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那时(转)_独自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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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回

(一)
 
   我第一次见到林祥睿是在一片废墟中。
 
   那是一片灾难的废墟。莫测的大自然之母只在翻手间便将这座尚在青翠中的城市压扁揉裂。我晕倒前的唯一印象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擂响,以及一群不分男女的尖叫,然后就是脚下一空,身子向无尽的虚空中倒去。眼前是层层叠叠压面而来的残垣断壁。我觉得自已就像是宇宙中一粒最小的尘埃,无力无助。身上传来因撞击而带来的痛疼,使我在神智清楚的最末断,感觉了巨大的恐怖,对死亡的恐怖。自己就这样死了吗?
   死了吗?
   还没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很庆幸自己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除了几处皮外擦伤外并无太重的捐伤,于是一边爬起来,一边暗自叨念着不知自己是拜对了哪个神,居然可以在这样的大地震中,也能只伤毫发的活下来。
   地震,是的,这是一场可预见到的,也被预见到的大地震。
   早在月前,政府有关部门就预测到了这样一场地震的将要到来。然而这样的预测,除了给全城的居民带来恐慌外,再无任何实际意义。是啊,不知哪月哪日,甚至连级数范围都预测得无限大的报告,到底能给人们带来什么样的警示呢。这场据称大可灭城,小只撼树的地震,如同一匹即将到来的猛兽让人们惶惶不安,不知所措。人们能做什么,政府又能做什么。是把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一夜全部撤空;还是把大地掀起一角,抓住那个叫做地震的罪魁祸首。
   等待,人们能做的只有等待。或许还有祈祷,向谁呢?向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时我们是否还活着。
   一时间城市里的三个地方异常的活跃起来。超市,医疗机构,还有所有与信仰有关的宗教场所。人经常在依靠不了自己的时候,去依靠别人。我也不例外,我身上也带着一个开了光的玉佛,那是妈妈为我请的。我的家在离这座城市不远的另一个小城中。妈妈知道了将要有地震后,吓得立即跑了过来要拉我回家避难。我当然不肯。我说,我是一名医生,这个时候去跟领导请假,不就是找死吗?饭碗还想要不要了。妈妈急了说:是小命要紧还是工作要紧。我说:先不提为了进现在这家医院,我花了多少精神。就说小命吧,连新闻上都说,没准就是一个无痛无痒的小震呢。为了一个小震,吓得跑回家,丢了饭碗,值不值,丢不丢人啊?妈妈最后扭不过我,含泪而别,临走时就留下这个开了光的玉佛给我,说灵得很,千万随身带。我于是挂在了胸前,我不信佛,但也知道这是妈妈的一片心意。况且这个时候信总比不信好。
   恐慌延续了一个多月,预言中的猛兽还没有如期到来。大概是日子久了,人们的绷紧的神经都松懈了下来。防震瓶不再是夜晚卧室中的必备之物,超市也空闲了下来。我一向不是一个爱拥挤和争抢的人。所以这个时候,反而是轮到我钻进超市中补充家备的时候了。拎着一大堆东西等待结帐的时候,我还跟前面的阿姨开玩笑谈地震的事。谁知还没笑出声,大地就擂起了战鼓,摇晃起来。我知道,删删来迟的地震终于在不该到来的时候来了。
 地震来了。
 
   我爬起身来,发现自己掉在了一个陕小的空间内。竖起的一段钢筋顶住了上面落下的砖块,救了我的小命。抬头望去,有丝丝点点可贵的阳光从缝隙中渗进来,带着尘土迷上我酸痛的眼前。我突然庆兴自己真的是运气的很,有阳光就说明有空气,至少我不会在没被摔死后被憋了。摸索了一阵后,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太少。颓然的找个角落里坐下,我感到了鼻尖的酸痛,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一个人,被封在这个不见天日的角落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阳光,没有声音。恐惧如同一条滑腻的蛇,黏上了我的每一寸肌肤,括张着我的每一个毛孔。我突然后悔的要死,为什么当初不听妈妈的话回家去,为什么要贪恋工作,贪恋前途。我自许是一个冷静的人,但是这一刻还是怕的要命。
   
   世上最可怕的感觉不是体验死亡,而是等待死亡。
 
   这时,我听到了一阵哭声。一阵从这堆废墟中传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哭声,还夹着叫喊。声音很年轻,像是个小男孩。我心中一阵狂喜,发疯一样向声音的来源处爬去。有人,有人活着,还有人活着!这里不再是我一个人,有人活着,有人没死!爬了有七八米,我终于看清前面的墙缝中有一团蠕动的黑影,正试着挣扎着出来。我赶紧扑过去,稳住他的身体,口中说,别乱动,我来帮你。我是医生,我知道他这样乱动对伤处没有好处。他刚一听到有人喊,先是吓了一跳,等看清楚我之后,又莫名其妙的哭大了声。我当然知道他的这种在绝境中突然见到了活人的欣喜的感觉。尽管这个人可能未必帮他很多。我轻轻抱了抱他的头,安慰说:不要怕,不要怕,没事了,没事了。告诉我,你哪里痛,哪里伤到了。一边借着昏暗的光,仔细的察看他的伤处。好在他的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只有左腿和左胳膊被压在断墙下。
 
   他哭着叫,腿,腿痛,手,手也痛。
 
   我问他还能不能动。
 
   他试了试,说能动,就是痛,特别的痛。
 
   我安抚他说:没事的,没事的,能动就没事。只是卡在里面,你别乱动,我来帮你挪开。
 
   我试着推了推砖墙,很重,但可以动。我抬了一点点,叫他试着把腿拿出来。他也只能动一点点。我做为女人的力气,面对这面厚重的墙实在是微不足到。但是我不能放弃,不能放弃。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我放弃了他,就相当于放弃了我自己。
   就这样我一点点的抬,他一点点的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终于从断墙中挪了出来。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精疲力尽。大口喘着气,刚想问问他感觉怎么样。谁知他竟突的跳了起来,又扑回墙里面去,一边拍打着墙,一边哭喊着叫妈妈。我顺着他的手望去,才吃惊的发现,原来砖墙底下还压了一个人。一个女人,整个身子压在了墙下面,只有头露在外面,血肉模糊,但我还是认了出来,她就是站在我前面结帐的阿姨。她已经死了,很显然男孩也知道了这一点。他疯狂的撞着墙,企图把他妈妈拉出来。他的左手和左腿都已经折断,身子不停的颤抖。断墙之前已被我抬的有些松动,现在被他撞击竟摇晃了起来。我不得不站起来,上前想拉住他。口叫喊: 你妈妈已经死了,不要撞了。但他在发狂时的冲撞力极大,我竟一时也稳不住他。断墙已经被他撞得彻底松动了起来,头上开始有大块的尘土和砖泥落下。我知道这块地方要塌了。再不阻止他,我们俩个都危险。他已经激动到了极点,混身颤抖着,机械一样左右乱撞。我心中也慌乱也起来,一时无计可施,情急之下抬起右手向他的脸上重重的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四周顿时静了下来。他吓了一跳,我也吓了一跳。我一直是在一个很平和的环境中长大,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打过人。刚才这一巴掌不知使了多大的劲,连我自己的手都隐隐作痛。再看他的脸,本来就有几处划伤,再被我这样一打,整个脸都肿了起来,破损处还有一些青紫。我心中有些愧疚。但也管不了这么多,趁着他不再发疯了。我说:你冷静点,再撞下去,上面的石方就要塌了,你想我们俩个都死在这么!?
 他大概是被我打的耳光吓到了,一时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我趁机拉着他向外走。没走几步,身后轰的一响,刚才站的那个地方坍塌了下来,尘土飞扬,那截断墙被彻底封埋了。
   我感到男孩的身上僵了一下,拧过了身去。我连忙抓紧了他的手,生怕他再头脑发热的冲回去。但他只是晃了晃,最终克制住了自己。我看到他的眼里滚着泪,那个哀伤的神情让我的心也莫名其妙的悸恸不已。
   说老实话,这座墙被封住,我的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一起被封住的还有一具尸体,那具与我并无任何关系,但与男孩却血肉相连的尸体。我是一名医生,我看过了太多的生老病死,我不会像一般女人一样害怕死人,也不会有一般女子的柔情善感易对死亡感慨哀伤。但死人毕竟是死人,我再不怕她,也绝不愿意跟她同处一室的呆在以后不知有多久的日子里。所以封上也好,虽然在距离上我们并没有被拉远。但至少在心理上远了,我的眼睛,不会再见到她了。
 
   我把男孩拉回之前我所在的光线较好的地方,倚墙坐下。帮他看了看伤势。很重,他的左腿多处骨折,左手小臂处也有一处折断。我心中叹了一口气,怜惜的望着他,现在没有医院里的良好设施,不知他得救后还来不来得及接好。我不敢想像这样一个阳光般的男孩如果从此瘸腿废手,会是怎样的一种悲哀。好在我学过一些接骨。先是用手仔细帮他把骨位错好,又幸运的从身边找到了几个形状差不多的铁片做固定,然后撕碎了自己和男孩的衣边,绑好固定。这应该是一个很痛的过程,可是男孩竟咬紧了牙强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剧烈的痛疼,让本应破喉而去的哀号压在舌头底闷哼连连。他的脸也扭曲着。手指扣在地里。
   我心中最温柔的地方,被他的这种克制触动了。我轻轻抚上了他被打肿的脸颊,像哄小孩一般,哄着他说:叫出来,哭出来。乖,痛就哭出来,别憋着。
   我看到他的脸在我的轻抚下柔和很多,眼睛里也湿了起来。
   我说:对不起,刚才不该打你,还打重了。痛不痛?
   他说:不痛了。你打的对,我知道你是在救我。
   然后我们俩就都说不出话来。我看到他眼里有大颗的泪滑下。我伸出手抱紧他,哭吧,哭吧。哭过就没事了。
   哭吧,哭吧,把心里所有的伤,把有的痛都哭出来吧。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被压得血肉模糊,这是怎样的伤;身上被砸断了几根骨头,这是怎样的痛。
   看着这样一个少年,在我的身上饮泣不止,我的心里突然一阵发寒,我为自己刚才有那种希望他的妈妈被封起来的想法而感到愧疚。是啊,那是他的妈妈,他至亲的人。几个小时前,还与我有过一面之缘。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惨死了,为什么我的心里不能多一些感伤呢。
   
   我的心冷了吗?
   不知道。我可以面对他人的死亡,却绝不愿面对自己的死亡。
 
 
 
    喂,小子,你叫什么名?
 
    林祥睿。姐姐你呢?
 
    我叫倪喃。哎,怎么叫起姐姐呢,应该叫阿姨。
 
    为什么叫阿姨,就应该叫姐姐。你那么年轻,对了,你多大岁数?
 
    我多大?没听过不准问女人的年龄吗?总之比你大。你多大了?  
 
    我17。
 
    切,小破孩一个。
 
    我才不是小破孩。我长大了,都上高三了。
 
    我都工作了呢。你说你还不是小破孩。你的名字挺好的。又祥又睿的。谁起的。
 
    我爷爷。我家人都可迷信了。起名时找人算了三天呢。又要大吉又要有意义的。
 
    怪不得,人长得这么吉祥如意。
 
    谁说吉祥如意。遇到了这样的事,自己腿断了不说,妈妈也。。。
 
    我知道他又想起了伤心事。连忙转移话题说:你还不幸运,要不是有块石头垫着,你早就被压死了;要不是遇到了我这个见义勇为的女侠,你不被压死也被卡死了;要不是本女侠刚好是一个能接骨断伤的女神医,你不死也要残了。
 
   他听到我这一顿自夸自擂,扑哧的笑了。笑过之后又淡淡的收回了嘴角。
 
   倪姐姐,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我们能得救吗?
 
   能,一定能。政府肯定会派救援队来救我们的。
 
   你怎么知道能?
 
   你们老师没教过你吗?要相信政府。
 
   可是救援队就一定能找到我们吗?
 
   嘘,不要说了。睡觉。
 
   为什么睡觉。
  
   因为天黑了。
 
   可我还不困。
  
   不困也要睡。
 
   我被他的话搅得一阵心烦。
 
   就这样,我们依旧日出而醒,日落而睡。每当一个日出,我都用石块在水泥墙上画上一道,表示新的一天开始。我要记下时间。我怕自己迷失了日子。我怕,自己迷失了希望。
 
   林祥睿躺在那里不能动。我给他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他的精神比昨天已经恢复了很多。我心里想,这个小男孩还真是挺坚强的。
   我的精神也恢复了。接受现状之后开始考虑起生存大计。毕竟现在不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年代了。我说,小子,你看你给我带来多大的负担。
   
   他瘪瘪嘴说:你一个人,也不见得有饭吃。没准,我的幸运,还能给我们带来饭呢。
   他说的没错。不知是他运气,还是我运气。我还真的就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包压碎的方便面。哈哈,超市的方便面。被压在了坍塌的超市下面,这真是地震中我最大的运气了。巨人能踩死大象,却未必能拍死蚂蚁。主啊,佛啊,保佑我能在这片废墟中找到些没死的食物吧。
   那一刻,我异常兴奋。随即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翻遍所有我能爬进的地方。收刮出来了一堆,不多,但也绝不少的食物。其中以方便面居多。大概地震没发生时,这里本应是一片方便面区。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食品及青菜。
   我把食品分好了类。又按照人体每日所需的最小量,分好了小堆。从易烂的青菜肉类开始,最后吃方便面。我查了查堆数,得意的跟林祥睿宣布,我们可以活过八天啦。
   
   太好啦!有饭吃啦!林祥睿显然也很兴奋。他一边扒拉第一堆里的东西,一边问我,今天吃这堆吗?
 
   对,这堆的东西的易烂,先吃。
 
   哦,那你吃绿菜花,我吃这个罐头吧。
 
   凭什么啊?!我辛辛苦苦找来的食物,凭什么你吃酱肉,我吃生菜?
 
   
   咦,我这是为你好啊。青菜多有营养啊,含有丰富的维生素,还有叶绿素。关键是天然健康。你看我多体贴,把好东西让给你,自己就只好免为其难的吃这半盒压瘪的罐头。再说你也不能吃肉,你那么胖,该减肥了。
 
   去你的。
   我一把把他掀倒在地。
 
   有东西吃的幸福日子又过了二天。林祥睿显然很満足现状的样子,但我的心中再一次焦虑了起来。因为我们的生存,又面临着另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缺水。我虽然找到了食物,却找不到水。众所周知的常识是,人可以不吃饭,但不能没水。我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补充水份了。吃的食物又大都是干品。再这样下去,就算是有吃的,也未必能坚持多久,更何况林祥睿的身上有伤,体力更差。
   然而幸运之神再一次关顾了我们。就在我们被困的第三天晚上,废墟的上空,下起了细雨。雨虽不大,但依然透过缝隙流下来,在我们面前的地上,留下了一个一见方米大小的水坑。
   我狂喜,大叫着。口唇已经干渴的不行,顾不得脏,就直接趴在地上,用手撩起浮上的雨水喝了几口。随后又拿之前吃空的罐头盒盛了一碗水,递给林祥睿喝。
   没想到,林祥睿看了两眼,竟拒绝喝。
   我心中不免一气。声音厉了起来:喝!
 
   不喝!
 
   为什么?
 
   脏!
  
   有水喝能活命就不错了,还嫌弃什么。喝!
 
   我不喝,不喝。水里还有泥呢,怎么喝?
 
   怎么不能喝!我这时心里是真的急了,心想这个小子怎么这么执拗。一动不动就得来的便宜水,还要拒绝喝。
 
   我于是把罐子抵向他的嘴,命令他,喝!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他大概是怕我灌他,皱着眉头,用那只好手过来挡。谁知这一推一挡间,罐子斜掉,水洒了我一身。
   我这时真的是火冒三丈了。心想,你小子真的是不识好歹。我辛辛苦苦伺候你,你居然还敢跟我发脾气。一时间,由地震到被困的所有烦燥焦怒全爆发了出来。我把罐子猛力的往地下一摔,厉声问:你到底喝不喝?
   他看我真的生气了,形容间似乎有点害怕,可是口中回答的还是:不喝。
 
   好,今天你不喝,我就打你!打到你喝为止。
 
   说这话的时候,我虽气,也并没想真的打他。我一向不喜欢暴力,何况这小子一直以来也算是乖巧合作了。哪想到他会为喝水的事犯倔。我说打,只是想吓吓他。
   谁知我正心中发软,他竟然硬朗了起来。一副准备挨打的样子。说:你打吧,打死我,我也不喝。
   我的火气顿时又蹿了上来。好!你不怕打,那我就今天打服你。我抬起手,找落掌的位置。脸不能再打,胳膊腿上又都有伤。我的眼光落到了他那完好无损的屁股上。
   好吧,既然你要像小孩子一样执拗。那我就按照教训小孩的方法来教训你。
   我一把把他拽过来,侧过身对着我的腰,抬手对着他的屁股狠狠的抽了两掌。然后看着他的脸问:喝不喝?
   他刚开始也被我打懵了。但平复后脸上依旧一副不认错的神情,一言不发。
   我于是抬手,“啪,啪”又打了两下。大概是因为我饿了几天,力气不够,又隔着牛仔裤的原因,看林祥睿的反应好像不大痛。反到是我的手,因为这几天又爬又抬的划破了不少口子,打了这么几下,到是痛的很。我心里更是气,这是在罚他还是在罚我?于是弯下身,顺手在地上捡了一根棍子一样的东西。又抬手向那个向后撅的屁股抽去。事后,我才知道捡起的是一根断掉的钢筋,有拇指粗,重得很。不过当时正在气头上,也没有管打人的是什么。只是使足了劲往林祥睿的屁股上抽,只想让他痛,让他受到惩罚。我感到,第一棍抽到他的屁股时,他的身体就猛的一缩。他的手在后面本能的抱了一下我的腰,我知道他痛了,心里高兴。手下就更快了起来。大概抽到七八下的时候,他再也吃不住痛,叫喊了起来,声音中带着哭腔,嘴里呜咽着不知念着什么。
   这时我的手臂也累了。打的速度缓了下来,但力度没变。依旧是一棍一棍的狠狠地落在他的屁股上。他这时的身体开始发抖了起来,手死死的抱住了我的腰,屁股上每挨一记,上身都不自主的跳动一次。他大概是看出我没有停的意思,于是嘴上终于开始清楚的讨饶了。
 
   我听到他哭着说:倪姐,别打了,我错了。好痛啊,我喝,喝还不行。
 
   我说:不行!让你喝的时候你不喝,现在想喝也没有了。
   
   说话间手底下还是没停,又重重的抽了两记。林祥睿这次真的是吃痛得受不了,口中发出了惨烈的一叫,身子大幅度的弹了一下,小腿向后乱蹬。哭着喊: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真的很痛,真的很痛。
 
   我的气还没消,于是又抬起了手。他看我还想打,真的是怕了,慌忙用那只断掉的左手挡在屁股后面。我看着那只绑着夹板的手,棍子再也落不下来了。咣当一声把那根钢棍扔在了一边。自己也跪坐在了地上。这时才发现我已经累得満头大汗,身子像虚脱了一般,加上潮潮的雨水,混身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林祥睿此时也放松了我的腰。依旧哭泣着,仿佛受了无尽的委屈。他伸出手想摸一下屁股,又立即痛的缩回了头。我把他的头搬起来向着我,看到他脸上流満了泪水,眼睛都有些红肿,嘴唇也咬破了一处。我这时知道真的是打重了,心里一下子软了下来,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会为了喝水这一点小事,把一个男孩子打得如此委屈。
   但脸上还得板着。我问林祥睿:现在,喝不喝水。
 
   喝,喝。
   
   你这样任性该不该打?
 
   该打,该打,555555,我知道错了。
 
   以后还敢不敢这样任性,跟我执气。
 
   不敢了,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我看教训的目的到达了。就捡起那个破罐子,找一处略干净的水舀起,递给他。他这次到是二话没说,乖乖的接了下来。我心里想,看来这“棍棒底下出孝子”古训还是有点道理的,好话说尽了你也不听,这打了几下便乖乖的听话了。林祥睿把口端到嘴边上时又忧郁了一下。我以为他要反悔,沉下脸问:你还想干什么?
 
   他吸了一下鼻子,那双透过泪水的眼睛突然调皮的闪了一下:要我喝水也行,不过倪姐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莎其玛,那个放到第六天吃的莎其玛,要归我。
 
   我一时被气的啼笑皆非。
 
   他是真的渴了,整整喝了两大罐的水。 
 
 
 
 
 
 
 (二)
 我和林祥睿的第二次冲突是由尿尿引起的。
     
 我是一个有胳膊有腿,可以上窜下跳的好人。自然在解决生理必需问题上方便的多。
 
   但林祥睿缺了支胳膊断了条腿,基本上成为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在喝下那两碗不干不净的救命水之后,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他有了尿意。
 
   于是他红着脸对我说:倪姐,那个……我想尿尿。
 
   我叹了口气,想该来的总会来。然后扯起他,把他拎到那个估且被我定义为而厕所的角落里说:尿吧。
 
   他红着脸看了看我。我自觉的后退几步,侧过去脸。刚想说几句不痛不痒的无聊话。就听扑通一声,  有个重物摔在了地上。
 
 我又急又气,扶起他说:笨蛋,站都站不好。
 
 他大概跌的火气也壮,顶回嘴说:把你的腿打断,你好好站站试试!再说,再说,我那里也痛,不好吃劲。说到最后,声音里尽是委屈。
 
 我知道他是说昨晚挨打的伤还在痛。心里就又泛起了一丝愧疚,心想,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小子,经了
 
 这样的事,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也真是难为他了。于是就柔下心来,扶稳他说:我扶着你,你尿吧。
 
 等了一会,他没有动静。我偏过头瞪他问:你还想干什么?
 
 林祥睿嘟囔了一声:我不习惯尿尿有人站在身边。
 
 一句话又把我的火气顶了上来。难到姑奶奶我就习惯伺候个小破孩子尿尿吗!?
 
 我抓他手臂的力到不由自主的加大些。痛得他一哼。
 
 解裤子!
 
 他不动声。
 
 你到底想不想尿!?
 
 他还是不动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的耐性一点点消失。
 
 我知道他昨天不喝水的倔劲又上来了。心想这个小孩到是别扭的可以。生死大事上不糊涂,总在这种牛角尖的小事上犯倔。
 
 我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是想不被人扶着,一个人,正常点的尿尿。但这可能吗?我不扶,你站得稳吗?对明知不可能的事,还犯倔。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吗?
 
 我的手又泛起了打人的冲动。
 
 好,你不解裤子,我帮你解。
 
 我把手探向他的腰间,就要解他牛仔裤的前扣。他慌了,本能的用手去挡。但一手又怎敌二手。
 
 我一边嘴上危协说:你再动我可就不客气了!
 
 一边更赌气一般褪他的裤子。
 
 林祥睿看样子慌了神。平时伶俐的嘴不再,只知道反复的说: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我啪的打开他反抗的那只手,另一只手一使劲,把他的裤子,连同内裤一起,裉到了大腿根下。
 
 他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猛的一使劲,想推开我。
 
 我的无名业火大燃。厉声怒吼道:怎么,昨天的教训不够,今天还想跟我犯横吗?
 
 边说,边一抬手,狠狠的抽向他那光在外面的屁股。
 
 “啪”的一声。在幽闭的空间里异常响亮。他显然是吓坏了,连我听了都是一楞。
 
 为了掩饰心里的慌张。我的嘴上又骂了起来:真是不知好歹的小破孩。难到每次都要被打一顿才听话吗?
 
 然后,一只手环在他的小腹处,支撑他前倾的身体,另一只手高高的扬起,又重重的打在他的屁股上。
 
 他哼了一声,并不求饶。我知道自己手力不大,未必能打得他多痛。于是更是狠心的一顿猛拍连打。
 
 他还是别扭的不说话。只是偶而有一下吃痛时哼一声,连唉叫都是犹犹豫豫的。
 
 我看到他因为紧张吃痛的屁股紧紧的绷着。原来白晰的皮肤上,横七竖八停着青青紫紫的印迹,那是昨天打他是留下的伤,加上刚刚的拍击,更是红肿的可怜。我的心一下子又软了下来,心想,倪喃啊,你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不过也是个可怜的小孩,就是忍让他一时,又能如何?
 
 我于是停了手,把他的脸扭向自己,故作凶狠的说:林祥睿,你要是再不认错,我可就拿昨天的家伙招待你了。到时候再求饶,就晚了!
 
 他听了我的话,果然吓了一跳。一双含了泪的眼睛看向我,即想求饶,又似乎不甘心。样子又可怜,又可爱。
 
 我忍了笑,板起脸,继续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你当我只是吓你吗?好!你等着,我就去取那根钢条来!
 
 他这下真的害怕了。连忙抓紧我的衣服,求饶说:别去,别去。我错了。我认错了。你别再拿那个打我了。
 
 昨天的那顿打,使他心有余悸。
 
 我瞪圆了眼睛,狠狠的说:怕了?现在知道怕了?那刚才犯什么混?你给我站好!
 
 他当然不能站好。
 
 我于是换了个姿势。走到另一边扶住他。甩了甩打得又麻又痛的右手。心想,这打小孩,还真是一件又伤心又伤身的体力活。
 
 我抬起左手,对着他红透了的屁股又给了一掌问:到底想不想尿尿?
 
 这一巴掌其实并没有使劲。但他仿佛根本不想再抵抗了一般,竟然哎哟一声哭了出来。嘴里含着泪说:想尿。
 
 啪! 想尿还不老实。
 
 你站在那尿不出来。 是啊,你想尿时,旁边有个人,而且还是异性看,你能尿出来不?
 
 我轻轻的转到他身后,用手揉了揉红肿的屁股说:林祥睿,首先,我比你大,是你的姐姐,你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我是个医生,男人见的很多,也不差你这个小屁孩。你去医院打针,难到没当着护士姐姐的面脱过裤子?
 
 我听他嘟囔了一句:那不一样。然后屁股上又挨了一下。他就不再作声了。
 
 一时间沉默。
 
 我抬眼看着这个个子比我还猛一点的男孩子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尽管他的肩已展开,尽管他的背已成实。可他还是没有长到男人的形状。他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这时候,应该在妈妈身边撒娇讨巧吧。可是现在,他经历了断骨的苦,经历了丧亲的痛,

第2回

他又该向谁撒娇,向谁讨巧呢?
 
 我抱紧他的背。轻声说:小睿,从今天起,你叫我姐姐吧。
 
 他的背紧了一下。然后,哗的一声,尿了出来。
 
 
 
 
 
 (三)
 
 那天之后小睿果然乖巧很多。不再敢拿他的屁股来试探我的脾气。
 
 他本来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还太小,有时候不知道如何来面对无知的未来。
 
 那么我自己就知道吗?我也不知道。我手里握着妈妈请的玉佛想,其实我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姐姐。
 啊?
 今天该吃哪儿堆了?
 这一堆。
 这一……堆,不好。
 怎么不好?
 看起来就不好。
 那你想吃那儿一堆。
 这一堆吧,这一堆比较好。
 切!这二堆儿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啊!这一堆是康师父,那一堆是来一筒。
 都是方便面!
 不一样,不一样。这一包是康师父炸酱,最新款的,特好。
 那就给你这个炸酱面。
 姐姐!
 还干嘛?
 昨天还剩半筒肉酱呢……
 谁说剩了,没有!
 你骗人,我都看到你藏起来的。你欺负人,你要自己偷吃。
 胡说!我拍了他一巴掌。东西都是我找来的,我要想吃还叫偷吗?
 那你藏起来干什么?
 干什么!?留着这堆东西吃完了,还能再活几天!
 不用了吧。你与其藏在那里被老鼠吃,还不如现在赏给我这个可怜的弟弟吃呢。
 …………
 姐姐,姐姐,好姐姐,你就……——*  他又开始使用那种又嗲又腻的声音了。
 
 我大脑一片发麻,左手不由自主的伸进那个耗子都钻不进去的洞里,把那罐肉拽出来塞进他的嘴里。
 心里暗骂自己无能,都被这种恶心的糠衣炮弹连轰了好几天,居然还没有免疫。一道道满汉全席都被他骗去了,最后想剩点残汤都留不下。
 
 我拍着吃了N天方便面的肚子阿Q的想,其实也不错,小腹上的赘肉都不见了,到是省了几百元减肥药的钱。
 
 我站起来,自我感觉良好的转了一圈问:小睿,你看姐姐现在身材怎么样?
 
 小睿头儿也没抬痛快的回答:好!
 
 我有点沾沾自喜。他又接上一句:眼前我能看见的人中,最好的一个。
 
 一个身材最好的人同一个残废在一起,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于是大多的时候,我们聊天。
 
 聊天是一件好事情。它能让人一下子知道世界有多小,人群有多窄。比如聊过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小睿的家跟我租的房子在一个小区,而且是前后楼;原来小睿他们学校今年还在我们医院打过预防针;原来小睿姑姑家的表姐与我同事的姐姐是同学;原来小睿的外公是一位老中医,而他退了休之后曾被邀请到我所就学的医大做名誉教授。
 
 原来这个世界很小,只要你肯用心,你就会发现,想要认识一个人其实并不难。
 
 小睿说他爸爸妈妈都在机关工作,小时候没时间照顾他,他是在爷爷家长大的;小睿说他爷爷最宠爱他,从来说一不二过年还给很多压岁钱;小睿说小时候被妈妈逼着学了很多特长比如弹琴,比如画画,一直以为自己多才多艺,长了高中这后才知道原来自己会的还没有别人一半的多;小睿说为了长高个子他高中时开始打篮球,还参加过校队,后来怕耽误学习被家里勒止;小睿说他小时候学习不好,上高中的时候才赶上来,本来他的成绩也不能上这所特点高中,是爸爸托了人给了钱才进去,进去之后果然成绩提高了很多,现在的分能考上重点。
 
 小睿说的越来越多。
 我确说的越来越少。
 
 我们弹尽粮绝的时候,地上已经划了第十条道。头顶上还是没有动静。太阳升,月亮落。
 地上的水洼也已经干涸。让我突然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悲哀。
 小睿开始发起了低烧。这是伤口感染造成的。我明知道原因。却无能为力。
 
 心里慌的很。看着小睿沉睡而安静的面孔,突然有一种绝别的错觉。我突然之间感到很害怕,害怕他如果从此沉睡不再起来该怎么办,如果这个跟我相处了十天而今生死相依的男孩子如果就此一卧不起
 
 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当生与死,都不在自己的掌握中,我还能怎么办?
 
 食物没有了。日子变得更加难熬。
 小睿的脾气越来越坏。我也变得趣来越暴躁。
 他不停的问我,姐姐,我们能不能得救?我们到底还能不能出去?我们还能不能活着?
 我听得不耐烦。把他翻过来对着他屁股狠拍了一下。吼道: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
 
 我最近总喜欢动手。人在慌乱害怕的时候总要找个发泄的地方。小睿发泄的方式是乱问问题,我的发泄方式则是打人。
 
 暴力是打破恐惧最有效的方式。
 
 然而被暴力相加的人却不这样认为。小睿被我一巴掌打急了,挥动着那条断臂,大力的骂到:你他妈的干嘛又打我。
 
 你小子骂谁呢?!
 
 我抬手又给了他一下子。用手不解气,因为我自己也痛。于是想操家伙。捡起之前的那根钢条,想想又放下了。小睿没被摔死,没被砸死,没被饿死,没被渴死,我还不想把他打死。
 
 可是火气还壮。于是狠手又打了他一下。
 
 小睿初见我又拾起了那根曾打得他极惨的凶器,立时怕了起来。口中更没了遮拦。他大概也是家教极好,极少骂人。所以骂人的花样并不多,只是翻来覆去的骂娘,叫我住手。
 
 我当然不会住手,敢骂我妈,我能留着你的好屁股吗?
 
 我立起身,一边用膝压住他的腰,一边伸手扒他的裤子。隔着裤子打不疼。我不心痛自己的手,也不会心痛你的屁股。
 
 他拼命的扭动身子挣扎。口中还不老实:你想干什么?你混蛋,你这个老女人,你他妈的不能脱我裤子!
 
 我不能脱!?
 
 我一猛劲就把他的裤子扒了下来。仔裤底下是深蓝色的内裤,我的手只稍迟疑了一下,然后就毫不犹豫的拉了下去。反正看也看过了,还给留什么面子。
 
 屁股露在外面的那一瞬,小睿就老实了下了。胡闹的孩子总会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哪里是个界。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舒服的坐在地上。然后把他拎到膝上,避开那条有伤的腿,膝一抬,他的屁股就翘了起来。这是我这几天来打出的经验,知道什么姿势什么力度最能让他老实。
 
 他很紧张,屁股绷的紧紧的,甚至有些许的凹陷。白嫩的皮肤上还残留着几条淡红的印记。
 
 如果在平时,甚至是几天前我看到这些伤,都会心软,都会惭愧。但现在我心很烦,气很燥,性很急。
 
 我狠狠的抬手向他的屁股抽了一记。吼:让你再骂!快道歉!
 
 他的屁股立刻泛起红来。峰尖处微微的颤了颤。我看他侧脸的嘴角处向下弯了弯,没吭声。
 
 又犯倔。这小子总是不见棺才不落泪。犯倔就能挺到最后吗?
 
 我抬手再打。啪!啪!啪!啪!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狠。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陌名其妙的气。仿佛我倒霉的恶运与不知生死的未来都成了手下这圆实的屁股,我要使尽全身的力气,打烂他,打烂他才能活下去。
 
 小睿也感觉出来了我的打法与之前不同。我不再有理智,不再有怜惜,我只是想一味的打。不给自己喘息,更不给他喘息。我的手很痛,他的屁股更痛。我看到他的上半身随着我的击打而颤抖。他侧过的脸庞的因痛疼而扭曲在一起。汗水顺着眼角流下,曾让我有一丝疑惑,以为是泪。
 
 我的右手很痛很累。于是,我换成了左手。新换的刑具果然更有力一些。当我的左手落在那红透了的屁股上的第一下时,他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我以为他会求饶。谁知他竟破口大骂了起来。他喊:你他妈的打死我吧。我活着还干什么?你不就想打死我吗?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他妈的当初救我干什么?让我活受罪!
 
 我更加发狠了。 小兔崽子,费了死劲救你还救错了。
 
 我再次操起丢在地上的那根钢棍,对着他的屁股就抽了下来。这一次没有仔裤的遮挡,我清楚的目睹了这一棍子下去,咬在臀肉上,陷进去又抽出来。红色立时变成了陪衬,一条姆指粗的棍痕横在红底的屁股上,泛紫肿涨。如同一棍子猛抽进一个浅水泥潭,随棍带起来的还有潭底的沉泥,乌深一片。随着紫色泛起来的,还有小睿从喉咙底冲出的一声惨叫。
 
 我停下手,等着他求饶。
 
 他全身都在抽搐着。手抓住我的腿,缓了半天才又骂道:你打!你打死我!你上次就应该打死我。我死了,就没人跟你分那些吃的了。你就能多活几天了。怎么?你现在后悔了?后悔也晚了。你打死我呀!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崽子!
 
 我攒足了劲,又轮下了一棍子。
 
 然后我听到小睿口中发出了猛兽般的一声吼。撕心裂肺。
 
 妈妈!——他哭道。
 
 我的心一下子榻了。泪水肆意。
 
 把棍子丢在了地上。脑中如被电击。
 
 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我怎么能把怨气发在小睿的身上。他也害怕,他也痛,他也苦。
 
 我捧起他的脸,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姐姐不该打你。姐姐不该把气撒在你的身上。你不知道你对姐姐有多么的重要。在这个夜暗狭小的世界里,没了小睿,姐姐可怎么有勇气一个人等下去。
 
 我们就这样抱着头,哭在一起。
 
 直到日落。
 
 直到眼泪干涸。
 
 
 然后,我们听到了头顶上有土块松动的声音。
 
 天开了。
 
 
 
 
 
 (四)
 我和小睿被拉到地面上时天已大亮。
 
 脚踏实大地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一阵惊呼与掌声。一个个混身泥土的人围在我们周边。记不清脸,只
 看到一双双闪光的眼中的笑意。然后一个声音带着头喊:两个人都活着!两个人都活着!
 
 我也把水汽充满在眼睛里。掌心攥紧了小睿的手。
 
 这个时候,人是人。生命无限可贵。
 
 
 妈妈在临时医院里找到我时。率先扑到我的身上大哭了起来,惊天动地。比那些前来认尸的家属哭得还凄惨悲惋。
 
 妈妈哭完了。轮到了我。我却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哭。只是静静的依懒在这个娇小女人的怀里,享受着这独为我撑起的天和地。
 
 然后妈妈进屋看见了小睿。又是一阵落泪,直说这孩子可怜。惹得好不容易哄好的小睿重哭了起来。
 
 我眼睛里哭的不耐烦,走出屋去。看见小睿的医生拿着他的病历。连忙问:怎么样?
 
 医生叹了口气:真难为了这孩子。左臂,左腿,多处骨折。脸,背,腰上有大多积擦伤。伤口处已感染。就连屁股上都有不轻的伤。
 
 说到这时,他看向我。
 
 我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眼睛不知该放哪。
 
 他又问:你学会接骨和医疗常识。
 
 我老实的回答:我就是医生。
 
 他点头:哦,怪不得。林祥睿这小子真是幸运,要不是遇到你。不死也残废。
 
 我高悬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医生这样说,是不是说明小睿没事了。
 
 
 爸爸开始张罗着让我出院回家的事。
 
 我走到小睿床前说,姐姐要回家了。你爸爸叫什么?我把你这个小麻烦交还给他,也算是功得圆满了。
 
 小睿木讷的喊了一声:爸爸。
 
 找到小睿的爸爸并没有费多大的工夫。因为他就与我们躺在同一家医院里,成了一具尸体。
 
 我陪小睿认的尸。
 
 有那么一刻,我不敢去看小睿的眼。做为医生所磨练出来的生死淡漠荡然无存。我突然又想起,那座断垣下,那具血肉模糊的身体和那张仅有一面之缘的面孔。当我紧握的小睿的手,在那个黑暗狭小的空间中,用小睿身体的热度来驱赶自己的恐惧无助时,是不是也有一双眼睛,一双哀怨的眼睛藏在残垣壁后,看着我,绝望的看着我。
 
 这样一座鲜血遍洒的城市,这样一个哀号遍野的夜晚。我拉着小睿的手,感伤心恸。
 
 
 妈妈又去帮忙找寻小睿提过的其他亲属,姑姑舅舅爷爷姥姥。得回的消息都是家破人亡,损失惨重。意料之中,确是情理之外。
 
 惨耗是妈妈对小睿说的。我没有勇气再看他的眼。那双曾经调皮阳光的眼,如今暗淡,无助。
 
 
 小睿没有再哭泣,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紧紧的拉住我的手不放。拉得我,钻心的痛。
 
 
 灯火摇曳之后。
 
 我对父母说:我想收养小睿。
 
 妈妈只是哽咽,怪可怜的孩子。
 
 爸爸却提出了反对意见。这到不是因为他心冷。只是爸爸比我们这些感情用事的女人们,更懂得什么是理智。
 
 爸爸说:首先,林祥睿的家人虽然伤亡很多,但还有存活的人。这个孩子,受这么大的打击,与其跟我们这些陌生人,是不是跟亲人在一起会更好一些?另外,收养一个孩子,并不同于养个小猫小狗。你要负责任。负教和养的责任。
 
 我心很乱,但还是坚定的点头:小睿会愿意跟我走。而且,我也会负责任。
 
 
 几天后,小睿跟我回了不远外小城中我的家。爸爸依旧寒着脸。妈妈很热心的张罗着给小睿转院,治疗,落户,和生活上的事情。
 
 我从前的房间给了小睿。自己委屈在爸爸的书房里。
 
 一个月后,小睿出了院,手腿上的伤都已大好,虽然还有些行动不变。但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了。
 
 我帮他收拾东西出院的时候,他坐在床上,一边玩着枕头,一边笑眯眯的说:姐姐,你说妈妈会在家做什么好吃的接我?
 
 小睿从回到家的那一天,就开始跟我的妈妈叫妈妈。这并不是我的意思,甚至妈妈都没想过要他改口。一个已经十七岁的男孩子,你对他再好,就能强迫他认你做妈妈吗?
 
 小睿很主动的就叫了妈妈,而且叫的那样自然,那样亲切。让我产生了一种,仿佛他原来就是妈妈儿子的错觉。仿佛他本就是我们的亲人,只是走丢了,现在又找了回来。
 
 这一声“妈妈”,叫得妈妈更是心花怒放,怜惜不已。妈妈本就是个感情丰富的人,现在,她把在我那里用不到的感情,一鼓脑儿,全都灌溉给了小睿。煲汤熬粥,床上床下,伺候得小睿少爷一般,白白胖胖,娇气十足。
 
 我甚至曾看到,有一次小睿发烧,难过的拉住妈妈的手,口中一直叫着“妈妈”。这之前,小睿只肯拉我的手的。他头痛的难过,全身都缩在妈妈的怀里,不停着叫着 “妈妈”“妈妈”,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痛苦。妈妈答应了一声。小睿哇的一下子哭了出来。妈妈叫得更加的响亮。只是这一声声“妈妈”,和着泪,带着伤,却不知是在叫哪一个妈妈。
 
 我该庆幸小睿是一个乐观单纯的孩子。他正积极主动的,想让自己从丧亲之痛中走出来。
 
 可是那刻骨之痛,又岂能片刻可消。
 
 这世上再没有人能代替他的妈妈,也再没有人能代替他的爸爸。但我愿成为他生命中另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要用我的爱,把小睿的生命重新充满阳光。我愿用我的心,把小睿迷暗的眼睛重新点起快乐的霞光。
 
 我知道从大地坍塌的那一刻起。我和小睿的命运就已经连在了一起。我喜爱这个孩子,这个我拯救了生命,也在我生命最绝望里带给了我阳光和希望的孩子
 
 
 
 
 
 
 
 (五)
 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果然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爸爸随手接过我手中的拎包。
 
 小睿乖巧的叫了一声:伯伯。
 
 小睿没有改口叫爸爸。我想他大概还是跟爸爸记仇,念着当初爸爸不同意我领养他的事。
 
 于是我打趣问爸爸:咦?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没有去上班?
 
 爸爸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说:我今天给自己放假。
 
 
 妈妈张罗着一家人吃饭。
 
 饭桌上她一边给小睿布菜。一边说:小睿现在身体没什么事了,该上学去了吧?我问过了,教委那边给灾区来的孩子有特别政策,只要差不多,都可以安排在重点高中。小睿也是高三的学生了,学习正紧,差一个月,差挺多事呢。
 
 妈妈用的是咨询的口气。
 
 小睿看我。
 
 我看爸爸。
 
 爸爸一口否绝:不用这么急,就算是学习也不急于一时。小睿现在的身体和心理状况都还不适合上学。
 
 事情就这么定了。小睿被获准在家里再休息一个月。
 
 这就是我们家的办事方式。头发长的琐事们向来都由女人操心。但大事上,还是爸爸当仁不让的做决定。
     
 
 小睿在家的这一个月呆的很是潇洒。
 
 我也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女人。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意。于是我对小睿的好,很直接的表现在了花钱上。
 
 从小睿能走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天天的拉他逛街采购。从里到外,由穿到用。差不多花光了我工作这一年上交给妈妈的那些“养老金”。
 
 小睿是一个很懂得装扮自己的男孩子。穿衣配物比我要有品味得多。所以跟这样一个男孩子逛街到也轻松,你不用多费口舌和心思,他就已经把自己配置的很高兴了。每次我提出逛街,他都乐的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进一个店里,我只是坐着。小睿东捡西翻,就能搭出挺不错的一套来。有时他也给我挑看,选出的样式果然都很精细别致。可惜,我正爱于女人的面子,心想,购物是女人的天赋,我能在这上面输给你?
 
 于是黑着脸说,不试,这么难看,谁要穿!
 
 小睿笑嘻嘻的又把女装放回去。不一会儿,拎过来一条皮带,献宝一样呈给我看。问:怎么样?
 
 我一翻价签200多。心里一抖,嘴上一横:哼,不错,很不错。买回去,用来打你屁股,我看正顺手。
 小睿怏怏的又把皮带送了回去。只捡了一条布艺腰带出来。嘴上嘟囔着:这个总没有威胁力了吧。
 
 
 一个月后,小睿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被送进了学校。又过了半个月我也满腹心不甘情不愿的到城里一家最小的医院里上班。
 
 能捡到这个工作,全是妈妈的功劳。因为那家医院院长的孙子在机关幼儿园上学,而妈妈恰巧正是这家幼儿园的园长。
 
 妈妈说:有工作就去上,哪容你挑三捡四的。医院再小,也还是医院不是?
 
 我可不敢在嘴上表现出任何不满。因为尽管我比小睿大了8岁,比较起来似乎是老女人的样子。可我在医学界里,还是菜鸟级的菜鸟。刚刚从医学院里出来不到一年的新手,不仅没有独自处理权,而且还
 要跟在那些老医古身边转着叫老师。
 
 我尽量的把自己的气势收起来。装成临家女一样,脸笑口甜,眼勤手快。可还是堵不了悠悠众口。
 
 那些吃饱了饭没处乘凉的人们,集在我耳力所及的角落里八卦着。
 
 呦,那不是老倪的姑娘吗?
 
 是啊,当初医大毕业分配到咱医院,还不爱来呢?
 
 那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凤凰落难了呗。她原来上班的地方,哎,就在大地震的那个城市里。一场震全没了,捡回个小命就不错了。
 
 啧啧,这是什么运气。去哪儿,还能引来一场地震。
 
 可不是,可不是。看来这丫头命不太好。哟,这我可得留点心。前两天李处还找我给儿子介绍对象呢,刚想起她来。可别了,别再把这坏命带给人李处家。
 …………
 
 
 我听了一阵心烦。
 
 这时一个电话打进来。电话里是一个很严历的女声。命令一般的说:是林祥睿的家长吗?下班之后,请到学校里来一趟。
 
 我一时还反应过来这身份上的转变。谁是林祥睿的家长?
 
 
 下班后,我赶紧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学校报到。那个总冷着脸的张科长踱过来说,小倪别急着走,晚上加个班。
 
 我连忙堆起笑脸回:张科长,今晚可不行。我一会儿得去趟学校开个家长会。――我都没好意思说,是单独被老师叫去专门挨训。
 
 同屋那个带跟镜的男医生突然很惊诧的指着我:你,你,你结婚了?
 
 我恶作剧一般的笑:结啦。儿子都上小学了。
 
 
 去小睿的学校,我到是轻车熟路,因为那里也是我的母校。只是曾经是学生,现在做为“家长”的身份再走回来,心里竟是有一些感慨。
 
 我走进高三组办公室时,看见小睿正低着头贴边站着。对面是他的班主任王老师,一脸怒气。看见我过来,有点诧异。你是林祥睿的家长?
 
 我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是他姐姐。
 
 王老师看看我,不太满意的点点头,哦,今天叫你过来,是谈一下林祥睿近来的表现。很不好,很不好!你看看,刚刚入学了不到一个月,就收到了三封情书。三封!这写的都是什么啊?乱七八糟!这哪里还像个学生!这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我连忙双手接过来那三封“罪状”,口中说:王老师,您消消气,消消气。林祥睿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好好管教。
 
 然后,眼睛余光瞥上那封“情书”,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那封所谓的情书的题头是这样写的:送给城高最最最帅的小杰伦。哈!小睿是圆圆可爱的大眼睛,哪点像周杰伦的样子?
 
 我这一笑更惹怒了王老师:你,你这哪里像个家长的样子。回去!换个大人来!
 
 我这才明白过来,王老师对我不满意的地方。于是本能的辩解说:王老师,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小睿。他们都正是青春期的孩子,对异性产生好感是正常的。再说,是别人写信过来骚扰我们家小睿,又关他什么事?
 
 话说到一半我就觉出不对了。
 
 是啊,我不仅没从心理上习惯家长的身份,一见到老师依然是做学生时本能的敬畏胆寒。而且从言行上也没有尽到做家长的义务。这个时候,一个正常的家长是应该站在老师一边狠狠的训斥不听话的孩子吧?
 
 我突然觉得心底一阵发麻。
 
 只能拉起小睿,留下一声:老师,对不起,我这就回去教训他。然后仓惶出逃。
 
 
 我一路匆匆的走。小睿蔫蔫的跟着我匆匆的赶。
 
 到家之后,我把包啪的一声惯在桌子上,然后把酝酿了一路的怒气都发泄出来。手指着小睿大吼:林祥睿,你给我回你的屋子里去!
 
 小睿一看这架式,也是吓了一跳。本能的就窜到妈妈的身后。
 
 妈妈不知哪来的劲头,也掐起腰大吼了起来:倪喃,你在对谁这么大呼小叫?!
 
 我立刻软了下来:他在学校里犯了错误!
 
 妈妈这才用手推了推小睿说:你乖乖的跟姐姐进屋去。然后,想了想又跟上一句:喃喃,你不许打他!
 
 我在地底下的恶行,妈妈也知道。
 
 
 走进屋,我坐下,小睿低头站在我面前,一脸委屈,典形的犯错误小孩子的样子。
 
 我问:你知道错了?
 
 小睿答:我知道错了。
 
 即然认了错,下面又该怎么问?管教小孩子,果然不是我的特长。
 
 我于是又问:你妈妈以前教训你都是怎么做的?
 
 小睿迟疑了一下,回答:就是骂我呗。有时候也掐我。
 
 我说:妈妈不让我动手打你。还有呢?历害点的!
 
 小睿脸红了一下,又老老实实的回答:罚跪,我要是犯了大错,就会被罚跪。
 
 罚跪?不错,虽然我从小到大都没被罚跪过,但想想这个略带点羞辱性质的惩罚,从古至今都被各种大小家庭用做惩罚小孩子的手段,想必是有一定作用的。
 
 于是,我伸手拉过一张椅子,又在椅子上摔下了几张纸和一只笔。对小睿说:那你就跪着这里写检讨书!好好想想自己的错误。
 
 小睿哀求一般叫了声姐姐。我黑着脸说:快点,跪下!不写完,不准吃饭!
 
 我看他执执拗拗的先跪下一条腿,又弯下另一条腿。身子摇摇晃晃一副耍宝的样子。一生气,对着他
 屁股踢了一脚骂:跪好了!
 
 他终于老实了,跪好在椅子前,拿起笔,上身前倾,屁股后撅,看样子,是在思考怎么写检讨书了。
 
 
 帮妈妈做好饭,我推门去看小睿反省得怎么样。他一见我进来,脸上乐开了花,起身就想迎接我,被我一声吼:谁让你起来的!惊得又跪了回去。
 
 我从他手中拿起检讨书,一看竟气得笑出了声。检讨书只写了一半,大致内容是:姐姐,我错了。我不该长得太漂亮,讨女生喜欢;我不该穿得帅,惹女生爱待;我不该篮球打得太好,勾引女人喜爱。……
 
 我气得一把把检讨摔在小睿脸上。你就是这样做检讨的?!
 
 小睿委屈的说:你自己不是也说,招惹女生喜欢,不是我的错吗?又是不是我想要她们喜欢,凭什么错的是我?
 
 我知道我陷进一个理不清的官司里去了。这个时候,我是该做一个开明通达的朋友家长,告诉他你没有错,你应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还是该做一个传统正直的严历家长,一巴掌打过去,告诉他,只要惹了事,耽误了学习,被老师叫了家长就是错?
 
 我问:有人给你写情书的事,你们王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他回答的更加委屈了:是我主动交给王老师的,本来想让老师教训那几个总缠着我的女生的。
 
 咎由自取!
 
 那王老师怎么只教训你,不教训那三个女生?
 
 因为,因为,那三个女生不是我们班的。我们王老师,没办法教训。
 
 好!那你就跪在这里继续反省错误吧。什么时候反省的好了,什么时候起来!
 
 
 我决定做一个传统正直的严厉家长。因为做这样的家长比较容易,你只要比他横,比较站位高,必要时再打上两巴掌就行了。而做前者就很难,做前者,需要你比他强得很多的智慧,和更游刃有余的做人的学问。
 
 
 小睿一听又要跪,惨下了一片脸。转身拉住我的衣角哀求道;姐姐,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
 
 我严厉的问他;能写出这样的检讨,还好意思说是知道错吗?
 
 小睿哭丧着脸说:那你说我错在哪儿了。你这样罚我跪着,还不如打我一顿来的痛快呢
 
 我当然也说不明白他错在哪儿了。于是故意起身想走,说:错在哪了,自己想!妈妈不让我动你。你还是老实的跪在这里思过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起来。
 
 小睿急的一把抓住我:姐姐,姐姐,我错了,是我自己该打,你还是打我吧。我要是总想不明白,那不得跪在这一晚上了。
 
 我想想,打,也好。道理不会讲,总得找一个快速的解决方式。
 
 我随手拿起他书桌上的塑料尺,然后坐在他身前的椅子上,说:把牛仔裤脱掉,然后趴上来。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高撅着嘴,把仔裤拉到膝弯,一拧身伏在我的膝上。我看到到白色内裤下包裹得圆圆鼓鼓的屁股,突然产生了想摸一把的冲动,暗骂一声自己

第3回

变态。然后高抬手,把尺子啪的一声吻在了小睿的屁股上。
 
 他痛的唉哟一下。两只手撒娇一般的乱动。第一下总是最疼,大概是因为在这之前,皮肉并没有做好挨打受痛的准备吧。
 
 我用空的那只手捂牢了小睿的嘴说:不许叫!念你初犯,打十下。你老老实实的受着,不许出声。要是把妈妈叫来,你就还继续在这跪着。你明白没有?
 
 小睿不住的点头。
 
 于是我落尺有声。“啪!啪!啪!啪!”
 
 几下了?
 
 6下。
 
 胡说!刚刚才5下。
 
 我数错了,我数错了。唉哟,姐姐你轻点。
 
 我打满10下。然后拉起小睿,看他的脸。眼睛有一点点红,鼻头有一点点红。嘴角一会上弯一会下弯。我心想,这孩子到是天生长了一副讨人爱的模样。
 
 
 这场打之后,小睿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暴力家长!
 
 我的反应是知耻而后勇。于是,我在暴力教肓的大路上,越走越远。
 
 
 
 
 
 
 (六)
   以后的日子里,我奔波在医院和学校之间。乐此不彼。
 
     大概是上一次的恶劣表现让王老师印象深刻,于是我不仅常常被单独请去课后听训,而且每一次家长月会都会被拎出来做为失败教肓的反面教材而大肆批判。在一次次风火洗礼之后,我终于找到了一点点做为家长的感觉和顿悟。开始懂得乐颠颠的夹在一群比我大20几岁的阿姨中间,张家女儿长,李家儿子短的八褂跟风了。我还特别向那些有男孩子的家长请教管教之道。最后终得一字真经“打!”。
 
   小睿自从入城高之后成绩一直在下三路游走。不知是他以前所谓能考上重点的成绩是吹嘘所得,还是真的因为环境不适。但不论如何,他这样的成绩,给我们全家亮起了红灯。妈妈没养过成绩不好的孩子――我当年成绩不错,一时伤心失落;爸爸接到成绩单后,只是痛心疾首的看着我,让我有一种误人子弟的内疚感。小睿自从到我家后,教肓的事一直由我来抓,难到这孩子真的就误到我的手里了?
 
   再去找班主任取经。再古板,她的手中也出过无数个名牌大学的学生了。王老师到不记仇,对小睿这个灾区来的孩子同情中更尽一份心思。她说:林祥睿底子不错,也聪明,但是学习的自制力不够好。这样的孩子,必须得家长严格的管着,才出成绩。
 
   于是我回家,拉着他跪在椅子前立军令状,这次小考要前进多少名,下次大考再前进多少名。完不成?完不成就打。要是还想要屁股,就好好努力的学习。平时作业不认真打手心,考试成绩不好,就打屁股。这样我每天拿着塑料尺出进小睿的房间里横行施虐,妈妈本看不惯体罚,但后来看到小睿的成绩果有提高,也就不再阻拦了。
 
   心累了的时候,我就去缠了妈妈说,看你多幸运,遇到我这样的好孩子,当年的我,多自律多懂事。妈妈果真心慰的一笑,点了点我的头说:谁叫你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小睿这人年龄的男孩子真是调皮难管。他明知会挨一顿板子,也要逃课与兄弟校的学生打所谓的联赛;他明知谎言在大人们面前一看即破,也要编出一通生病了请假了的瞎话试图瞒天过海。我拉他进屋受刑的那一刻,他终于又想起了板子的厉害,满嘴哭腔的大叫:我错了,我错了,姐姐饶了我吧。
   我一把把他扔在床上。
   他又转口大叫:妈妈救我,妈妈救我。
   门被我当的一声关在身后。
   我怒气冲冲的问:你是自己摆好姿势受罚还是要我来动手伺候你?
   小睿抬脸可怜兮兮的望向我,眼中涨满了水气。看见我不为所动。于是扭转身,乖乖的褪下裤子,趴伏在床上。翘起的屁股一颤一颤。我一手按住他的腰,另一手握紧了尺子狠狠的砸下去。他啊的一声惨叫出来,屁股一缩,腰以下在我的手底挣扎着,想减轻痛疼。
   我啪的一声又给了他一下:不许叫!没那么痛,你叫来了妈妈,也不会救你!
   我抬手又给了他一下。问:为什么逃课?
   去,去打球了。――唉哟,姐姐轻点。
   逃课是错的,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错了。我不该逃课。可我是校队主力,不去不行。……啊,啊,姐姐我错了,我知道  错了,你少打几下,少打几下。
   地球少了你就不转了吗?你高三了,学习重要,学习重要,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 痛!痛!
   既然知道错,那你的屁股就得付出代价。这次痛了,下次记得别再犯!
   手中的尺子没停,一下又一下,准确的落在小睿隆起的屁股上。他一声一声的哀叫。下身也在不停的扭,企图反抗着不时落下的尺子。我心想,自己还不是一个冷血的家长,要是再狠一点,就决容不得他在挨打受罚时,还又叫又动的。于是,心一软,手就停了下来。
   小睿屁股扭了半天,见没再有尺子打下来,于是回头看我。
   我见他两眼红肿,颊上,嘴边都是泪水,一副讨人可怜的模样。我其实本来最不喜欢爱哭的男孩子,总觉得男生哭太娘娘腔。可是,这样一张脸,一双含着泪水乞怜又透着亲切的眼睛,和那一张浸着泪水高高撅起委屈的嘴,却让我心底,泛起了莫名的爱怜。
   我轻轻的替他檫了檫泪说:今天估且饶过你,以后不许再逃课!
   他不住的点头称是。
   过了一会儿,看我烟销火灭仿佛不再有威慑力,又说:姐姐你真狠,就是我亲妈也没这样打我。
   我对着他高肿的屁股又是重重一掌。打你!就是为了对的起你的亲妈!
 
   我对小睿,难到真是前世欠下的虐债?
 
   三个月之后,我的棍棒教肓终于有了成效。小睿的成绩上了中游。考大学不再是问题,只是学校好坏之分了。
   我也拿到了一座滨海城市医大附院的录用书。我申请的是在职研究生,边工边修。从遇难回家之后,我就一直运作这件事情。现在工作的医院,实在不是我长久生存之地。
   妈妈见我主意已定,也不好阻拦。只是有点舍不得。我抱了抱她的肩说:又不远,我会常回来看你们的。妈妈,小睿,我不能带走,还得让他在家里好好上高中。我捡来的麻烦,到是让你和爸爸费心了。
   妈妈红着眼说:没什么,那孩子,反正我也喜欢。你就安安心心去上班吧,自己多注意身体。
 我低着头答应了一声,突然鼻子一酸,眼睛湿润了起来。我想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又不是生离死别,离家工作,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六年前我第一次离家上大学,走时是欢天喜地的。仿佛一个广阔的天空一下子展现在了我的脚下,我迫不及待的想走出去,去看看没有父母遮蔽的世界是多么的多彩。那时候,为我送行的妈妈,是开心的还是悲伤的?我不记得了。孩子离家之时,永远不会记得父母的心情。因为对于孩子来讲,父母永远是站在身后的人,冲面而来的风景都使我们目不暇接,谁又有心思,去看身后的过去呢?
   然而,这一次,我转身看了,懂了,痛了。
   难到,那一场灾难真的让我心弱了吗?
 
   我走的那一天,小睿没有出门送我。他气鼓鼓的早早跑到了学校里去。气我没有把走的消息,提前很久告诉他。
   他依恋我。我知道。
   可各人的路,总要各人去走。
   我在他的字典里面压了一百块钱。就算是一个小小的道歉吧。我想这样一个调皮的小子,突然发现了零用钱之外的钱可以自由支配,总会有一点点开心吧。
 
 
 
 
 (七)
 一个新的城市,一份新的工作。
 
 紧张,忙绿,然后趋于平静。一切都只是一个循环,只是看你想从哪里入,又想从哪里出。
 
 那一场灾难过后的后遗症,已被我渐渐遗忘。我又变回了那个有点冷淡,有点自私,有点骄傲,又有点平凡的倪喃。我像所有漂泊在外的女白领一样,快速而又体面的建立着自己新的社交圈和生活位置。穿着优雅的向着我喜欢和不喜欢的人们,带着笑脸穿梭在病人和医师之间,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很和善的人,但几年来的社会生活已教会我不论如何也不能太娇纵你的喜怒哀乐。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也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攀附上的又是什么人。没有人会无条件的纵容着别人的悲喜,除了自己的家人。
 
 打回家的电话越来越少。离家前的那一次回头,也被我渐渐忘却。母亲的泪再次成为身后的缩影,儿女们追寻的永远都是眼前更美好的生活。我这一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最好的青春时光已经走过了一半。少年时的纯美爱情早已成为过眼云烟,现在的我,是时候需要一个醇厚安稳的肩膀来伴我走完下半生了。
 
 我突然又想起那座已成为废墟的城市里,曾经有一双炽热的追寻过我的眼睛。那双眼睛早已被埋葬在残塬断壁之下,再难瞑目。我听到这个消息之时的反应是什么?我悲伤。悲伤之后呢?我又遗忘了悲伤。这双眼睛的主人,如果不死,可能会有可能成为我身边的男人吧。然而他终究是死了,成为了路人。
     
 我悲哀的发现,人越长大,心越冷。
 
 过年的时候,我回家。家里依旧是往年过年时喜庆的样子。只是多了一个小人,更显得活泼一些。家里的亲戚们也多知道了小睿,我家的人都是一个个心软的基因。小睿的悲惨身世,让他博得了众多的同情。压岁钱给得比我当年还多。小睿一边坐在床上数钱,一边嘻皮笑脸的说:这没妈的孩子,待遇还真是好啊。
 我气的一把把他翻了来,对着屁股就是一掌:皮痒了是不是?这么说对得起你妈?
 小睿搂了我的腰半天没作声。
 我又把他翻过来,看到他眼睛里嚼着泪。他说:姐姐,我想爸爸妈妈了。
 我手抚着他的头,心里也跟着伤心。我说:你要实在想,姐姐就带你回去看看你爸你妈。
 小睿没再说话。
 许久,他才抬头:姐姐,每年过年,爸爸都给我买很多很多的鞭炮,放到十五都放不完。
 我叹了一口气,用娇纵的声音说:行,姐姐今年也给你买很多很多的鞭炮,放到十五都放不完。
 小睿睁圆了眼睛: 真的!
 真的。
 我看到他眼睛着闪出一个狡黠,一纵身,从床上跳了起来,跑到门口时,还不忘叮嘱了一句:大人说过的话,可不许反悔哦。
 
 我哑然失笑。这小子。
 
 耳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一片祥和模样。
 
 早上起来,妈妈已把桌子摆好。爸爸出去买早点,这是他的老习惯,即方便,又当锻炼身体。我去叫小睿起床。他一脸不乐意的赖在床上,口叫直说:好不容易不用起早上学了,你就让我睡个懒觉吧。我想起自己以前这是这副模样,无奈的摇摇头。
 爸爸回来了,把早点往桌上一放。我打开看,没了我以往爱吃的牛肉火勺和打糕,反到全是小睿爱吃的酥饼和油条。
 我嘴一嘟,气呼呼的说:爸爸真偏心,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爸爸歉意的一笑:哦,最近买习惯了,忘了。
 妈妈到是气势汹汹的杀过来说:偏心!偏心,也没有你这孩子狼心。出去好几个月了,别说是回家看看,就是电话打的都有数。难到是宁城离家里远吗?还是说你穷的电话费都交不起?
 我一听这话,顿时没有气势。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帮妈妈摆桌子。
 小睿一脸迷糊的出来吃饭。
 
 饭桌上。妈妈一边帮我挟菜一边说:小睿的班主任王老师前天给我打了个电话。她说建议小睿留一级,明年再高考。
 桌上的人都是一楞。
 妈妈又接着说:我想正好喃喃回来了,大家就商量一下。王老师的意思是,小睿是个聪明的孩子,底子不错。可惜的是因为那件事,耽误了差不多三个月的学习。高三这个时候,寸金寸分啊,再聪明,也是有影响的。她说,小睿现在的成绩,考个一般本科没什么问题,要上重点就难了。现在考,可惜了他的好料子。要是等一年,明年再考就好很多,不出意外,肯定上重点。
 妈妈用的又是商量的口气。
 小睿看我。
 我看爸爸。
 爸爸询思了一会,说:那就明年考吧。老师毕竟是老师,总是有她的道理。考大学是一辈子的大事,能上重点,比一般本科不知前程要好多少。再说小睿年龄也小,比别人早上学一年,明年考,刚好。
 事情就这样定了。
 我没出声。
 小睿脸色动了一下,也没吱声。
 妈妈随即转换了话题,她问:喃喃啊,你这去宁城也好几个月了,有没有找男朋友啊?
 我一听这话,更加的没了声。
 
 年假很快就过了去。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宁城。小睿恋恋不舍的粘着我不放。一边死磨硬泡的逼我发誓回去一定给他打电话。一边口中不停的嘟囔着他自己留在家里好无聊,干嘛姐姐要跑的那么远,见也见不到。
 我掐掐他的小脸说:姐姐有姐姐的生活啊。孩子哪有一个不离开家的。等你明年也考了大学,还不是要走?到时候看你是舍得还是舍不得。
 小睿一脸憧憬的说:我要是考大学,就去考宁城的大城,到时候还跟姐姐在一起,就不用分开了。
 我给他泼冷水:胡说吧你,宁城哪来的重点大学。我们家小睿可是重点大学的苗子啊,宁城这种小地方能容下你这个大秀才?
 小睿果真还是个孩子,一听这话,脸又皱了下来。
 
 临走时,我给妈妈留了一撂钱,说是给小睿交学费用。妈妈先是一楞。后用打趣的口吻跟我说:哟,我们家喃喃长大啦。终于知道自己的钱是自己的钱,爸爸妈妈的钱,不是自己的钱啦。
 我一听这话,也笑了出来。是啊,就算是工作之后,也常跟妈妈要钱胡花来着,从没觉得妈妈的钱跟我的钱有什么区别。这时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难到捡了个弟弟,到捡得跟妈妈生分了?
 后来想想,其实是自己惭愧吧。爸爸妈妈都是工薪阶级,靠着工资给我提供了一个优越的生活,已经不易,眼看要轻松了,这又给他们捡来了另一个麻烦。养个孩子是那么容易的事么?我突然很庆幸自己有一对如此善良大度的父母。让我对小睿的这种近乎任性的责任感和爱怜发挥得如此的轻松如意。我撩发善良,捡个孩子,带回家,又转身便走。真正费心费神的是我的父母啊。突然想起爸爸最初不同意时说过的那句话。原来一个中年男人用岁月沉积下来的智慧,到底不是我这个小丫头能领会的。
 
 回到宁城之后,天气进入了一年冬天里最冷的时候。感冒的人越来越多,医院里立时人满为患。每个人都忙得头晕眼花。不停的加班根本让我忘记了曾经给小睿一周打一次电话的承诺。刚闲下来,手机响,接电话,是小睿。他用绝对怨妇的口气质问我说:你答应给我打电话的,怎么不打?
 我一听,也满腹怨气,我这边累的人仰马翻,还有心意哄你这个小破孩子开心吗?
 我口气也不好:没时间给你打。这段忙呢着。你好好学习吧,别一天尽做没用的事。
 小睿一听,不高兴了。正想说话。我同科室的孟与同推门进来说:喃喃,别打电话了。好不容易休息,走,一起吃饭去。内科老张请。
 我答应一声,刚想跟小睿说再见。就听那边小孩嘟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我心想, 这小破孩的脾气还挺大。真是欠打。
 
 孟与同是大我三界的师兄,毕业之后就来到这家医院,算是菜鸟中的老医生了。仗着同师同校的关系,我有事常赖着他帮忙。他也是很随和的态度,知道我一个人在宁城,于是吃饭会友总叫着我。他很多的朋友都笑他说捡了一个小跟班的。要是漂亮的美女也行啊,居然还是个丑小丫。孟与同,你是不是品味下降啦?饥不择食?
 我一听这话,拎起桌下的酒瓶子,装出泼辣的样子,凶:你说谁是丑小丫?
 朋友就惨叫:还是个野蛮女人。
 我还想再闹下去。这时手机响。接起来,是妈妈。
 妈妈听到我的答应,就起了哭声说:喃喃,家里出事了。
 我的酒劲,一下子就醒了。怎么回事?
 妈妈说:你爸爸,把小睿给打了。小睿一赌气,离家出走了。
 我惊讶:到底怎么回事?爸爸怎么回打小睿?爸爸不是爱动手的人啊。
 妈妈说:本来是小睿的不对。我们不是说好了嘛,让小睿留级一年,明年再考大学。谁知这孩子竟自己报了名参加今年的高考。你爸爸知道了,生气,逼他改回来。他也不知道犯什么糊涂,死活不改,僵了起来。你爸一生气,打了他一个耳光。本想就是吓吓他,让他改过来。你以前不也打他?谁知小睿这孩子犯了混,竟跟你爸吵了起来。还说你爸没资格打他。你爸爸就更气。你也知道爸爸的性子,嘴里不说,心里是很痛小睿的。现在小睿说出这样的话,他当然伤心。于是一生气,就把小睿打了一顿。我想拦,也没拦住。小睿挨了打,就跑了出走,到现在也没回来。你看看怎么办?怎么办?喃喃,你回来一趟吧。
 
 我挂了电话,心里一阵发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孟与同看我颜色不对,也问,怎么了?
 我说家里出了点事。我弟弟跑了,我要马上回家。
 孟与同想了想,说:我给你买车票,你回去收拾一下就走吧。医院里我给你请假。
 我点头。
 
 回到家时,天已大黑。妈妈迎出来,爸爸坐在厅里叹气。
 我问:小睿呢?
 妈妈说,别担心,你爸给找回来了,正在屋里。你跟他好好说说吧。
 我点头。刚想进屋。爸爸起身,说:我跟你妈出去走走吧。说完,把妈妈拉了出去。我看着爸爸的背影,眼带歉意。
 
 推开小睿的房门。他正趴在床上。看我进来。先是高兴的起身想喊人,转而又想到我为什么回来,动作因害怕而犹豫了起来。我看他的眼里正嚼着泪,一副委屈的模样。
 我走进屋,一时,也想不起该说些什么。一路上都在担心他自己跑了出去,会不会发生什么事。现在知道他没事了。生气,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发泄。
 是该责问他为什么私自作主报名考试?还是该责问他为什么不懂事而跟爸爸顶撞?
 是该抓住错误狠打他一顿?还是该跟他讲道理指出他的不对?
 我头脑一阵发乱。站在那里,喘着粗气,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
 
 小睿窃窃的叫了一声,姐姐。
 
 我叹一口气。说:让我看看,爸爸打你哪了?重不重?痛不痛?
 他本来可能是等着我爆发的,现在听了我这样一问,坚忍着的泪终于滚了下来。撒着娇说:打,打在身后了。用皮带抽的,可痛了。
 我一听,也明白了。拉他过来,把裤子和内裤褪下,看他的伤。
 小睿一看我脱了他的内裤,脸上一红,把头埋进被子了。我知道他害羞了。我之前也总打他,但每次都只脱了外裤,留一条内裤的。毕竟也是一个快十八岁的大男孩了,应该给他留点面子。
 我看了一眼小睿的屁股,心放了下来。爸爸动手虽凶,但看样子并没打了几下。屁股上只是略红,背上,大腿上也各挨了几下,都不重。
 我嘲笑着他说:怎么,这么娇贵,只挨了这么几下打,就跑出去,想学人家离家出走?
 小睿呜啦着声音说:谁让他打我!
 哟,你这个小祖宗,他是咱们的爸爸,打你还打不得了?以前我也打你,你怎么不跑。
 小睿回头,赌着气说:就是打不得,只有你能打,别人谁也打不得!
 我“啪”的一声,狠狠的把手挥向他的屁股。
 胡说!他是爸爸,你姐姐我都尊着他,他还敢反抗?你真是个养不熟的小狼,爸爸对你那么好,你还敢犯倔惹他生气!
 小睿的屁股在我的抚摸下正放松着,这一巴掌下来,打得他哎哟一声。
 他愤愤的看着我。眼睛里,也把泪收了起来。
 
 我的气,终于来了。
 我在屋里转了一圈。找了一个顺手的工具,妈妈用来扫床的刷子。拿在手里挥了挥,还算合适。
 我指了指床尾,命令道:下来!跪在床脚,上身伏在床上。还真是个被惯坏的孩子。现在我们来用板子,改改你的脾气,算算总帐!
 小睿迟疑了。我啪的一下,把刷子背空抽在床上。吓得他一哆嗦。
 我说:林祥睿,我再说一遍,摆好姿势,屁股撅起来。你要是再不动,我可就亲自伺候你了。到时候,你别后悔!
 小睿被我吓住了。他知道,我每次叫他全名时,就说明我真的是气了。他不听话,自有他受。
 他挪动身子,从床上爬下来,跪在床脚,把上身伏在床上。裤子还落在膝弯。光裸的屁股,呈在灯下。屁股因为翘得高,那一片被打过后的红,就显鲜亮。让我看得有一阵心软。但想想,又硬起心来。被宠坏的孩子,不改,是害他。
 我看小睿绷紧了皮肤,又刻意忍住了自己的害怕发抖。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于是抬手,狠狠的对着他的屁股抽了他一记。一板子下去,红中立时泛起了紫。他大吸了一口气,想用空气,来压住冲喉而去的嘶喊。
 我没有急着打下第二板。他痛得抖着屁股,想缓解疼痛。不一会儿,红过了的臀肉上,就肿起了一道。我看着鼻子也酸了起来。这是回家之后,我打他最重的一次。
 我把刷子背放在他的臀峰上,以起警示。问:为什么要报名考试?
 他哑着嗓子回答:我不想留级一年。
 你如果真的不想,可以跟爸爸妈妈商量,为什么要偷偷的做?
 我怕他们不同意。
 怕他们不同意,就不跟大人商量,私自决定了吗?
 小睿没有话说。
 我把刷子拉起来,又打了一下。
 大人们不让你今年考,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明年考就能上重点。这是一生的大事,怎么能轻率决定。
 小睿挣扎着说:我不想上重点。我就想今年考。我不想在这里再呆下去了。
 我一听,心恨了起来。这是什么话!爸爸妈妈无条件的对你这么好,你却如此迫不及待的想离开。我们倪家,难到欠你的吗?
 我一只手撑在床沿,别一只手毫无章法的打了下来。刷子背击在裸肉上,清脆可音,和着小睿低声的唉叫,让我又气又伤。
 一下,一下,打在臀峰上,腰边上,大腿上。原就受伤的屁股,顿时红肿一片。
 我也不再问,不再骂。只是一味的打。
 小睿终于受不住。他哭喊了出来。再打,臀上已无下手的地方,我只能又打在重叠的地方。红色积累成紫色,肿涨积累成破裂。
 我不知为什么会这么气。是气他不懂事,不知大人的心?还是气他不知感恩,不知养父母的心意?或是,我更气我自己,气自己竟莫名其妙的对一个陌生的小孩那么好?还是气自己对他付出的亲情并得不到回报?
 小睿的屁股已承受不了再多。他开始用手挡。我试图按住他,但并没按住。毕竟已经是一个十八岁的男孩了,若论力气,本比我大。
 我恨恨的说:怎么,还不服打!
 他哭着喊:我是一个大人了。我能决定我自己的事。你们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凭什么打我?
 一句话,说的我心冷了。手停下来。
 是啊,我们是谁?又凭什么强迫他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不一定能替他做决定吧。更何况是我们。一群不相干的人。你自己心甘情愿的对一个人好,就有资格越俎代庖了吗?
 我调整了一下心情。淡淡的说:是,小睿。你不是我的亲弟弟,也不是爸爸妈妈的亲儿子。当初要把你带回家,也是我一相情愿先提出来的。你可能不愿意。我现在也不想强迫你。你姑姑,前一段联系过我。她的伤好了,在别的城市又安了家。她很想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你送过去。毕竟那里才是你真正的亲人。
 小睿听到我这样说,呆了呆。
 许久才开口。姐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没说想去姑姑那。
 我灰了心,语气更淡了。我说:小睿。你和我们家无亲无故的。我们的缘份只在那个地洞里,我救了你,你从另一面说,你也算救了我。我们互不相欠。我对你也没有任何责任。前一段,我总打你,是我自己越践了。你也没必要在我手下受罪。你如果真的想快点离开这,就去你姑姑那吧。
 小睿的眼泪哗的一下子流了下来。他把上身直起来,扯到了伤痛,又疼得咧了嘴。费力的把身子转过来,依旧跪着,却把脸朝向我,哭着说:姐姐,你别不要我。我没说要走。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爸爸妈妈对我好。他们养我,我是知道感恩的。只是,只是,你离开了家。我想你。从你走,我天天想你。你答应给我打电话,你也不打。我想你不再喜欢我了,你不要我了。我就想早早的考大学,去找你。我不是想故意惹伯伯生气。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他打我,我害怕,就跑了。以前我爸打我,我也跑的。我不知道他那么伤心。姐姐,你原惊我吧。我错了,你别不要我。我是想离开家,不是想离开你们,我就是想去找你的。
 小睿越说越委屈,哭的停不住,抽噎着喘不过气。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混在一起,全打了下来,蛰得心,嘶啦啦的痛。
 我拿着床刷的手,又抬了起来。小睿吓得后退。我把它重重的落了下来,打在自己的腿上,钻心的痛。
 我的泪随着痛,也滑了下来。
 
 开门的声音。我知道爸爸妈妈回来了。
 我抚着小睿的头说。这件事,以后再说。爸爸为你的事,很伤心,那么大的岁数,还跑出去找你。你好好想想,去给他道个歉,好吗?
 小睿点点头,忍了哭,擦了泪。抖着手起身把裤子拉好,走出去之前,又犹豫着问我:姐姐,原惊我了?
 我点头。
 
 小睿怎么跟爸爸道的歉,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到后来,妈妈做好人,把小睿领回的屋,又上了药,边上药边心痛的说:这个喃喃,怎么打的这么重。
 我也一阵心痛,后悔,不过是个孩子,不过是一件小孩子常做的任性事。怎么就那么气?打的那么重?说的那么伤人?
 你是孩子时,有没有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做过同样的事?不服父母的管,起声对抗?挨打几下,就要逃跑离家?被父母束着时,迫不及待的想离开?
 小睿没有不把我们当亲人。是我还没有习惯把他当亲人啊。
 我又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小说,也是一个孤儿,寄人篱下,性格敏感的很。一句话,一件事,一个动作,都能伤他的心,改变他的性格。
 小睿被我骂了,被我打了,被我伤了。他会不会恨我?会不会敏感伤心?会不会扭曲性格?
 
 我又走回小睿的房间。静静的推门,静静的进。小睿已经睡着。趴在床上很安静的样子。被子盖在身上,胳膊不安份的露在外面。
 我蹲在他的床前,静静的看他。长长的睫毛上,还落着泪,鼻子因哭红通通的,然后我就看到了他的嘴角,上翘的嘴角,隐隐带着笑意的样子。
 我的心,一下了开了。
 什么都不必担心。我的小睿是一个阳光,开朗,乐

第4回

观,向上的孩子。他连睡着都是笑的。他绝不会因为这一点矛盾而记恨,而敏感,而伤心,而忧郁。
 我的确是捡了一个麻烦。可我是不是该庆幸他是一个不太别扭的麻烦?
 
 第二天,我收拾东西要回宁城。临走之前,又跟爸爸商量了一下小睿的事。爸爸说:名,报都报了,现在也不好改。即然这孩子执意要考,就考吧。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再抓紧时间,好好学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争取能考得再好一点。
 
 妈妈也没什么话说。更是全付心意放在小睿的学习上。
 可惜的是小睿是一个阳光开朗乐观的孩子,而这样的孩子往往没有太大的自制力,不太懂得因势起勇,也不太能够自我奋发。于是妈妈也因材措教,制订了一套惩罚制度。
 妈妈惩罚小睿的方式是请来了一大堆的家教。听得小睿一大声哀号,比我狠打他屁股的那声哀号还大还惨。但做事就要有个担待。你选择了,就要能承受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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