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天已经暗下来了,她跪在凹凸不平的洗衣板上直了直身,努力忽略小腿上的疼痛。令她跪在这里的人是夫人,仅仅因为她让弟弟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略坐了片刻 ; 她担心这惩罚并不是在罚跪后就会结束的,掌灯之后房中怕是还有一顿板子等着她。
还和她的母亲住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常常挨打。当时郁郁不得志的父亲在外笑脸迎人,家中便愈发暴躁,一点小错便会换来一顿难捱的责打。父亲常用戒尺,重重的抽打她的手心或臀部。她还记得五年前也是秋天的下午,她在院子里独自玩闹,不慎碰倒了兰草的花盆。嘭的一声,瓷盆碎在石砖,泥土和根须撒了一地。父亲飞快走出房门,脸色阴沉的可怕。母亲也急忙从房中走出,收拾地上的狼藉。
“过来。”父亲沉声喊她。
意识到即将到来的惩罚,她有些害怕。颤抖着走过去,果然看到了父亲手里那只她从小熟悉的戒尺,每一个部分都光滑发亮。跟着父亲走进书房,看着父亲环视书房一周后用戒尺轻点了点高木凳,她连忙趴了上去,用力抓住凳腿,战栗着伏好。
刚听到风声,身后马上一阵钝痛。她拿不准该不该报数,就拼命压抑着痛呼。硬木狠狠地击打下来,父亲应是真的生气了。又一下,再一下,她终于忍不住咽呜出来,父亲的戒尺却加重了力道。
仅仅十多下后,后面已痛的好像要燃烧起来,她的身体随着落下的戒尺抽动着。父亲放下手臂,骂了句什么,从书架下扯出几根捆书的绳索将她的手绑在了木凳的横隔下。
这样少有的待遇的待遇让她有些害怕。然而之后接二连三的疼痛令她无暇思考了。“啊!对不起,爹爹!啊!疼!好疼!对不起!”她紧紧抓住凳腿,戒尺还在不断的抽下,啪啪作响。“我错了……啊!爹爹!饶了我……饶了我!啊!”
“不识礼数,恣意妄为,连受教时都没有规矩。”父亲曾在手腕上吊沙袋练字,腕力极大,仍一下一下稳定的抽打着。她无处可躲,直到在哭喊中感觉屁股已经泛青,父亲又把戒尺压在了她伤痕累累的屁股上。“不许哭了,”声音好像缓和了些,“五十下,报数。”
无暇思考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只能努力压抑住哭音,她随着身后的疼痛不断数数。“一,二,三;…… 十一,十二,十三; …… 十七了,十八……啊!疼!”
“可有允许你胡喊?”父亲用尺子给了她紧抓横隔双手的手背一下,继续往她身后打去。她仿佛这才意识到手上的疼痛,木条的边缘和绳子早以在手上留下了印子。声音因疼痛和压抑不住的哭腔而含糊,却再不敢停下报数了。
数到第三十下,父亲停下了。臀部疼的好像已不是自己了一样。“再打下去,就该烂了。”父亲轻轻地帮她把绳子解开,扶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行了,让你娘给你上些药,等好些了再打。你乖些,这五十下完了就不罚了。”
父亲向来言出必践。她点点头,放松于自己暂时逃脱了责打。父亲摸了摸她的头,让在外等候已久的母亲把她带了出去。
两天后的下午,母亲在父亲回来前就让她跪在了院子里。双腿疼痛,看到父亲进门时她甚至是高兴的。父亲进门换了便服,就坐在小厅中叫她过去。这一回她伏在父亲的膝上,父亲一手按着她的腰一手不断地拍向她旧伤未愈的屁股,尽管疼痛,她也将双手好好地放在胸前,乖巧地不断报数。祖母路过笑说“小丫头都这样,越大越打,越打越听话。”“可不是,没有小孩生下来就听话的,犯了错挨了打,就知道事了。”母亲应想起来她从前挨打时逃避哭闹的样子,也带着笑。
从那时起,父亲好像发现自己的独女已经长大,应该得到更严苛的管教,也受得了更多更重的责打,她的日子就变得很不好过起来了。再后来父亲弃书从商,在城里新置了宅院娶了姨娘,她也被带到城里,交给了姨娘管教,受罚就更是习以为常了。
那位姨娘姓沈,一进门头年就生了一对弟妹,弟弟聪明活泼,妹妹漂亮伶俐。父亲高兴不已。至于她让城中宅院的仆从称她为夫人,不仅父亲没有说什么,就连常居老宅侍奉公婆的母亲都默许了。她也应着夫人的要求被接来了,说是要在城中给她找门好亲事。
这天下午是她带着弟妹在花园看花,弟弟非要她抱,她抱了一会儿手酸,看到一块平整的石板就把弟弟放了上去。跟她们一起的侍女赶忙把弟弟抱起,回去就告诉了夫人。
她自然被罚了。夫人令人从洗衣房取来洗衣板放在园中让她跪在上面,不至晚饭是不准起身。她趁着院中无人经过时放松了几次,终于艰难地支撑过了余下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于如此的惩罚她的承受能力已比小时候好了许多,可即使这样,她也渐渐撑不住了。
膝盖钻心的疼,而她每一次的颤抖都会这种疼痛又鲜明几分;吹在身上的风越来越凉,终于在暮色四合之前,她被嬷嬷扶回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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