个可以停泊的地方不是么?而这一切,小舞我可以给你。而且,而且我对你是有感情的。过去的事暂且不谈,严浩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嫉妒。小舞,这不是占有欲。如你所说我过去的所作所为让我失掉了去计较这些的资格,所以我不该拿这件事来说。可是我会嫉妒,我会心痛。他不是你的弟弟,他再年轻,也是一个跟你无关的男人。你还打算去为他负担多少?”    莫南歌去牵严舞的手,“小舞,我不敢再说什么爱不爱的了,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想对你好,我想让你好,我想照顾你的,让你快乐。我想给你我所能给的一切。你要相信我的诚意。”    一切的一切。关于两人情感的问题,关于严舞和严浩的问题,从来没有这般透明的摆出来过。严舞有些无所适从。“南歌……”    “说过我等你,我会等你给我一个答案。”莫南歌笑着把严舞的手凑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地在嘴角蹭了蹭,“我或许是个太过世俗的人,我从来都知道。我喜欢把一切都说清楚,要我自己没有遗憾。你回去吧……”    莫南歌的车在路灯的暖光中决尘而去。严舞倚在路灯下,双手环着胸。路面上她的身影是一片单薄的剪纸,茫茫然的无所适从。    许久,她深吸两口气转过身来,严浩正瑟瑟地扶着墙站在单元门外。    两个人久久地相对着,却谁也没看谁。    “我……”严浩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我还以为你去见他父母,想给你拿件外衣的。”他手上还攥着严舞的外套。    严舞不说话,走过去把他环在怀里。    “姐……”严浩说,“你怎么了?”    “严浩……”严舞这一刻突然感觉如此疲惫,她轻声说:“我们必须好好的谈谈了。”    严浩咬着嘴唇,垂下了眼睛,跟在严舞身后慢慢地走回房间。    严舞在沙发坐下,看了看垂着脑袋一脸茫然的严浩,招了招手,“过来。”    严浩不明所以,慢慢地挨过去。    严舞心中一涩,“趴我腿上吧。”    小心地靠过去,严浩以为还会挨打,全身都僵硬着。严舞心中软的疼了起来,伸手把严浩的上身放在自己的腿上,帮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慢慢地摸着他的头发。“还疼不疼?”    严浩抿着嘴摇摇头,随即又小声说,“当然疼啦……”    严舞低头把严浩的脑袋怀在怀里,额头碰着额头,眼角便有泪滑了下来。    脸上湿湿的,严浩惶恐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严舞,“姐,你怎么了?”他小心地去抹严舞的眼泪,“只是有点疼,不严重的,你别……”    严舞摇摇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和莫南歌吵架了?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严舞擦擦眼泪,勉强笑笑。    讷讷的低了头,“如果是因为,”严浩说着就要起身,“我,我去和他说。”    “你给我老实呆着!”严舞把他一把摁住,“说,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了……”    “非要挨顿打才能脑袋清醒是不是?”严舞的语气生硬起来。    忍不住,撇撇嘴,严浩一脸委屈。“对不起……”    “这句话我听太多遍了!你到底能不能长记性?”    眼眶又湿了,即便觉得严舞训斥的有理,即便知道她的责打只是要他好,却依然克制不住委屈的情绪。都打的那么狠了,现在还疼的要命,怎么还训呐!    “我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    严舞看着他。    “好吧,”严浩低声说,“只有一点点。”    “怪我?”    “不,我怪自己。”严浩咬着嘴唇,慢慢地说,“是我不好,明知道会让你伤心失望的事情,可是依然去做。这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只怪我自己。”    “是真的么?”严舞掰着严浩的脑袋,眼睛去与他的眼睛紧紧的对视。    严浩别开脸,低声问:“那我可不可以提醒你……你答应过我,不会用冷漠的方式来惩罚我的……你很久很久都没有理我!”    “那你怎么不主动来认错?”    “你会原谅我么?”    “严浩,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我知道。那天我做了太过分的事情,你生气,然后我又……做那些不好的事,你不喜欢……”    “不是我不喜欢,严浩,我恨你的自暴自弃,我讨厌的是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知道么?你那样,是对我最大的报复……”严舞的声音有些颤抖。    报复?严浩久久地看着严舞,喉头都哽咽了,才缓缓地发出声音:“姐……”    “那能不能长记性了?”严舞威胁性地轻拍了严浩屁股一下。    “疼,疼……”严浩翻滚着身体,一边身手去挡。    把他的手摁到腰上,严舞作势还要打。    “求你,别打,真的很疼……”严浩竟然吓得身体发抖,眼神惶恐地看着严舞,好似无助的小鹿在求助一般。    严舞的肩膀一松,对于严浩所表现出来的恐惧,感到几分惊心。    仔细地观察着严舞的表情,确认不会再挨打了,严浩小心翼翼地去环住严舞的腰。    “与其空洞的保证什么,你让我去做好么?”严浩抱着严舞的腰肢,如同蔓藤环绕住一颗大树的姿态,虔诚而安心。    就这样,似乎便可以有满满的幸福在荡漾。

在严舞的世界,生活本该是平凡而简单的。她有疼爱她的父母,有知心的朋友,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只要再遇到一个可以相知相守的爱人,那便完满了。她曾以为莫南歌便是那个补充最后一块缺憾的人。她的性情恬淡温和,莫南歌斯文优雅,他们真的很合适。    即便,在她和莫南歌之间有着一个“带有污点”的两年,严舞也能够接受。生活,不是言情小说,谁也不能要求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情比金坚矢至不渝?那是小女孩才相信的事情。    可是有什么东西似乎发生了改变,严舞意识到了,却琢磨不清。    周日,林若若来家中做客。    上次的事情,严舞还在心中稍感难堪,倒是严浩乖巧地招呼:“若若姐来了。”还顺手帮林若

第4回

若接过了手里的包。    林若若笑嘻嘻地拍拍严浩的肩膀,“看你亲爱的若若姐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原来是近来很火的《死神》,倒是颇对小家伙的胃口。    中午做饭的时候,林若若大咧咧的横在沙发上看电视,严浩帮着严舞在厨房忙活。    “那次的事情……”严舞一边剥着土豆皮一边慢慢开口,“是姐姐不好。”    严浩抬头看她,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不是啊……呵呵……”傻笑。    严舞抿了抿嘴。后来听救严浩的邻居说,他是拎着一堆饭菜和蛋糕摔下去。严舞便已知道,那天他定然是听到了自己和莫南歌在门外的对话。那次的事情,两个人都绝口不提,是因为还有一层不敢捅破的窗户纸。    严舞能够猜到严浩的心思,她也知道对于她和莫南歌的事情,他的心中是感到失落的。她亦知道,他是自觉没有立场失落的。然而她又能说什么呢?如莫南歌所说,在知道他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弟弟之后,她对他的感情究竟该如何解释呢?    “姐……姐……”严浩突然凑着贴上来,双手环着严舞的腰,把脸贴在严舞肩上的长发里。    发觉他变得越来越爱撒娇,严舞忍不住笑,“你又干什么?”    “抱抱啊……”    “你都多大了……”    “多大了都是姐的弟弟,姐都会疼我的是不是?”    手中的活儿停下来,“你真的觉得我对你好么?”    “好啊,”严浩贴在严舞身上,不自觉地笑着,“虽然你总打我,生气时还不理我,可是我知道你是对我好,你是为我好。”    “严浩……”    “我知道我太黏着你了,这样不好,毕竟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以后会注意的。”严浩小声说,“我心里会一直记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她希望我好好的生活,快乐的生活。那么不管以后我们分隔多远,我都会努力,不让你担心。”    自从那天以后,严舞再没有同莫南歌联系,似乎莫南歌也知道,有一些事情,她需要些时间来思考和调整。    这冷静状态中的缄默,让严浩感到不安。    他不只一次的问严舞:“他怎么不来找你?你们很久都没有约会了么?是不是因为我?”    “就算是那天因为我而耽误他带你去见父母了,那他生气这么久也太小气了吧!”严浩到底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严舞笑笑,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但她无法出口。    “喂!你们姐弟俩也太夸张了吧!”林若若大声笑着,“简直是不伦之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若若在吃饭的时候,依然没心没肺的拿他们的“不伦之恋”开着玩笑,让严舞心虚的几乎吃不下饭。    “若若姐,我和严舞是不是看起来真的很配?”严浩笑眯眯地去看严舞。    林若若一边塞了满口的食物,一边假装很认真的评价:“恩,虽然你们年纪差的大了点,但是严舞面嫩,你们站在一起看起来也就差三、四岁的样子。而且现在姐弟恋成灾,反倒更符合潮流!”    “胡扯!”严舞皱着眉头,心中有说不上来的别扭。    严浩怔了一下,察觉到了严舞情绪的微妙变化,没敢说话,低着头吃饭。    林若若仍不知觉,“对了,那个莫南歌最近也不去接你了,吵架了?”    “没有。”    “分了也好,那么个钻石王老五别便宜了别人,给我吧!哈哈。”林若若大笑。    严浩闷闷地吃着饭,时而抬头偷看严舞一眼,“姐,我一会要回学校一躺。”    “大周末的,回学校做什么?”严舞诧异。    “恩,有个社团活动啊,你不是让我多和同学接触么。”    “哦……”严舞早已习惯严浩周末赖家里陪着她,哪怕不说话,也有种默契相合的感觉,一时有些意外。“那就去吧。”    “你管三岁小孩子呢?”林若若翻了白眼,“严浩简直就像你用链子拴住的小狗。”严浩走后,林若若如此说道。    “有么?”    “你自己想想,他这个年纪应该正是谈恋爱的大好时候,不在学校多活跃活跃,难道就应该在家陪你这个老女人?”林若若想了想说,“你也是,你我都不是非常年轻了,也该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若若,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严舞斟酌一下,“但你要答应保密。”    “喂!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林若若不悦的拍了严舞一下,“说吧。让恋爱大师开导一下你淤塞的心情。”    “原来他不是我弟弟。”严舞一开口就把林若若吓着了。    种种如是……    林若若愣了许久,“嘿!你们家的事都可以拍一部电视剧了。”    严舞看着她。    “好吧,”林若若摊手,“总结的来说,就是你以为是弟弟而去关怀的人,突然变成了不是你弟弟。你等了两年多打算终生相守的人,对于这个原本不是你弟弟但你对他很好的人心存芥蒂。问题在于:你只能二选其一。选莫南歌,你的爱情,就必须拉远你与严浩的关系。你要再继续和严浩这样过从甚密的,确实不妥,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住在一起,毕竟是个问题,莫南歌不可能不介意。再不然,你就抱着这个小正太混下去。”    严舞咬唇。    “答案很简单。为了爱情,这个道义或者同情理应退居二线。”林若若说,“你只要适度地与严浩保持关系就好,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自然该退出你生活的重心。你该和莫南歌结婚就结婚,请他多理解一下你这善良的小心儿,一切OK!”    “不是道义或同情,”严舞突然开口,石破天惊,“我就是喜欢和他生活在一起。”    林若若瞪大眼睛,严舞自己也被自己所说的话惊住。    街心花园里,有一排高大的树,正在撒着一地的秋黄。秋天又要来了……    “你找我有事?”莫南歌静静地看着严浩。    “去年十月我母亲去世……”严浩走到莫南歌身边,靠着栏杆。    莫南歌转头,不知道严浩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一年多的时间,”严浩笑笑,“只有她在扮演我亲人的角色。去年过年,她为了我开心,买了机票让两个老人去旅行过年。而她却陪着我一起吃了年夜饭。而在一年之前,我们谁也不认识谁,虽然知道对方的存在,却没有半点交集。”    莫南歌点了一根烟,静静地听着。    “我从来都知道我是个被人厌弃的存在。我是一个私生子,严舞的爸爸不愿把我当成儿子,她妈妈更别提有多希望我压根就没存在过了……”严浩顿了顿,转头看莫南歌,“今年九月,你回来了,严舞很开心。我知道她等了你许久……可是她现在很不开心,即便她不说,我也知道。是因为我影响到她的幸福了,因为你也讨厌我的存在……”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说你比我了解她,那你就应该知道她有多善良,她应该被很好的对待。而不是……”    “你在说我自私,没有去顾及她的想法和感受么?”莫南歌冷冷地看着严浩。    “不!我是想说,我不应该成为让严舞幸福的阻碍,我不应该成为你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严浩一字一句地道:“我承认我不喜欢你,我认为你对严舞不够好。但我知道那天你在医院说的话是对的,你有资格和能力给严舞她想要的幸福。”    莫南歌怔住。    “我会搬回学校去住,尽量不让自己再碍你的眼。可是,”严浩说,“我可不可以也请你多一点包容,想想一个男人该做的?难道你要等她来哄你么?她对你的包容难道就不值得你去多迁就和努力的对她好么?”    严浩以为自己的这番指责会让莫南歌发怒,然而没有。莫南歌只是静静地看着严浩,许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就是来找我说这个的?”    “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不能让严舞那么难过。”    “严舞不知道吧。”    “严舞不会说什么,她不会去要求别人,她也不会去向别人要。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不希望得到啊。”    莫南歌扔了烟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严浩一眼,“我知道了。”    严浩有些讶异莫南歌的反应。    “谢谢你。”莫南歌拍拍手,突然笑了。

自从那日起,严浩似乎淡出了严舞的视线。他偶尔打电话来,开心地说一些学校里的事情。    有时候严浩打来电话,“姐,我有收到情书哦,原来我这么有魅力……”    多好!严舞在电话彼端微笑着想:这个孩子就是太过孤独,她还记得最初见到他的时候就从他身上感到一种浓烈的阴郁,那是一堵寂寞的围墙,别人进不去,自己出不来。而如今,他终于像一个少年应有的模样,敞开他的世界去迎接更多的关怀和快乐。    他参加辩论赛,拿到了“最佳辩手奖”;社团拍舞台剧,他演罗密欧;一个BANNED学教授研究新课题,竟然选中了他这个非BANNED学专业的本科生做助手,他倍感殊荣……    “姐,我拿到了这个学年的奖学金,虽然钱不多,但还是买了个小礼物送给你。但是最近实在太忙了,我寄到家里了,有时间你就去查收一下好么?”    严舞收到礼物,是一副羊皮手套,下面还有他的获奖证书,以及一张卡片,“姐,我想让你为我感到骄傲。”……    严舞有了,莫明的,想流泪的冲动。    莫南歌依然是雍容优雅的,他找到严舞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伸手把严舞的身子环到怀里。严舞不知该推开他,还是询问什么。    林若若说的选择,其实不是选择。    压下一些辨不清的疑惑,严舞什么都没有做,一切竟都风平浪静了。这或许是最稳妥的方式,严舞在平淡的生活中隐隐的有些观望。    严父五十寿辰那天,严浩主动提出去看望二老。严舞有些意外。    这些年来,因为母亲的关系,父亲并没有给严浩多少关爱,供给严浩的生活也只是因为一份父亲的责任。严浩对这个父亲,也没有存在太多的感情,严舞曾问过他,有没有恨?严浩也只是摇头说,“我不能去要求爱,他不给就算了。我只是不能谅解他,他对你妈妈和我妈妈……我不能谅解!”    严舞隐约可以明白,严浩如此主动缓和关系,是想要她感到安慰。然而如今,严浩却连“儿子”都已经不是。这是一个比“私生子”更尴尬的身份。    同二老商量过后,严浩第一次来到二老的家。    同来的还有莫南歌,他以“准女婿”的身份得到了二老格外亲切的看重。    “叔叔,阿姨。”严浩这么称呼,客气而拘谨。    严母热情地招呼严浩吃饭,并询问严浩在学校的生活,这让严浩有些受宠若惊。严舞心中明白,严浩在严母心中不再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而只是一个“被那个女人收养的可怜孩子”,一个仅仅是被他们夫妻“资助”的孩子。    席间,尴尬许久的严父终于开口,“严浩,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带你去做个亲子鉴定。”    “爸!”严舞震惊地看着严父,明明说好了,不再提这件事。    “小舞,这是我和你妈商量后才决定的,毕竟只是听那医生说的事情,不做准儿。一来,让你妈也觉得安心;第二,严浩已经成年了,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事情。”    严浩喉咙一阵滚动,才艰难地开口问:“这是什么意思?”    严父神色有些难堪地说了那次在医院的事情,一桌子沉默……    严浩怔怔地看着这一桌子人,一个一个地看去,他意识到,原来竟然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严舞身上。    严舞别过头去,不忍看他。    许久……“好,”严浩笑着说,“如果您没有事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吧!”    那一天,严舞总是忍不住向严浩看去。    一件白衬衫外面加一件浅蓝色毛背心,下面是一条有些褪色的牛仔裤,白皙的皮肤,漆黑有些细长的眼……这样的少年,应该正是意气风发的大好时候啊!他本该拥有家人的娇宠,有年轻女孩子的爱慕,而不是一次次有关“来历不明”的考验。    严浩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他不看严舞也不看谁,沉默地完成了抽血的过程。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了医院。    “严浩!”严舞拉住他。    他不看她,“不用了,我已经知道结果。”    “你跟我回家,”严舞柔声说,“我们好好聊聊。”    慢慢的,慢慢的,他终于看她:“没有……”他说,“没有家。我谢谢你!”    严浩的嘴角在颤抖,终于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猛得甩掉严舞的手,他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严浩失踪了……    严舞去学校找,得知他竟然快速地办了休学;她去向他的同学打听,一无所获。    莫南歌眼看着本就不算丰满的严舞急剧瘦了下去,他拉着她的手,“别急,小舞,我跟我所有的朋友都联系过了,我让他们一起帮着留意。”    “南歌,抱歉,我……”    “好了!没关系!”莫南歌把严舞拥在怀里,“我能理解你,我知道你担心他。”    “很抱歉,我知道这会让你不舒服。”    “不会的,小舞。”莫南歌笑笑,“有人告诉我:你是个值得去包容和理解的好女孩儿,他说的对。”    严舞低下头,这世界没有值得和不值得之分,它之于人心,只有愿意和不愿意。    寻找,继续的寻找。    他们甚至在报纸上打了“寻人启事”,严舞在电台的广播中说,“好孩子,姐姐在等你……”    没有,没有任何音训。    整个世界,是白茫茫的一片,冬天来了……    圣诞节那夜,满空的烟花绽放。一向注重形象的莫南歌竟然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在市中心给小孩子分发糖果。    那一天严舞笑的很开心,这个北方城市的冬夜很漂亮,像一场美的不及醒来的梦。    “阿姨,给你一颗糖果……”一个粉嘟嘟像洋娃娃般可爱的小女孩儿蹦跳着跑过来。    “谢谢小朋友。”严舞蹲下来摸摸孩子的脑袋。阿姨……原来已经到了做阿姨的年龄了。恍然间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不再是女孩子了……    莫南歌脱下沉重的圣诞老人服装,静静地走到严舞身边,“这还有一颗专门为你准备的糖果。”    一枚糖果形状的盒子,严舞笑着打开……    “南歌……”是一枚钻戒。    “嫁给我!”莫南歌轻声却坚定地说,“请我陪着你,一起去看细水长流,一起老去。”    严舞一慌,“啪嗒!”一下合上了盒子。    “为什么?”莫南歌轻声问:“我们双方的父母都见过了,四位老人都很满意。而你我都不小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还在犹豫什么?我不知道……    时间在缓慢的流逝,严舞与莫南歌默默的僵持着,然后,就过年了。    这一年的暖冬,格外寒冷。    窗户上的冰凌也盛开的特别颓败。    年,是在家里过的。BANNED,饺子,不断进来的拜年电话。严舞魂不守舍的。    “小舞啊,”严父斟酌着开口,“小莫那孩子我看不错,你们就不要拖着了,什么时候商量个时间,该办喜事就办了吧。”    严舞看了父亲一眼,没有答话。    “我知道严浩的事情,你一直觉得是爸爸妈妈做的不对,”严父叹了一口气,“可是你想想,终归他是个外人,然而你妈妈……她嫉恨我这么多年,我也对不起她这么多年,就这个心结,我不能不让她打开了。”    对?或者不对?严舞无法评说,她从来不是那种会与父母顶嘴的人,更何况去指责?    初一,亲戚朋友来拜年,一屋子的热闹让严舞心绪烦乱。    “你说这大过年的,洗个车是真麻烦,”有人在埋怨,“我还专门跑到淮水路那边去洗的。”    “是,都过年了嘛。那边有还营业的洗车店?”有人接话。    严舞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谁说不是呢?就一个不大的小孩儿在那忙活,别说人还挺多。估计也是外地来打工的,不然怎么连过年都不休息。”那人感叹道,“可白净可漂亮的一个小男孩呢,斯斯文文的,不知道怎么做这种工作……”    一种毫无根由的直觉,一种沸腾的预感,严舞“腾”一下站了起来,“在什么位置?”    那闲聊的人一怔,愣愣地说出地址,就看着严舞匆忙抓起羽绒服冲了出去。

笨拙宽大的工作服,黑色的水靴,白皙的面颊被冻的通红……    基本没怎么来过洗车店,严舞不知道那种设备叫什么名字,只见一辆轿车从里面出来,他大声地喊着:“再向前一点,对,往这边……”然后利落地跑过去,拿着抹布开始擦车身上的水痕。他拖着沉重的水管去冲洗地面……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严舞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竟然是严浩!    这是那个时而沉静时而孩子气的严浩么?    这是那个得意地说着自己拿了奖状收到女孩子情书的严浩么?    这是那个蹭在自己怀里说“想要时间永远就这样停下来”的严浩么?    严舞远远的望着,眼泪潸潸而下……    笑着与车主说了再见,严浩转过身,看到了门口的严舞。愣了片刻,他转身就跑。    “严浩你给我站住!”严舞追上去,去拉他的胳膊。    “别!”严浩慌乱地闪开,“很脏……”他低喃着垂下的眼,却又恰好看到严舞手上那副自己得了奖学金送她的羊皮手套,脸上显出几分难堪,他别过眼。    严舞再忍不住,双手捧着他的脸,手中是一片让人揪心的冰凉。“你现在住哪儿?”    “就住这儿。”严浩不敢抬眼,声音很低。    “带我去。”    “不……”    “不要让我就在这里跟你算帐!”严舞吼了出来。    严浩就住在这家洗车店后面的一个小屋,只有十坪米大小。一张单人铁床,木板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褥子,一张十几年前才能看到的小课桌,上面是个铝合金的饭缸。一个水盆,里面整齐地叠着一条白色的毛巾。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摆设。    严舞哽咽着捂住嘴,“严浩,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只是不想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严舞抡圆胳膊打去一个耳光,打的严浩站立不稳,跌坐在床上。    严浩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严舞,“你知不知道,每次我都被你打的很疼?”    严浩的声调很冷很远很陌生,严舞无比心痛。“疼么?可是我看还不够,这也不足以让你学着懂事一点!”    严浩撇撇嘴,“那么又怎么样?你是不是还打算扒了我裤子打?”    严舞的眉毛都团到了一起,她怎么也无法相信严浩竟然会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似乎触到了严舞伤心的眼神,严浩低声说,“算了吧,我们本来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你不需要对我负责,我也不需要听你的话。”    深吸一口气,勉强稳定住情绪,严舞走到严浩面前蹲下看着他,“严浩,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一点心虚?”    眼神闪烁着,他轻声问:“难道不是事实么?我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我们之间……只是一个误会。”    “除了那个摸不到看不见的血缘,难道你我之间就没有别的事实了么?”    沉默中,呼吸沉重的如此刺耳。    最后,“你对我很好,我都会记得。”严浩说,“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给你一个最后的保证,我不会自暴自弃,我会努力认真地经营我的人生。”    他说,“这样,足够了吧?你可以离开了么?”    “我很难过。”严舞想了很久,只是说,“我很难过。”    “是你觉得我很可怜吧……”    “我很难过!”严舞大声说:“是因为我们一年多的感情,到头来我竟然连一点心里的话都听不到!我很难过是因为我严舞当作弟弟一样去管着关心着的人,在他觉得痛苦的时候竟然只会逃避我!我很难过是因为我在你眼里不但看不到我,竟然也看不到你自己!我很难过是因为这一年多来,我所有的付出你所有的努力到头来在这个所谓的血缘面前竟然……”严舞哽咽着吸了一口气,仰头说,“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呼吸都在颤抖,他闭上眼睛轻声说,“我很抱歉,或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吧……”    严舞被彻底的激怒了,他逃避!他还在逃避!    他不是不需要她!他依然是在自卑逃避!    她站起来就把他反身摁在床上,用力地的打。    “你手不疼么?”严浩麻木不仁地任她在自己身上拍打着。    严舞气的咬着牙扯下自己的围巾,拽着严浩的手就往床栏上绑。严浩直觉认为这不妥,挣扎着反抗。他要在床上跪起来,严舞就用拳头狠狠地擂在他的大腿上,他的胳膊想躲开,严舞就狠狠地打在他的脊背上。她不允许他有办点的躲闪和反抗。    严浩被严舞劈头盖脸的打法惊住了,他不理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愤怒。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已经被一条长围巾分开绑在床头的两边。    又找到毛巾和一跟玻璃丝绳,严舞摁着他的腿,分开绑到床尾。    这是要做什么?严浩真的被吓着了。    “放……放开我……”    严舞不理,去扒他的裤子。他拼命的想躲闪,可手脚都被紧紧地束住,他急了,大喊:“住手。”    严舞依然不理,把那宽大的工作裤连带里面的内裤一直拽到小腿,又去把上衣掀到腰的上方。    □的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严浩羞愧的几乎咬破嘴唇。“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我不是今天才这样对你的,”严舞竟然温声说,“如果你没有错,我一定不会打你。”    她突然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把枕头塞到严浩的小腹下。严浩挣扎不过,臀部高高地翘出整个身体的水平线,这让他更加难堪。    他几乎是呻吟着说,“你是我的什么人……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我……你……”他眼睁睁地看着严舞转身出去,然后拿着一块大概有四公分宽,一公分厚的木板走了进来。    拼命的挣扎,拼命的躲闪,严浩惶恐的几乎哭了出来。    她不理解他的用心,她竟然把他绑起来打……    迎风而下,一道宽痕横过双丘,映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鲜艳。    严浩压着嗓子叫,那叫声却又同板子狠狠打在皮肉的声音交合在一起。他疼得流下眼泪,肩膀紧紧的耸起,腰肢拼命的摆动,双腿无法克制的颤抖……躲不过,依然躲不过。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狠抽了二十来下后,他终于大喊起来。    “跟我回去。”严舞停手。    抽泣着,严浩低声说,“我不回去。”    不置二词,严舞扬起板子就继续打。    严浩开始求饶,“求你!求你别打了。”    既而又大喊,“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逼我?我用不着你管!我你给我住手!”    然后又哀求,“别逼我了好么?求求你了,你给我自由……”    没有用!严舞只是摁住他的身子不断地把板子狠狠地抽落。身上的疼痛侵袭着他的意志,好像一场无法挣脱的噩梦。    严浩终于号啕大哭。    从腰眼到腿根都是骇然的青肿,几处僵痕都已经破皮。严舞终于心软,停了手去抚摩严浩,发根都已被汗湿。“乖,你听话,姐姐就不打你。”    严浩边哭边发出奇怪的笑声,身体不住的抽着气。“你打够了么?严舞,你够了吧!你不要再打我了!你知道我有多少次被你打到半夜会疼醒,打到整夜都疼的睡不着觉么?”似乎察觉到那只在自己脑后突然僵硬住的手。严浩窒了窒,低下声音说,“可是那个时候我还偏偏觉得很温暖,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你知道,我从小就是一个特别值得别人同情的人……哈,同情!确实如此吧,我小时候想要爸爸,多想像所有小朋友那样有一个爸爸,就连听到小朋友说被爸爸打都会感到嫉妒。所以妈妈打我,我从来不嫉恨她。即便是今天,我知道我只是一次□犯罪后的成果,只是被妈妈收养的孩子,我也很感激她。因为没有她,就没有人让我知道我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    严浩扬了扬头,却没有看严舞,“然后是你,我的姐姐,恩?”咬咬嘴唇,嘴角挂上一个有些嘲讽的笑,“你也打我啊,你比妈妈打得还狠,但我感激你。因为我知道妈妈只是拿我撒气,可你是想要我好。还因为……你会为我煎放盐的鸡蛋,妈妈,她是从来不管我喜欢什么的。”眼泪掉了下来,大颗大颗地滑落,“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有多么卑微。我从小就很努力地做好每一件事情,却怎么也无法让妈妈高兴,她从来都没有称赞过我一句!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以为是自己不够好,可是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她没爱过我,她只是想用我拴住你爸爸的感情。”    “严浩……”    “我在一直在讨好你们!我从小就讨好妈妈,讨好你父亲,然后我努力的讨好你,我一直在努力地讨好这个世界。” 严浩哽咽着,眼泪又克制不住地掉下来,“我总怕是我不好,是我让人讨厌,可是原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在骗我?原来我在讨好的从来都不属于我……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去讨好了?我真的好累……”    轻轻的叹着气,良久的沉默着,严舞轻手轻脚地解开了严浩手脚上的束缚。    “抱歉……我不知道瞒着你的身世会让你有被欺骗的感觉。”严舞缓缓开口,“如果可以有选择,我希望这件事情有一天是由我来告诉你。”    “不重要了,”严浩吸了吸气,低声说,“反正,你不是只要听到我的心里话么?现在我说完了。”    严舞掰过他的脸,眼睛对上他的眼睛,“那么,你的心里话,就是要我给你自由么?”    “对!”    严舞用力地叹出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门口。    严浩瞪大眼睛看着严舞,身体半蜷着,不自觉地张嘴咬住自己的手指。    “最后问一次:你确定?”严舞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向严浩。    垂下眼,严浩的视线中是一片氤氲的雾气,“确定。”闷闷的声音。    门被打开,被关上。隐隐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严浩面色苍白地咬着手指,全身又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走了?她真的走了?    他突然瞪大眼睛惊惧地环顾这个住了许久却依然感觉陌生的房间,“姐……姐……”他喃喃着。    “姐!”严浩大喊着,从床上跳下来,却又踉跄着摔倒在地。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出房间,空荡荡的洗车房,因为过年而飘满红色碎纸的空旷街道。    没有人影,恰在日暮时分,天空撒下一片萧萧的暗淡。   

第5回

 刹那间,人世间,天地间,空空如也。

走过了两条街,才找到一家药店,严舞转过街角,时间在那一刻开始静默。    寒冬的北风飘零在孤落的街道上,那一个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微微的颤簌着,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儿带走的秋叶。    他茫然地抬起眼,看到严舞。“你,没有走么?”    严舞摊了摊手,还未及说话,就感到扑面而来的一阵冷风。严浩疯了般地冲了过来,张开双臂死死地把严舞抱在怀里。如同呓语一样的声音:“我说谎!我骗人!我不要自由!我要你!”    严浩大声地哭了出来,像个无助的孩子,“我根本就不怪你打我,我只怕你不要我。我怕你也讨厌我!我怕你今天要我,明天就不要了!我不要被你抛弃……”严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姐,我经不起半点风险了……我怕……”    严舞的眼睛也是一片潮湿,“严浩,我为什么打你?”    “我……我……”    “唉……”严舞慢慢地叹出一口气,“你只知道自己在害怕,有没有想过,我会担心你?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怕?我找不到你,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    “对不起,是我错……”严浩耸动着肩膀,喃喃不休地道歉。    严舞轻轻地拍着严浩的脊背,总算让他的情绪平静下来。搀着他一瘸一拐地回到那间小屋,把他摁在腿上上药。严浩苍白的面颊上浮现了一层有些妖冶的嫣红。    他的难为情和不好意思,只是让严舞想发笑。摁住了,小心翼翼地褪下笨拙肥大的裤子,一截看了让人心疼的肢体暴露出来。严舞忍不住抚摩他的伤处,他抖了抖,抬头看严舞,漆黑的大眼睛中都是疑惑。    “怎么办啊……”嗓子都已经哭哑,“我原来不是你弟弟!”    “是啊……”严舞轻声说,“我早就知道了。”    严浩可怜兮兮地张大眼睛,嘴唇一嘟,眼看又要哭出来。    十八岁的男孩子,八岁孩童的表情。严舞忍不住去捏他的脸,柔声问他:“你没有亲生姐姐,可是有我,你要不要?”    舔了舔嘴唇,严浩犹豫着:“可是……可是,我……你……”    “我不是喜欢弟弟,我只是喜欢你,严浩,不是因为你是我弟弟,因为你是你。”    严浩眨了眨他毛茸茸的眼睛,又眨了眨,悄悄地抬手,再三犹豫着,终于环住严舞的腰,一头扎了进严舞的怀里。他哭的好委屈,忍不住控诉:“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走了……”    严舞哭笑不得的拍着他,像母亲哄着孩童一样地轻晃着。    我害怕,我害怕。从头到尾,自始至终,他一直在害怕。可到今天,她才知道他究竟有多么的怕。    这个世界给予他的太少,他连试着去索求,都会感到害怕。    “严浩乖,跟姐姐回家。”    严浩抿了抿嘴角,暗暗地琢磨着这个词,回家……    紧拥住严舞腰间的手悄然松开,缓慢的不易察觉地滑出了拥抱。“姐,我不能和你回去。”严浩轻声说。    严舞沉默着,伸手去抚摩严浩的头发。    她明白严浩的顾虑,他“私生子”的身份本已尴尬,现在既然连严家的孩子都不是,他更无法接受严家的资助。如他所说,他不愿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他有着小小的,但却骄傲的自尊。    这是一个习惯用坚强和努力武装脆弱的孩子,严舞早已明晰。    “这一年的学费已经缴完,你即便退学也是要不回来的……”    严浩插嘴,“可是我不能……”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严舞皱了一下眉头,严浩闭了嘴。“你的学费我来负担,算是借给你的,毕业后你要连本带利的一起换我。同时你还有一个必须随时偿还的利息,那就是用你的成绩回报我。”    严浩斟酌着开口,“姐,实现人生价值的路有很多条,读大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我比你会讲大道理!人生百态你早晚都会经历,学历是块敲门砖,这些道理我根本就没打算和你讲。”严舞总结性地说,“我只是问你:你要不要听我的话?”    “可是……”    严舞毫不犹豫地抬手,照着严浩伤痕累累的臀就一记狠打,严浩痛的身子一瑟缩。    “你在想什么我很清楚,告诉你吧严浩,我希望你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不!是我要你成为一个优秀的人。那么你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最大的努力去做到。大学学历现在连捷径都算不上,你还想绕远道而行,这个我决不会允许!”    严浩虚捂着还阵阵疼痛的屁股,痴痴地望着严舞。    “如果是有什么要支持着你好好的把这条人生路走下去,我不希望是因为这个世界轻视你的恨意,而是我对你的期望。”严舞柔声问:“严浩,你会辜负我么?”    严浩久久地望着她,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严舞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两肩微微地松了下来。这个细小的动作落在了严浩的眼里,他才看得到,自己是多么的偏执和任性,他才看得到,她竟是如此的用心良苦。    报纸上的“寻人启事”,电波里严舞的话语,他看到他听到。那时候他却只是咬着牙蒙蔽了自己想回到她身边的心意。对于这人世的不公,他是心存愤恨的。在那日之前,至少还有严舞的存在见证着他生命的意义。而那日之后,他的生命彻底的颠沛流离,他以为他失去了这最后一份感情的依仗。他以为,他对她的任何所奢所望,都不再有半点资格。    没错,诚如严舞所说,那是对这个世界轻视他的恨意,他为这恨意而来做辛苦的工作,要自己不妥协的活下去。然而睡梦中,却又能依稀听到内心的呼唤,他希望那只曾经伸给他的手,能够再度伸过来,让他摆脱绝望,让他去相信一些他不知是否还可以渴望的东西。    严舞来了,找到他,真的来了。她说:“不是因为你是我弟弟,因为你是你。”    “姐……”严浩带着哭气的声音,用微笑着的表情说,“带我回家。”    那一天的北风刮得特别猛烈,特别是傍晚时分,卷起了一地的雪花雾。    空旷无人的长街上一男一女慢慢的走着。    冬日的阳光并不猛烈,斜阳亦是微微的暖热,拉长了的影子浅浅地印在清扫后的街道上,似有道不出的深意,脉脉,依依……    回到严舞的家,她给二老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便去厨房做饭。    严浩静静地打量着自己的房间,忍不住去翻看自己的课本,那些曾经在他眼中乏味无趣的书,现在却让他想去倍加珍惜。没有被生存压迫到无法喘息的人,没有经过真正辛苦的体力劳动的人不会了解,能够安静的读书上学,是一件多么可贵的事情。    严浩看似漫不经心地翻着书,心里依然有残存的担忧和顾虑。他不知该如何开口,甚至,他根本就不敢去开口询问。    严舞用手指叩着敞开的房门,“严浩,吃饭。”    严浩心中一片暖热,有多久没有吃过严舞做的饭了?    小小的餐桌,简单的四菜一汤,电视里还在重播除夕夜的BANNED。    在椅子上罗了两个抱枕,严浩才能慢慢地坐下去。严舞打量着他,原本就瘦削的面颊这些日子又瘦了许多,苍白的皮肤似乎少了一些血色。他还在一个长身体的年龄,想必这些日子营养是匮乏的。    严浩被看的有些不安,手足无措地笑了笑,“我很干净的,我,不然我这就去洗澡。”    严舞“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忍不住去捏了捏他的脸蛋。“你给我好好吃饭!”    初一夜的,团圆饭。    这一夜,严浩失眠了。    他是早慧的孩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地了解,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清楚自己,他有来自先天的缺陷,他的生命中太早就划有刻痕,那划痕砥砺着他对于幸福的信仰。他清楚自己内心深处的惶恐和不安。他自问:如果我是严舞,在一个温暖健全的家庭中长大,有疼爱自己的双亲,有很好的工作和等待多年的男友,那么我,我为什么要去管严浩?    严浩,他究竟有什么值得的?    感情是用付出来取得交换,这是严浩自小在潜意识里形成的观念。他要取得很好的成绩,要勤劳的做家务,要乖乖的听每一句话,或许才会得到母亲的半个笑颜。即便是如此微薄的收获,亦会让他感到喜不自禁。    他一直不敢相信严舞是看重他的,他有小心翼翼的试探,有害怕失望既而干脆的逃避,如同缓慢爬行的蜗牛,伸出小小的触角不停地防备着危险。而如今,他重新回到这里,带着感激和幸福,还有一丝怎么也解不开的疑惑。    如果说,严舞的存在补充了他来自内心深处那最为脆弱的一处缺憾。那么,他能给严舞什么?    这样找不到答案的疑惑让他不安。    冬天日长夜短,天空似乎在窗外蒙蒙放亮。困意这才汹涌而来,严浩迷迷糊糊着快要睡去的时候,隐约间听到严舞的声音:“你怎么过来了?”    似乎是严舞在说话,但又不是很分明。    他终于睡了过去。

莫南歌站在严舞面前,下巴上有青色的胡碴,这让对形象向来一丝不苟的他看起来有些憔悴。    “打了那么多通电话,可怎么都接不通,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莫南歌的嗓音低低的,他的眼神伶仃地审视着严舞。    “哦,可能我手机没电了,我没有注意到。”严舞歉意地笑笑,“一个晚上而已,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    “你找到他了吧?”莫南歌看着严浩的房门,然后垂下眼睑露出一个落寞的微笑,“那……你没事就好,我也没什么事。”    严舞心中涩了一下,“一起吃早饭吧。”可是说出来的语调,却又像生硬的客套。    莫南歌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然后沉默着离开了。    严舞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迷惑。为什么在莫南歌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竟有些慌张的感觉?难道她找回严浩是一件让她心虚的事情么?    不!    可是……如果没有心虚,她为何在给二老打完一个敷衍的电话后,就把手机关机了呢?她安慰自己,那只是因为严浩刚刚归家,她不想让两个人这样宁静的氛围被打扰。然而呢?    严舞有些烦躁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严浩的房门。    严浩侧趴在床上,双手不自觉地拳成拳头抵在枕头下面,身体微微地蜷缩着。那潜意识中也不肯放松的,防卫的姿态,让严舞痴痴地看了许久。    手机毕竟不能总关着。    接下来的几天,严家父母的电话不断地拨进来。一方面也算是关心严浩现在的情绪状态,若说他们完全的冷漠毫无关心,那也是不可能的。可严舞的感觉,更多的是:他们在紧张她和莫南歌的关系。    过年的假期并不长,只有七天。这难得的长假,在严家父母眼中,严舞理应同莫南歌好好地约会,然后快点把这门婚事促成。    莫南歌再没有给严舞打过电话,他是冷静而自持的。严舞亦没有联系莫南歌,很多次拿起手机,却不知打去了该说些什么,终究又放下了电话。    有的时候,我们以为我们在爱,然而转过头一看,我们爱的或许只是我们曾有过的期待,并不是那一个人。    很快,学校开学,严舞去给严浩办了手续。上一学期的课程要全部重修,严浩小心地去看严舞的表情,一副说不出来是懊悔还是害怕的神情。严舞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心里有着无端的沉重。    严浩像一只风筝,一只时而要高飞入云,时而便想跌落到尘土中的风筝。而握着线的人,是自己。    严舞有时候会怀疑,如果最初她没有出现在严浩的视线里,那现在该是怎样?    他或许有着自觉完美的壳,或许……严舞摇摇头,没有“或许”,现在,她是严浩人生曲线的操盘手。    她如此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对严浩的重要。    “姐啊……”严浩走在严舞旁边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慢半步的距离。他伸出手去拉严舞的胳膊,微笑着开口:“今天下楼的时候,我接到了……叔叔的电话。”    严舞转过头看着他。    “他说,你什么时候回去吃饭,说你好些日子没回去了。”    严舞怔了怔,问,“还说什么?”    “……没什么啊……”    “不准撒谎,说!”    严浩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就说我不用太在意那些事情的,说……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呵呵”严浩笑了笑,不是伤心失望难过,纯粹是感觉有些好笑地笑笑。    严舞审视地看着严浩。    严浩耸耸肩,“姐,你现在就这么不相信我么?”    严舞轻轻地“啊”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这个世界究竟是让严浩不安,还是让她不安?    她生怕父母和莫南歌的出现会惊走小鹿一样的严浩,现在看来,过于紧张的人或许是自己?    严浩垂着眼睛看着严舞,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盖出一片暗影……似乎在犹豫什么,他一个大步向前,转身,挡在严舞前面,有些羞涩地说:“姐,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看,所谓有奖有罚,你从来没奖励过我。”严浩红着脸说。    严舞失笑,捏了捏他的脸,“你有什么值得奖励的么?”    神色委屈地看着严舞,他琢磨着说,“那你可以定规矩啊,比如我什么事情做的好了,那就要有奖励啊!你光打我不奖励我,这样……不科学!”    这是不知鼓了多少勇气才说出的话,严舞失声而笑,“不科学”……    “那……不能喝酒抽烟说脏话……”严舞皱眉想想,“不准打架!”又觉得这些要求对严浩来说,基本不是要求,这些毛病通常意义来说,他都没有。    “认真学习不许逃课,尊敬师长团结同学,热爱劳动……恩,天天向上吧。”这是严浩自己说的。    严舞抬眼去看严浩,“最重要的一点,不许耍小性子!不许有想法憋在心里不告诉我!更不许玩离家出走那一套,不经批准地随便消失也不准!”    严浩点点头,“那,怎样才能有奖励?”    “你听话自然就有了。”严舞轻拍了他脑袋一下,“你想要什么直接和我说不就好了,还拐弯抹角的。”    严浩摇摇头,咬咬嘴唇,腼腆地笑了。弄的严舞莫名其妙。    严舞回二老那里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两军对垒的准备。果不其然,莫南歌也在。    两位老人热心撮合,“年轻人脾气都冲,为了点小事拌两句嘴也不能总放心上对吧?”严母准备了一桌好菜和一套老生常谈的说辞。    “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的!”严舞终于忍无可忍,硬绑绑地抛出这么句话。莫南歌抬眼看了看严舞,眼神里面没有表情。    “哎,我说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越来越酸了?”严父皱眉问,“你以前可不这样啊,你看你是怎么和你妈说话的?”    放下筷子,“爸,我不是小孩了,什么事情我都希望你们能尊重我一些。而不是强硬地安排我该做什么该怎么样。”    “小舞,爸爸妈妈只是……”严母刚开口就被莫南歌截过话来,“是啊,叔叔阿姨,我和严舞的事情,就让我们自己来谈吧。”    “自己谈可以,”严父低声而缓慢地说,“我不是想插手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但是小舞你要清楚一件事:南歌这么好的孩子可不多了。你不要为一些旁的事情耽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    严舞“扑腾”一下站了起来,“旁的事情?”她有些无法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爸爸。    严舞的心在哽咽,多少年来,她无数次的在心里悄悄地说“爸爸不好,不爱小舞和妈妈”。可却从来没有生出过如此失望沮丧的情绪。一个轻轻巧巧的“旁的事情”就把有关严浩的一切都打消了么?    严舞涩着声音开口,“爸,是不是因为严浩他连你儿子都不是,所以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严父叹气说,“你在怎么不舒服,他毕竟是个外人,他姓什么都不知道……”    “他姓严!”严舞突然大声说,“不过不是跟你,他是跟我姓严!”    在惊诧的目光中,严舞拽起包就往门口走去,停下,她转过头,“今天我把话放这儿吧。严浩,我不会把他丢到一边不管。不管是为什么原因,不管是有什么后果。”她顿了顿,把目光投向莫南歌,“我知道你在等我做出选择,”严舞说,“再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推开家门,严浩正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严舞回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姐,这个节目你看过么?主持人……”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被严舞掀翻在腿上。    “姐,你干什么……”严浩惊慌失措地想要爬起来,侧脸时却看到严舞眼眶中的泪水,他怔怔地松了拽着自己裤子的手。    一把扯下严浩的裤子,伤痕已退的两个白皙的圆弧在自己腿上凸出来,严舞提起巴掌就狠狠地抽下去。    严浩吸着冷气,挨了许久,越来越觉得身后火燎燎地烧成一片,下意识地要回手去挡,又被严舞摁住。    “你还敢挡!”严舞开口骂了起来,“难道我打错你了吗?”    她一边打一边说,“我让你看电视!我让你不误正业!你去年的科目要全部重修你知不知道!我让你再看!”    严浩克制不住地蹬着腿缓解疼痛,只觉得严舞今天的怒气来的奇怪。往日里,严舞也并没有苛刻地说连电视也不准看啊。    “姐,姐……”无意义地叫着,偏又被严舞摁得死死的。不知道打了多久,屁股已经是一片麻木。    严浩已经挨打成习惯,知道这样的时候严舞的手恐怕也好不到哪去,“姐……你要打,就找个东西打吧。”    严舞僵了僵,去看自己的手掌,都已经肿的变厚了许多。她慢慢地松了左手,有些懊悔起来,她这是在干什么?在拿严浩出气?    严浩审时度势地拽上裤子,探询着去拉严舞的手,还小心翼翼地吹了起来。凉爽的风吹在灼热发痒的手心上……严舞看着严浩,不知要不要道歉。    “唉……”许久,倒是严浩低低地叹息起来,拉着严舞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在她的腿上侧躺下来。    细长漆黑的眸子泛着一层浅浅的水波,“其实,我挨打也不冤枉……”他轻轻地说,“姐一定是因为我,受委屈了吧……”

第二天,严舞下楼去买早餐的时候……    “莫南歌,我是严浩。”    “我知道。”莫南歌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嘲讽,“怎么,又要劝说我去找严舞和好么?”    “对。”严浩语气轻慢地说,“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可笑。”    “呵……”发自鼻腔的声音,“你想让我说什么做什么?她说了,给她些时间,她自会给我个交代。”    “姓莫的你也是个男人!”严浩刻薄地说,“你怎么比娘们儿还事?还是脸皮比娘们儿还薄?主动点就那么难?”    “你无须刻意激我,”莫南歌在彼端淡淡的说,“你这点小伎俩实在太孩子气了,”隐约是他的笑声,“如果她爱我,自然会来找我,勉强去要,有什么意思?”    严浩脸微微一红,随即低声说,“莫南歌,你真的配不上严舞……”    “又玩这一套!”    “我是认真的,”严浩说,“你根本不懂爱,不会爱。”    “你觉得你自己很有资格教训我么?”莫南歌终究有些怒气了,“爱情是什么?是两个情投意合的人共同努力在一起开花结果,而不是一个人自己制造的幻象!像你,严浩,你觉得你很爱严舞对吧?你觉得你所做的都是为她好为她考虑对吧?可是你连她要什么都不知道,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什么爱不爱的!你根本在做自己的白日梦!”    严浩表情没有半丝波澜,“也许你说的都对。但我至少比你这种所谓的成熟男人懂一点:爱一个人就要尽力去对她好,不管自己是站在什么位置上,都会因为帮她创造了幸福和快乐而感到有价值,而不是不停地去衡量自己的得失。”严浩一字一句地说,“莫南歌,你要的太多,付出太少。”    你要的太多,付出太少……    说罢,严浩毫不犹豫地挂掉了电话。    他不想再说,也不知道该如何再说。    这个所谓“成熟人”的世界太聪明太优雅。于是所谓爱情,变成了两个人配合得当的一场戏,你方唱罢我登场,满是风花雪月的浪漫,却没有半分承担生命的厚重力量。    他不懂,不了解,人们怎么能够在一场场感情游戏中那么从容得体的抽身而退,然后迅速地展开第二场、第三场……是所遇非人?还是原来只是爱上“爱”,而非对方?    没由来的,严浩落寞起来……    他的世界,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窝心的角落,他便把它看成天看成地看成整个世界。    而它,是不是终究也会消失在时间的长流中呢?    电话突然响起来,严浩怔了怔,接了起来。    莫南歌的声音,“严浩,你说的对。可是我想问你,既然如此在意她,你为什么不去试着努力拥有她呢?”    严浩紧紧地抓着电话,几次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你想说你不配,你没有资格,你认为你没有能力,对吧?”莫南歌在电话彼端笑了笑,似是一种嘲讽,他挂断了电话。    严浩胸中涌起一股怒气,莫南歌这是在还击,是在报复。    可是……他打中要害了不是么?    严浩依旧傻傻地握着电话。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在乞讨,即便不是表面的讨好,也是在心里一点点的渴求,渴求能得到一些什么。    然而,他又不敢奢望。    希望和害怕是自相矛盾却又无法分割的两端,它们互为存在,互相撕扯,让人进而又退,犹豫踟躇。    严舞从外面打开门,拎着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和油条。“你拿着电话干什么呢?”    “没……想问问你怎么还没回来,你就进门了。”严浩低着头,赶紧把话筒放好。    严舞到厨房找出盘子和碗,把热乎乎的豆浆倒好,才去换掉鞋子和外套。“排队的人可真多啊,不过真是好久没去买了……”    严舞白皙的脸颊被初春的冷空气冻得微红。    “外面冷么?”严浩回过神来,赶紧来帮忙摆放碗筷。空隙间转头看去,窗户上的冰凌早已融化,春天真的来了……    “还行,”严舞搓了搓手,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看着严浩笑“洗脸了么,就吃饭?”    “洗了。”严浩努力把意念集中的面前的食物上,而不是严舞捂着自己的面颊无意间制造的动人画面。    早餐沉默地进行着,气氛有些压抑。昨天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被时间轻率的抹去,他们都知道。    严浩碗里的豆浆见底了。“厨房还有。”严舞拿起碗,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姐,我是不是不该回来?”严浩终于在她身后轻声地问。    严舞的身影顿住,然后轻轻地笑道:“傻孩子,别乱说。”    “因为我你和父母吵架,因为我,难道你连婚也不结了么?姐,你这样,我心里满满的都是负罪感,我可以拿什么来偿还?”严浩盯着前面的一碟咸菜慢慢的说着,眼角微微湿润。    严舞在厨房把豆浆缓缓倾倒在碗里,热情腾腾地喷在她的脸上。“碰!”的一声顿响,严舞把手里的东西狠狠地放下,大步走向客厅。她拿起手机面无表情的似乎在发短信。严浩怔怔地看着严舞的动作,突然若有所悟地跳了起来。    他一把抢过严舞手中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而后发送的内容自然的显示出来。只有一句话。    ——我已考虑清楚,抱歉,我们从此一刀两断。    收信人:莫南歌。    严浩抓着手机,瞪大眼睛,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严舞依旧古井无波的,开口:“如果,我要你拿全部的爱来报答我呢?”    全部的,爱?    严浩如同布偶娃娃般地傻看着严舞,一时间无法分辨她话语中的意思。    ……    早上,在严浩把她支出去给莫南歌打电话的同时,严舞也用手机给林若若打了一个电话。简单的说明了目前的状况,严舞希望能够听到一个中肯的意见,甚至只是一丝支持的力量。    林若若还未起床,声音中还有浓浓的鼻音,“我早就知道了,你爱他……”她打了个呵欠,是这么说的,“你不知道女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改变么?她如果是个原本看似柔弱的人,突然却变的果断刚强,她如果是个看似没太多主意的人,却突然有了对抗很多压力的力量。还有什么?为了爱呗!”    “可,什么是爱?”    “喜欢是占有,爱是奉献,”林若若以专家的口吻说,“爱的力量在于,它会让你想要对方好,让对方快乐幸福,同时让自己感觉得到力量和美好。”    ……    严舞看着表情震惊,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的严浩,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你说,我们是不是早就相爱了?”    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在严浩的耳膜上,而后在他的心中响起了巨大的回声:你说我们是不是早就相爱了……早就相爱了……    时间过了一百年那么久,严浩的脸开始慢慢地红了起来,最后是满脸番茄般的涨红。严舞就那么微笑地看着他,他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想问:姐,我听错了?    或者说:姐,你再说一遍好么?    短信的提示音适时地传来,严浩下意识地去摁“读取”键,手被严舞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然后取走了手机。    严舞看着短信的神情专注而凝重。严浩忍不住琢磨,莫南歌说什么?他会努力争取挽回么?    他突然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打那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这个念头一出来,自己又狠狠地愣了一把。又懊悔自己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接着,脑子里又闪过严舞刚才的话,错愕之后的心情是喜悦的,喜悦过后的心情却是忐忑的,回归到那个最基本的问题上:他有什么资格来和严舞说“相爱”?    在他以为她是他的姐姐的时候,他也生出过占有欲,是的,占有欲。他嫉妒莫南歌,他希望严舞永远只对他一个人好。而今,似乎心愿已经到了可以达成的那一步,他却不安起来。    现实生活是座沉重的山,他们需要逾越的障碍不仅仅是世俗眼光中的年龄差距。还有严舞的父母,还有物质所需……    严舞把手机递了过来,严浩犹豫着接了过来。    “我早知道这样的结果。这本身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我有天时地利人和,严浩这样的对手本该不堪一击。可是我亦知道一个显著的事实,那就是我早就失掉了你的心。一切皆是惘然,愿你们幸福,我就此退出。

第6回

”    尘埃落定!    那一刻,严浩的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词语。好像茫茫然的早雾,在某一刻突然被神秘的手抹去了氤氲,日光当头照耀下来。    严浩有些胆怯地抬头,看着他前面微笑着的严舞,慢慢地把头依进了她的怀里。    上帝造了亚当和夏娃,于是有了人类。    人类之初,有了男人和女人的结合,于是得以繁衍。    童话剧的结语总是:王子与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然而,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局——是的,或许故事本该如此结束……

我们都被时光荏苒,那曾经的你和曾经的我,渐渐走出发黄的旧照片。    一去,便是两年……    小学的时候写作文,总喜欢像模像样地写“时光如白驹过隙”,然而那时怎懂得回首后望时那被记忆篡改过的时光呢?    严浩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一时间有些怅然……抬起头,阳光从树荫上撒下来,低下去,是路面上片片的班驳。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昔日少年单薄的肩膀已经平展的分外宽阔,如同一颗纤细的小树在猛烈的午阳下伸展挺拔开来……    “学长,等我……等我一下啊!”于丝丝风风火火地追上来,长裙在腿间缠绕着,跑到严浩眼前时,高跟鞋一歪,险些跌倒。严浩眼疾手快地一把把她搀住,温润一笑,“慢点儿。”    树荫的影子浅浅地印在他的面孔上,显得眸子格外漆黑幽深。于丝丝抬起头,一时间愣住了。    严浩不着痕迹地松开手,依旧微笑,“什么事?”    于丝丝这才缓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哦……那个,家教的事情。”她有些慌乱地从课本中抽出一张时间表,“你看看这个时间可以么?”    严浩道了谢,简单地扫了一眼。“我都大四了,除了毕业设计,也没太多的课,时间好说的。真是麻烦你了!”    “学长你太客气了,”于丝丝甜甜地笑着,“可是,你不是要考研么?这样精力够用么?”    严浩笑了笑,没有说话。    “学长的成绩那么好,又是学生干部,如果直接考本校的研究生,机会是很大的。”于丝丝继续游说,“难道学长不留恋校园么?”    严浩不置可否地再次道谢,“谢谢你帮我联系的家教,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让我还你这个人情,”他笑着说,“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了。”    “严浩!”于丝丝涨红了脸,在后面突然大叫,“你……你难道真的明白?我爸爸是校长,我,我……”    严浩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回头,“于丝丝,我有未婚妻的。”    当“未婚妻”三个字从口中出来的时候,严浩的嘴角不自觉地蔓延出一抹微笑。没有听到于丝丝在背后又说了些什么,严浩大步离开。    ……    “姐,我22岁的那天,你就嫁给我好么?”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想一辈子都守着姐姐照顾姐姐,不好么?”    “好。”严舞微笑。    严浩笑眯眯地伸出小手指,“拉勾!”    “扑哧!”严舞笑出声来,“你是三岁小孩子么?”    “拉嘛拉嘛!”严浩孩子气地拽过严舞的手,两根小指紧紧地缠在一起,“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骗!”    严舞失笑着摇头。    “姐,这几年我都这么听话,认真学习,不打架不骂人,讲文明懂礼貌……”    严舞看着他那副认真的表情,伸手掐住严浩的嘴角:“你又来卖什么乖?”    严浩委屈的撇撇嘴,“可是你从来都不奖励我……”    严舞笑了,蜻蜓点水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快去复习功课吧,还有几个月就要考研了,你要是考不上的话,当心我……”严舞还没唠叨完,就被严浩整个的抱了起来,看着在自己面前猛然放大一对眸子,严舞傻傻地睁大了眼睛。    柔软的嘴唇,暖热的温度,轻轻地碰触……严浩红着脸,微微拉开了些距离,“姐,这个时候,你是不是闭上眼睛比较好……”    严舞怔怔地闭上眼睛,严浩的气息扑面而来。青涩的味道,缠绵的味道,热烈的味道,男子的味道……    ……    “啪嗒!”钢笔从指间掉到桌子上,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响亮。严舞从昨天的记忆中猛然惊醒。    “咳咳!”林若若装模做样地正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咳嗽。“严主任,有空么?”    严舞抬手看看表,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今晚去我家吃饭吧。”    林若若关上办公室门,才开口说,“算了,我晚上还有事。”她犹豫一下,继续说道:“你爸爸昨天去我家找我了。”    严舞猛地抬头,“他,他找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两位老人拿你们没办法了,让我好好劝劝你赶紧跟严浩分开呗!”林若若往沙发上一横,从包里掏出一支烟,点燃。烟雾便从双唇中飘了出来。    严舞皱皱眉,这两年,林若若不知怎么还染上了烟瘾,她劝说过多次也没有用。不过此时此刻她哪还顾得上这个。    “他们怎么说?”    “老生常谈!”林若若耸耸肩。    大概普天下的父母都是这么看问题的,年龄差距,经济基础,在严浩这还有格外严重的一条——身份暧昧尴尬。    “那你怎么说?”严舞问。    “当然告诉你爸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喽:二位老人家如果真的是为自己的女儿的幸福和快乐着想,就应该尽量的支持你,而不是制造阻力!”    “你就这么说的?”    “对啊。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怎么想就怎么说,结果后来说的你爸差点当场也跟我火了!”林若若无所谓地笑笑。    严舞能够想到,林若若这个脾气,定然跟她父亲讲了一通恋爱哲学。父亲这般年纪的人,哪里会听的进去那些?    这两年来,严舞每每回到二老那里,对这个问题都避而不谈,一谈便是一场争吵。最严重的一次,几乎闹到了父女决裂的地步。严舞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反而是父亲对这件事有那么强烈的抵触情绪。    其实父母的顾虑她未尝不能理解。然而在这茫茫然的尘世间,她只是想守护一份感情,一份纯粹的感情而已。人们说了太多的所谓现实的生活,可是没有内心的快乐,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可是在她从未强烈的抗拒过父母的意愿,只这一次,她要为自己做主。    严舞疲惫地笑笑,“知道么?昨天,严浩向我求婚呢。”    “答应了?”    “敷衍而已,孩子气的话。”    “不想嫁?”    “不是……”严舞低下头,“只是希望……”    “能够得到父母的祝福!”林若若把话接了过来。    严舞笑笑,“就算结婚,我也希望等他专心地念完书再说。”    严舞一直希望严浩能够读完硕士读博士。也许是对严浩的期望,亦或,这是她自己曾有过的向往。可是她知道严浩不愿,他想快些工作。她偶尔会察觉到,严浩已经长大了,日益呈现出一种她无法掌控的流向,这让她感到略微不安。严舞的思绪不觉飘远,她想到他们初见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还不到十八岁,眉眼中满是倔强的青涩。那天刚给他的养母办完丧事,父亲的表情疏离。    他就一个人斜倚着墙壁站着,牛仔裤,黑色的衬衫显得身子愈发的单薄。他就那么茫然无措地看着空气中未知的一点,孤零的如同浮萍蒲草。    她那时候对他的存在仍是有抗拒情绪的,可在看到这个少年的那一刻,内心的某一处突然塌陷柔软。她走过去,低声说,“严浩,我是你姐姐,以后你和我一起生活。”    他没有看她,漆黑的眸子依旧盯着空气中那不存在的一点,“哦,谢谢。”    他如是说。    那一刻的情景如同反复倒回重播的画面,在严舞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轻轻托起自己的下巴。    可是不过三、四年间,昔日单薄的少年已经长成挺拔的男子了,严舞扒拉着手指,突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林若若刚刚也在自顾丢发呆,听到严舞的声音才懒洋洋回过神来。    严舞翻着日历,“什么嘛!下个月不就是他22岁的生日嘛!这个小兔崽子!”    林若若“哈哈”地大笑起来,“看来我也该找颗嫩草啃啃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严舞哭笑不得,她把严浩的求婚只是当作孩子气的甜言蜜语罢了。还没意识到,原来日子已经这么近了……    手机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电话彼端是一个女孩带鼻音的声音,似乎刚哭过的样子,“是严舞姐姐么?”    “你好,我是。你是哪位?”严舞有些诧异。    “姐姐你好,我叫于丝丝,是严浩的学妹。”    严舞诧异地听到于丝丝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又说了一通抱歉打扰的话,然后直切主题地说:“我知道你是严浩的姐姐,所以想问问:严浩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严舞噎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答。面对一个极为年轻的女孩,她不知该怎么讲明自己和严浩的关系。    于丝丝继续问:“他说他已经和别人订婚了,这事是真的么?姐姐,我很难过,你告诉我好么?”    严舞清了清喉咙,尴尬地回答:“这个……我也没听说……”    “是这样么?”于丝丝的声音马上雀跃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姐姐,你介意我去你们家玩么?”    “恩,不介意的,”严舞勉强地笑笑,“欢迎你来做客。”    严舞怔怔地挂了电话,看了看正歪在沙发上一脸苦笑的林若若,恍然间想到一个非常残忍的词语。    人老珠黄……

如同每一个女子都会有的害怕,怕她的青春和韶华渐渐走进垂垂暮色之中。美人迟暮,自古成悲。    有时候她也会去看与她同年的林若若。这个性情直率、看似洒脱的女子,以非凡的勇气投入一场场的恋爱,在渴望和失望中游荡,然后带伤而退。    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这些每天上演的女人心事,唱起来都是心酸的歌。    女人有缺乏安全感的天性。青春、美丽、热情……诸如此类美好的词汇总是会随着时光的消减,渐渐成空。有时候,一份塌实安稳的感情,便是女人借以攀爬安心的稻草,虽然……更多时候,感情本身便是伤痛所在。    七岁,严舞这两年总是不自觉地心中玩味这两个字。这是一段光阴,一段距离,一段无法逾越的心结和不安。    严浩刚在二十出头的年纪,男人本就晚熟,在这个酒色当歌、浮华漫夜的城市,他还要面对更多未知的诱惑。他,是否能够……    突然想到那一年自己对莫南歌的嘶吼:    “你百花看过了,心生厌倦了,到我严舞这里求一个安稳!一个安稳罢了……”    每每想到这段话时,严舞都会感到心惊。她又何尝不渴望一份安稳?可是,严浩还没有看过百花,他想要安稳么?他能够么?    她爱严浩对自己那份带着敬畏感的纯粹的爱,却又担心,那只是孩子气的依恋,经不起蹉跎和打磨。    严舞想到电话里那个叫于丝丝的女孩的声音,脆脆的一声“姐姐”,刹那间似乎提醒了她,她那已被岁月剪裁了的光阴。    严浩这些日子时常晚归。    有时候严舞下了班,做好了饭,独自一人坐在饭桌旁长时间的等待,直到饭菜都凉了,却往往接到严浩一条“姐,不要等我吃饭,学校有事,我晚些回去。”的短信。    严舞忍不住想去探察,一些征兆,和蛛丝马迹。    这个周末,严浩揣着衣兜里的幸福,满心喜悦地早早的回家吃饭。    “严浩,你天天到底在做什么?”饭后,严舞不动声色地问他。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严浩笑嘻嘻地贴到严舞的身上,日渐强壮有力的手臂环住严舞的腰身,柔顺的头发在严舞的颈间蹭来蹭去。    他像一个在像母亲撒娇的孩子一般,每日如此厮磨片刻便能得到满足。    严舞下意识地把他推开,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问:“少给我打马虎眼!”    “我哪敢?”严浩依旧笑眯眯,“姐姐有□裸的家庭暴力作为威胁,我哪敢!”    严舞抬眼,紧紧地盯着严浩的眸子。    突然感觉有些不自在,严浩莫名其妙地笑笑,“姐,我去洗碗……”    洗碗归来,严舞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怔怔的,似有心事的样子。    严浩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发现她的眼眶竟然是红的。    “姐,你怎么了?”严浩伸手去捧严舞的脸,却被不客气的一巴掌打掉。    “是不是,他们……你爸妈又为难你了?”    不自觉地,严舞的嘴角挂上了一个讥笑。“严浩,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讨厌被欺骗?”    张了张嘴,严浩的眸子紧了一下,心虚的痕迹刹那从脸上划过。“姐,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的表情看在严舞的眼中,让她更确信了什么,她突然想到那个叫于丝丝的女孩。    “你在心虚?”严舞扳过他的下巴,“说!”    “说什么……”严浩笑了,“姐,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严舞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你不要给我扯开话题!你是现在好好的告诉我你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还是换一种方式说!”    “姐……”严浩有些慌张地拉住严舞的手,却依然被不客气地甩开。严舞气冲冲地把一张纸甩到桌子上。    一张课程表,严浩做家教课程的时间表。    “姐,你怎么翻我的东西?”严浩吃惊地看着那张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你是不是觉得我管你管太多了?”严舞皱着双眉,语气中有失望,也有落寞。    看到她发红的眼眶,严浩咬了咬嘴唇,低声说,“姐,你别生气好吗?我是瞒着你在做家教,可是这不能算做欺骗啊!”    “那你告诉我,你把多少精力放在学习和考研上?”    “我……我不想考研!”憋了许久,严浩到底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的,他不想,从来就没有这个打算。    愤怒的颜色在严舞的脸上浮现,“我,我是不是对你太温和了?我们从去年就决定了这件事,你,你现在连阴奉阳违都学会了!”控制不住语气中的颤抖,严舞拿眼睛四下寻找。    “姐,你在找什么?”严浩竟然还在微笑,低头就解自己腰间的皮带,似乎早就料到事情要往这一步发展一般。    好久好久,没有挨打了,严浩的手克制不住地有些颤抖。“打过了,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啊,姐。”    严舞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出不来。一把扯过皮带,冷不防地就抽在了严浩的肩膀上。    一片火辣辣的灼痛在肩胛骨处升起,严浩还不及为突然的疼痛感到诧异,就被严舞摁倒在沙发上。任由严舞扯下自己的裤子,严浩本能地微微颤抖,然后伸手,咬住自己的衣袖。    严舞摁住严浩的腰身,对折了皮带,夹着冷风就抽了下去。    臀股狠狠的一紧,严浩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有出声。疼痛印在皮肤上,然后渐渐向肌肉中渗去。    这是第几次打他了?严舞已经记不清了,却第一次以审视的目光去仔细地打量严浩的身体。    由腰到腿的那一段白皙的肢体,肌肉匀称的盖住了骨骼,虽然怎么也算不上强壮,但那青春的肢体上没有半丝坠肉。    这就是青春!这就是年轻的资本?    严舞只觉得触目都是酸楚。此时此刻,似乎惟有这样残忍的击打才能填补她内心的不安。    她深刻的记得,那一次的亲吻。严浩双臂轻轻地一环就把自己抱了起来。她知道,如果真的论气力气,严浩完全可以轻易逃开她控制。    可是他没有反抗,膝盖和腿在沙发上艰难地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他强忍着疼痛,任她责打,没有逃脱,没有反抗,甚至一声也不出。    白皙的双丘在密实而连续的打击下渐渐暴红。严浩一次次本能地扬起上身,又被死死地摁下去。    严舞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打他了,却也清楚的意识到,他从未如此顺服。    她打他,怎么惟有这样举动,才能让她深切地体会他们之间的休息相关?    “啊……”到底忍不住疼痛,严浩的嗓子里滚出一声呻吟。    严舞停了一下,“你服不服打?”    “服的,”严浩大口大口的喘气,“你不要再生我的气就好。”    “那你是打算听话考研了?”严舞有些摸不准他的态度。    严浩没有出声。    早知他就是这样,自己认准了的事情,便不轻易回头。高考那年也是这样,一句“我不愿意离开你”就擅自更改志愿。严舞心中有深深的无力感,他有听过她的话么?    抡圆了皮带,严舞也不再说话,只是咬着牙抽了下去。    臀部的中下部位和大腿的根部是脂肪最厚的地方,严舞觉得那里安全,更肆无忌惮地狠打起来。    深紫色的血点开始从皮肤上渗出来,一道道的紫痕累积上去。严浩痛得忍不住要翻身闪躲,人对于疼痛的畏惧终于占了上风。    严浩一边吸着冷气,开始断断续续地讨饶,“姐……我疼……”    “疼?我看还不够!”严舞听到了求饶,却更加死命的打下去。一下一下的,节奏分明,即让自己胳膊可以有片刻的休息,又让每一次的疼痛都深印进皮肉里。    严浩知道她想听到的是什么。    工作和继续读书的问题,始终是他们无法达成共识的地方。    “姐……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严浩伸手去拦那把自己折磨的生不如死的皮带,却又被反摁了双手,牢牢地固定住。    他一边忍不住低低的痛呼,一边断断续续的解释:“可是,可是我想早点出来赚钱……养家……”    “我用不着你养!”严舞大声吼着,却停了手。    严浩的屁股已经被打的高高的肿了起来,深色的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每一次如此对他,她自己都心疼,都不忍。可又偏偏克制不住。严舞轻轻地抚摩他的伤痕,严浩就痛的一哆嗦。    “姐,我都明白的。”严浩即不委屈,也不生气,恳切地说:“可是,我是男人,我不能看着你一个人这么辛苦。”    “严浩,你不懂……”    “我懂!”严浩抢着说,“我理解你的用心,可是姐……莫南歌说的对,女人是应该被好好爱护的。我不能给你什么,我很惭愧。可是我知道我以前错在哪里,我也知道我的弱点在哪里。你给我的爱,让我觉得自己好卑微。你要承受你父母给你的压力,你还要给我交学费……”说到这,严浩有些哽咽,“一直以来,我都怕我是你的麻烦是你的累赘……即便到现在,我也怕!我不希望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做你的负担呢?”    “我总会问自己:严舞给了你一个家,给了你一个亲人,你能给她什么?你有能力给她什么?”严浩爬着去抱严舞,“我就想,我一定不能让你再为我操心。我要快点长大,像一个男人一样,还给你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不让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人任何事再委屈到你。”    严舞微微地颤抖着,滚烫的热泪从脸上滑落。    我是怎么了?她问自己:我究竟怎么了?是什么让我如此不安,让我如此惶惑?    感动和自责一起涌了过来,严舞抱住严浩,他的懂事和温情让她感到措手不及。    似乎察觉到严舞的情绪,严浩反倒安慰她。“姐你不要担心……”他似乎在说一件很难为情的事一般低声,“其实,你不用为打我的事自责,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是关心我爱我,所以尽管很疼的时候,我都会有、会有很幸福的感觉……”    严浩轻轻地说,“它让我知道,我是被你需要的。”

胸口有融融的暖意生起,严舞抽了抽鼻子,用手背抹去眼泪。    两年来的平淡生活,让严舞忽略了浅波暗涌的变化,严浩,是不是长大了?    “姐……”严浩低喃着,轻摇着严舞的手,“你可不可以相信我一次?像女人相信男人那样相信我一次?不要再把我当成孩子,让我来保护你照顾你。”    “你是说……”严舞自然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姐,你累了吧?”他轻轻说,“我给你靠,好么……”    成长,是如此顺理成章的事情,那些稚嫩的少年,那些追逐阳光和温暖的少年,是怎样日渐长大。    他们长高,渐渐拥有欣长的身体,单薄的肩背在悄无声息中变得厚实强壮,开始凸显出人性中刚强的力量。    严舞还记得是哪一日,她打扫房间,猛然回头的时候,额头不小心竟然撞到了严浩的胸膛上。她的个子并不矮,却在那个时候哑然发现她当作孩子的弟弟已经长的那么高了。一只手揉着额头,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拍了他一下。“鬼鬼祟祟地站在我身后干什么!”    严浩竟然笑嘻嘻地捂着被她拍过的胸脯,语调暧昧地说,“姐……你怎么摸我的胸部!”    严舞没有理他,转过头去整理书架时,脸却躁热起来。什么时候开始,在严浩面前她竟然有了小女儿态?    严浩去参加同学生日聚会的那天晚上,林若若就赖在严舞家里,还很三八地打探她和严浩的进展。    “接吻了么?”    “恩……一次。”    “然后呢?”    “然后,没了……”    “天啊!”林若若无法置信地大叫,“28岁的老处女!”她砸砸嘴,“我上大学的时候倒是看过一本书,《怎么办》,如果没记错是俄国的作家车尔尼雪夫斯基写的。里面就说了一个段柏拉图之恋。男人和女人在一个有三个房间的房子里生活,他们各住一间,中间一个是共用的。他们彼此不去对方的房间,在共用的房间如果有例行的拥抱,变算是爱的交流了。”林若若又开始抽烟,“没成想啊没成想,这样惨绝人寰违背生物学原理的事件竟然还真发生在我自己的身边!”    严舞哭笑不得。    “话说我十几岁的时候也是那么想的,以为所谓爱情就是男女的情投意合。有了肉体,就猥琐了。”林若若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后来长大了,才知道有爱无性是不现实的,肉体的交合可以实现两个人爱情中的颠峰体验。这是所谓理论。可是……即便体验了爱情的□也不代表这段感情就隽永了,就坚实了,就能经受住人性的磨难和BANNED诱惑的考验。”她说,“甚至有些时候,我会下意识地用肉体去迎合去取悦男人。有时候我会想,这种所谓的成熟是不是对现实的一种妥协呢?”    严舞笑笑,“我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是觉得,如果爱一个人,那么即便为了这份感情去做一些让对方觉得快乐的事情也是很自然的。如果爱,那么他的快乐,就应该是你的快乐啊。”    林若若鬼笑,“同理可证,说不定小浩浩同学以为你是个石女,所以为了你石女的快乐他就一直隐忍!隐忍!然后自己偷偷在房间里打BANNED!”    严舞张了张嘴,涨得满脸通红,“林若若!你,你,你给我……滚!”    林若若笑翻在沙发上,让严舞这样如今罕世难见的淑女骂出了脏话,真是件有成就感的事情。    严舞无奈,想了想说,“你知道鲁迅的老婆吧?”    “许广平?”    “不!他母亲给他娶的第一老婆——用鲁迅的话说:那是我母亲的太太,不是我的太太。”    “哦,封建包办婚姻。”林若若点点头。    “是啊,”严舞笑着说,“那个女人叫朱安,比鲁迅大三岁,嫁给鲁迅的时候鲁迅才21。鲁迅当时在日本留学,被母亲骗回来完婚。但他不喜欢朱安,在洞房的晚上自己就跑去了书房睡,然后第二天就回了日本。那个时候的离婚在老派人眼中依然是女子被休,基本是死路一条。鲁迅不忍心让朱安走上绝路,但亦不接受她。所以呢,他就终生都在物质上养着她,可是始终认为‘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直到他45岁那年,他才和许广平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说……”林若若直直的看着严舞。    严舞点点头,“是啊,后来鲁迅和许广平有了周海婴。而朱安直到死,都没有实现能为鲁迅生一个孩子的愿望。”    林若若大叫:“你是说,你是说鲁迅到45岁才破除处男之身!啊……果真是意志力惊人啊,柳下惠还他妈的算什么东西啊!”    “林若若……”严舞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了,不过事实说来隐晦,却又似乎便是如此。“人们喜欢说,女人都是由爱而性,男人则容易由性而爱。可是男人真的都只长了下半身么?夸张!”    “你不能因为严浩没长下半身就以为别的男人都没长。”林若若翻着白眼没好气的说。    严舞摇头,“恰恰相反,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也会认为是很自然的。我不排斥爱情里有性。只是觉得没必要把那种本能行为抬的那么高,人类区别与低级动物是因为了有了理性和情感嘛。天天性不性的,这不就是返祖,是本末倒置嘛!”    林若若眨眨眼,怔怔地看着严舞,“我的爱情卫士啊,你可比我十年前还天真……”    这一夜,严浩没有回家。严舞所不知道的事情,有两件……    严父去了严浩的学校。时隔两年,这一对往日的“父子”相见的情形是尴尬的。    坐在学校外面的咖啡厅里,严浩不自觉地用余光去打量严父鬓间的白发。在严父正直壮年黑发的时候,严浩曾经那么渴望他的父爱。如同别的小朋友一样拥有的父爱。    严厉的、慈祥的、****的、温和的……怎样都好,只要能让感受到他并不是个被厌弃的存在。    对爱的渴望,是每个小小的孩童与生俱来的本能。这种本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被理性不断的合理化。最开始,严浩想“一定是因为我不好,爸爸才不喜欢我。”然后他知道了,原来是“爸爸不喜欢我和妈妈打扰到他的生活。”最后才明白,“原来,我和妈妈的存在是被BANNED道德所排斥的。”    然后,然后……原来,我根本是个莫名其妙的存在。    他不知道,骨血的紧密相连是否确有其事。他只是意识到,当他知道这个不爱他的男子并不是自己父亲的时候,心中有了暗暗的解脱感。    是啊,如果严父曾给过他父亲的爱,那么严浩如何面对自己并不是他骨肉的事实呢?    没有得到,亦没有失去。    如此这般,他不必恨他,亦没有亏欠。那么当今天他们对面而坐的时候,他就不必为自己和严舞的事情而感到愧疚。    “你……学习还好吧?”这是严父的开场白。    “都好。”    “恩,工作的事情有着落了么?”严父说,“如果有需要我帮助的,尽可以开口。”    严浩看着他,“我一切都好。很抱歉,一直以来

第7回

给你造成的困饶。可是一码归一码,我不会和姐姐分开。”    严父的眸子紧了紧,然后斟酌着开口,“你知道我不希望你和小舞在一起的理由,你知道吗?”    “我知道,”严浩淡淡的笑,“我也知道,如果我说,会努力去改变你所认为不好的现状。你也并不会相信。”    严父不去看他,语调平稳地说:“你以为你了解,其实你并不了解父母的苦心。经济能力啊现状啊,这种东西是可以改变的,这点我从不怀疑。可是你知道么,不健全的家庭里出来的人,往往品格也是残缺的……”    严浩猛得抬头,身体僵住。如造雷亟四个字说的便是他当下的感受吧。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严父会如此说来。    似乎早就料到严浩会有的反应,严父早有心理准备,他依然不看严浩,继续说:“你去看看BANNED调查就知道了,很多BANNED的渣子都是来自单亲或者没有父母的家庭。你不要以为上了大学就叫受过教育,真正的教育不只是知识和文化,而是从小就开始的对于品格的培养……”    严父引经据典博引旁证的又说了些什么,严浩已经听不到了,他只觉得两耳旁都在嗡嗡作响。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会有被伤害的刺痛感。但他只是感觉到寒冷,如同在冬日里,被彻骨的冷水当头浇下。    最后,严父总结:“有时间多看看弗罗伊德的书,你就明白了。童年对人的一生的影响至关重要,如果童年没有得到父母之爱的满足,则可能导致以后的俄浦底斯情节,也就是说,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在配偶的身上寻找缺失的父母之爱的满足。你以为你爱小舞,其实你只是缺爱罢了!你这样的人,不但缺乏健全独立的心理架构,而且……”    “够了!”严浩低吼。    严父微笑,“听不进去了么?是不是因为我说的话,你也是听的明白的?那你就应该知道,你根本不具备给小舞幸福的能力。”    “至少,至少……我知道感情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是忠诚。至少我知道我爱姐姐,就不应该为了一时的快感去给自己爱的人造成无法弥补的伤痛!”严浩失去理智的反击,“父母是日后子女寻找配偶的范本么?这个理论我也看过,我还知道除了俄浦底斯之外,更有一种情形,那就是当女儿知道父亲对母亲的背叛的时候,她会在日后绝不接受为了纵欲快乐而没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甩过去,响亮地引来了整个屋里的注视。严父无法克制的颤抖,“你!你给我再说一遍!”

严浩摸了摸嘴角,指间鲜红,嘴唇的皮肤竟然在大力的打击下被牙齿撞破。以前看武侠小说或者电影,武林高手一个耳光便把弟子打的口吐鲜血,原来并不算夸张。严浩心中突然升起一丝荒诞的感觉。有生以来,第一次挨到这么重的耳光。诚实的说,以他曾经对父爱的渴望程度,连打骂都是算在内的。    现在已是今非昔比,严父的举动只是让他感到可笑。父母对孩子的肉体伤害之所以可以称之为“责罚”,那是以爱为前提和目的的——无论它是否能够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也无论它的方式是否正确——它至少根由充分。    而这一个耳光算什么?泄愤和掩饰对自己过失的惶恐罢了!    严浩笑了,反倒平静下来。“对不起,我并不想顶撞您,也无意指摘您的过去。我没有您人生阅历丰富,也没有您的知识渊博。可是我坚信我有能给姐姐幸福的能力,也有完善自己不足的勇气,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上的。给您来的困饶,我很抱歉。如果您不能理解和接受,我也无能为力。”    严浩说完这段话,就起身走掉。    严父怔怔地坐在位置上,看热闹的人又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事情上。严父便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似乎瞬间衰老……    严浩有生以来第一次喝了那么多品种的酒,各种颜色的液体混在一起在他的胃中翻腾着。同学朋友的喧闹声响在耳边,却听不见。    他有过夜夜宿醉的经验,那是一种无法从醒来的蒙昧,是痛、是悲都看不见。那时候他是自卑而胆怯的,小心翼翼地守在有严舞坐落阳光的角落里,怕被遗忘,怕被随意的丢弃。    后来他知道,不应当是这样的。他可以不必卑微地去讨好,也不必去小心翼翼地守护。他应该站起来,拿出自己的力量,用劲全力的去爱,去给她幸福……    “学长,你今天不开心么?”于丝丝坐了过来。    严浩没有看她。严舞希望他待人温和友好,他知道。可是他今天很累,没有力气去应和于丝丝没完没了的纠缠。    严浩有些沮丧,严父的话何尝不对?难道,他对严舞,其实是种恋母情结?不……不!如果爱一个人还要拿什么理论学说来辨别那爱的意义,是一件多可笑的事?    “学长……学长……”于丝丝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却又似乎模糊起来。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片苔藓,本就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长大,即便再努力地去靠近阳光,也只能躲在参天大树的脚下……这种感觉,是那么无望。    第二天的上午,他是被阳光叫醒的。灼热的阳光扑在脸上,把意识拉到疼痛欲裂的头上。    严浩呻吟一声,缓缓地睁开眼。宾馆的大落地窗外面正是高架桥,一辆辆车子飞驰而过……想是昨天喝得太多,然后就在KTV里睡着了。    这种事情也发生过几次,一群人玩的太HIGH,后来都无力回家。不过以前都是他照顾别人的,这次却是别人来照顾他。    严浩自嘲地笑笑,翻个身就看到了在床的另一边,正一脸甜笑的于丝丝……    严浩僵住,全身的骨骼和肌肉刹那间都失去了动弹的能力。露在被子外面的半个身子的皮肤可以感觉到早秋空气的微凉……    “浩,你要不要喝水?”于丝丝竟然红了脸,“昨天喝了那么多酒,一定很难受吧。”    静默,依旧静默着。    肥皂剧的烂俗情节竟然在自己身上上演,任是个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严浩笑了笑,瞬间对于丝丝产生了深刻的怜悯。突然间,倒有什么在他的心中豁然开朗,他自己,原来从来都不是最可怜卑微的。    摸索着拽过自己的衣物,严浩裹着被子穿好。    “浩……”于丝丝似乎没有想到严浩竟然这样漠然的反应,“那个,昨晚……”    “我喝多了,然后在KTV睡着了。”严浩淡淡地说,“麻烦你们把我送到宾馆睡觉,还帮我脱了衣裤,不然今天非腰酸背痛的不可。”    于丝丝把被子环在胸前,一脸无法置信的受伤表情。“难道你就不问问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严浩已经哭笑不得,“我没有酒后失忆的毛病,更没有睡得像死猪一样还乱性的能力。事实上,电视剧的剧情总是夸张的,没有几个人会蠢到自己做过什么都不清楚。”    于丝丝羞愧的涨红了脸,用一种虚弱的声音说,“可是,可是学生会的人都知道……”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承担这个责任。”严浩无奈地看她,“我告诉过你,我是有未婚妻的。我们没有可能。”    “你撒谎!”于丝丝愤怒的大吼:“我打电话问了你姐姐,你根本没有和其他女孩子交往!就算你现在对我没有感觉,你至少应该给我个公平的机会试着了解我!你这样骗我,实在是太过分了!”    于丝丝就像个骄傲的小公主,任性的自以为是的认为她没有什么会得不到。她以为,她想要,别人就有义务给的么?    厌恶的感觉到底生了出来。“你去查我姐的电话?你还去骚扰她?”严浩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于丝丝你差不多点儿!不要拿你这些无聊的事情去烦她!”    于丝丝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开始往下掉,“你凭什么说我是烦她?姐姐都说我可以去你们家做客,她都能接受我,你为什么这么说?”    “胡扯!我姐怎么可能接受你?”    “就是!”    严浩有些茫然地盯着于丝丝,“她没有说……我不是单身,我是……”    “对!她说你没有和任何人交往,更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未婚妻!而且她也很喜欢我能和你交往,她让我有空去你们家玩!”于丝丝连珠炮地说,这也是她和严舞通过电话后得出的结论,她是如此的胸有成竹!    严浩顿时脸色苍白,自信心又开始岌岌可危。    为什么,为什么姐明知道于丝丝的目的,她还不告诉她呢?    “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竟然敢夜不归宿了!”严舞笑着责备严浩,不轻不重地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看来她今天心情很好。    晚饭后一直坐在沙发上看娱乐节目,脆笑声时时地在客厅里飘着。    严浩却是低落的,“姐,我们是我满了22周岁就去登记,还是等我毕业?”    严舞收敛了笑容,转头去找电视机的遥控器。“你还小,着什么急啊。”    “可是你不小了啊……”    “嫌我老?”严舞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严浩有些着急的问:“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我们没有信心呢?”    “严浩!”    “姐,你是不是担心你父母反对?我们先只是登记,等过两年我好起来了,他们也能够试着接受我了,我们再办酒席,请他们原谅不好么?”他感到没有安全感,像个女人一样,暗暗指望那一纸证书能证明些什么。他意识到了,却依然如故。    严舞为难地看着严浩,然后……“你嘴角怎么破了?”严舞伸手去摸他嘴角的伤口,严浩不自觉的扭开头。    “是打架了?还是撞玻璃上了?”严舞有意缓解气氛。    严浩沉默着,在沉默中又意识到自己是过于小家子气和不为严舞设身处地的考虑了。内疚和自责的情绪又涌了起来。孩子气的撇撇嘴,“我要姐陪我睡觉!”    “…………”    严舞登时满脸通红。昨夜与林若若的话轰的一下全部涌回脑海。    严浩抢过遥控器干脆地关掉电视,拉起严舞的手就要往卧室里走。“不管!姐不嫁给我,我不高兴。你要负责任补偿,陪我睡觉!”    睡觉……真的只是睡觉。    严浩一头拱到严舞的怀里,就像个眷恋母亲的孩子一样,双手紧紧地环着严舞的腰,就连脑袋都快扎到了被子里。他嘴角挂着满意的浅笑,在严舞涩涩的忐忑中,没用上几分钟就睡着了。    微微的酣息在自己的怀中荡漾着,严浩的头间或还在严舞的胸上蹭蹭,只是习惯性的小动作,不带丝毫色欲的意味。    严舞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哭她竟然如此这般,毫无性吸引力;亦或笑,原来在一份虔诚的爱恋中,亦可有青春纯美的味道……    浓蜜的爱意在胸口中稠的化不开,严舞想到那个初时萌动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姿态,这样的宁静。    月的皎辉挂在树梢,谁说夜黯了,人便要萧条?文 责难    严浩生日那天,他们定好一起出去吃饭。    “今天没有课么?”严舞问他。    “没有的,我去拿点东西就好。”严浩早早的先出了门。那是一枚白金指环,是上次挨打那天就买回来的。不过那时严舞正在气头上,他没敢拿出来。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BANNED,一枚小小的白金指环拿来求婚实在是太寒酸了,严浩知道。可他也知道,严舞对他的物质亦无所求。这是他自己全部劳动成果买回来的,他只是想表达点什么,即便不是马上结婚。他想她会懂的。    他很多次的想象,自己要对严舞说:姐,你先收下这个,等过两年,我拿钻戒来和你换;再过几年,拿比鸽子蛋还大的钻戒来和你换;或者你想要更漂亮的石头的,都是可以换的!包换期和我的寿命一样哦。    姐姐会开心么?    每次想到这样的情景,严浩都不由自主地想要微笑。说不定严舞又要踮起脚来摸他的头发,语调温柔地说,傻孩子。    严浩出了门,严舞就正好接到林若若的电话。    “爱情卫士,今天休息,咱们出去兜风吧!”林若若近来买了辆二手车,正在瘾头上。    严舞笑着说,“算了吧,马路杀手,我还没活够。”    “别嘛别嘛!你也知道我最近又失恋了,快来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小心儿吧!”林若若一如往常的没个正经。严舞知道,她是个太爱故作洒脱的人,并非真正的可以游戏风尘。    “可是,今天是严浩的生日,我们说好出去吃饭的。”    “那还不好说,他若若姐姐给他庆祝生日。我们去买些吃的,然后找个地方野餐!”林若若听了更有兴致,“反正你俩也演不出什么限制级内容,我也不是外人,咱们一起出去玩玩情调!”    严舞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没过多久,林若若的车就到了楼下。    “咱们先去学校接严浩,然后再一起去采购!”林若若开车像开坦克一样,无所畏惧的横冲直撞。    绕来绕去的,终于开到了严浩的学校门口。严舞给严浩打电话。    “事情处理完了么?”    严浩在电话彼端的声音有些慌张,“快了,姐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家。”    严舞看着旁边的林若若,笑笑,“你若若姐说带咱们出去野餐,开着车接了我……”    “别来学校!”严浩匆忙打断,“我是说……我是说,不用来接我,我……我去找你们。”    严舞怔了一下,不明白严浩这是怎么了。就听林若若一边开车,一边依旧没个正经地说:“你看那电影海报里的人多像你家严浩啊!现在学校风气就是开放,床上的镜头也拿出来张贴……”    严舞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校园里的宣传板,先是奇怪怎么现在大学的一个宣传栏前面也能这么热闹?林若若已经变了脸色,“靠!”她一把抢过严舞手中的电话:“严浩你给我出来。我们已经到你寝室楼下了!”    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严舞才反应过来,那“电影海报”里的人不是像严浩,根本就是严浩。    忽如一夜梨花开。严浩那夜和于丝丝在宾馆里的照片竟然被放大了张贴在学校各处的公告栏和宣传板上。    严舞怔怔地看着,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就见有几人过去,趋散了看热闹的人群,把海报撕了下来。他们其中一人的胳膊下还夹着许多同样的东西。想来是学生会的学生。    “镇定!镇定!”林若若安慰严舞:“这个世界上太多的事都是不表面看上去的那个样子的。你要有平和的心态穿透表象去接触到本质!”    严舞干笑了一下,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从内心中来说,她是相信严浩的。她直觉地知道这件事里面内有蹊跷。可是,若发生了什么事情,严浩为什么不和她说?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她感到分外酸楚,她想到自己那天铿锵有力说的那些关于“爱与性”的言论,莫名的,她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林若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劝严舞要先冷静,听完严浩的解释很可能就会发现生气是很浪费感情的。    一时无话,手机又响了起来。严舞以为是严浩,去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家里来的电话。    “小舞,快来医院,你爸爸不行了……”母亲哽咽的声音让她全身一颤。    “妈,你说什么?”    “我倒想问问那个小畜生说了些什么!”严母大哭,“前天你爸去见了那小畜生一次,回来后就饭也不吃话也不说,谁知道今天早晨……”    林若若听了也是脸色大变,急忙驱车赶往医院。    严浩赶过来的时候,刚好与林若若的车擦过。“姐!姐!”他拍着车门,叫严舞。    严舞对严浩完全视而不见,只是催促林若若开车。车子又飞了出去,严浩跟车跑起来,大声喊:“姐,你误会了……我和她什么也没有……姐,你听我说……”    跑了几十米,严浩到底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胸口因剧烈的运动而起伏着。    糟糕!姐姐一定是生气了。严浩手中还握着装指环的小小盒子,只觉得一阵委屈。他掏出手机打给严舞。    一个呆板的女声传来,“对不起!你拨的用户已关机……”    秋季,昼夜开始呈现日短昼长的流向。    校园里的白杨树,被午后的暖样拉长了影子。树下,站着两个无措的人儿。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于丝丝哭得梨花带雨,“本来那天晚上就是萧芳出的主意,她说你要是不认帐,还可以拿照片威胁,我才让她拍了照片。我没想到……亏我还把她当成好朋友,她一定是嫉妒高杨追我!一定是这样!”    严浩面无表情的倚着树站着。他不介意,不介意别人去怎么猜测他和于丝丝的关系。也不介意别人说他,说他是想攀附校长的女儿只为保研什么的。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听不到人们的闲言碎语。他更没有心情去听于丝丝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原因始末。    他只介意一件事情,严舞怎么想?她是否介意?她是不是很失望很伤心很生气。他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她是否能原谅他呢?    “我爸爸发了好大的火,”于丝丝还在说,“等他火气过了,我一定让他好好处理萧芳……”    “你走开。”严浩有气无力的说,“离我远点儿,别让我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于丝丝哭,依旧是哭。    严浩突然想起林若若,她们不是在一起的么?    他把电话打了过去,手机里的彩铃响了许久,林若若才接了电话。    “若若姐,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严浩语无伦次的解释事情的过程,他说,“可是我找不到我姐,她不在家,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她和我在一起。”林若若淡淡地说。    严浩松了一口气,“拜托你,若若姐。麻烦你帮我向姐姐解释一下,我不是故意要隐瞒她,只是没来得及和她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要是听了还是生气的话,你帮我告诉她,她怎么惩罚都好,就是不要怀疑我……”    “严浩,”林若若压低了声音,似是怕别人听见般,“你冷静下听我说,现在有些情况不是误会那么简单。你可能闯大祸了,小舞会用什么态度面对你,我也拿不准,但你要先有心理准备……”    严浩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林若若吸了一口气,轻声说,“她的爸爸脑淤血,现在正在抢救,可能很危险。这么突然的事情,可能……可能和你们前天见面的说的话有关……”    严浩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天旋地转!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在哪所医院?”    “我认为你现在不要出现比较好,”林若若说,“你先回家等着,有什么情况我通知你。”    “在哪所医院?”严浩依旧是这个问题,“姐姐,她还好么?”    “严浩,你冷静……”    “若若姐,告诉我,在哪所医院?”严浩呻吟般地说,“求求你……”

你见过一栋大厦的倒塌么?    那种现实突然崩溃无力应对的恐惧。所有的感觉变得那么不真实,因为不真实,甚至现不出残酷。    严浩急忙打了一辆车往医院赶去,那一座有关爱和幸福的大厦似乎正在摇摇欲坠。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严浩喃喃地安慰自己,坐在车上的两条腿克制不住地抖动。    冲进走廊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严舞的脸,严母就疯一般的扑上来,她双手紧紧地拽住严浩的衣领,拽得他几乎直不起身来。    “阿姨……”严浩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和他说什么了!你个小畜生!亏我们也算养了你这么多年……”严母满脸的老泪,声音低哑嘶钝,“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严浩向严舞看去,严舞背对着他,怔怔地看着窗外。林若若也在一旁,静静的没有说话。“若若姐,叔叔他……”    “他死了!”严母声嘶力竭的大吼,扬手就向严浩脸上打去,严浩愣在原地,连躲都忘了。    “要不是你,他好好的怎么会犯病?”严母一个耳光接一个耳光的打去,打得严浩一步步的后退,直到后背抵到走廊的墙壁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严母号啕大哭,“那个女人才死几年?我才过几年塌实日子……你占着小舞,还要逼死她爹……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她用尽力气的抬起拳头往严浩的身上捶打着。    犹如木偶一般,严浩就直愣愣地靠着墙壁上站着。    死了?他……去世了?    严浩张着嘴,想说些什么。说他也不想事情是这样,说他没有想到是这样。如果他能够预料到自己那天说的话,会造成这样的后果。那么即便再挨一百个耳光,即便再被骂上多少句,他也不会还口啊……    严浩想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然而言语那么无力,他还能说什么?    林若若有些不忍地走过来,轻轻拉住严母,“阿姨,请节哀,别再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严母转身扑在林若若的怀里,悲痛的放声大哭。在面对严父尸体未及发泄的痛苦,终于顺利的宣泄出来。    林若若本不愿意严浩来,可谁知电话刚挂上,医生就宣布了抢救无效。现在严父已经被推进了太平间,正等待办理各种事宜。    人死了,要医院出具死亡证明,要注销户口……这就是BANNED的生活,那些骤然而来的悲痛终究得压在心底,然后把日子过下去,不是么?    她给严浩打了个眼色,示意他离开。    严浩依旧怔怔的,似乎已经不知道疼痛,不知道害怕,不知道伤心……他抬眼去看严舞,“姐,我……”    “你先回家吧。”严舞终于转过身子,她的脸上没有半滴泪水,也没有丝毫的表情。    她连看都没有看严浩,只是这么说了一句,然后搀住母亲,往走廊的深处走去。    如坠冰窟……    如果严舞也似严母那般扑过来打他,如果严舞也在痛哭流涕,如果严舞愤怒地骂他……    如果是这些“如果”,严浩都不会感觉这么无望。    “听话,你先回去。有些事情不能急,越急只会越乱。”林若若拍拍严浩,“有什么事情我会通知你。”    林若若说完正要转身,突然被严浩拉住了胳膊。“我,我……我想看看他。”    严浩突然笑了出来,“说不定,说不定他没有事,他只是生我和姐姐的气,所以才……”    “严浩!”林若若急忙去捂严浩的嘴,“你在说什么!”    “那你知道,医学上也有假死的状况呢……”严浩拉开林若若的手,“他怎么会死呢?不可能的!那天打我的时候还很有力气呢,还和我说弗洛伊德呢!”    林若若瞪大眼睛看着严浩,眼眶就突然红了。    “是不是姐姐她生气了,她误会我和于丝丝发生了那种关系,所以一气之下就和你们串通好了演得这场戏?”严浩激动地拽着林若若的手,“告诉我,若若姐,你是不是也和她们串通好了?”    “你们骗不了我!”严浩甩了手,就大声喊:“严叔叔!严叔叔你出来!”他努力地要挣开林若若的束缚,想到太平间里去一探究竟。    疯了!疯了!林若若只觉得头都大了。她怎么都拉不住严浩的身体,情急之下一掌向严浩脸上捆去。    严浩依旧喊:“干什么!你们干什么都打我?严叔叔,你给我出来!”    用尽全身的力气,林若若一拳打到严浩的肚子上。腹部猛然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严浩无法克制地蹲在了地上,痛苦的呻吟着,他说不出话来。    “严浩,你给我清醒点!”林若若摇晃着他的身体。“现在这种情况,你还要来添乱吗?”    严浩蹲在地上,身体剧烈的喘息着,似乎从疼痛中拔不出来一般,然后他突然哽咽着掉下眼泪,“爸爸……”    无法自抑的,他这样叫了出来。    爸爸……    每个孩童在幻想中都高大的爸爸,每个孩童心里都曾是英雄的爸爸……    “父亲”的形象是一座山,是山顶巍峨的宫殿,那样根深蒂固地驻扎在严浩的心底。他看得到,无论他怎样长大,无论他怎样不甘与掩藏愤恨,他都不得不承认,严父的形象就是他心底父亲的原型。    现在,他真真切切地失去了他,彻底地失去了他……    严浩蹲在地上渐渐地放声大哭。恐惧和悔恨交涌着翻叠过来,他的手指颤抖着试图去抓紧什么,他抓住自己的腿狠狠地拧着。仿佛这疼痛能让他从这突如其来的梦魇中醒来一般。    “严浩,严浩。”林若若蹲下身子,轻轻地环住他。“先别这样好么?想想小舞,想想你的姐姐。你不能够这样,否则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你是个男子汉,你要想办法给她力量。”    严浩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她不会原谅我……我自己也不能原谅……”    ……    那些离开的人啊,或许才是幸福的。他们闭上眼睛,便无需再去承受别离的悲痛。而活着的,还要继续活下去。无论这凡世要淌过多少沼泽和泥泞。    丧礼如期举行。严舞抗起了一切琐碎事物,她向公司请了假,每日都奔忙着。应和亲朋好友、办理手续、安慰母亲。林若若在一旁帮顾着,在偶尔空闲的时候她便去看严舞。    严舞太过冷静,她这样有序的把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面无表情地隐匿了所有的哀痛,让人不免担忧。    “小舞,你为什么不哭?”林若若问她。    “哭也不能改变什么。”严舞淡淡地笑,“更何况,我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若若担忧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却无法开口,只觉得这样的天意太过弄人。事情转变的太过残忍。让她也哑然地不知该如何劝慰。    严浩在严父的葬礼上出现过,他不敢出现在大家面前,便在远处遥遥地看。一如幼时,对父爱的观望,他也是这样地送走了他。    严舞回到她和严浩的住处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房间的家具上积了一层灰,空气中竟然都有了沉寂的气味。    推开严浩的房门,他蜷缩在床脚,双手抱着膝盖。抬头看到严舞时,眼神像小鹿一样的慌乱。    “毕业手续都办好了么?”    严浩垂了眼睑,没有应声。    “该办的事情还得办。”严舞走进来,在床边坐下,“听若若说你这些天都不好好吃饭,这样不行,身体会毁了的。”    严浩慢慢地看严舞,“你……生我的气……恨我吧?”    严舞平静地转过头,“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来找我,劝我离开你。他说我的人格不健全,不应该在留在你身边。我一气之下顶撞了他,说……说我至少不会为了纵欲背叛感情……”严浩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看到严舞没有任何

第8回

反应。    沉默在房间里持久地回荡着。严舞突然微微一笑,“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不用再想了。该做什么依旧好好做,你还年轻,人生的路还长,不必为这件事过不去……”    “姐,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这样……”严浩低语,“我是杀人凶手,是我害死了他!”    “你没有什么错……”    “是我的错!”严浩咬牙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你早已经和莫南歌结婚过着幸福的生活,他们二老也可以安享晚年。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是一切错误的根源!”    “你没有选择。”严舞叹着气,低声说,“选择权一直在我手上。若说有错,那个人也是我。你无需背负什么……”    严浩扑过去,捂住严舞的嘴。“不准你这么说!我不准你这么说!姐姐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你打死我吧,杀了我吧,如果怕麻烦我自己去解决掉自己。如果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可以把失去的都换回来,我无所谓!”

严舞打开严浩的手,“严浩!你成熟点!”    成熟点?严浩垮坐在床上。    “覆水难收,你知道么?没有什么过往是可以被颠覆的。走到今天这一步,什么都无法改变了……”严舞的声音低了下去,怔怔地看着惊慌失措的严浩,眼神伶仃而陌生,如同审视他们共同走过的四年。她有些迷茫,像一场醉梦醒来后不知身在处的迷茫。然后,她轻轻地笑了笑,“你别多想了,想了也于事无补。我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你别给我添乱好么?”    嘴唇微微张开,严浩错愕的望着严舞,眼神中尽是仓皇。咫尺天涯便是如此,两个人明明挨得这么近,却像隔了万重山般远。    “好。”许久,他轻轻地,这么说。    日子如同黑白默片,无声地在愁云惨淡中渡过。    办完严父的丧事后,严舞恢复了日常的工作。又因严母病中,便搬回了母亲家中。    秋又渐行至深处,严舞习惯下班后沿着城市的马路一步步走回家。看着树叶是怎样枯黄,看着日暮时怎样喷薄。    那年也是深秋入冬的时候,一个稚嫩的身影硬生生的闯进她的生活。而今,已经四年了,四年了呵。    一只流浪猫从脚边走过,一只鸽子在头上飞过。谁肯承认呢?我们都是人世间最卑微的尘埃,过着如此无力的生活。严舞笑了笑,掏出手机看了看。这些日子来,严浩不敢给她打电话。她知道,他常怀着那种小心翼翼的害怕。他怕自己已经为她憎恶,所以连一个电话都不敢打,一条短信都不敢发。拨了严浩的号码,在短暂的“嘟”声后,对面就响起了严浩的声音。    “姐。”也是怯怯的。    “吃饭了么?”    “吃了的。”    “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和两个公司都谈过了,等消息呢。”    就这样,严舞隔几日便给严浩打个电话,流水账式的对话。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恩。”    “先这样吧。挂了。”    “姐……”严浩急促地叫了一声。    “还有什么事么?”严舞停住脚步,静静地听到话筒里传来的粗重的呼吸。    “姐……姐……你,你也保重身体。”他终究这么说。    “我知道。”严舞顿了顿,“没事就挂了吧。”    “哦……”严浩蜷在沙发上,在严舞把电话挂断后还怔怔的听着没有声响的电话。暮色恰好爬上窗台,一道暖色的光打在房间的暗淡上,这令他难过的想闭上眼。缓缓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严浩想要拉上窗帘遮住那片温暖的颜色。楼下穿来吵闹声,是一对年轻的情侣。    女孩子似乎在发火,男孩子哈着腰跟在女孩后面说着讨好的话。女孩扬着头不理,只是一味地往前走。男孩去抓女孩的手,被甩开,然后继续去抓,依旧被甩开。男孩一个跨步,转身把女孩拦在身前,笑眯眯地依旧去拉女孩的手,女孩甩不开,便去踩男孩的脚。男孩跳着依旧不肯撒手,一边笑一边又往女孩身上腻。两个人闹着,从街的一头走向另一头。在日落的打照下,两个拉长的影子连在一起,越拉越远。    严浩抓着窗帘怔怔地看着这似乎每天都在上演的一幕。他觉得,死缠烂打是种勇气,亦需要资格。    “哗啦”两边厚厚的窗帘扯到一起,再没有一丝缝隙。    而我,再没有去缠着她的资格了。严浩靠着窗帘缓缓环膝坐到地板上。他日日在这不知去向的仓皇中煎熬着。家中冰冷的气息令他喉头哽咽,却又无论如何都不能哭出来。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不知严舞究竟怎想,但终究,他是负罪的那个人。可是不能哭,是依旧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他想,或许……那么他不可以再独自掉泪。他来背负应有的惩罚,如果她愿意原谅他,在那之后他才可以哭泣,是因为感激。    可是,他如何背负?他并不能还她一个父亲,他也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够被赦免。    于是就像滴入水中的化墨。当悲痛稀释在拉长的时空时,便涂上了暗淡却永远无法洗去的灰。    林若若的结婚结婚的消息来得很突然,两个人已经领了证,准备举办一个简单的婚宴。不止严浩,连严舞都觉得或许是个闹剧。    “只是刚好遇到个人,觉得他很爱我,而我也算喜欢他。一切刚好,那就嫁喽。”林若若这么轻描淡写的说着。    “你不会觉得太草率么?”即便已经习惯林若若的性格,严舞依然觉得无法置信。    “盲婚都能出经典呢,闪婚更未必不幸福,但爱的死去活来的却一定痛苦。”林若若撩着自己的头发,看了看严舞:“你告诉我:痛苦不?”    严舞只是平静地笑笑,“人生本就是五味俱全的,不过人都特别讨厌痛苦,才把一点不快放的无限大。其实根本可以无视的。”    林若若坐直身子看着她的好友:“你已经决定放弃严浩了?”    “我做不出什么决定,”严舞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累了,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    “可是严浩有什么错?”这会儿觉得难以置信的反而是林若若。“即便不该评论死者是非,可是在那样的情形下,严浩的感受可想而知。他……会演变成这样,他也不想,你不能让他承担这个责任,这不公平!”    “我知道。”严舞点点头,“我一直很冷静客观的看这件事情。我只是累了。”她在沙发上躺下,轻声说:“我也是会累会疲惫的。自己一个人生命的重量已经开始让我筋疲力尽了,若若,我再也没有力气拉着他走了……”    林若若的声音低了下来,“可是,可是他怎么办?”    严舞笑笑,“若若,即便这几年没有我,他也依旧会长大,渐渐从男孩变成男人。我没有那么重要,造物主早已把一切安排好。”    林若若婚礼的那天,严舞和严浩见面,那时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有一个半月了。席间,他们相邻而坐,彼此几乎没有交谈。    简单的中式婚礼,司仪竟然还弄出了个交换戒指的把戏,有些不伦不类。更有趣的是,竟然还有新娘抛花束一项。林若若笑得很幸福,亦或其实幸福与否是无法从脸上辨知真伪的。她把花束抛向严舞。严舞坐的很近,看到花飞过来的一刹那下意识的闪身,任花束落到了她和严浩之间。严浩垂着头,始终没有抬起。手插在上衣的兜里,握着的是买了两个月来始终没有拿出来的指环。    他就那么握着,想着或许这一生都永无机会戴到严舞的手指上了,便觉凄然。    有人捡起花,大声叫着:“算我的!算我的!”哄闹声中,严舞淡淡开口:“严浩,我们一会儿谈谈。”    两个人往他们共同生活了四年的房子走时,严浩低声开口,“姐,我一直想问……”    “什么?”    “从那天,那天以后你,有没有哭过?”    严舞在原地僵了片刻,继续若无其事地向前走。“没有。我很平静,没有激动的情绪有什么好哭的。”    “姐……”严浩只觉得心痛如刀绞。    突逢大变,她竟突然间丧失了流泪的能力。她只是略微有些困惑,并未深究。而严浩却越觉恐惧担忧,几次想伸手拉她的手臂,却又偷偷收了回来。严舞混若不见,就这样僵持着走了回去。    回到家中,严舞拿出一些文件淡淡说:“这个房子我打算过户到你名下,需要办一些简单的手续……”    “姐!”严浩僵硬地站着,脸色刷的变白。只这一句话,最后那丝渺茫的希望也已破碎,身体不自觉的摇晃。她这是再做最后的交代。最后的,最后的,最后的……他痴了似地看着她。    “你现在还年轻,这个小房子以我的经济能力不算什么。你也可以当做借,若干年后再还给我。”严舞不自觉的低头不看他。    痴了好久,严浩突然笑了,“不用说了,我接受。”    严舞有些意外,她以为以他的个性,自尊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她抬头看他。    “我知道,这样做你才能安心,你才不会那么担心我,对不对?”严浩突然笑了,干净秀气的面孔竟然红润起来。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到严舞的膝盖上。“姐,我会很好的,你放心。”    太过于出乎意料,严舞设想过严浩可能有的反应和对策,却原来根本不需要。她反倒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我却有条件。”严浩咬着嘴唇说。    严舞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似乎能听到时间沙漏的声音,连空气都跟着温吞起来。    “打我!”咬着唇,一字一句地,“就像你还疼爱我时那样,因为在意我的好坏所以惩罚我。然后说你原谅我,说你没有恨我,说你从不后悔曾经关于我的选择,说你永远不会抛弃我。”    “我知道,我知道不会是真的。我只是想听一次。最后一次。”乞求的眼睛依旧那样清澈,漆黑的瞳孔中漂着莫名的凛冽。    雾气从那片漆黑的凛冽上升腾起来,严浩的缓缓将两腿的膝盖放在地板上,双手紧紧抓住严舞的膝盖。“姐,求你。”    那一刻,泪水还没有流出来。

轻推开严浩,严舞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盯着严浩的眼。    严浩与她对视片刻,又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就是这样的姿态,半垂着头,只把眉眼间的惶恐用睫毛轻轻覆盖。    “过来。”严舞终于说话,带着严浩往房间走去。依旧是那张单人床,初时的课桌,严舞看到摆在桌面的《约翰克里斯朵夫》,觉得双目被刺痛,快速地转回头来。严浩正倚着门怔怔地看着她,时光被洞穿,似乎回到四年前的那一天,那一日两人也是这样对持着。    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严浩终于明白原来那天看到严舞提着鸡毛掸子说要教训他时,内心其实有着自己无法面对的喜悦。他不喜欢疼痛,一样会觉得惧怕。只是不知何时开始,在他小小的心底已经把疼痛与爱牢牢地挂在一起。只有那种刻入骨髓的疼痛才让他感到安心。相对不加疼痛的冷漠,那一下下的鞭打会把对方生命的气息随之牢牢的印到身上,植入骨髓。比如母亲,比如严舞。    可是,她们都会离开他。他多么惧怕肌理间被人遗忘的寂寞。没有疼痛,拿什么来印证自己的存在?    严舞找到鸡毛掸子,然后把上面的羽毛大把大把的拔掉。长长的竹节棍的青绿色显露出来,在空气中甩一甩,发出“咻咻”的声音。    严浩不自觉地缩了下肩膀,把拳头握紧。这不正是我要的么?他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不能为他带来救赎,不能抹去严父已死的事实。而生活要继续苍白无力,他只是想在某一刻可以安慰自己。    严舞已经从柜子中找出几条长长短短的围巾。    她要把他绑起来打。他有些难过的垂下头,他想说不必如此,他怎么会跑呢?终究没有开口。    做好准备工作,严舞从冰箱里拿出一听汽水,打开,递给严浩。    “不渴。”    “喝。补充水和糖分。”    还是默默地喝了几口,口中甜的发涩。    严舞面无表情地伸手去解他衬衫的扣子,衣领从肩膀滑落的时候,深凹的锁骨和肩膀尖锐支出的骨性让她窒了一下。    严浩下意识有些难堪地想合上衣衫,却被严舞粗暴的拉开。    他站在那里,□着上身,窗子有冷风扑打在皮肤上。    严舞定定地看着他的身体,他忍不住环抱住膀臂,“对不起,我太瘦。”    他感到惭愧。自己为什么不完美?    他的肢体被最大程度的拉伸开,面朝下的。先是手腕被紧紧的缚住。然后下身的衣服被一一褪尽。绑紧脚腕,腹下塞进枕头。    他第一次这样完整地呈现在严舞面前,却是这样的姿态。他觉得自己像一张兜开的网,却又要兜住所有落下的尘埃。    破风声已经响起,他骇然转头,恰好看到鞭打着陆时,细棍滑过得光影。大脑瞬间空白,臀部靠上的位置贸然升起让他大脑跟着惊鸣的疼痛。    “唔……”猛得把面孔扎到床上,才捂住差点溢出的痛呼。腰身不自觉的僵挺,肩膀收缩再放开。然后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把脸别向墙面。    第二声“咻……啪!”,灼痛印在第一鞭靠下的位置。严舞下手的极为准确,两道渐渐凸起的红痕紧挨着并在一起,几乎没有空隙。    严浩努力的调整着呼吸,可是配合着风声下落的,仍然是无法自控的收紧肌肉。    鞭打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在严浩结实紧密的小臀上,从尾骨靠上些的位置到大腿根部靠下些的位置,严舞竟然整整齐齐地打了十二下。由于痕迹过于紧密,整个臀部都红肿起来。    严浩手中是绑住他的围巾多出的尾端,掌心已经湿润,有汗从额角滑落。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下一轮要开始了。    严舞依旧面无表情,伤痕开始有序的叠加。在第二轮的倒数第二下,落在臀腿交接处的那一下时,严浩突兀的“啊”出声来。严舞没有停顿,下一鞭紧跟着抽了下去,然后,是第三轮……    间歇时,能听到墙壁上钟表的“滴答”声。严浩咬着床单控制自己的声音,却抑制不住那种陌生的恐惧感。严舞打他一直是没有什么章法的,不过对准那一片地方,或快或慢的把疼痛施加。而现在的每一次下落,都在严浩的意料中,疼痛的程度,位置,和间歇的时间。每一次疼痛都被肉体细细的体味,然后在尚未完全消化时,下一次疼痛便接踵而来。    这样慢慢的熬,疼痛被时间细致的拉长。严浩咬牙强忍着,却在放松的片刻能够感觉到全身的酸痛。    第三轮打完时,疼痛的感觉像一把铲子,似要把这个部位从他身上整个的掘起……    整个臀部都暴肿起来。严舞也很讶异,自己的心里居然找不到半点怜惜。猛的轮圆手臂,狠狠地抽在红的有些发紫的臀峰上。    严浩终于呻吟出声,身体开始扭动,妄图逃脱。不要哭!不要哭!他一遍遍对自己说,却难过地察觉到严舞的冷漠。开始没有章法的疼痛成几何倍数的在皮肉伤叠加,严浩痛的双腿发抖,想要收紧身体却又被束缚死死扯开。压抑的哀叫着,严浩几乎能够感觉到皮肤寸寸的开始破裂。    “姐……姐……”他慌乱地叫着,和呜咽声含糊不清地混在一起,却不敢扭过头去看她。    空气中除了皮肉被鞭打的声音,寂静的令他悚然。    窗外突然下起暴雨,天色刹那就昏暗下来。他的全身都在发抖。他希望严舞可以停一会儿,就一会儿,让他可以调整一下呼吸。    可是言语已然成为废墟。他发现自己再不能开口去乞求,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姐……姐……”他这么叫着,似乎在自言自语。    严舞突然停下,转身往外走去。严浩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僵硬的背影,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抵御身上焦心的疼痛。然后他看到严舞拿着一条厚毛巾走回房间。    “我不想听你叫唤。”冷冰冰的几个字敲得严浩战栗起来。严舞把毛巾塞到严浩口中,绕着后脑系紧。    他怔怔地哀哀地看着她,任由她动作着。只是在那一刻,强制自己要一直要忍住的泪水不知怎么就滑了下来。冷汗的蒸发也把身上的热度毫不留情地带走。    当严舞继续开打时,严浩才醒过神来,“呜呜”声透过毛巾模糊地传出来。严浩试图要挣脱束缚般,挣扎着想对严舞说什么。    严舞不看他的眼。淡淡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别问我为什么,我自己也没有答案。可是我突然发现一些事情,我或许本身对凌虐你有快感……”    严舞的话让严浩停止了挣扎,漆黑的瞳孔中满是无法置信的无措。    “我也以为我是关心你在意你才会打你。可是突然间我觉得那似乎只是种借口。你想听我说原谅你?不,我真的不恨你。我不能原谅的是我自己。”严舞低下头看着严浩,“有的时候真相是显而易见的,只是我们都太爱自欺欺人,所以不肯戳穿。我喜欢你爱我,小心翼翼地对待我,喜欢你把我看做你人生的温暖和希望。只有这样的你能让我感到自己的存在。我也喜欢你在挨打时所忍受的痛苦,我喜欢你的痛苦,和我过后心疼的感受。似乎我们之间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不!不是这样!请不要这么说,不要把我们四年的过往就套上这样不堪的结论!”严浩无法开口,心脏猛然抽搐的疼痛直连着胃部,拉着他的身体想要蜷缩起来。    严舞咬着手指,“或许父亲说的对,你以为你爱我,其实我只是你无助时抓住的一根稻草。为了这颗最后的稻草,你什么都肯放弃,什么苦头都肯吃。我也曾以为我爱你。可其实呢……呵呵,我已经打算不要你了,但当你说出‘打我’两个字的时候我却心动了,不为别的,不为什么恨和原谅。我只是依旧想这样,就像现在这样。把你能承受的多得多得疼痛施加在你身上。严浩,我始终在问自己一个问题: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心把自己珍惜的人打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呢?”    他多想有再有一双手来堵住自己的耳朵。那样,这寒冷的冰锤便不会一下下把他的肺腑敲碎。严浩甚至无法嚎啕大哭,只是呜咽着用力摇头。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否定什么,质疑什么。    只是竟然连虚空都可以再次破裂,岁月发出嘲讽的奸笑,小心守护的水晶竟也开始脱壳,露出斑驳的水锈。    暴雨未歇,树叶摇曳着暗影,寸寸的残魂。    疼痛的感觉刹那从肉体中抽离,还未及惊觉,夹着冷风的鞭打已经再次开始落下。残忍的,把剧烈的疼痛唤醒。

没有章法的鞭打落在严浩早已不堪忍受的皮肉上,肿胀变薄得皮肤渐渐破裂开来。一盘剧烈的疼痛亘在肉体之上,肌肤开始支离破碎……    严浩的四肢无力的挣扎着,却只是徒劳的阐释了脆弱的形态。豆大的泪珠不断地从眼中滑落,滑过面孔,渗入毛巾中,嘴里便开始有了咸腥的滋味。    一定要痛到极致的时刻才能体会,生命原本便来自残忍。我们为爱而生,因爱而痛,在痛苦的体验中试图鉴证爱的存在……然后,终究一无所有的离去。    眼前开始变得漆黑,黑茫茫的一片,像永远永远的夜。已经蔓延到全身的疼痛不再那么尖锐了,意识变成一小团亮着的光芒,轻轻地升起来,回到心底那些几乎已经遗忘的光影中……    ……    那是五岁时的严浩,瘦小的身子上顶着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错愕地望着眼前纠缠的男女。    男人甩开了女人的手,却在要抬腿离开时,被女人死死地抱住了大腿。    “姓严的!你不打算为我负责任就算了,你把你儿子带走!”女人哭号着说:“你若还有半点良心,就把儿子好好抚养长大,别让人家总是指着鼻子骂他‘野种’!”    男人颓丧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无措的孩子,却突然抬腿踢开了女人,大步往门外冲去。    小严浩突然扑过去,小小的拳头用力地捶打着男人的大腿:“你这个大坏人!不准欺负妈妈!不准欺负妈妈!”    男人嘴角抽搐着,双手夹着孩子的腋窝把他举起。他看着他:“好好照顾你妈。”男人回头看看依旧匍匐在地痛哭的女人:“你先冷静一下,我下个月再来。”    男人离开。小严浩跑去要抱起妈妈,可他短短的手臂怎么也环不住妈妈颤抖的身体。    “浩浩,都是你不乖,爸爸才不要我们……”女人扭曲的面孔突然布满了厌恶,“你这个没人要的死孩子……”    小严浩瞪大了无辜的眼睛,“妈妈,不要打浩浩,浩浩乖……浩浩乖……”    ……    十五岁的严浩,单薄的身躯已经渐渐拉长,倒映在夕阳下的影子细长的伶仃。    “这些钱拿去给你妈看病。”男人从大衣里掏出装满的信封。    严浩默默地接过,转身要走。    “那个……”男人突然说,“我听说你今年又拿到了奖学金。”    严浩的背影停在原地,低低地“嗯”了一声。    “好好学习。”男人叹了一口气,“不要打架。”    严浩猝然转身,眼睛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你管的着么?”他挑衅般的问。    男人眉毛挑起,似是发火的前兆,却又压下了火气说:“你好自为之吧。”然后离开。    那一刻,严浩察觉到内心隐约的盼望,他希望男人大发雷霆甚至狠狠地揍自己一顿。这样,或许能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休息相关的,能够证明自己是——哪怕只有一点点——是被看重的。看着男人离开时的坚决,严浩还是笑了。    他觉得自己或许有点无聊。    ……    母亲去世后的第三天,严浩倚着墙壁无精打采地歪着。视线盯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想到的却是母亲临终时的情景。    昔年美丽妖娆的女人被岁月和感情折辱的只剩一脸的狼藉。    她说:“浩浩,要听爸爸的话。”生命的光芒在她美丽的眼睛中渐渐泯灭,在那一刻她似乎想告诉严浩什么,她看着他,带着一丝留恋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歉然,最后她还是说:“要听爸爸的话。”    严浩乖巧地点头,没有流泪,只是对着母亲微微地笑着。    人生太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漂泊,谁又能知道自己终将飘到哪里呢?可是这一切或许都已经不重要了。严浩的心,空落落的,不觉沮丧或难过。亦或已是根深蒂固的麻木。在不断地体验着失望和冰冷并存的成长中,太大的悲喜早已成为失去的能力。是,他不觉有什么波澜还可以从心中泛起。    没有人再去在意他的好坏,没有人再看重他存在的意义。    所以,都无所谓了吧……他这么想着,就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那个声音低低的说:“严浩,我是你姐姐,以后你和我一起生活。”    他没有抬头,他不敢抬头。    如果神要我湮灭在黑寂中,就请不要再让我看到半点光亮……    “哦。谢谢。”他轻声说。    ……    18岁生日那天,严浩第一次品尝到鸡毛掸子的味道。    “严浩,我让你趴在床边上。”那女人拎着鸡毛掸子下达了这样让他难堪的命令。他咬着下唇瞪着眼睛看着她。    她,她竟然要像教训几岁小孩子那样打他屁股?    羞耻感和对这种情形的陌生让他有些紧张起来。却有一种难以辨识名称的温暖感觉让他知道自己无法违背她的命令。    打吧打吧!他那时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全当自己是一块破布就任人随便践踏吧!    可是当暴雨似的痛打落在屁股上时,严浩还是崩溃了。让自己羞愧无比的是:他竟然因为被打屁股痛得哭了出来。措手不及的疼痛让他变得感性而脆弱,他在理智防线动摇的情形下讨要了一个拥抱。便这样,痛与爱的纠缠中,一去四年。    ……    ……    当林若若冲进房间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严浩四肢都被绑住,嘴也被堵住,下身已经是鲜血淋漓的黑紫交纵。严浩没有半点声息的样子和严舞痴痴的表情让林若若产生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吓坏地扑过去探严浩的鼻息,还好……林若若吁出一口气。    “你疯了么?怎么能这样打他?”林若若甩了脚上的高跟鞋,一边去解绑在严浩脑后的毛巾,然后又去解他手脚上的束缚。转头看严舞,她依旧倚着墙壁怔怔地看着床上不醒人事的严浩。    “严舞!”从不会和好友生气的林若若也有些恼了,“你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这要是出点什么事……”    “没有‘以后’了……”严舞低低的打断林若若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见他。”    林若若也沉默了,这几年来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事,她是最为清楚的旁观者。走到如今这一步,谁又能说出“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样没心没肺的话呢?    “真是抱歉,若若,让你大喜的日子还为我的事操心。”    林若若没好气地白了严舞一眼。她看着他俩离开的时候突然就生出不安的感觉。喜宴结束后,她匆匆就要赶过来。新婚丈夫问她:“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比我更重要么?”    林若若下意识地回到:“太多。”    男人笑笑,“呵呵,也对。”并未真的生气。    她不是不悲哀的。当生活成为某种世俗恒定的模式,当彼此都已经习惯把婚姻看做对现实生活得妥协品……所以,她是那么看重严舞和严浩的感情。那样的看重,让她自己为自己悲哀。或者她是想在他们身上还能看到有关“爱”的希望。    严舞慢慢站直身体,“麻烦你帮我照看他一下吧。我知道实在是对不住你,可是我……”    “我知道,你走吧。”林若若微微笑笑,“我没关系的。”    严舞点点头,转身一步步往门外走去。却在将要踏出门槛的时候突然转身风般地冲回来。    她扑在严浩因冷汗蒸发而有些冰凉的身体上,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出来。声嘶力竭的仿佛要把压抑多年的委屈、无助和疲惫都释放出来。    林若若轻轻地抚摸着严舞的头发。她知道,自从严父去世后严舞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知道严舞拿异常的冷静下是多么的慌乱和无助。    严父的死怪得了谁?以严舞的性格,她不会真正地责怪严浩,那么只有她自己。可是她是否真的做错了什么呢?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如果这无情如刀的光影可以回到四年多前的那一天;如果严父在说:“小舞,你先帮我照顾他一阵子”时,她没有懂事地压抑下内心的反感而说出了“可以”;如果她没有注意到那倚墙而立的少年的脆弱与孤单;如果那个少年不曾用他那漆黑而无措的瞳孔痴痴地看着她;如果他没有用那样满是遣卷地声音叫她“姐”;如果,如果莫南歌早些出现在她面前;如果,如果她没有释放压抑二十多

第9回

年的任性,坚持守在这天真而胆怯的小人儿身边……    哭了许久,严舞终于止住了眼泪。    窗外的暴雨也已经停歇,那些残落得枝桠终究难以回到大树的怀抱。    像一场宿命,又似梦魇中无情的作弄。即便人生只是一出戏,谁又能中场叫停呢?    严舞离开了。第一次如此不负责任地把问题留给了头昏脑胀的林若若。    她离开的身影那么疲惫。让林若若几乎不知道该更心疼哪个。    擦拭身体,上药,林若若光着脚丫在这不知为何显得格外空旷的房间里忙活着。    严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睁开眼的片刻,瞳孔里还是茫然的,不知此时是在何时。昏迷中,他似乎检阅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岁月。那些凌乱的光影和画面让他仿佛重走了一遍人生。唤醒意识的是下身传来的锥心般的疼痛。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他才明白。原来,又回到了这一刻。    林若若端来了煮好的粥,看着严浩歉意而痛楚的面孔,没好气地,“你们两个算了吧,别让我再操心我就谢天谢地了。”    为了不再给别人徒添麻烦,严浩压下了想呻吟喊痛的本能,安静地在床上与疼痛对抗着。没有任何言语。他似乎明白,严舞走了,就是这样,便离开了他的生命。    晚上,林若若不肯离开,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半夜时分听到严浩微弱的哭泣声。    她悄声走到房间的门口,静静地看着。    严浩格外艰难地支起身体,不知为何却只是从桌子上拽了一本书,双臂环着书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就那么小声的哭了起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抽泣着抖动的肩膀。许久,身体才渐渐的平息,似乎又睡了过去。    林若若悄悄地走进房间,看到书脊上的字。《约翰克里斯托夫》。    几年来每次严浩的生日时,严舞总是绞尽脑汁地想要送他什么生日礼物才好。林若若不明白,这十八岁时最普通的礼物,一本少有人看的进去的书,为何让严浩这样的难过。    她不知道的是,严舞在扉页用黑笔写下的字:    “克里斯托夫说,他有活下去的力量和本能,不肯自暴自弃的本性比理智还更聪明,比意志还更坚强。    送给严浩,我亲爱的弟弟……”    她也不知道,严浩在内心对严舞的许诺:    “姐,你让我明白,爱的艰难并不在于抵死缠绵。而是在漫漫长长的人生路上,要我坚持着努力着好好的生活下去。它的意义在于:或许在某个晴朗的下午,命运依然给我们安排了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一刻,你或许不愿意正视我,只是用眼角装作不经意的掠过。但你会知道那是一个努力着的我,一个健康快乐的我,一个最终没有辜负你曾有过的期许的我。虽然,你无需知道,这样的我只是为了你那或许存在的一眼而时刻准备着。如果你愿意对我说一句话,我想你能够说:‘严浩,你终于长大了,你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我很放心。’只要这样就已足够,足够我珍惜自己,足够我把这漫漫的长夜一步一步地走到尽头。”    严浩睡着了。窗外依旧是夜幕浓重的黑,是那样没有尽头的黑。像永远永远的夜,和永远永远的孤独……    林若若光脚站在地板上,伴随着脚下的寒冷,止不住的一阵凄凉。她是入了戏的看客,只是站在幕布的边缘便已开始绝望。    轻轻的呼吸声,和睡梦中偶尔呢喃出的呻吟在空落的房间里寂静的飘荡着。    不知为何,林若若深吸一口气,突然间,潸然泪下。

秋走到深处便是寒冬,寒冬融雪之后便是春,春雨撒过,百花争妍的时刻便离夏不远了。    半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渡过的时候是那般艰难,它只是在回头再看时才变短。每一日每一日,总有疼痛亘在心里纠缠,脸上依旧是平静地微笑着。后来严舞才懂得,微笑常常和内心的喜悦无关,它只是一种虚假成淡然的习惯。    工作越来越繁重,母亲的身体自父亲去世后日益衰弱。有时候她会在半夜惊醒,然后冲到母亲的房间,一定要听到平稳的呼吸声,她才能再安然地睡去。    从那日以后,严舞再未见过严浩。但有时会听林若若装作顺口地提起,“最近还加薪了呢”,“每天去做运动,虽然还是有些瘦,但感觉真的结实很多”……    严舞通常笑笑便转移了话题,内心却又隐隐的安稳。像一朵甜美奇异的花朵在不见光的角落里绽放,无需去迎风招展,只是独自绽放的灿烂。    这天晚上严母的精神格外好,吃了饭后又和严舞坐在一起喝茶看电视。看着看着就聊起天来。    “小舞啊,你可快三十了。”    “嫁不出去了,就得你陪着我了。”严舞开着无奈地玩笑。    “南哥最近常常约你吃饭……”严母试探着问。    “两次!”严舞伸出两根手指严肃地说:“只有两次,一次叙旧,一次是谈工作的问题,看看我们之间有无能达成合作的可能性。”    “这样啊。”严母笑眯眯地问:“那能合作么?”    严舞苦笑,“最后还得老板拍板啊!何况,莫南歌已经结婚了。”    严母的表情急剧的变化,刚才还笑眯眯,现在就已经阴云密布了。“哎!我说南哥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对事情没有长性!”    严舞失笑。她和莫南歌的问题,哪是“长性”二字可以解释的。    严母端着茶杯摆弄着,突然起身取来了相册。相册里有她和严父年轻时的照片。结婚照片是穿着军装的,有的还有大字:“为革命事业而结合。”帽子上有闪闪红星,两人并排摆出单脚侧跨,抬步向前,手臂提起的典型“革命”造型。    严母自己看着,“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我们那个时候啊,结婚照片都是这样的。这也是潮流呢!”她把相册往后翻,找到穿婚纱的合影,“这个,是你七岁那年我们才去补拍的,你爸还不愿意呢……”她就这么看着,脸上带着微笑,突然问严舞:“你说,那个时候他不愿意和我补拍结婚照,是不是和那个女人有关?”    “妈!”    “我就是随口说说,”严母拍拍严舞的手,悠悠地道:“我那么多年都想不开,现在呢,人都已经去了,我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她翻着相册,慢慢地看着,时而微笑,时而怔怔地出神。    “我和你爸爸可是自由恋爱呢。”严母突然开口,“我们那个年代,虽然说是婚姻自主,但基本都是先有媒人打听好家庭啊工作啊,然后安排两个人相亲的。有时候父母看着对了,基本上也就定了,少有自己拿主意的呢。但我和你爸不一样,我和他可是一见钟情!”严母有些得意地说。    严舞从没听过父母相识的事情,不禁诧异地瞪大眼睛。    原来相识时的严母已经是国有企业的员工,而严父只是来自外地的打工仔。家境的差距成为两人的阻力,可那时严母铁了心要和严父在一起,也一度和家里断绝了来往。严母满是骄傲地说:“你爸爸也给我争气!一边工作,一边自学,后来参加了高考,一路就做到了教授!”    严舞看着母亲,已经开始出现皱纹的面孔上突然洋溢出满满的幸福。    “我没后悔嫁给他。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件事之后我也没有后悔嫁给他。后来看着他那么苦恼,我也是……哎!男人啊,多大年纪了,总有像小孩一样的地方。你说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犯了错,你怎么忍心不原谅他呢?”    听到自己眼中一向严肃的父亲突然就变成了“孩子”,严舞不禁笑了起来。    “其实他这个人,不讲理的时候,还真是不讲理。”严母突然说:“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他知道难受,怎么自己好了,就把这难受又放到别人身上了呢?”    严舞怔住,一时间拿不准母亲在说什么。    严母若有深意地看着严舞:“我们当初私自结婚后,你外祖父拿着扫把差点没把他腿打折。那个时候他说你外祖父是老古董,没人性。现在好了,他把自己遭遇的事情又换个法子用在你们身上……”    “妈!”严舞下意识的不想听。    “你听我说,小舞。”严母摁住严舞的手,“这半年了,我这些话一直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我看着你这样一天天过也是着急。其实那个时候我并不十分反对你和严浩在一起。只是可能因为严浩他毕竟身份有些特别吧,所以你爸特别的转不过弯来。那时我想,你们要是真能分开也好,就没拉着你爸。”严母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说:“你爸走那天,我也是一时气昏了头。回想起来,那孩子又有什么错呢?”    严母用力握住严舞的手,一字一句的:“去找他!”    “可是……”    “小舞,我刚才提莫南歌确实是试探你。他确实并不值得你去好好对待。可是……已经有好几次了,我就在阳台上看到了那孩子。有一次是清晨你上班,还有一次是晚上你下班的时候。我就那么看着你,然后就看到那孩子躲在楼角那远远地站着。”严母的眼睛湿润,不好意思地笑着:“瞧着真是怪可怜的……”    “女人这一辈子啊,什么都可以差一点儿,但千万不能挑一个对自己差一点儿的人。妈妈是自私,不想看自己女儿过的不快乐,所以妈想让你回去找他。”严母看着严舞,严舞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严舞扑到母亲的怀中哽咽着。母亲的话让她感到贴心温暖,她第一次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而不是母亲,对自己谈论起爱情。似乎就这样便推开了一扇合上依旧的门。可那温暖中却也有隐隐的不安,是什么?她找不到答案。    一个月后,母亲在床上安然离世时,她知道了这答案。    憎离别。这人世间无穷尽的离别。    那时候她想到奥登说过的一句话:“相亲相爱,否则死。”    那般的惨烈与决绝,并非是面对人生的软弱,也非逃避与世俗对抗的残酷。那是对抗命运的无畏,是执着于内心的勇气。    再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她请了假。独自回到她和他曾经生活的房子。    推开门的刹那,过往的气息扑面而来。    竟然一切都没有变,一件家具、一个摆设、甚至是水杯放置的位置。大半年的时间似乎没有从这里流经,一切都停留在她离去那一刻。    严舞慢慢的走进去,细细的回味着在这个房间里曾发生的事。有时候下意识地一回头,似乎就能看到严浩站在那里,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自己,然后说:“姐,我饿了……”    吸了吸鼻子,严舞推开严浩的房间。首先入目的,是桌子上那本熟悉的书,严舞刚想走过去,听到门锁扭动的声音。    她有些慌乱,急忙跑到客厅落地窗厚重窗帘的后面。    门打开了,她缩了缩身体,然后听到熟悉的声音带着兴奋地说:“姐,我今天回来的早吧?”    严舞僵住,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没有露出窗帘之外啊。他怎么知道我来了?    严浩依旧自顾地说着:“今天要庆祝一下呢,我可谈成了一笔大单。”    严舞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去,严浩轻声哼着歌,一边换下西服,一会儿就穿着家居的休闲服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    严浩突然在客厅中央站定,若有所思的模样。    严舞以为已经被察觉,正犹豫着是否要走出来。就听到严浩斟酌着问:“姐啊,那个指环你带了那么久,会不会有些腻了?”    严舞莫名其妙地看看自己的手指,素净的手指上并没有任何装饰品。她生出些怪异的感觉。视线落到电视前的茶几上,她看到了一个戒指盒。    严浩自顾地点点头,“也是啊。那还是大学时做家教的时候买的呢。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个有工作的人了,应该买钻戒送给你才对。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嫌我小气,可是也该像那么回事啊!”    严舞突然明白过来,她咬住嘴唇,泪水又一次不争气地滑落。    “那,我们今天庆祝一下。”严浩笑眯眯地在桌子旁边坐下来,打开了一瓶红酒,然后取了两个高脚杯摆好。一边忙活着,还一边自言自语:“我这可不是酗酒哦,小酒怡情,大酒伤身嘛!”    严浩坐好,挺直了腰板端起杯子笑着说:“来,干杯!”    一饮而尽。严浩看着对面的酒杯,怔了片刻,然后伸手拿过来又仰头而尽。把杯子放回原处,严浩笑了,“姐,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能喝呢。”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打了个呵欠。    “姐啊,我困了。这个项目我可是拼了命的才拿下来呢。公司里的同事都暗地说我年轻,不值得老板这么委以重任。输可不能输在志气上呢,我是不是很厉害啊?”严浩有些夸张地,“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声音就嘎然而止,骤然安静的房间,立刻被虚无的空荡填满。    他突然坐下,把头伏在手臂中,喃喃着说:“你到底高不高兴嘛?夸我一句好不好?”    严舞捂住嘴,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她不知道,她没想到,他原来就是这样一日一日的过来的。    严浩又站起身来,用手揉着眼睛。是真的累着了。    “不行,我得睡一会儿,困死了。”他看看表,然后倒在沙发上。“姐,记得八点钟叫我起来哦。不叫我,可别怪我不吃晚饭!”    呢喃着,呼吸的声音就愈见平稳悠长起来。    严舞从窗帘后慢慢走出来,看到沙发上的严浩。头发剪短了一些,单薄的身体并未见强壮多少。依旧是受伤小兽般蜷缩着的姿态。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覆盖出两片甜美的阴影。她痴痴地看着,竟不知时间过了有多久。    他突然翻了个身,把手臂枕在头下,嘴里竟然还下意识地嘟囔:“姐,你又瘦了呢。好咯!”    严舞轻柔地扶起严浩的身体,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实在是劳累过度的严浩连眼睛也没有睁,很自然地伸手环住严舞的腰。    天色从昏黄到漆黑,钟表在墙上“滴答”着飞快的跑。严舞一动不动地坐着,竟然丝毫不觉这样的静坐难捱。    八点钟的时候,她摇了摇严浩,轻声说:“八点了,起来吃了饭再睡。”    严浩鼻腔里发出撒娇似的声音,依旧睡着。    严舞想要起身去做饭。她刚略微一动,环住她腰间的手臂猛然收紧。    “再睡一会,就一会会。”严浩委屈地嘟了嘟嘴,依旧闭着眼睛。“你平时经常忘记叫我的,怎么偏偏今天这么准时!”    把脑袋再用力地往严舞怀里蹭了蹭,严浩闭着眼睛微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点酒的原因,姐姐今天比每一天都真实。”    严舞忍不住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声说:“是真实的严浩,你睁开眼睛。”    “才不!”严浩依旧闭着眼睛笑,“你知道这样的时刻有多难得么?我每一天都努力一个人生活的就像我们在一起时一样。有的时候,我假装的自己都觉得很假装。难得在梦里遇到一次,再陪我一会……”    “你睁开眼睛!”严舞小声的命令着,却见固执的脑袋干脆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怀里。    经久的恶劣习惯让严舞毫不犹豫地照着严浩的屁股就打了一巴掌。    “唔……”严浩在严舞怀里扭了扭身体,“在梦中就不要打我了吧!”    “啪啪啪!”由于只穿了一条单薄的运动裤,清脆的巴掌声就响了起来。    严浩回手捂住屁股,似乎刚想表达一下不满,却突然僵住了身体。    在梦中,人是会疼的么?    他猛的抬起头瞪大眼睛,似乎一时间分辨不出真实和幻梦。    严舞轻轻地抚摸着他错愕的面孔,眼睛湿了,泪落了,然后她笑出声了。    严浩化成了无声的石像,维持着那个惊愕的姿势久久不能动弹。“咕咚”!清楚地吞咽吐沫声后,严浩的眉毛纠了起来,他的手心轻轻地蹭着严舞温暖的身体。“姐,糟了!我是不是真的得妄想症了?现在不但幻听,还幻视呢。”    严舞的右手拿起严浩的一支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严浩垂下了眼睑,又抬起,“你,你是来看我的么?”他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我一直好好的呢。”    严舞把枕在严浩脑后的左手抽了出来,她举起来给严浩看,“我是来向你要钻戒的。”她说。    天空有一颗流星划过,在它飞经窗口的时候把一束微弱却耀眼的光芒打在严舞手指的指环上。    它是那么亮,那么亮。严浩嘴唇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想说的话,自然是有的。就像某个寂静的深夜,那来自你胸腔的巨大声响,在只有你自己能听到那一刻,这声响便已经远远地荡漾开去,悠悠长长,浩浩汤汤……    有没有对你说过    我想变成一只小舟    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载着你出游    在狂风暴雨骤来时,粉身碎骨地    护着你回航    有没有对你说过    我想变成一片孤单的云    在日头猛烈的时候遮住过分的光亮    在你悲伤落寞时,变成潺潺细雨    为你弹奏乐曲    有没有对你说过    我想变成你所爱的东西,守护你    却不必让你知道    我认识你    这样,当我离开那天    你依然能快乐的    一如往昔    可是如果    我转过身,你回过头    你依旧看得到我,像我那样看着你    那么    不管寒潮风雷和霹雳    踏过雾霭流岚和虹霓    请你和我紧紧地靠在一起    说    我们    我们都要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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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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